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以他对她的了解,大概猜得出其中深意,是说:嘚瑟什么。
不像现在,会软腻腻地叫他慢一点,轻一点,像火山熔浆喷发,积了千年万年的雪消融殆尽。
付嘉言挑了一只铁锅,电饭煲她在网上买了还没到,他晚上煮的排骨面。
他把谢蔲叫来,说尝尝咸淡,她说正好。
累了一天,他还在看书,她早早上了床。
因为地段好,租房子她没预算挑面积太大的,反正付嘉言来,也是和她一间房。但他活动起来,还是憋屈了些。
书桌兼化妆台正对着床铺,旁边是小衣柜。
常听人说,男人专注的样子最帅,而付嘉言学习的样子总是漫不经心的,左手撑头,右手转着笔,偶尔划记一下。
气人的是,他这样的态度,偏偏学得很好。
他忽地扭过头来,对上她微微怔愣的视线,扬起一抹笑,“抓住了,偷看我。”
谢蔲缩回柔软的被窝中,“谁稀罕偷看,我男朋友,我光明正大。”
付嘉言丢了笔,掀被钻进被窝,两人用的同款洗发水、沐浴露,但她身上的气味更甜一些。
他像采蜜的蜜蜂,东啄啄,西吮吮,汲取花蕊中的蜜液。
被子薄而轻,在他的拱动中,不断地往下滑,谢蔲拽不住,叫他的名字。
嘉言善行,握瑾怀瑜。他的名字包含着父母对他的希冀,念来也上口,每一个字音拆开来,融在她舌尖,又被他叼走。
“怎么教你的?在床上叫我什么?”
“你……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付嘉言哄骗着她,“大一天也是大,小时候你不也叫过吗?”
小时候?
她完全不记得了,但顶多是出于礼貌,她怀疑他是信口胡诌的。
“老婆,蔻蔻,宝贝。”他像是让她知道,他叫得多顺口。
之前哄她喊“老公”,又一时兴起,想听她“哥哥”“哥哥”地叫。她叫过一次,事后想起过于羞耻,再也不肯。
谢蔲不肯,他就一直地撞。
“哥……!”她几乎破音,“哥哥,好哥哥,我不要了。”
“不要也得要。”
又过去不知多久,付嘉言才给她。
上完她,他竟然还有精力接着看书,只不过从桌子换到了床上。
床边开着一盏小台灯,谢蔲的手臂横在他腰上,就这么靠着他睡着了。
指针指向十一,付嘉言才合上书,摁灭灯,将她整个儿地搂进怀里。
谢蔲星期一去公司报道,大型的国营科技公司,Y市的是分公司,亟需人才,因此薪资开得不差,且有实习转正名额,顺利的话,她毕业后,可直接留下。
保研通知还没出来,她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那段时间,付嘉言申请校外住宿,住在她的小出租屋里。
他会早早地起来,给她做早餐,怕她饿,还有酸奶、水果、小零食装在盒子里,让她带去。
他还会来接她下班,再一起搭两站地铁回家,手也不会闲着,那会儿入冬了,他会买热乎的,比如烤红薯、糖炒栗子,或者热可可。
公司没多久就知道谢蔲有男朋友了,并笑称,美女学霸不是幻想里的,就是别人家的。
女生羡慕,说她男朋友又高又帅,还体贴,两条腿的男人好找,问题是,这样的男人,去哪座庙拜,才能让老天垂怜,赐一个给她们。
简直跟做梦一样。
备考期间,他除了养胖她,没什么事。早上醒来可以看到他在厨房忙活,入睡前,也可以抱着他,玩他的手指,或者数他的睫毛。
两家早已默认他们将来会成为夫妻,对他们的同居也没有意见。
吴亚蓉还寄来一箱子物资和吃食,口罩、消毒水、抗原试剂,以及常用的药物。
付嘉言在一月初考完笔试。
保研名单也出来了,有谢蔲,然而她陷入了纠结,主管隐晦地告诉她,六月后她可以正式入职,一边是工作,一边是学历,如何抉择。
“现在经济形势不稳定,你主管没有实质性的保证,万一出尔反尔了呢?可学历跑不了,永远是你的。”
“可是……又要继续异地了。”
“决定由你做,我不过是帮你分析利弊。但不管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
他难得没带半点玩笑意,温柔地抚着她的背。
“等你联考成绩出来再说吧。”
三月出成绩,付嘉言分数还不错,可以留在Y市分局,再往上走,就走不了了。
过年时,吴亚蓉劝谢蔲读研,说又不急着靠她赚钱,尽管学就是。
谢蔲思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回学校。
付嘉言送她去机场,临行前,替她理了理衣帽,春寒料峭,把她裹得紧紧的。
他笑得却像春阳照春水,皆是暖洋洋的,生机蓬勃的,“等你毕业,我会去为你送花的。”
第80章 终章
后面几个月的日子, 过得像被人不停得推着走。
写论文,查重, 答辩, 整理各种资料。五月底时,答辩完,准备拍毕业照, 参加毕业典礼。
对他们来说,毕业的气氛不十分浓厚,毕竟不少人会留校继续深造, 或者留在A市。
谢蔲寝室四个人, 她和胡娅霏读研,剩下两个直接工作, 毕业后仍有机会再聚。
她们租了学士服, 挑在一个阳光好的日子到校园里拍照。
胡娅霏问:“不是三妹夫来替我们拍吗, 他人到没?”
谢蔲看了眼手机, 昨天晚上他到达A市, 过凌晨才睡,半个小时前发的消息还没回。
另一个室友说:“我们先拍吧, 蔻蔻,你去接他吧,免得他进不了。”
恰在此时,手机响了,说曹操曹操到, 来电正是付嘉言。
室友笑, 催促道:“快去吧。”
认识的同龄人里, 很少有谁的恋爱谈得他们这么聚少离多。大学就算了,未来还有数不尽的别离。
她们既羡慕, 又心疼谢蔲。她们跟老母亲一样,操心着她的终生幸福。
能多在一起久一点,她们也乐意去撺掇。
学士服宽大,帽子戴不稳,谢蔲用手按住,转身向门口跑去,衣摆向后仰起,轻盈得似午夜的蝴蝶。
校门口近来管理进出人员严,她费了一番功夫才带他进来。
谢蔲怀里捧着付嘉言送的花——他说到做到,践行他说毕业给她送花的诺言。
他挎着相机和三脚架,一手牵着她,“老婆,毕业快乐。”
“同乐。”
她晃了晃他的手,“我室友她们说晚上请你吃饭。”
谢蔲脸上画了全套的妆,眼下覆着一层闪粉,编了发,最后扎成一股,漂亮精致,学士服下的小腿又直又细,太阳下白得晃眼。
付嘉言的身高在北方也不逊色,这样一对情侣,在校园里回头率可高。
A大面积大,建筑多,出片也好出。
她们专业不同,加之忙,平时凑到一起的时间少,难得有这么一次正式的合照。
付嘉言尽职尽责充当她们的摄影师。
女孩们手捧鲜花,或手拉手起跳,或在台阶上同时抛起学士帽,或并排坐在操场中央,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五月底的天气,万里无云,太阳直照无碍,干热干热的。
付嘉言拍到电池没电,低头换备用电池。
就这空档,一个男生走到谢蔲面前,“学姐,恭喜毕业,可以认识一下吗?”
谢蔲被要微信,是她们习以为常的事,但当着人正宫的面还敢来,这是头一回。
她们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胡娅霏甚至在背后顶了顶她,说:“可以吗,学姐?”
谢蔲无奈地觑她一眼,正要说话,肩膀被人揽了去,耳边响起熟悉的男声:“恭喜收下了,认识就不必。”
胡娅霏还在瞎拱火:“是啊,勾搭有夫之妇,小心被警察叔叔抓哦。”
她说话向来不管人尴不尴尬,直来直去,但也不太招人讨厌,得多亏她那张脸。
这哪想得到,给她们拍照的摄影师,是她男朋友。
学弟鼓起的勇气顷刻消散得一干二净,面上扬起个礼貌的笑容,“祝学长学姐百年好合。”
说完跑路了。
胡娅霏笑得不行,“要不是跑得快,我还想再逗逗玩儿呢,多有意思,耳根子都红了。”
室友说:“你也太缺德了,说不定是大一的学弟,要被你搞出心理阴影了。”
她们说笑着,只见付嘉言摩挲着谢蔲的手,若有所思地说:“这里是不是缺点什么。”
左手中指,戴婚戒的地方。
她们:“……”
说起来,这四年,胡娅霏谈过几次恋爱,没一次长久,其他的干脆单了整个大学时期,她们一致料定,谢蔲是最早结婚的。
听这个意思,是要求婚了?
她们得让出空间,还是继续围观?
其实,就他俩目前的关系而言,求婚似乎只是一道有些冗余的仪式。
但哪个被放在心里的女生,会不有所期待呢?
不单单她们紧张,谢蔲的心跳也停了一拍,像运行中的列车卡住了,下意识地抬眼看他。
不过她心知肚明,这个点的教学楼附近人来人往,他不会挑在现在。正如她了解他,他知道她不喜欢大庭广众之下,被众人围观私事。
所以付嘉言说过那句话,便也没其他动作,面色如常,接着给她们拍照。
每个院系答辩时间不同,拍毕业照的时间也不一致,否则,一些热门景点还得排队。
后来到树荫下,胡娅霏她们头挨着头,翻看照片,夸道:“三妹夫,你技术还蛮顶的。”
付嘉言笑着,伸手揽谢蔲的肩,放松地倚靠着树干,而她低头回着老师的消息,毕业季,院里一堆事。
“不过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的画面中心都是蔻蔻啊,偏爱太明目张胆了吧。”
一个好的摄影师,需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因为美往往是瞬息之间的,显而易见,他对谢蔲的爱,具象在他的镜头里。
他太熟知谢蔲的美。
听到自己名字,谢蔲茫然抬头,“嗯?”
“跟你没关系。”他手绕过她的肩,捏捏她的脸,“继续忙你的。”
胡娅霏突然举起相机,冲他们拍了一张,糊了点,糊有糊的氛围感,男生脸上的宠溺一览无遗。
室友说:“之前有个博主,发她哥哥嫂子的日常,感觉跟你们好像哦,不过现在没更了。”
不得不说,大数据是个神奇的东西,无知无觉地,将你身边人的社交账号推送到你面前。
谢蔲笑了笑,没给出正面回应。
下午她们去老师办公室处理事情,付嘉言跟去,在外面边玩手机边等,怕打扰他们,戴了耳机。
老师余光瞥到,见他陌生,随口问了句:“那是谁的家属啊?”
胡娅霏嘴快:“谢蔲家的。”
他们班人少,女生更是珍稀物,个个老师认识谢蔲,老师愣了下,看向她,“早听说你有男朋友,一直是他?”
像是惊异,他们居然还没分手。
谢蔲“嗯”了声,说:“一直是他。”
从高中少女初次心动,到即将走入社会,一直是他。
世界万物,一切的一切,皆处于变化之中,他们的不变,反而成了异类。
有时候老师也八卦,尤其是跟比较熟的学生,开玩笑说:“到时结婚发喜糖,别忘了老师。”
旁边桌的老师就听清这一句,回过头,“谁要结婚?谢蔲你?这么快?”
胡娅霏笑得不行。
处理完,谢蔲忙不迭地牵起付嘉言,把他带走,说着:“老师八卦起来也好可怕。”
付嘉言摘了只耳机,塞到她耳朵上,“先听。”
是他的声音。
他唱歌和平时说话不一样,尾音带着弯儿,显得深情,没有伴奏,唱着:“未来多漫长,再漫长,还有期待。陪伴你,一直到,故事给说完。”
她疑惑,他笑着说:“我原本打算的是,求婚的时候,我会唱这首《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你……”
所以,他真的打算在她毕业的时候,向她求婚。
“那你怎么现在告诉我了?”
他们在一起以来,周年纪念、彼此的生日、各种节日,没怎么好好地过过。付嘉言是个直男没错,但他背后还有柴诗茜,再加上陈毓颖、冯睿的话,三个臭皮匠也顶一个诸葛亮了,这样的事,他肯定不会敷衍而过。
“出了点事故。”
用这么严重的词,她更疑惑了。
他有些懊恼,说:“订了场地,早上才收到通知,临时封控,去不了了。”
谢蔲笑不可遏,“没关系,我可以当你没说过,下次再唱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