时安沉吟了片刻,问道:“你不知道我和牧迟青的关系?”
系统抓了抓脑袋:“我急着补救,哪里想到会这么凑巧。”
他实在不想直面自己过去干的蠢事,好一会儿才道:“等我牧迟青在你墓前服毒自尽时,你已经在另一个世界有了新身份了。”
剩下的事不必多说,因为她被系统送去了其他的世界,所以牧迟青的每一次轮回中便再没有她的出现,直到系统找上她,借着游戏的名义送她回来。
系统见她沉默不语,兀自纠结了会儿,小心翼翼地唤道:“安安。”
时安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系统问道:“你不生气?”
时安摇头,方才听完整个前因后果,她心里的遗憾大过于怒气,或许本就没有多少怒气。
她遗憾本不必如此,牧迟青救下了她,不会走上黑化的路,大哥也不会因此对牧迟青充满敌意,乃至每一世都在延续这种情感。
系统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只小兔子,他抽了抽鼻子问道:“那安安你怪不怪我?”
时安想了下,对他道:“怪的,我本可以不死的。”
没有人愿意无辜丧命,就此中断人生,哪怕只是因为一个阴差阳错的巧合。
系统哽咽了一声,自虐似的非要问个明白:“那之后我瞒着你的那些事呢?”
时安没直接回答他,她松开怀里拢着的锦被,往床边倚了下:“假如一开始,你就告诉我真相,而不是我自己想起来,那我大约不会跟你来这个世界。”
她看着床帐,想象着这种情形,说道:“我大约会说,往事已矣。”
系统去找她的时候,她刚期末考完放暑假,莫名听到一段没来由的故事,是不会信的,大概会把对方当骗子送去警局,即便是信了,心里也不会有太多的波动,毕竟对于当时的她,这些往事仅仅是个故事。
系统呆了呆,但一时又无从反驳。
时安没有在对错的问题上纠结太久,她索性把弄不明白的事都问了遍。
“元宵那晚,其实你在骗我,没有什么其他攻略者对吧?”
系统点头:“这是最后一世,即便牧迟青是气运之子,世界秩序也容不得他一遍遍重来,已经到极限了。”
“所以假如我成功离开这个世界,那牧迟青就会因为心疾而亡,这个世界也会一并跟着崩塌?”
系统嗯了一声:“安安,你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只要在世界崩塌前离开,就可以活下去。”
时安皱眉:“可牧迟青说还有三年时间。”
系统道:“那是因为你没能离开,所以牧迟青黑化的程度得到了控制,才又多了三年,不过后来在衔月围场,沈时寒突然出现带走了你,牧迟青情绪失控,世界秩序感应到了,进行抹杀。”
时安这次真的惊讶了:“山林中的追杀是世界秩序的手笔?”
系统给了她一个更意料之外的答案:“是月央宫的人。世界秩序只是拦了牧迟青和沈时寒各自带的人,同时限制了牧迟青的能力。”
难怪。
难怪那时候,她觉得牧迟青不该那般吃力。
但世界秩序跟系统不一样,只是个虚空的产物,根本没有自主意识,她都没办法问。
时安问清楚了就过,她看着系统,上下多看了两眼:“那日我假装昏迷之后,你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提起这件事,系统难得黑了脸,表情很不好看,他咬牙暗恨:“牧迟青的执念太过于强了,不光感应到了我,还压制住不让我出现。”
时安挑眉,抿着嘴没落他面子。
系统闷闷不乐:“一直到前几天,牧迟青被世界意识绞杀,我才得空钻出来,哪想一出来,就看见你们抱在一起跳崖!”
时安纠正道:“是坠崖。”
系统:“……”
他幽远地看了时安一眼,仿佛在责怪她插嘴,时安只好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继续说。
系统道:“我差点被吓死,费力挡了一下,不然沈时寒连你们身体都拼不全。”
他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又添了一句:“算牧迟青好命,要不是因为他把你护在怀里,我是不会连他一起救的。”
时安真心实意地同他道谢。
系统顿时就不好意思了,他扭捏了会儿,道:“安安,你不问问我,前世杀了你的人是谁吗?”
时安在幻境中看到牧迟青弑君时就猜到了:“是老皇上吧。”
系统道:“还有太子的人。不过,朝你射箭的那个人是老皇上派去的。”
时安点了点头,没有为什么,而是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这么多次转世轮回,老皇上是不是每一次都会死在牧迟青手里?”
系统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说道:“每一世老皇上都是最早死的,牧迟青掌权后第一件事就是弑君。”
时安抬了下唇角,没答。
她道:“最后一个问题。”
系统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正襟危坐道:“安安,你说。”
时安问道:“你管理的那些世界,仙魔、星际、灵异、赛博,各种各样的都有对吗?”
系统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时安轻轻笑了下:“谢谢你送我去了最好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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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好消息◎
时安在宁康王府休养了几日, 伤势养好后就准备回府。
沈时寒看着妹妹一脸平静地收拾东西,有些不确定道:“你要回府?”
时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不是在围场那时候答应过大哥回府的么,大哥不记得了?”
沈时寒心道, 那会儿还没发生之后的事,他也不知道牧迟青能为妹妹做到这种程度, 现在宁康王还未醒, 妹妹就急着回去,难不成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可围场被追杀的时候,妹妹分明还很在乎牧迟青,怎么现在一点焦急之色都没有。
他欲言又止,半天吐出两个字:“记得。”
回府的马车上, 时安特意叮嘱道:“等回家后, 大哥记得应和我。”
沈时寒以为她说的是南下游玩的事,心不在焉地答应了。
时隔一个多月,时安重回相府, 此次心境完全不一样, 在知道自己前世就是沈时安后, 以前那些不由自主的依赖之情都有了解释。
前世她意外去世时与现在同样年岁,系统带她回来, 也算弥补了上一世的遗憾。
时安还没踌躇感慨上片刻, 就得到了弟弟妹妹的热烈欢迎。
她带了好几箱江南来的东西,当然不是她准备的, 是林镇得知她要回府, 交给她的, 说王爷之前吩咐过。
萧夫人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瘦了些。”
时安杏眼一弯, 宽慰萧夫人道:“外头不比家中,自然瘦了些,娘亲不必担心,过几日就养回来啦。”
接风洗尘之后,晚间沈家的人聚在厅堂听时安说此次南下的经历。
沈时寒竖着耳朵,担心妹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他也好及时打掩护。
连老祖宗都饶有兴致地没去歇息,在主位上坐着,声音慈蔼,同其他人揶揄:“三丫头去的时候不声不响,回来也是,可真是会唬人,和她哥哥一个德性。”
沈时寒摸了摸鼻尖,心说,我还干不出这么胆大的事来。
时安没反驳,听了会儿长辈的打趣,才慢慢开口道:“原本不想这么急的,但是哥哥几日前来信,说宁康王出了事,我便连夜赶回了。”
她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又说了一句:“宁康王重伤不醒,我担心不已,实在无心游玩。”
厅堂内登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的气氛中响起一道咔嚓声,是沈相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萧夫人顾不上自己还在惊愕中,赶紧拍了拍丈夫的手臂,怕他一时控制不住脾气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
沈相只是过于震惊,他此刻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光想着自己是不是理解错闺女的意思了。
还是老祖宗见多识广,比其他人要淡定些:“三丫头?”
时安无辜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仗着自己自小养在道观,十分直白道:“老祖宗,我心慕宁康王。”
这回老祖宗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喝了口茶缓了缓,才点了点头:“甚好、甚好。”
老祖宗不想打击小孙女,只能把愁容按进肚子里,小孙女不走寻常路啊,眼光这么高,偏巧看上了这一位,怎么不看上最上面那位呢,算了,最上面那位还不如这个呢。
而一旁,挨着妹妹坐的沈时寒早就呆住了,偏偏时安不放过他。
时安笑了笑,道:“我出行前同大哥说起过,只是那时候还不确定心意,如今确定了。”
此话一出,整个厅堂的视线全集中到了沈时寒身上,有谴责的,有惊讶的,大约都是一个心态,怎么不早说,也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沈时寒抽了抽唇角,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马车上妹妹让她应和的是这件事。
只是妹妹都这么说了,他总不能再反驳,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萧夫人蹙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安安,宁康王之前失礼于你,你十分不喜,怎么突然见便转了态度?”
萧夫人这么一问,视线又全部移回了时安身上。
时安道:“大哥说看人不能只看表象,宁康王也是会舍已救人的,对吧,大哥?”
沈时寒绷着腮帮,在众人的视线里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沈时踪突然插嘴:“难怪宁康王出事后,大哥都憔悴了,我原以为大哥是在担心朝政无人把持,原来大哥是在为三姐姐担心。”
他说完,就见大哥瞪了过来,赶紧缩了缩脖子把嘴闭上。
当晚,厅堂散去,一家四口往回走。
萧夫人这会儿已经接受了,此前在上京,寒儿找她来说事,她便多少有些察觉,只是那时候她以为寒儿多虑,并不怎么信。
萧夫人由小闺女挽着胳膊,问道:“安安,你方才说的那些可是认真的?”
时安点了点头:“是认真的。”
萧夫人仔仔细细观察了女儿几眼,确定不似在说玩笑话,便又担心起来:“可是,宁康王若是不愿……”
她怕到时女儿伤心,若是寻常人家的公子,结亲倒是容易,奈何女儿看上的是那朝中的摄政王,便是皇上也无法。
就连先皇在世时,动了给宁康王指婚的心思,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沈相跟在母女二人身后,竖着耳朵听了一路,闻言不由哼了一声道:“他敢!”
萧夫人停步,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你待如何?”
沈相道:“大不了叫寒儿去把他绑来。”
沈时寒:“……孩儿打不过他。”
沈相:“真是无用!”
沈时寒:“……”
沈时寒平白遭了顿嫌弃,简直无妄之灾,他十分想翻个白眼,但是当着父母的面到底没做失礼的动作,只是气哼哼道:“我瞧宁康王愿意得很。”
萧夫人去看小闺女的表情,就见小闺女一脸平静,便放下心来。
倒是沈相琢磨了几下,问道:“这么说来,宁康王其实并无大碍?”
自牧迟青出事后,朝中猜测不断,奈何宁康王府戒备森严,无人得到确切的消息,连皇上派去问候的人都被挡在了王府外。
沈时寒也不清楚牧迟青的具体情况,他只知道对方至今还没醒,否则早就抓着妹妹不放了。
时安点头:“嗯,无碍。”
系统之前跟她提过,牧迟青无性命之忧,筋骨上的伤势养一养就能恢复。
之所以至今未醒,是因为世界秩序的规则力量太过强悍,大约要昏迷上一阵子。
当晚,系统依言过来,最后一次同时安做确认:“安安,你真的想好了,要留在这儿?”
时安嗯了声,表示自己想好了,她看了一眼还在那儿磨磨蹭蹭的系统,奇怪道:“怎么,你不肯?”
系统怎么会不肯,安安愿意留下来,牧迟青就不会发疯黑化,这个世界就能稳固下去,他就可以解脱,升职去了。
但是之前安安一直不愿的,若是愿意,他又怎么会费那么多功夫还搞不定。
时安道:“你不是说,已经调过两边的时间流速了吗,我即便在这里过一辈子,回去之后,也只是过去两个星期而已。”
“但毕竟是一辈子,中间是不能回去的,而且最后回去,也还要适应。”
系统嗦嗦,事到临头,他反倒顾虑了起来。
时安挑眉:“你再嗦,我就反悔了。”
系统赶紧道:“我这就把前世的记忆给你。”
他们之前说好,时安留下来,系统就把第一世所有的记忆都给她,一息都不能少。
这是违规操作,要扣工资的,但比起升职之后的加薪,还是很划得来的,系统飞快地把那些记忆从后台的数据库中调取了出来,传送给了时安。
十八年的记忆,不多不少,全部交换于原主,完成交易,就没有系统的事情了,下次要用上他,大约是安安要回家的时候。
系统扭捏了下,又交代了一遍:“安安,你要是找我,就在心里默念一声,我能听见的。”
时安点头,客气道:“再见。”
系统:“……”
这个女人,真狠心,一点离别时的伤感都没有,也不装装样子骗骗他。
时安莫名其妙:“不是你说的,念一声,你就来,又不是见不到了。”
系统跺了跺脚,走了。
时安接受了雪花般的记忆,一时有些头疼,她按了按额角,耐心的等记忆全部接受完,而后一直回忆到了后半夜。
前尘往事被记起,她在这一刻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归属感,这里是她熟悉的大盛。
她看着记忆里的牧迟青,垂眼笑了笑:“原来我们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三月初春,牧迟青醒了,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得到消息时,时安正和沈时敏在长街的一家首饰铺子里挑东西。
沈时敏还很奇怪:“三姐姐怎么来这儿?”不是说小库房里的首饰头面一天一套地换,三五年时间也用不完么。
时安倚在二楼的横杆上,眺望楼下的长街,想起那日少年骑着骏马神采飞扬的画面,眼中浮出抹怀念的神色,她道:“大约觉得来这儿会听到什么好消息。”
沈时敏抿了抿唇,没说话,她有些心疼三姐姐,喜欢的人至今昏迷未醒,三姐姐肯定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