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厅里的其他公子议论纷纷,义愤填膺,连管事长老们也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申请。
大公子吕景元没有吭声,但皱着的眉头和捻着的手指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吕昆掩在袖中的左手紧握成拳,握得手臂上的青筋直跳,这才忍住没有当场变了脸色。
他朝旁边使了一个眼色,自然有人领命下去找吕志昂,接着吕昆才又对孙厚笑道:“是啊,最近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为了千山宗的事情奔走,志昂也是的,孙管事知道吗?”
“当然当然,”孙管事笑容不改,“千山宗来的于尊使老朽也见到了,不仅如此,昨晚的拍卖会贵客满座,连邻国的陈家主他们也都来了,都是为了找一件上等的法器或丹药,好送给千山宗啊。”
“不瞒家主,昨天要不是孤芳阁藏品够多够好,说不定二公子连这颗药都拍不下来啊……陈家主他们可是都财大气粗的很呢。”
“是吗。”吕昆皮笑肉不笑,心道孤芳阁的人脉果然遍布天下,管事也是见多识广,不好糊弄,就算把千山宗搬出来,他们也根本不惧。
“六十万多银子不算多,只是我总得见到志昂,听一听他的说法才能给,孙管事这……”
孙厚脸色一垮,“家主是知道的,我孤芳阁从不赊账,就算在千山宗脚下,长老们也得带够了银子才能带东西走的。”
“昨日老朽本不愿坏了规矩,是二公子实在窘迫,陈家主又愿意做个见证,老朽才让他押了玉牌,写了欠条,还容他先把丹药带走了。”
“家主这意思,莫非是不想认?”
“这……”吕昆青着脸,更加阴沉了。
居然还让陈家主做了见证?那昨晚的事肯定已经传出临丹国了!
吕景元适时道:“孙管事见谅,二弟既然把玉牌都押给了您,自然是不会赖账的,只是有些问题我们总要问过二弟才好搞清楚,不如这样,您请稍坐,等二弟回来……”
正在这时,院外匆匆走进来一群人,领头的张口就骂,“孙厚!我不是说了今天会送银子去吗,你居然还跑到我府上来了!”
不是吕志昂又是谁!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堂,伸手一指孙厚:“怎么,我堂堂吕家二公子难道还会赖你的账吗?你还需要跟到我家里来!”
可是吕昆看了他一眼,立刻就变了脸色,“你怎么跟客人说话的!看看你这副样子,一大早上的你干什么去了!”
原来吕志昂衣衫不整,脸上身上都有胭脂没擦干净,身后的于葫也是差不多的形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从哪儿回来的。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吕志昂低头一看,连忙把衣服穿好。
孙厚冷笑道:“吕二公子,老朽是一片好心,昨晚的事本就闹得不好看,二公子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会送银子去孤芳阁,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守在孤芳阁门口等着看你的笑话吗?”
“早知道老朽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老朽就应该稳坐孤芳阁,等着吕家派人去送钱!”
“吕家主,告辞!”说罢他起身就要走。
吕景元连忙拦道:“孙管事,孙管事!我二弟年轻不懂事,口无遮拦,您老就别跟他生气了。”
“哼!”孙厚被拦住走不得,但也转过脸不看人。
吕昆呵斥道:“在外面闯了祸也不知道跟家里说!到了这个时候还发少爷脾气,志昂,还不快给孙管事道歉!”
吕志昂哑口无言,终于不情不愿地低了头,“孙管事,对不起,是我莽撞冲动了。”
“是啊是啊,是二弟不理解您的苦心,孙管事,您就别跟他一般计较了。”吕景元也在旁边帮腔。
孙厚这才甩了甩袖子,重新坐回座位上。
吕昆看了看后头不紧不慢的于葫,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又冲吕志昂发火道:“昨天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吕志昂当然不敢说昨晚是于葫被人耍得够呛,一时气上了头才非要花这么多钱拍下来,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当时没想那么多,眼神还往于葫那里不停地瞟。
可是于葫淡定地坐着喝茶,一点要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吕昆一看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也不再多问,痛快地吩咐管家拿了银票来送还孙厚,再客客气气地送孙厚出了门。
孙厚钱也拿到了,这一趟抖落吕志昂干的好事的目的也达到了,当然要早点走,好让他们关起来门来继续吵!
可是于葫一见孙厚走了,立刻也起身告辞。
“连日疲累,我有些乏了,既然吕家主有话要问二少爷,我一个外人就不便在场了,容我回屋。”
吕昆皮笑肉不笑,“志昂这几日都是跟尊使同进同出,尊使怎么会是外人呢,留下来听一听也好,看看志昂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
“不用不用,所有的事情二公子都知道,不必我赘述了。二公子,记得明日咱们还有事要办。”
于葫说完也不等吕志昂的反应,转身就几步跨出了院子。
见待客厅里只剩下吕家的人,吕昆的脸色这才阴沉下来,下人们识趣地纷纷退出院子,守在了外面。
“啪!”
吕昆操起一个茶盏狠狠一摔,正好摔在吕志昂的脚边,粉粉碎。
“孽障!还不从实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志昂正在恨于葫竟然事情闹大就开溜了,分明是要把所有的过错全都让自己扛!
见吕昆发了怒,他连忙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个干净,“爷爷,昨天都是于葫非要拍的啊!他一开始看中一块玉以为是李家的那块,结果没抢过人家……”
于葫不在,吕志昂自然把责任全都推到了他头上,只说他强横跋扈,自己顾忌他千山宗使者的身份不敢违抗,只能任他胡作非为,连带他当初跟凌歌的过节,都一并推到了于葫的头上。
吕家公子们还没听完就纷纷不满地骂了出来。
“他于葫不就是个千山宗外门弟子么!以前都不知道有他这号人!现在领了个差事就这么耀武扬威的,他以为他是谁啊!”
“就是!咱们对他客气是看在千山宗的份上,他还真是捡了个鸡毛就当令箭了!”
“他既然那么想买东西,自己怎么不带钱?刚才还故意提前跑了,分明是想让我们吕家当这个冤大头!”
“家主,咱们出钱他邀功,这种事儿一定不能让他得逞!这六十万两他怎么也得分担一大部分!”
不仅众公子气急,连几个长老都沉声道:“家主,这毕竟是在咱们临丹国的地界上,于葫这样做确实有点过分了,难道在咱们的地盘上都要这样惯着他么?”
吕昆和吕景元倒是静静听完了吕志昂的话,各自沉思着不知在想什么。
见长老都这样说,吕景元先开口问道:“二弟,刚才于葫说明天还有事,是什么事?”
吕志昂半遮半掩地道:“就是昨天跟于葫抢玉的那个宋姑娘,于葫现在要巴结她,叫我准备厚礼连续几天去拜访她,今天已经去过一次了。”
“这么说,于葫认定那个宋姑娘将来会拜入千山宗,并且修为登顶?”
吕志昂点点头。
吕景元又道:“可是那块玉已经被那个宋姑娘买走了,如果真像于葫说的,千山宗就是在找那块玉,你们巴结她又有什么用?”
“最大的功劳,已经是人家的了。”
这话一说,吕志昂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说得对啊!
于葫不仅要自己出钱,现在还要去求人家,里外里自己付出最多得到最少啊!
众人更加气愤,各公子都按捺不住地直接骂开了,“那个于葫算什么东西!”
“等会我们一定要让他好看!”
吕昆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冷声斥责道:“志昂,我信任你才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可是你看看你办成了什么样子!”
“钱花了,东西没拿到,现在居然还要腆着脸上门巴结,这还是我们吕家办事的风范吗!”
吕志昂一肚子憋屈,“家主,我也没办法啊,都是那个于葫……”
“于葫怎么了?于葫再横,这里始终是我吕家的主场,”吕景元静静接道,“二弟,你不应该听于葫的话,他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呵!大哥说得轻松,难道换你来做,你就能把事情办好?!”一对上吕景元,吕志昂就不服气!
第70章 我不要了
吕景元没有理会他挑衅的话,仍旧沉稳道:“二弟,如果昨天晚上是我在场,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陈家的人看了笑话。”
“陈家与我们吕家历来看不对眼,他们仗着在千山宗关系更近没少瞧不起我们,昨天拍卖会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把脸都丢到那儿去了,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这话说得不急不躁,不偏不倚,话音一落,连最想袒护吕志昂的长老都点了头,心道大公子果然更有当家之主的风范。
其他公子更不用说,纷纷把刚才对准于葫的矛头又对准了吕志昂。
“就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家主商量,竟然擅自做主!”
“二哥,你终究是历练得少了,做事没有大哥谨慎啊。”
“如今陈家暗地里不知道又在怎么笑话我们,还以为我们吕家连六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二哥,这东西没抢到事小,可是丢了脸面事大啊,你说这场子我们什么时候才找得回来?”
……
众人大肆责怪他把事情办砸了,左一句右一句的,就差把吕志昂贬到尘土里了。
吕志昂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够了!都是我的错好了吧!”转身甩袖子就走。
几个在座的长老纷纷摇头,“二公子听不得逆耳之言,性子太倔了啊。”
吕昆脸色阴沉,可是心里更急,吕志昂在吕家一向不得人心,这件事要是再出了岔子,自己就算有心扶他,也扶不起来了。
“景元,刚才志昂说那位宋姑娘就住在善少爷的府上,这样,你代我走一趟,打探一下底细。”
“是,”吕景元应道,“那于葫那边?”
“既然一直都是志昂陪同的,就让志昂继续跟着吧,但是咱们的人也要撒出去,决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吕景元点点头,“是,最近其他世家也都选了一些法器丹药上来,家主可要挑一些好的?”
“也只能这样了,”吕昆有些不甘,“这一批东西,我会另外派人送到千山宗,避开于葫那边。”
众长老点头赞同,“这样最好不过。”
“景元,这一次的事情,不能再出差错了。”
吕景元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家主和长老放心,我一定会把差事办好的。”
*
吕志昂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是气得坐也坐不下,喝也喝不下。
“这个于葫!亏老子还四处帮着他,现在还没怎样就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算什么兄弟!”
“还有那个吕景元!真像个苍蝇一样天天盯着我,稍有不慎都要被他拿来大做文章!”
“啪!”他狠狠地砸了一个茶壶,这才觉得心口的气顺了一点儿。
一旁的侍从连忙上来劝,“二公子,大公子就是比不过您才总是找您的不痛快,家主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您何必为他气坏了身子?”
“就是!等到这次的事过去,您依然是家主的亲孙子,他吕景元就是差事办得再好也比不过这亲爷孙的关系啊。”
“家主今天还是偏向您的,二公子放宽心吧。”
……
吕志昂何尝不明白这些,只不过他并不傻,摆摆手道:“话虽这样说,可是吕景元怎么每次都抓得这么准?”
“今天孙厚上门要钱,连我都不知道,他就能把所有长老和公子都叫来,这其中分明有问题!”
“你们去,派人去打听一下,吕景元到底从哪儿得知的这些事情,一定要查出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仰仗!”
随从不敢多问,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只留下吕志昂在屋子里暗暗发狠。
于葫,吕景元,你们都给我等着,小爷绝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如凌歌和宫善设想的样子在发展。
吕景元上门来拜访,凌歌还是没有露面,但他并不在意,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宫善。
宫善待吕景元,比之他招待于葫和吕志昂,可谓是亲近了许多,不仅留吕景元说了好一会儿话,甚至还准备了回礼。
而这些消息,都原原本本地传到了吕志昂的耳朵里。
但这一次,吕志昂一改浮躁的本性,居然忍住了没有发作,反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依旧陪着于葫每日到宫善府上来看别人的眼色。
至于于葫,他对吕家和吕志昂的忍气吞声很满意。
在他看来,吕家就算在本地说一不二,但在千山宗的人面前,哪怕如他只是一个普通弟子,来跑腿的使者,他们也应该言听计从,不该有任何违抗。
因此,当他们第三次登门拜访,宫善说宋姑娘布置下了酒席,晚上要好好款待于葫和吕志昂时,于葫大大松了一口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找玉的差事,他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当天晚上,宫善特意在城外找了个僻静的小院,置办了一桌上等酒席,等着于葫和吕志昂到来。
于葫二人刚一进院下了马车,就见宫善笑着迎出来道:“二位可算来了,就等你们了。”
身后一个粉衣女子袅袅婷婷走出屋子,容色倾城,气质高贵,正是凌歌,他们眼中的宋姑娘。
于葫紧走两步,先行一礼道:“原来宋姑娘已经先到了,我还怕之前行事太过鲁莽,宋姑娘还在生气呢。”
凌歌轻轻一笑道:“于尊使说的哪里话,都是误会,我今日请善少爷邀请二位,就是要把话说开,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了自己人。”
“请吧,于尊使。”
“是是是”,于葫笑的双眼眯成一条缝,率先进了屋子。
吕志昂跟在于葫身后,朝宫善拱了拱手,又盯着凌歌上下打量,只是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神暗藏着讥讽,似乎在说,我倒要看看你们在玩什么花样。
凌歌和宫善看在眼中,都不动声色。
一顿饭吃完,席上几人浅谈笑语,只说些闲话,气氛倒一时融洽得很。
于葫见差不多了,先开口笑道:“宋姑娘,我有件事不明白,还是想请宋姑娘指点一二。”
凌歌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玉手一抬,掌中出现一块白色的玉树枝,正是她在孤芳阁拍的那块。
“于尊使想问的可是这个?”
“正是正是!”于葫盯着玉树枝双眼放光,就差伸手去拿了!
凌歌心领神会地一笑,将那块玉放在桌上,推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