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燕芝滚来滚去的瞬间,却对上了周重邛怀里小不点的目光。
小亨亨动也不动的坐在周重邛的怀里,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撒娇卖萌的陆燕芝——
陆燕芝身子僵硬的对上了自家孩儿的目光,不知是不是看见了母亲瞧着他,他蹬着腿像是‘无齿’的咧开了嘴。
“呜!”陆燕芝头顶冒烟,脸色通红的捂着脸翻身躺倒,将自己蜷缩在了床上,她没脸见人了!
周重邛正准备和夫人说几句黏咕叽叽的话,却不妨陆燕芝飞快的逃开了,他低头一看,就看见兴高采烈的盯着陆燕芝笑的小亨亨。
周重邛:......
“噗。”
周重邛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他连忙收敛了笑意。
只是他话音还带着笑的拍了拍陆燕芝,:“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只不过是孩子一贯都与母亲亲近,他又最爱黏着夫人,夫人刚刚又说着话,他才一直盯着你看。”
“嗯嗯嗯。”陆燕芝嘴里胡乱的应着。
此刻她只想赶紧打发了人出去。
“殿下快去吧。”
陆燕芝捂着被子闷声闷气的说道,:“今日想必来的人不少,总不能迟了。”
周重邛还想说什么,就见恼羞成怒的陆燕芝对着他呲牙,对上儿子探头瞧过来的目光,陆燕芝又缩进了被子里。
生怕逗得太过,陆燕芝真的能羞恼好几日,周重邛只得多叮嘱了几句保暖后就抱着小亨亨离开了。
出屋前,他还一直睁着眼,周重邛摸了摸他的头,:“你娘还不能见风,叫爹先陪着你出去。”
这么小的孩子什么也不懂,见周重邛说话,就看看。不说话了,就自己把眼睛又闭上了,倒是没有哭闹。
待周重邛抱着孩子出了屋,这场满月宴就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满屋俱是锦绣罗衫,脸上是笑容,嘴里也都是好话,等到添盆的时候,怀康帝也到了。
霎时间乌泱泱的跪了一地的人,怀康帝什么也没多说,就叫人众人都起来了。
今日的怀康帝难得的瞧着精神了些,他的许多白发都被玉冠束着,瞧着倒没有那么多了。
怀康帝看着周重邛的孩子,结果,霎时孩子就被送到了眼前。
周重邛轻轻地道,:“皇兄,你抱抱他。”
怀康帝脸上的神色有些怔然,他的嘴唇动了动,:“朕...”
说了一个字却没了下文。
一旁的王公公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头发酸,自公主后,宫里一直没有孩子,圣上也没有亲手抱过几次......
犹豫了片刻,怀康帝将孩子接了过来。
这些日子,府里的人全力照顾着小亨亨,他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已经褪去,秦王生的器宇轩昂,英俊不凡,秦王妃更不必多说。
孩童若是不哭闹的时候,天然就自带了几分的可爱劲。
怀康帝抱着孩子,低头看着白白嫩嫩的他安稳睡着的,脸上也无意识的露出了个笑容,只是抱着,怀康帝的眉头就皱了皱,:“这孩子,怎么这么轻?”
周重邛脸上的笑意顿了顿,随后还是用轻松的语气道,:“皇兄放心,府里有嬷嬷看着呢,珩之又能吃能睡,很快就能够长胖些了。”
话一出口,怀康帝就想到了陆燕芝早产的事。
他为着苏婕妤的孩子,将藏元宣进了宫,在周记淮进宫求医的时候,又因为苏婕妤小产怒极攻心晕厥,承念宫封了宫......
这个孩子是秦王妃废了半条命挣扎下来的孩子.....
“好好养着他,缺什么就派人立即去宫内自取。”
怀康帝说着解下了腰间的龙纹玉佩,放在了襁褓的夹层里,:“你要平平安安的。”
周重邛看着这枚玉佩,脸色霎时有些凝重,:“皇兄,这太...”
怀康帝挥了挥手,:“又不是给你的,你少说话。”
这枚玉佩,本来是怀康帝留给周记淮的,可现在......
看着怀康帝怅然的神色,周重邛轻轻地道,:“护卫队也送了消息来,淮儿已经到了闽中,如今正在乔装打探城中的消息,等摸清楚情况,想来就能入衙了。”
周记淮走的极远,远离京中繁华之地的闽中不是个多好的地方,可他却还是去了。
怀康帝低头看着小不点,没有多说,周记淮幼时入京,之后几乎是他养出来的。
周重邛有错在先,若是他没有宣召入京,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
怀康帝已经不想,也不敢去深究这里面的是是非非了,他现在强撑着身体,就是为了将这大晋安稳的交到秦王的手上。
他的父皇从启太子的手上接过了这个位置,他如今又还给了启太子的儿子,这世上的因果,哪里能这么容易说的清呢。
后来的满月宴上,怀康帝全程抱着孩子。
靠近上首的位置,本来要去看看孩子的恭候府的人,没人敢上前,其他那些想借着这个机会靠近秦王的人,希望也落空了。
陆幼安抬头看着那个金色和红色交织的小襁褓就觉得心里痒痒,陆燕芝的孩子诶,那模样得多稀罕,可惜没人敢去看。
陆燕芝也在坐月子,不好叫她们进去。
陆幼安心里头叹着气,却被捏了捏手,她转过脸看去,就见陆凤霜看着她笑了笑,:“刚刚王嬷嬷过来说了,等一会儿满月宴散了留一留,等去后院瞧一瞧孩子再回去。”
陆幼安霎时高兴了起来,全神贯注的等着这场满月宴结束。
一屋子的人,秦王也没拖延,等中午的宴席散了后,今日的满月宴就结束了。
众人离开,昨日从边关回来的燕小将军却还没离开,他如今暂住在秦王府上,等宴散了,他带着边关众人一同给的贺礼准备去给小公子。
秦王府修的富贵也是多有亭台楼阁,等拐了几处弯,迎面就碰上了李公公。
李公公瞧见了他,脸上就露出了笑意,:“燕小将军怎么到这来了?”
燕北忌也笑了,他上前一步,墨色如意云纹的窄身锦衣在走动间衣角翻飞。
他不似京中贵公子间流行的文弱气质,剑眉星目,全然也是一片硬郎的帅气。
“总管来的正好,我正要寻王爷,却不想...”说着话,他却瞧见了一行人也走了过来。
京中繁文缛节甚多,还有许多的贵女却行动又自由些。
燕北忌也不愿意和这些人多打交道,徒增事端,因此每次都是早早的躲开,可是这次,他的目光顷刻间就被正中间的姑娘吸引了。
眉目如画却又端庄大气,瞧着就是京中真正贵女的模样。
来的女眷众多,在那位姑娘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燕北忌下意识的躲开了。
李公公哪里瞧过燕北忌红着脸捂着心口的模样?
周重邛自己都在战场上卖命,自然也容不得其他人浪得虚名,贪功冒领,坐享其成,燕北忌年纪轻轻的就是将军,自然也是本事过硬。
毕竟这小子生的就和狼崽子一样,又凶又狠。
“咳咳。”听见李总管的咳嗽声,燕北忌霎时回过神。
他脸色稳重的对着李总管说,:“军中几位老哥哥可托了我不少的东西,总管带我去寻王爷吧。”
竟然没问?
看着李公公的神色,燕北忌摇了摇头,:“边关俱是风沙,我往后,往后还是要去边关的。”
更何况,京中的人多有偏颇,对着他们都爱称呼‘泥腿子’。
一个干干净净,富贵锦绣堆里的高门贵女,喜欢的大抵也是京中那些英俊的书生模样的郎君...
李公公笑而不语,不问就不问,他看着佯装镇定的燕北忌,狼崽子就是眼光好啊,一眼就瞄上了京中的明珠。
李公公难得的生出促狭的心思,他只做没看见燕北忌的神色,一脸笑意的引着他往书房去,:“小将军这般请。”
燕北忌点着头,不知再想些什么,默不吭声的跟着。
......
再又一次清扫了一处王庭的好消息传入京中后,已是风和日丽的五月。
这些时日,周重邛几乎都要住在宫中了,有时许多日都不会回府,陆燕芝带着小亨亨在府里安稳坐镇,整个秦王府都静默着,等待着。
五月十九日,怀康帝在朝上昏厥,匆匆宣布罢朝后,宫内的太医就齐聚乾辛宫。
宫内的禁军开始频繁的调动,甚至各处城门口都能看见从边关赶回来的虎卫。
这些时日朝臣具都是愁眉苦脸,一副为怀康帝心忧的模样,回了府,也立即老实的缩在府上,京中那些潇洒的公子哥也没了踪影。
五月二十七日,临近夏日,这天气变得也快,几乎是顷刻间天就暖了。
而缩在南明宫内的岑王世子和胥王世子已经快十天没出宫门了,实在是在这当口,生出什么没必要的误会真的倒了大霉就太惨了。
现在两人什么都不求,只求能早早的离京返回藩地,毕竟宫中的气氛着实吓人,又有不少血洗宫中才登基的例子在前。
就算要死了,刀落下的时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可在这之前的等待才是叫人最煎熬的时候。
不过十日的功夫,岑王世子都硬生生的瘦了。
今日的天气酷热的叫人来不及换衣就大汗淋漓,晚间还没等凉快下来。
梁公府内
大管家已经匆匆忙忙的跑进了府,一贯稳重的他此刻跑的汗珠子都落从两鬓滑落,:“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请您即可入宫呢。”
“更衣!”
梁公立即开始穿朝服,所辛这几日一直都预备着,匆匆忙忙的穿着衣,甚至有的准备在轿内收拾。
待出了门,就见许多马车及官往宫内疾去——
众人心有已经有了预感,这怕这次,是真的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说:
少搞点事,快上位吧。
来,给新帝登基,大封天下,给小可爱们都发个头衔——奉旨富贵吉祥。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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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乾辛殿内
满殿的人都跪着, 秦王跪在最前面,他的身后是三公重臣。
眼下每个人的或是神色凝重或是神色哀戚。
怀康帝坐在御座上,他看着群臣, 最后一次说道,:“朕的皇弟人品贵重, 能文善武,忠勇非常。”
“驻守边关多年, 东拒突厥, 南拒南越......使突厥不敢南下牧马,兵火之灾拒于城外,于大晋有不世之功。”
“现将皇位传于秦王周重邛......”
怀康帝顿了片刻,压下咳意,他的声音越发的轻了“诸位都是大晋的肱股之臣, 万望君臣同心, 维系四海...”
群臣叩首,:“谨遵圣意!”
怀康帝点了点头,再也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咳得厉害, 光是听着就叫人觉得心惊胆战。
周重邛忍不住往前膝行了几步, 他看着怀康帝,:“皇兄, 不如请院判来......”
怀康帝摇着头摆了摆手, 血迹都浸透了明黄色的锦帕,他却神色冷淡的将帕子丢在了一旁。
从一旁已经哭的眼睛都肿了的王公公手里接过了新帕子, 怀康帝擦了擦嘴。
他不再说话, 半闭着眼睛静静地坐着。
满殿跪着的大臣头也不敢抬, 也没人敢问。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他们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怀康帝,免得被无辜牵连。
夜色渐深,燥热了一日的天气变得温柔了些。
今夜的城门门口,负责守卫西城门的还是有何四立。
这几日守着城门口的众人都没法悄悄的偷懒。
主城门夜里关着,但西城门却是开着的,不时有披甲的士兵整齐又迅速地从城门口趁夜进入。
这几夜连五司和兵部的人都来了不少。
抱着枪杆的何四立察觉到常都头的目光后,立即挺直了腰杆目光炯炯的看着远处。
今夜应该是不会来人了吧,站了有一会儿的何四立出神的想着。
毕竟自从岑王世子入京以来,之后每次的大事,如胥王世子入京、边关八百里加急......好巧不巧桩桩件件何四立都是见证者。
如今都快到了新旧接替的紧要关口,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
何四立:.......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整个西城门这会儿都戒备了起来。
很快,几道飞驰的人马就出现在了眼前。
何四立使劲的揉了揉眼睛,他没看错,打头的真的是周大公子!
嘿,你说这缘分。
周大公子离京时京中数的着的郎君前来相送的那日,何四立就在。
一群锦帽罗衫、英俊翩翩的少年郎自发前来,齐齐拱手相送的场景蔚为壮观,何四立为此私底下还感慨了许久。
还没等何四立上前,就见常都头已经飞快上前,:“都让开,都让开,让周公子过去。”
待入了内城,一路都有五司的人在前方开路,畅通无阻。
......
“圣上,圣上,大公子来了!”
怀康帝睁开了眼,亲眼看着匆忙踏进殿的周记淮,他的脸上有了神采。
风尘仆仆赶来的周记淮一进殿就瞧见了坐在御座上头发全白了的的怀康帝,明明他离开的时候.....
周记淮眼眶红了,他跪在了地上,狠狠地磕着头,哭着道,:“侄儿不孝......”
“快起来,起来。”怀康帝想起身扶起周记淮,身子却狠狠地晃了晃,歪倒了御座上。
一旁的王公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圣上!”
“皇伯!”
周记淮膝行到了御阶前,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狼狈爬了上去,扑倒在了怀康帝的身前。
“皇伯,记淮离去的时候,您...”周记淮伏在怀康帝的膝上。
他仰着头看着怀康帝苍老的模样,泣不成声的泪流满面。
“好孩子,莫哭,莫哭。”
怀康帝轻轻的摸着周记淮的头,:“出去了一趟,瘦了,也越发的有朝气了。”
“趁年轻,出去走走也好。”
“皇伯,侄儿哪也不去了,就留在这陪您。”
周记淮哭的哽咽的摇着头,:“侄儿不管不顾的负气离去......侄儿不孝。”
“胡说,我们记淮是这天下最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