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追妻火葬场文——糯团子【完结】
时间:2023-06-25 14:43:09

  恍惚之际,好似看见有一人身披鹅黄绫子五彩绣金缎面斗篷,满头珠翠,翩跹婀娜,她缓缓自紫檀插屏后走来。
  沈鸾笑靥如花,似三月桃花。
  仙袂飘浮,沈鸾朝裴晏伸出手,一双盈盈杏眸似笑似嗔:“裴晏,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裴晏抬着眼眸,望着那一抹艳丽身影,缓缓勾起唇角。
  他并未伸手,只是抬首,怔怔望着眼前娇艳的人儿。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裴晏知道,若是碰着沈鸾……
  手指下意识抬起,沁凉指尖轻碰到那一抹仙袂时,果真扑了一场空。
  裴晏只抓到一手的月光。
  潺潺银辉流淌在他指间,沈鸾已不见踪影。
  蓬莱殿空荡寂寥,只有一地的月光相伴。
  裴晏唇角笑意苦涩。
  又是这样。
  他倚着头,又是这样。
  他总是抓不到沈鸾,总是慢了一步。
  月色朦胧,淡淡光辉笼下,裴晏独坐在阴影中,一双黑眸晦暗不明,月影轻移,忽明忽暗。
  冷霜淋了裴晏一身。
  裴晏在蓬莱殿枯坐了一整夜。
  晨曦微露,远处红霞满天,小太监闻得里头叫水的声音,忙转身朝身后宫女招手,一众宫人双手捧着沐盆拂尘,鱼贯而入。
  伺候裴晏漱盥。
  如今在御前当任总管太监的,自然不是李贵,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
  郑平本是在皇家园林伺候花花草草的,后来蓬莱殿的红梅迟迟不肯开花,园林其他人都束手无措,独郑平面不改色,迎着裴晏的怒火,接下这一重任。
  蓬莱殿园中的红梅起死回生,郑平也因祸得福,一跃成为御前太监总管。
  瞧见裴晏眼下的青黛,郑平幽幽叹口气。
  皇帝这又是……一夜未眠了。
  黄花满地,园中彩穗飘飘,举目望去,姹紫嫣红,宛若百花齐放。
  裴晏双眉紧拢,面色凝重。
  郑平瞧见,当即跪在地:“陛下,这、这……”
  适才进殿之时,园中一切安好,并未见着任何彩穗。
  郑平叩首:“陛下恕罪,奴才……”
  言语间,忽而有一女子自幽径走来,瞧见裴晏,脸上血色尽数褪去:“陛下恕罪。”
  她声音娇柔,福身请罪,纤细白皙的脖颈露在空中,女子遍身绫罗,“今日是花朝节,奴婢想着、想着……”
  裴晏凌厉的气息自上往下,小宫女福身,眼角恰到好处泛起了粉色,泫然欲泣。
  美人肩摇摇欲坠,好不楚楚可怜。
  裴晏面不改色,背着手垂望园中的彩穗,他声音低沉:“朕记得……花朝节还得有纸鸢。”
  小宫女喜出望外,自郑平得了皇帝赏识,一跃成为裴晏的贴身太监,她日夜眼红。她自诩长得好看,只要多花点心思手段……
  年轻的帝王身着龙袍,威严凌厉,不容侵犯,然却为她的彩穗驻足。
  宫女眉眼洋洋得意,透过裴晏,好似已经看见自己锦衣华服,遍身珠翠的模样。
  她弯唇,声音比方才更为娇柔几分:“是,奴婢也会扎纸鸢,若是陛下喜欢……”
  裴晏冷眸扫视:“朕瞧着你倒是不错。”
  宫女瞪圆眼珠,喜不自胜:“陛、陛下……”
  她从未想过得宠这般顺利,裴晏后宫空无一人,嫔妃之位她定是够不着,可若是……
  “你这身皮囊,倒是挺适合做纸鸢的。”裴晏淡声。
  刹那间,万籁俱寂。
  日光照拂,林梢彩穗荡起。
  少顷,蓬莱殿响起一记撕心裂肺的哭声。
  然而无人在意。
  郑平亦步亦趋跟在裴晏身后,扶着人上了车舆。
  “陛下,户部尚书……”
  日光明媚,走在前方的裴晏忽然摇摇欲坠。
  郑平惊慌失措,惊呼:“――陛下!传太医!快传太医!”
  ……
  蓬莱殿内。
  青纱帐幔低垂,洪太医手执医箱,望闻问切后,松开手开始着笔写下药方。
  郑平忧心忡忡:“洪太医,陛下这身子……可有大碍?”
  洪太医吹干药方上的墨水,轻叹一声:“陛下这是积劳成疾,下官开几剂药,疏散疏散即可。”
  然更多的,还是心病。
  洪太医悄悄抬眸,瞥一眼青纱帐幔后的帝王,眼中思绪万千。
  自登基后,裴晏夜夜在蓬莱殿留宿,起初还有不少大臣反对,道裴晏此举,实在是不合礼数。
  蓬莱殿乃先帝为长安郡主所建,裴晏堂堂一国之君,岂可……
  “……礼数?”裴晏眸光冷冽阴森,深不可测。
  他轻轻一笑。
  只一眼,满堂文武百官无一人敢出声,他们差点忘了,龙椅之上的人,弑父杀君。
  这样的人,怎会将礼数二字放在眼里?
  且比起沉迷炼丹的先帝,裴晏日夜勤政励精图治,文武百官见此,默默歇了劝说的心思。
  此后再无一人敢说一句不妥。
  掐丝掐金珐琅三足香炉燃着檀香,帐幔后,裴晏缓缓睁开一双眼睛。
  郑平送走洪太医回来,瞧见醒着的裴晏,慌忙上前服侍:“陛下,洪太医刚刚来过了……”
  裴晏眉眼淡淡:“朕知道。”
  郑平一时语塞,竟忘了言语。
  青烟未尽,窗外春日好景,虫鸣莺啼。
  裴晏视线幽幽,透过那扇紫檀木插屏:“洪太医最近……可有和什么人见面?”
  郑平摇头,洪太医每日只来往皇宫和福安堂,所见之人,不过是无家可归的孩童。
  郑平细细回想:“不过前日,三公主倒是传洪太医去了一趟公主府。”
  去岁宫变前,裴仪尚驸马,和白世安成亲。
  二人相看两相厌,裴仪此番寻洪太医。
  郑平欲言又止,垂手不安。
  裴晏不耐烦:“……嗯?”
  郑平低声:“奴才闻得,三公主找洪太医……要了避子药。”
  裴仪本就不喜欢白世安,此举亦不足为奇。
  裴晏不以为意,只“嗯”了一声:“派人继续盯着裴仪,若是……”
  他揉着眉心,眼前忽的掠过前世裴仪遁入空门的一幕,那时他也是这般,总是自欺欺人,总以为沈鸾还活着……
  然事与愿违。
  上天从未曾垂怜过他。
  心口疼痛不已,似针扎阵阵刺痛。
  眼前青黑交加,裴晏忽觉喉咙腥甜,垂首吐出一口血。
  郑平吓得脸都白了,急吼吼欲找洪太医来。
  裴晏抬手制止:“不必了,朕心里有数。”
  郑平嗓音带上哭腔,跪在榻前。
  裴晏靠在青缎靠背上,枕着沈鸾的锦衾,他手里攥着一小块木雕:“朕之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郑平伏跪在地,不敢隐瞒半分。裴晏要他查的,乃是先帝藏了一辈子的秘密。
  郑平毕恭毕敬,先帝强夺臣妻,又将其幽禁在宫中。阮娘子身份成谜,郑平查了这么些日子,也只查出她是沧州人士。
  “……沧州?”裴晏凝眉沉吟,又低低重复了一遍。
  他好像在哪听过这一地名。
  ……
  春色满园。
  远在青州的沈鸾刚午歇毕,茯苓和绿萼一左一右,一人手执团扇,一人手执小木拳。
  竹影婆娑,沈鸾倚在廊檐下,金丝藤红漆竹帘低垂,挡住了半边日光。
  园中悄无声息,只余鸟声不绝。
  沈鸾一身墨绿色缎绣花卉海水纹织金锦春衫,她一手抵着眼睛,忽而睁开双眸,抬眼往园中望去。
  空荡无人,并无有人靠近。
  沈鸾柳眉轻蹙,忽见茯苓抬高团扇,挡住刺眼光线,茯苓弯唇笑:“奴婢还当郡主睡过去了,一点声都不敢出。”
  沈鸾摇摇头:“还不至于这般娇贵。”
  自从她难以入眠后,茯苓和绿萼都当她是瓷娃娃一般,轻易碰不得,说话都不敢大声言语。
  沉吟半晌,沈鸾终忍不住:“方才,可是有人来过?”
  
  茯苓和绿萼齐齐摇头:“姑娘好不容易歇下了,奴婢哪肯叫他人扰了姑娘清净,早早撵了出这院子。”
  沈鸾唇角笑意稍浅,垂首敛眸:“……是吗?”
  那又是她的错觉了。
  她总觉得适才午歇时,有人来过这院子。
  沈鸾揉着眉心,睡得不安稳,她越性起了身,在院中踱步。
  这院子的一草一木都是阮芸亲手打理的,庭院前还有一面湖水,水面波光粼粼jsg。
  柳垂金丝,攀檐抚树,
  穿过垂花门,忽听前院花厅传来一阵笑声,细听却
  是阮芸。
  沈鸾狐疑:“……姨母院中,可是有客人?”
  侍女福身:“是隔壁秦府的秦少爷。”
  昨日阮芸留秦钰在家中用饭,无意听见秦钰家中有一熏香,能治难眠之症。
  秦家是制香世家,秦钰虽不学无术,是当之无愧的纨绔子弟。然他却制得一手好香,就连秦父也自叹不如。
  闻得阮芸对那熏香有兴趣,秦钰当即送了过来,亲自登门。
  阮芸捂着丝帕笑:“你这孩子,随便派个人来就成,哪里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秦钰嘴甜:“我不过是馋夫人家里的糕点罢了,夫人不嫌弃我就好。”
  余光瞥见影壁旁的沈鸾,秦钰双眼一亮,拱手抱拳:“沈姑娘。”
  长条木案几上是秦钰送来的熏香,数十来瓶官窑瓷瓶。
  沈鸾瞧着有趣:“这些都是秦公子制的?”
  秦钰颔首,向来张扬狂妄之人,却独独在沈鸾眼前红了脸。
  他垂首:“秦钰不才,不懂挥毫泼墨,只懂些香料,叫沈姑娘见笑了。”
  秦钰这话实在是谦虚,青州上下,谁不知他秦公子的名字。
  沈鸾轻拈一块香饼,轻嗅:“好像是……桂花香?”
  “是。”秦钰滔滔不绝,侃侃而谈。
  从香料是何处寻得,到如何制成这香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犹未了,方觉自己说太多,他窘迫一笑:“是我冒犯了,沈姑娘是否觉得无聊,我……”
  沈鸾摇摇头,她从未见过有人制香,瞧着甚是好顽。
  秦钰抚掌大笑:“这有何难,沈姑娘若是喜欢,改日可……”
  瞥见身后戏谑望着自己的阮芸,秦钰掩唇轻可:“沈姑娘若是喜欢,改日可和阮夫人一起,到我家香料店肆。”
  他家店肆后有一小院子,专为制香所造,制香所用器皿一应俱全。
  沈鸾还未开口,阮芸已笑着上前:“秦公子这般说,改日我定带着阿鸾上门。”
  秦钰眼角弯弯,连声道好,又笑着将一瓷瓶推到沈鸾眼前。
  暗香扑鼻,沈鸾惊奇:“……这是梅花香?”
  梅花香孤傲冷冽,也难为秦钰能调出这香气。
  秦钰弯眼笑,这梅花香挑人,往日并不见有谁喜欢,然近来却是青州女子的心尖宠。
  沈鸾不解:“……为何?”
  秦钰扬眉:“你不知道吗,三个月后是全国采选,凡家中有适龄未婚良家女子,都要入宫选秀。”
  而当今圣上,最爱梅香。
第八十一章
  杏花满地, 杨柳垂荫。
  送走秦钰和沈鸾,阮芸院中又只剩下一片春光作伴。
  侍女扶着她的手,沿着抄手长廊缓缓走着, 两侧湘妃竹帘低垂,春日洒落庭院。
  阮芸眺望庭院, 扶着栏杆悠悠叹口气。
  侍女跟随她身边许久, 自然知晓沈鸾在阮芸心中地位非同一般。
  她轻声:“姑娘方才走时,脸色不太好。”
  阮芸弯唇, 眉眼落下一片落寞:“……我何尝不知?”
  先前在天水镇, 裴晏同沈鸾那般,阮芸是过来人,怎会不懂那两人之间的暗生情愫。
  虽说当时沈鸾失忆了, 然她当时望着裴晏的目光,却是含情脉脉,情人间的缱绻旖旎尽显。
  那样炙热的眼神, 还有适才沈鸾听见裴晏纳妃的落寞怔忪……
  阮芸又叹一声,纤纤素手攥紧栏杆, 遥望京城所在的方向。
  她双眉紧拢, 着实对那九五至尊的人半点好感也无。姐姐折在那吃人的皇宫,若是沈鸾亦是步上姐姐的后尘……
  阮芸眉眼掠过几分不悦, 又想起家世清白,一家其乐融融的秦家,两相对比,自然是秦钰更能入阮芸的眼。
  阮芸捻着手中的金镶玉手镯, 一手扶住鬓间的红珊瑚珠钗, 她弯唇:“给秦夫人的回礼备下了吗?”
  侍女福身:“早备下了,是先前老爷带回来的西湖龙井, 还有十匹大红妆缎。”
  阮芸点点头,又添了一柄玉如意。
  她倒是不急着沈鸾嫁人生子,然若是有人能陪着沈鸾,叫她忘了京城的前尘往事,阮芸倒是喜闻乐见。
  她笑笑:“叫他们备好马车,明日我陪阿鸾,也去秦家的香料店肆瞧瞧,开开眼。”
  侍女跟着笑:“夫人走遍五湖四海,哪里还用得着开眼?”
  以前为了寻姐姐,阮芸什么地方没去过。
  闻言,她笑着摇摇头:“就你会说话。”
  说着,又吩咐侍女将秦钰方才送来的熏香送去沈鸾院子。
  ……
  庭院幽深,静悄无人耳语。
  茯苓自阮芸身侧的侍女接过熏香,款步提裙,缓缓行至沈鸾屋中。
  丢了一块香饼在香炉中,青烟袅袅,花香扑鼻。
  茯苓和绿萼出身宫中,眼睛自然高人一等,起初还对秦钰送来的熏香不甚放在心上,这会闻着,她和绿萼相视一眼,笑言。
  “姑娘闻闻,这桂花香闻着果然怡人,竟不输上用。”
  沈鸾漫不经心望去一眼。
  鼻尖清香阵阵,犹如身在桂花林中。
  暖香扑鼻,沁人心脾。
  沈鸾紧皱的双眉舒展,蓦地又想起秦钰刚提到纳妃的事,眼睛顿时没了笑意。
  只心不在焉点点头:“确实不错。”
  茯苓兴致勃勃:“夫人说明日去秦家的香料店肆,姑娘可定要带上奴婢。”
  绿萼跟着搭腔:“哪回玩乐你不赶着上,姑娘怎么可能忘了你。”
  沈鸾回屋后一直闷闷不乐,她自知两人是故意逗自己开怀,莞尔跟着笑。
  翌日,阮芸果真备了马车,携沈鸾一起,前往秦家的香料店肆。
  一大清早,秦钰早早守在自家香料店肆前,一身月白色宝相花纹盘金缂丝长袍,他手执折扇,翩翩如温雅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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