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下一秒,沈千祈突然晕了过去。
牵动着全身每一处的愉悦感戛然而止,就像到了某种临界点却怎么也宣泄不出来。
晏从今愣了片刻,慢慢平复着呼吸,双指并拢搭在沈千祈颈间,用灵力检查了她一番。
身体健康,心跳正常。
只是中了媚药,耐不住药性晕过去了而已。
晏从今莫名松了口气,但同时心里也随之升起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原来刚才那些都只是因为她中了药才会那样做。
他垂下眼睫,看着怀里的沈千祈,一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因为这个而感到失落。
他的情绪好像总是因为她在发生变化。
思绪纷乱间,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
看清屋内当下的情况后,来人愣了片刻,旋即拦住了要跟着他一起进来的猫妖。
“真是抱歉,我好像来得又不是时候。”
半刻钟前――
折月楼的拍卖已经进入了尾声,铁笼里关着的都是犯过错或者不愿放下身段,取悦客人的妖物。
他们无一例外被喂下了猛药,个个身姿曼妙,美得雌雄莫辨。
除了最后一个。
狼妖掀开了黑布,铁笼里关着的正是昨日夜里故意丢下木牌的女妖,她原身是一只兔子,头上顶着一双兔耳,身后跟着一条短短的尾巴。
与前面其他妖不同,她没有被喂药,而是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看身上的伤痕像是被人用鞭子抽出来的,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狼妖一把提起她的耳朵,捏住她的下颌,正要向客人介绍她时,她忽然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跪在地上大声哭了出来。
“救救我!要是你们来了的话,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谁让你说话了?给我安分点!”狼妖猛地甩了她一个巴掌。
兔妖再没了反抗的力气,背靠铁笼躺倒在地,无声掉着眼泪。
也许她求救的那番话在其他客人听来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许鸢一知道,她是在向他们求救。
折月楼里招待客人的全是妖物,但却从未出过人命,这里的妖物都很听话,恪守本分,统一听从楼主安排,尽职为客人服务。
能掌控这么多妖物,并且让他们甘心听命于自己,许鸢一瞬间就想到了神祠里的那位“神”。
而如今参与了昨晚抢走姜珩的兔妖就出现在了这折月楼里,许鸢一从不信这世间有巧合,折月楼楼主一定与“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者说,楼主正是那位“神”。
关在笼子里等待买主的兔妖是一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陷阱,对方显然是知道了兔妖的所作所为,故意做出这一切,等待他们上钩。
思虑片刻,许鸢一还是出价买下了兔妖。
付完钱后,只需在房中静静等待即可,折月楼办事效率很快,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不过来的不是那只兔妖,而是裴衍舟。
为他开门的是狼妖,推开门后,便同他身后的几只妖物站到了一起,垂下脑袋恭恭敬敬地守在门口,显然是在畏惧他。
见到这一幕,许鸢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与林月池交换了个眼神,抽出长剑。
“我该说是你太会演戏了,还是我们识人不清,竟然真的信了你一路,裴兄。”许鸢一话里少见地充满了讽刺,“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楼主,又或是那所谓的‘神’?”
裴衍舟好似没看见他们二人的剑尖对准了自己,兀自笑了一声,从容不迫地踏进了屋。
“称呼不过是个代号,想怎么喊我都行,随你们开心。”
折月楼是他的地盘,许鸢一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先迂回一下,争取拖延点时间,找机会下手。
“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欺骗?”
裴衍舟手抵在额间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你指的是我和姜月之间,那我想我应该不算骗了她,我帮她实现了心愿,带走姜珩作为报酬,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至于你们。”他很诚实地坦白道:“那天在神祠,我原本是要去杀了你们的,如果那天就把你们杀了,我也不必费心演这么久的戏了。”
他边说着边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准备倒杯水,倒到一半,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茶杯推开,两肘靠在桌上,双手交叉抵住下巴。
“但念在你们都是他朋友的份上,我选择了放过你们,所以你们应该感谢我的不杀之恩才对。”他顿了顿,笑着继续说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剑指着我。”
许鸢一略感疑惑,握剑的手稍微晃动了一下。
“他是谁?”
裴衍舟淡淡地抛出了几个字:“当然是晏从今了。”
骤然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许鸢一心里是百转千回。
她一直都觉得晏从今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也没对他多上过心,他们几人中,真正算得上是他朋友的也只有沈千祈一人。
听裴衍舟的话,晏从今和他应该是认识的,也就是说这一路上,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步步落入圈套却不加提醒。
许鸢一对他会这么做倒不是很意外,毕竟他们也算不上是朋友。
她现在担心的只有沈千祈的安危,如果晏从今和裴衍舟是一伙的,那么此时此刻和晏从今待在一处的沈千祈处境就会非常危险。
她虽然也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关系不太一般,但她不确定这个不一般能不能保证晏从今不会对沈千祈下手。
思及此,许鸢一微侧过头,朝林月池投去了一个眼神。
林月池心领神会,无需她多言,配合着她一起向裴衍舟攻去。
“两位就不想和我继续聊了?”裴衍舟装出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叹了口气,“那好吧,既如此,我也不废话了。”
眼看许鸢一的剑就要刺中他的肩膀,他不急不慢地站了起来,低声念了句很奇怪的咒语。
悬在空中的圆镜蓦地亮起了刺眼的强光,一股莫名的吸力将毫无防备的许鸢一和林月池吸入了镜中,随后圆镜缓缓下移,同时缩成了一面普通的妆镜大小,落在了裴衍舟手中。
他将圆镜随手抛给等外门外的猫妖,转而向另一间屋子走去。
但谁知一开门见到的就是晏从今怀里正抱着昏睡的沈千祈。
他停在门外,拦住跟上来的猫妖,不算很诧异地挑了下眉。
“真是抱歉,我好像来得又不是时候。”
晏从今沉默了两秒,压下心中的不耐和烦躁之意,旋即抬眼看向门外。
“有事?”同上一次在凉亭时一样,面色和善,但语气更加冰冷。
裴衍舟没有回答他,从猫妖手里接过那面镜子,进屋关上了门,然后非常自来熟地走到桌子另一边,找了个凳子坐下。
他将那面镜子立在桌上,伸手在镜面上一抹,镜面如水波般晃荡了两下,旋即显出了许鸢一和林月池的身影。
镜子能照出人心中最为恐惧的东西,他们正被困在镜子为他们打造的幻境中,身上已经受了好几处的伤。
“你的朋友还等着你去救他们。”
裴衍舟顿了一下,又笑着说:“我们谈谈吧。”
作者有话说:
许鸢一以为的:师妹肯定很危险,晏从今说不准会对她下手的
真实情况:确实下手了,并且沈千祈还没顶住,亲到一半晕过去了
/
pocky game,我最爱的梗,没有pocky,那就用杏仁糕代替!///
原文里许鸢一和林月池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她本人,误会她是个男的,所以原文一直用“他”指代。因为沈千祈的穿书,还有晏从今的加入,剧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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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飞鸟与桔梗花(九)
◎没有被讨厌◎
“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可谈的。”
晏从今横抱起沈千祈往床边走, 犹豫了一会儿,没把她平放在床上,而是用傀儡线固定住她的身体靠在床边坐着。
他稍微松开了些傀儡线的力度, 走回桌边,屈指叩了两下桌面。
“解药。”
裴衍舟微怔, 略过他瞥了一眼面色酡红的沈千祈,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很识趣地从怀里找出来一枚香丸, 指尖轻碾捏碎, 馥郁的甜香霎时间满溢整间屋子。
没必要用这个来要挟晏从今,时间一到,药性会自动消退,不如借此赚一点他的好感。
“她很快就会没事了。”
裴衍舟将圆镜平放在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镜面。
被困在镜中的许鸢一和林月池正合力对付一只人身蛇首妖, 镜子正不断地重复着他们第一次接到委托时, 因为经验和能力不足而险些丢掉性命的那一段记忆。
裴衍舟刻意拉进距离,镜面清晰显出了他们两人身上的伤口。
“但你其他朋友的情况看起来好像不太好,不打算去救救他们吗?”
晏从今自始至终都没将目光落在那面镜子上,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裴衍舟, 唇边勾起了一抹很淡的笑意, 真心向他发问。
“我很好奇,是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待在姜府的这几日里, 晏从今虽和其他人没什么沟通交流, 但他对其他人态度也并不差,至少是很客气又礼貌的。
再加上自从见面以来, 他就一直和这几人待在一起, 神祠和地牢也有他参与的份, 裴衍舟便下意识将他们归为了朋友关系。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 他的判断似乎出现了差错。
“我看你和沈千祈关系不错,还以为你对她的师兄师姐多少也会上点心。”
裴衍舟语气似是懊恼,但面色却坦然极了,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不过现在看来我好像是抓错了人。”
他拿起了角落架子上的铃铛摇了摇,接收到信号,屋外等待的妖物们立刻推门而入,仿佛早就排练好了般,没有一点犹豫,直接朝晏从今扑了过去。
趁着他忙着对付这群妖,裴衍舟用同样的办法,将这间屋内的圆镜缩成了妆镜大小,抱在怀里,对准沈千祈。
正要发动镜子时,几根银线从他腰间擦过,他侧身避让,割伤了手臂,原本对准沈千祈的镜面也随之偏移,错过了时机。
晏从今不紧不慢地控制着傀儡线拦住这群妖物,他熟练又快速地将手中的细线勾勒成了一张网的形状。
“以多欺少就算了,怎么还能欺负人家睡着了的呢。”
他面向裴衍舟,抬起手中翻好的网,绷紧线用力一扯,语气带笑轻声说了句。
“砰。”
身后如网般拦在路上的傀儡线应声收紧,扑上来的妖物们瞬间被锋利的细线割伤,身体四分五裂地碎开,滚落了一地。
裴衍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妖物碎块,眼里闪过一瞬快意,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抱着镜子静静同晏从今对视,目光毫不退让,甚至带了几分探究。
沈千祈对他来说果然是不一样的。
裴衍舟给侥幸躲过一劫,只断了只手臂的猫妖递了个眼神。
他佯装伤心的样子瞧了眼手臂上的伤口,“我好歹也算是你的长辈,你下手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长辈?”晏从今微歪着头,唇角恶劣地勾起,问他:“可是我怎么记得,你们不是没结成亲吗?”
裴衍舟神色微妙地变化了一下,面上勉强维持着温和的笑意。
“谁说没结成,你可不要在这里胡说。”
趁他们说话的功夫,猫妖试着用仅剩下的一只手艰难地解开固定住沈千祈的傀儡线,但这线却越解越乱,缠得也越来越紧。
昏睡中的沈千祈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被人五花大绑的螃蟹,不舒服地挣扎了两下,悠悠醒转。
一睁眼,便同手里胡乱扯着线,急得出了一脑门汗的猫妖对上了视线。
沈千祈:“......”
所以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绳子最后玩到了她身上???
她正要开口说话,猫妖慌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疯狂给裴衍舟使眼神。
晏从今察觉到了什么,回过身,控着线将猫妖拽开,旁若无人地走到床边,耐心地一点点解开打了结的傀儡线。
“你醒了。”
晕倒之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沈千祈忽然有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本来这种事情她是打算循序渐进的,接吻在她的安排中至少要等到他的好感值再涨一点的时候再对他试试。
毕竟好感值太低的时候就对对方做出这种行为,很容易遭到对方的厌恶从而下掉好感值。
晏从今虽然不抗拒和她肢体接触,但他好像也没有要和她进一步发展的意思,随便就对他做出这种行为,绝对会被讨厌的......
想到这里,沈千祈心里顿时有些莫名的酸涩,她忐忑地抬起眼,打量着他的神色。
“怎么不说话。”晏从今动作轻柔地替她解开最后一根和发丝绕在一起的傀儡线,“一直看我做什么?”
他好像,大概,也许,应该没有讨厌她的意思。
霎时间,心头的酸涩化开,沈千祈弯起眼睛,粲然一笑。
“因为你好看。”
晏从今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垂下眼,耐心地将发丝一点点抽出。
“你这样说,是想我今晚去你梦里找你么?”
这句话是小时候的沈千祈对他说过的。
不得了。
他居然都学会和她开玩笑了。
沈千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正要回应他,余光扫到那摔倒在地的猫妖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捡起把匕首朝着这边扔过来。
“小心!”她推开晏从今,同时弯下腰,匕首从她头顶飞过,牢牢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刚松一口气,身前没了晏从今的遮挡,猫妖猛地扑过来,对着她的肚子一个肘击,又迅速拉住她往前一扯,最后在肩上推了一把后恰好照进了裴衍舟怀里的那面镜子。
还没等沈千祈反应过来裴衍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时,她先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一眼,随后便被一股抵抗不了的力量拉入了镜中。
裴衍舟收好装着沈千祈的镜子,从容坐下,双手交叉支着下巴,底气比之前足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