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炤拿着盲杖,乞求道:“姐姐让我也去好不好?我想快点熟悉村里的每一条路。”
祁玉眯着眼望了望天上火热的太阳,对他道:
“这会儿外面晒,待傍晚太阳落山了,我再带你出去熟悉各条路,现在你就好好待在家,乖啊。”
连炤抿了抿唇,不再坚持。他要做姐姐的乖弟弟,要听姐姐的话。
祁玉见他神情有些低落,想了想,便把已经晒干的花草搬进他屋里,“连炤,你帮姐姐调一种能安神的香可好?”
连炤立马愉悦开口:“好。”
祁玉又把在炉香阁买的东西拿来给他,“你先看看还需要些什么,姐姐再去给你弄。”
连炤仔细嗅了嗅那些花草的气味,摇头,“这些便够了。”
“那你慢慢调,我去地里了。”祁玉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嗯。”连炤小心翼翼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真是个乖弟弟!祁玉弯着杏眼,放心的走了。
圆顶山,端木晔把信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筒后,陆济便捧着信鸽走出屋子。
待看着信鸽展翅飞远,陆济又转身回到屋里,搓着双手请示道:“少爷,属下想去一趟陆家村。”
端木晔洗好毛笔,把它挂上笔架,“去陆家村作甚?”
陆济嘿嘿两声,“这不开始割小麦了么,我去帮帮她们母女俩收麦子。”
端木晔动作一顿,随后便起身道:“一起去吧,正好我还有些疑点要去问问连炤。”
陆济很是积极,“属下这就去推轮椅。”
“不用,给我找一根结实的棍子做拐杖。”
已经在此待了四个多月,他的腿也该慢慢好起来了。
“是。”陆济立马去找棍子做拐杖。
一炷香后,主仆俩来到陆家村的西边。彼时,家里只有连炤一人。
“姐姐跟芸姨都去了地里。”
陆济在得到端木晔的首肯后,也去了西边地里。顿时,屋里就只剩端木晔跟连炤两人。
端木晔看着他面前摆放的东西,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调香。”连炤摸索着把一株干草放进捣罐里,慢慢地捣。
端木晔桃花眸一闪,“你会调香?”
连炤点头,知道他留下来必是有事想要找他,“你想问什么?”
端木晔挑了挑眉,直接问道:“为何要杀死戚婆婆?她再罪大恶极也伺候了你六年,还教你功夫,允你调香,就算没有功劳,至少也有苦劳。”
闻言,连炤转头“看”他,“你是在为她抱不平吗?”
当然不是,端木晔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坐下,“咳,我就是好奇。”
连炤声音冷漠得不像是一个孩子,“她活着,我会永远受制于她,永远别想安生。”
他给过戚婆婆机会的,是她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话虽如此,但——
端木晔凑近连炤,盯着他的脸问道:“你当真只有九岁?”
连炤往旁边躲了躲,一脸严肃的更正,“我马上就十岁了。”
……
端木晔心中突然生出一抹庆幸,庆幸连炤幼时不曾得到父爱,也庆幸他没有被戚婆婆洗脑。不然,待他长成以后,必成朝廷难以对付的祸端。
端木晔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连炤捣鼓那些枯枝枯叶,然后又状似随意的问起,“黑袍跟戚婆婆躲在暗室炼制药人三年,当真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连炤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幽幽回道:“成功过一次,但被我偷偷破坏了。”
果然如此,端木晔一脸兴趣地问,“怎么破坏的?说来听听。”
连炤拿了一根树枝到鼻尖细闻,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药缸里的草药都有剂量,不能多,也不能少。
那次,我趁黑袍喝醉,偷偷加了一味草药的剂量,然后那批即将炼成的药人就废了。
后来黑袍酒醒,差点把我掐死。”
端木晔想到之前在圆顶山时,看到的连炤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沉声问道:
“黑袍经常虐打你?”
连炤声音淡淡,“也不是经常,就偶尔喝了酒后,会发疯。”
端木晔眉头皱起,“戚婆婆不管?”
“她让我忍着,说黑袍是我师父,怎么对我我都得受着。”
端木晔……怪不得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把戚婆婆杀了。
这时,门外一阵响动,端木晔起身来到屋门口,发现是陆济,蹙眉问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济耸拉着肩膀,“芸娘……芸嫂子她们不在西边地里。”
端木晔转头看向稳稳坐在那里捣鼓的连炤。
“你不是说你姐姐她们去地里了吗?”
“是啊。”连炤把新买的制香器具拿出来,“她们去地里帮翠柳婶割麦子去了。”
是去了地里,但不是去的西边地里。
端木晔……
陆济……臭小孩,刚才怎么不把话说清楚!
连炤手里的动作没停,“芸姨和姐姐可能要等到天黑才会回来,二位有什么话我可以待传。”
这是在隐晦的下逐客令了!
陆济还不想走,可他又一时找不到好的借口,于是就偷摸摸地瞅了他家少爷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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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风疹
少爷应该能找到借口留下来吧!
端木晔斜瞥了陆济一眼,然后一派温润的对连炤说道:
“我还有件事想要跟你谈谈。”
连炤疑惑抬头,“什么事?”
“这件事有些复杂。”端木晔转头吩咐陆济,“去厨房烧壶水来。”
“是。”陆济乐颠颠儿的就去厨房烧水了。
连炤……他是不是反客为主了?
端木晔慢悠悠地坐回凳子上,把充做拐杖的木棍随意靠在门边。然后不急不缓的开口,“我怀疑戚婆婆的身份不止是辽西王乳娘这么简单。”
连炤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他。
端木晔把双手搭在桌面上,“一个王府乳娘,且不说她那身功夫是如何来的,就说她哪儿来的这么大本事,不但敢明目张胆替辽西王子女收尸,还能于万千人口中找到你这个辽西王遗腹子?”
连炤黑长卷翘的睫毛颤了又颤,似是在回忆,“我也怀疑她收养我,并不是只想让我替辽西王报仇那么简单。”
端木晔桃花眸锃亮,“怎么说?”
连炤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知道她平时都怎么教导我的吗?”
不等端木晔开口,他就继续说道:
“她说,当今昏庸无能,近小人,远贤臣。我父亲辽西王不过是想为君清君侧,最后却落得个家破人亡,尸骨无存的下场。”
“简直一派胡言!”端木晔一巴掌怒拍在桌面上。
“当今十八岁安邦,二十四岁定国,此后每隔三年便减免百姓赋税一次,是近百年来难得的贤君,这恶妇竟敢如此抹黑今上,简直是死不足惜!”
他这一巴掌力道太足,把连炤好不容易定成型的香料又给震散开了。
连炤抿着唇,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后,又重新拿起器具来定型。
端木晔很快冷静下来,在心里细细推敲一番后,越发觉得戚婆婆的身份可疑。
可惜,现在人已经死了,他无从查起。
他瞅了一眼正在弄最后一道工序的连炤,“这就制好了?”
“嗯。”连炤把定好型的香料从器具里取出来。
端木晔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香?闻着挺舒服的。”
“安神香。”连炤一共制了三块安神香,一块被他放进了香炉里,另外两块他用黄纸仔细包了起来。
端木晔垂眸盯着他手里拿着的两块香,正在想该怎么开口讨一块过来试试,就听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快回去换身衣裳,我这就去烧水给你洗澡。”
这是芸娘声音,好像很焦急。
“还是洗完澡再换吧,免得待会儿又换身衣裳。”
这是祁玉的声音,带着点烦躁。
端木晔和连炤听了,同时起身出去。
芸娘看着祁玉的样子,一脸心疼,“不过就是多换身衣裳而已。”
“嘶,没事,我还能忍。”祁玉稳住想要继续挠手挠脸挠脖子的冲动,“娘,你快去帮我烧水吧。”
“哦好,我马上就去。”
芸娘急忙冲向厨房,根本没注意到即将跨出厨房门的陆济,然后一个对撞,芸娘就栽进了陆济怀里。
陆济……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点害羞肿么办?
芸娘红着脸把人推到一边,冲进厨房去烧水。
陆济……呜呜,他被芸娘嫌弃了么?
这边,从连炤屋里出来的端木晔,在看到满脸红疙瘩的祁玉时,委实是被吓了一跳。
他冲过去,抓起她的手就要号脉,“小祁玉,你怎么了?”
连炤听到他声音里的紧张也觉察到祁玉出事了,几步来到祁玉身边,抓住她的另一只手。
“姐姐,你怎么了?”
祁玉抽回端木晔抓住的手,忍着身上的痒意,摸了摸连炤的脑袋,“姐姐没事,就是割小麦时染上了风疹,身上起了些小疙瘩。”
连炤摸着她手上凸起的小疙瘩,担心的问,“是不是很严重?”
祁玉撒谎,“不严重。”
已经把到脉的端木晔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狠狠地拧起了眉头,“你不知道自己触碰小麦会得风疹吗?”
祁玉摇头,她之前又没去收割过小麦,哪里知道自己不能碰麦穗上的穗须。
“我去给你找些蛇利草。”端木晔轻叹一口气,转身就朝院门口走去。
蛇利草又名半边莲,可活血化瘀,也可消肿解毒。在田埂和路边就能找到它。
端木晔很快就扯了一把蛇利草回来,彼时,祁玉已经去自己屋里洗澡。
他便把草药交给芸娘,“芸姨,把这草洗净后捣乱,敷在小祁玉身上红肿的地方,很快就能消肿止痒。”
“多谢端木少爷!”芸娘接过蛇利草,立马去厨房清洗。
一炷香后,洗好澡出来的祁玉,脸上脖子上手上都涂满了绿油油的蛇利草草汁儿。
“噗嗤——”
端木晔看着她那张绿油油的鹅蛋脸,实在没忍住。
祁玉鼓起腮帮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准笑!
端木晔用手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勉强把上翘的嘴角压下去。
“咳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痒吗?”
“还有一点点,但比之前好多了。”祁玉把手举到半空,又迅速放下,她总是忍不住想用手去挠脸。
“很快就不痒了。”端木晔点点头,给她倒了一杯茶,“记住,千万别再去挠它。”
“嗯。”祁玉拿起茶杯,小口吃着茶。
芸娘感激端木晔扯蛇利草回来救祁玉,便留了他们主仆二人吃晚饭。此时,她跟陆济就正在厨房里忙碌。
待在自己屋里的连炤听到祁玉的声音,拿着调好的香料走出来。
“姐姐,安神香我调好了。”
“真哒?我看看。”祁玉忙放下茶杯,接过他递过来的香料。
她打开用黄纸包好的香料,然后低下头,把鼻尖凑近去闻,“闻着真舒服,还有股淡淡的松香味儿。”
连炤抿着嘴笑,“姐姐可喜欢?”
祁玉点头,“喜欢。”
连炤立马拍着胸脯,放下豪语,“那以后姐姐用的香,连炤都包了。”
祁玉顿时笑弯了眉眼,“好呀好呀!”
做了好一会儿背景板的端木晔……这姐弟俩是不是忘记旁边还有一个大活人了?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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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疹就是过敏,我查了一下,古代好像没有过敏一说,都是叫风疹来着。)
第95章 叫端木大哥
“咳咳……”
祁玉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端木晔,“你嗓子不舒服?”
端木晔……
“嗯,有点儿。”端木晔怄得一口气把杯里的茶水喝完。
祁玉便又转回头问连炤,“连炤,这安神香你调了多少?”
连炤:“我在香炉里放了一块,其余的都在这里了。”
祁玉低头看了看,黄纸内包着的是两块比拳头小一些的香料,又问道:“这一块香料能用多久?”
连炤:“一块香料应该够用六七日。”
“这么久?”祁玉有些吃惊。
端木晔也有些惊讶的看向连炤。
连炤点头,“这款安神香不是焚香,不用直接点燃香料,而是先点燃一块木炭,把它大半埋入香灰中,再在木炭上隔上一层传热的云母片,最后再在云母片上面放上切成小块的香料,如此慢慢的“熏”烤,既可以消除烟气,又能使香味的散发更加舒缓,缓慢。所以它比焚香更经久耐用。”
祁玉这才恍然。
顿了顿,她似想到了什么,又小声问道:“连炤,这安神香我可以拿一些去送人吗?”
连炤以为她是拿去送给陆心莲,便笑着点头,“当时可以,改明儿我再给姐姐另外调就是。”
祁玉弯起眉眼,点头道:“好。”
然后,她便把手里的两块香料递给端木晔,“听陆济说,你最近老是失眠,这个安神香你拿回去试试。”
他什么时候失眠了?端木晔先是懵了懵,但随即,他就双眸锃亮地接过香料,他刚才还在想要找个什么理由骗一块香料回去呢,想不到小祁玉一句话就帮他搞定了。
果然还是小祁玉跟他最有默契呀!
端木晔瞥了紧抿着嘴唇的连炤一眼,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突然就愉悦起来,他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
“多谢小祁玉,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祁玉眨巴眨巴眼,笑眯眯的道:“好歹我跟端木少爷也认识了这么久,怎么样也算是朋友了吧?关心一下你也是应该的。况且……”
她把身后的连炤带到他跟前,“我也只是借花献佛,你要谢就谢连炤吧。”
这小妮子又有什么花花肠子了?端木晔一双桃花眸带着深意的瞅着祁玉。
祁玉则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回看着他。
又在装无辜了。端木晔斜睥了她一眼,看向一直抿唇不语的连炤,勾起嘴角,恶劣开口,“小连炤似乎不太高兴?难道是在怪你姐姐把香料送给我了?”
“当然不是。”连炤捏了捏拳头,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赶在祁玉偏头看他之前,换上乖巧的脸皮,“姐姐先前已经征询过我的意见,我又怎会怪姐姐?我刚才不过是在想别的事情,一时有些走神罢了,端木少爷莫要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