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莳眼底湿润,也没去纠正,接过了竺奶奶手中的美味,“谢谢奶奶,每次来都有口福。我呀,可真羡慕笙笙。”
“那你常来啊!有笙笙的,就有你的。”慷慨的奶奶,对竺笙的朋友,犹对待竺笙。
竺笙和花莳随后去了房间,竺笙也找了些素材,“这两年啊,《我在故宫修文物》、《国家宝藏》大火,我也是越发觉得,咱老祖宗的智慧有很多可学可借鉴的。所以我想着,不妨用现在的技术,呈现一个古典宫廷风的头饰。”
在她手边,竺笙打开了几幅古代头面。
花莳眼前一亮。此前她在民族风和山海经中汲取灵感,后来也模仿了一些热门古装剧。但论其正统,似乎总是差了点意思。而竺笙选的参照,正好弥补了这些。
“笙笙,你不光是歌伶的缪斯,还是我的。这些让我大受启发。”
“既然是宫廷风,有些宫廷技艺,曾经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对于你来说,可能也是一次不小的挑战。”如果什么都那么好复刻,艺术的价值也就不会这么高了。
“我就尝试呗,一次不行两次。”
耐得住寂寞,也是花莳这三年学会的最大财富。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是竺笙的,来电显示是,席玖。
“席厂长打过来,什么事?”她接起电话。
席玖约竺笙、花莳一叙,还派来车接送。
就这样,两个姑娘跟着车,去到了席酒文化城。
席酒文化城经过两年的建设,基本贯穿一个原则,“修旧如旧”,但旧的更有味道,仿佛经历了时间的斑驳,沉淀出耐人寻味的气质。
席玖邀她们去的,是一个原车间改装的咖啡厅。进来后,还有小网红在打卡拍摄。
席玖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外面有漂亮的窗景。
“笙笙、花小姐,你们来了。”席玖起身,帮两个姑娘拉出了椅子,特绅士。
“厂长今天很悠闲啊。说吧,找我们来什么事。”竺笙和花莳并肩而走。
席玖打了个响指,呼唤侍者,“先点杯咖啡。这是邻居省的小豆咖啡,手工现磨,很不错。”
竺笙去过抚仙湖和丽江表演,知道滇南的小豆咖啡是一绝。“那,来杯浓缩咖啡。”
点完咖啡,席玖才切入正题。
他将放在地板上的一个考究木盒子,放到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是这样的,今天主要是想和花小姐做一个沟通。”
“您说。”花莳微微紧张,双手握着咖啡杯。
“你的手艺,我已经领教过了,那枚袖扣和胸针,毫不怀疑。这次,歌伶的婚礼头饰请你出手,我也充满期待。哦,我准备了一些原材料,可以打开看看。我想给歌伶最好的。”
花莳捏了捏手指,深呼吸,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入目所及,blingbling。
有上好的珍珠、翡翠、红宝石、绿宝石和蓝宝石。
视若珍宝,字面意思,竺笙心里回荡着这四个字。
而花莳,有意外,还有不确定。她看了眼竺笙,心底迷惑或者说怯意更浓。
“席厂长,我……”嗓子有些干涩,花莳说不下去了,不知该如何表达。
竺笙懂了。
“厂长,花莳以往的作品,多数都是以易拉罐为主要材料的。你的原材料,太盛大了。”
席玖淡淡地笑了,“我不否认那些饰品的美。但我要娶歌伶,心里只觉得这些仍然不能表达我的珍重,所以,你们懂得。”
是啊,他是席厂长,三代酿酒世家的掌舵人。他要娶妻,怎么会让自己的妻子佩戴易拉罐呢?
“我好好研究一下,这些新材料如何应用。只是,任何手工锻造,总会有损耗和失误……”花莳磕磕绊绊地说。
席玖将木盒子推过来,“如果不够,和我说。”
**
竺笙和花莳离开席酒文化城时,正好在门口看见了吉克和竺笛。
此时的吉克,是颓然的,落寞的,他抱着一个箱子,像……退休的老干部。
竺笙知道,吉克是席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他怎么会……走呢?
而竺笛,不见悲喜,只是平静。她和吉克去年就分手了。
分手的原因,竺笙没有问。
“希望你能寻找到一片新的天空,为你自己。”
吉克故作轻松,视线循着天空。“但愿吧,笛笛,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你幸福。很可惜,我给不了你。”
吉克又看了眼竺笙,喃喃道:“如果,有如果,我情愿那个人,是你。”
他甩甩手,上车,一骑绝尘。
竺笙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什么意思?”
问堂姐。
竺笛眯着眼,“他说,他情愿厂长选的人,是你。”
这怎么可能呢?竺笙已经有了黎箫。
竺笛凝视着自己的小堂妹,内心五味杂陈,“笙笙,你知道吉克为什么选我吗?也是因为你。”
“做了厂长这么多年助理,帮厂长做所有的事,都成了他一种习惯,融入了骨子里。他真正在意的,只有厂长而已。”
而现在,厂长有了柳歌伶,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第222章 穿针:介绍花莳拜工美大师
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感,竺笙不懂,也不置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可惜了她的好姐姐。
竺笛读懂了她的意思,掩着口直笑:“托你的福,我现在要钱有钱,要闲有闲,领导信任,个人自由,不要太理想哦。真的笙笙,我特别好。”
这么说,竺笙也放心了。
和花莳别过,竺笙去黎箫的工作室,花莳去赤水。
“我说笙笙,你收拾行李了吗?回,帝,都。”
黎箫的行李已经打包差不多了。
帝都的工作室运转起来,他们帝都住半年,赤水住半年。
竺笙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黎箫听了大笑出来,“你要体谅席厂长啊。我结婚也舍不得自己老婆戴易拉罐啊!”
竺笙眨着眼睛,浓密的睫羽像把小扇子。“我们女人都不在乎。现在材料都变了,工艺势必改变。学这个没有几年不行吧?”
黎箫走近她,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其实,这对花莳是好事啊。我举个例子,原来故宫里的老工匠,都会珐琅掐丝、点翠,这样他们才能做好贵人的手饰。这些花莳是要补充的。”
掐丝、点翠?竺笙明眸婉转,若有所悟。“这方面的师傅,你认不认得?”
“原来琉璃厂就有很多手艺人。不过花莳起点很高了,悟性也高,一般人教不了她。”黎箫幽幽地在她耳边吹气,牵引着她,“笙笙,我们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他们两个把夫妻能做的事都做了,只差婚礼这一步。
竺笙有种感觉,没有婚礼就可以避开宝宝那一步。
“红本本都领了,还差一场婚礼吗?”
“当然,这是仪式感。领红本本,我们俩人知道就好了。婚礼是让全世界知道的。”黎箫解释。他娶了心爱的姑娘,当然想告诉全世界。
“小黎同学,你还很年轻哦。”别老想着婚礼。
黎箫把她圈外怀中,指尖微微抬起她下巴,“花莳呢,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索性两个头冠一起做啊。也不枉我帮她找个好老师。”
竺笙笑逐颜开,桃花眸亮晶晶的,“你能帮她找老师吗?”
“老师能找到,人家愿不愿意收徒,就两说了。毕竟,我心里的理想人选,都是非遗级别的。”
今天,竺笙留在了工作室。
这件事,竺笙也没全指望黎箫。
临睡前她在朋友圈发了条信息,配图是用花丝镶嵌工艺做的头冠,配文“谁有认识会这个工艺的师傅推荐,重酬。”
嗯,现在有钱了,有底气。
考验朋友圈的时刻到了。
“这个时候你居然在开小差。”黎箫闷闷不乐的嗓音传来,“要受罚,今天不戴了。”
竺笙:“……”
算了,如果老天不开眼,赐她个小团子,她就当奖励了。
**
竺笙和黎箫在帝都的工作室,早就开业了。
主营业务却不是独竹漂表演,表演是需要提前预约的。这里,成了一个展览地,一个可以打卡的场所。
比如,此时这里展出的是赤水民居。
当初,两个人找房子做工作室的时候,黎箫边找边拍,说要在三里屯开展。
竺笙还担心,黎箫不安心创业,总惦记回帝都。
两年半过去,梦想都成了真。
下午两点,非周末,原以为会没什么人。不成想,有几个年轻人在看展。
“原来笙笙住的地方是这样啊?”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真的。”
“你说,咱俩也来过这两次了,没一次撞上,运气也够sui的了。”
两个看展的人是女孩子,听语气是笙粉。
“看展是一件快乐的事。怎么会sui呢?VR眼镜要不要,可以沉浸式体验民居。”
两个女孩子看着递过来的眼镜,桃花眼,好美。“笙笙?我们在大社区上听说,你要回帝都。”
竺笙笑道:“是我,如假包换。”
两个女孩子欢乐的叽叽喳喳起来,要拍合影,要签名。
竺笙呢,虽不适应,但有求必应。
不一会,罗锦娴来接竺笙。她穿着初春的旗袍,别有一番风韵。
“妈,您怎么来了?”竺笙已经改口了,毕竟手腕上戴着黎家的镯子。
“报喜啊,我给你约了个大师。中国工美艺术百花奖金奖得主,花丝镶嵌的非遗传承人,能不能得她青眼,收你的朋友为徒,就靠你的了。”
竺笙喜出望外,摇着罗锦娴胳膊,“妈,您太棒了,剩下的事交给我。”
罗锦娴抿着嘴,嘴角往上跑,“不过,她是北派传人。花丝镶嵌还有南派,风格与北派相差不少。我呢,也是有私心的,提前打了照面。等我儿媳妇举办婚礼,想做头面了,也有储备。”
有人脉,好办事。
竺笙现在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她的脸上染了绯色,“妈,您太专业了。我这小地方来的,得和您好好学学呢。”
“嗯,明天就让黎箫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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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工美大师梁景仪的见面,是在对方的工作室。
竺笙带了一整本作品集,包括这两年多花莳做的全部作品,印刷精美。
梁景仪六十多岁,精神很好,她准备了功夫茶,看着眼前两个问:“郎才女貌,不错。”
黎箫抿嘴笑,看竺笙。
竺笙脸一红,大师和想象中不一样,好像爱吃瓜。
“才与貌,其实没那么重要,志同道合,三观相和才最有意义。”
梁景仪要倒茶,竺笙连忙接过,“老师,我来。”
她安静娴熟地斟茶。
“你说得对。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要忍得住繁华。耐得住寂寞。丫头,你学独竹漂多少年了?”
竺笙今年二十五。“十八年了。”
七岁的时候,竺笙在舞台上得不到机会,在奶奶劝说下,开始学独竹漂。
“好啊,我呀,特意让我闺女找了你的视频来看。我也想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同时请动三个大人物,为你求一次机会。”
竺笙怔愣住了,这位大师不是婆婆罗锦娴的关系吗?她用眼神问黎箫,黎箫也不知道。
“孩子,你是个福缘很深的人。除了黎夫人、还有白彦茹老师和段艺恒导演。段导以前拍宫廷戏,请我做过造型指导。”梁景仪娓娓道来。
有这么多层关系,竺笙不担心请不到了。她摊开手中画册,“梁老师,不是我要学花丝镶嵌,而是我的朋友。她曾用六十八个易拉罐,做出了苗族头饰,是个有天赋又努力的工艺创作者。现在她进入了一个瓶颈。因为她非科班出身,这些古典技法她没学过。所以我想恳请老师,收她为徒。”
梁景仪瞥了眼画册封面,昨天在视频中见过,“她怎么没来?她愿意和我学,是我的幸运。”
第223章 打卡地:笙箫进军沉浸式展览领域
竺笙准备了很多理由,在心里打了很多次腹稿,请求大师务必一定收花莳为徒。
然而,说服的过程直接省略了。
梁景仪直接同意收徒。这倒是让竺笙,大感意外。
“你看,我说了吧,梁老师,是慧眼识人的。”黎箫在那马后炮。
梁景仪喝了口茶,平心静气道:“以为我会设置难关,重重障碍,考验她的心性吗?”
竺笙忍俊不禁,“是啊,我印象中,总是严师出高徒。况且,您是非遗大师啊。”
“孩子,你看你现在也是非遗传承人啊。独竹漂不是你们赤水的非遗项目吗?如果现在有个小孩,很有天赋,想学独竹漂,你愿意教她吗?”
答案是肯定的。竺笙想了想说道:“但我还是要考验一下孩子的心性。这是一项长久的投入和付出,没有毅力,没有坚如磐石的心,是不可能学得会的。这个过程,需要学习者的家庭、本人,全情参与其中。”
竺笙的回答,让梁景仪很舒服,老太太眼底泛起了莹光,“是的,我之所以同意地如此快,因为已经有人替我考验过了。无论是你,还是这本画册的主人,用过去三年的成绩,交出了你们的答卷。当他们把你推荐过来时,我是从心里欢喜的。我这一身技艺,终于要有传人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更值得高兴吗?”
一股热流在竺笙的心里缓缓流淌。她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是薪火传承。
她站起来,很郑重地给梁景仪行了一个礼,“梁老师,谢谢您。我回去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北上,和您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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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竺笙的电话,花莳第一时间打包行李,买了去帝都的机票。
柳歌伶同行,在婚礼之前,她还有几个音乐节要参加。
只是花莳没想到,在飞机上,她看到了明昭阳,就坐在她旁边。
“你你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明昭阳傲娇地抬着下巴,“放心,我不是追着你来的。我呢,是做技术的,有电脑有wifi,在哪办公都一样。”
花莳涨红了脸,低着头,声音和蚊子似地,“这么巧,你买到了我旁边?”
“你要是不乐意,我可以和空姐说,帮我换个位置。或者,和歌伶换一下也可。”
柳歌伶别过头去,她是三排靠窗的位置。“我可不换,我不吃别人的狗粮。”
她拿出手机,给席玖发信息,一会起飞就要关机了。
花莳也是靠窗的位置,此时明昭阳就在她身边,周围都是他的气息,让她紧张,又莫名的安心。她不敢看她,只一味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