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深处走去, 岂料这二层楼上也有那伙黑衣人,楚慕赶紧蹲下躲在桌边,看地上的影子约莫有四个人。
他们走来走去不知在找什么, 楚慕害怕和这些人撞上,若是撞上了她不就完了, 她陡然瞥见地上晕倒的看客, 突生一计, 身子倚在桌边, 双眼一闭,干脆装晕了起来。
几道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楚慕心乱不已, 一动也不敢动。
“老大,这么多人,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把这些女人绑起来, 全都抱回船上去, 男的就杀了,还有这船上的东西要带走。”那人说着, 忽然一顿, “奇了怪, 怎么没看见刘家人, 这一船的人都晕了, 独独不见刘家人, 他们刘家在搞什么鬼?”
“说不定是撞邪了?”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拿完东西还是赶紧走。”
“先下去叫人来。”
“…………”
等这些脚步声彻底消失,楚慕才缓缓张开了双眼,这些人应是水上的贼,正巧撞上今日倒是让他们捡了漏。
不过算算时辰,周始他们应该也快了。
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去找第三层的入口之地,不曾想她在二层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上第三层的路。
周始曾说过,第三层全是机关,想拿到东西需多人配合行动,而这入口只有刘家人才会知道,那周始他们又是怎么上去的呢?
刘家人定然不会告知,那只有……楚慕快速扫了一眼四周,四方皆是木墙与窗,没有别的通道,等等!窗!
她陡然明白了什么,走到窗口看了看,她虽找不到入口,可楼船的结构是三层,从外看也是三层,并不会少一层,而每一层皆有通风的窗。
只要顺着外墙往上,找到窗口,便是这第二条路了。
周始他们应该也是这般上三层的,他们身手敏捷,异于常人,上这第三层并不费力,可她不同啊。
她不会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可能顺着墙爬上去,楚慕将身子探出窗外,仰头看了看上方,三层没有点灯,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乌压压的一片。
那些水贼马上就要上来了,二层的女人全都会被带走,带到哪里去?做什么?楚慕不知道,但这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该怎么办,眼前仿佛是一条死路,而她连选都没得选,只能任凭摆布。
楚慕急得火烧眉毛,她站在窗前,漆黑朦胧的水面上拂来一阵清风,船缓慢行驶着,她看着船底下的水,忽然蹙紧了眉头。
“楼上有人!有人醒了!”
“把她给我先拿住了!”
底下陡然响起一道喊声,嗓门极大,楚慕猛然回神,见已经有人发现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抱起桌上的花瓶砸了下去。
甲板猛然发出一道巨响。
将动静闹大,说不定他们在三层那发觉底下的变动,楚慕又砸了很多东西下去,随后拎起裙摆藏到二层入口的暗门附近。
这楼船虽大,通道却狭小。很快那些人将冲了上来,径直走向里间,没有发现藏在入口附近的楚慕。
“人呢!!”
“怎么会没人!”
“定是藏起来了,就在里面,找!”
他们在里间四处翻找。
楚慕心慌的厉害,砰砰直跳,却不得不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如今周始不在身边,她必须靠自己活下来。
更何况周始也不可能永远在她身边。
她咬咬牙,弓着身子悄悄下楼去了,手握紧那把匕首,将脚步放得极轻。
甲板上声音嘈杂,楚慕一路顺畅,没有遇见那伙水贼,不承想她刚下楼,却迎面遇上了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
二人反应迅速,见到楚慕立马喊道:“那女的在楼下!!”
“老二,把她抓起来!”
楚慕见状转身就跑,没走几步才发觉这甲板上全都是黑衣人,大约有十几个,刘家船附近还有一艘小船,定是他们的。
黑衣人朝楚慕围了过来,其中一个立马扯下了脸上的面巾,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朝着楚慕骂道:“我靠你这小娘们,就是你砸的老子吧!你死定了!!”
“哎,这么美的小娘子,死什么死啊,要不我帮你治治她?”
“滚,老子自己来!”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不怀好意的笑声。
楚慕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没有犹豫,转身踩上踏板,猛地从船上跳了下去,小姑娘动作干脆,带着几分决绝,便得这些水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水面上“扑通”一声,楚慕跳水后,很快便没了踪迹。
船上的水贼顿时有些诧然。
“她跳水了,老大,这可怎么整!”
“老子下去捉她上来!”
“别,她手里有刀,不就一个女人吗?船上这么多人你急什么?等会!”
“可……”
为首之人示意他住口,他从甲板上找来一根竹竿,递给身旁的人,说道:“小六子你过来看着,死死盯住这女娃子,只要她敢从水里露面,你就用这个便把她打回水里去,夜里这江水冰冷刺骨,风浪又大,一个小姑娘,她受不住几次,很快就没命了。”
“你再找几个人来一起盯着。”他说:“咱们可都要注意了,这可是刘家的船,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若是走漏了风声咱们都得玩完,所以这船上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包括她。”
…………
楼上的另一边,周始与张子澄已经进了刘含英的屋里,在里面待了快一个时辰了。
屋外的飞刀不曾停歇,四面刺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刃,刘家人吃了有迷药的饭食,倒是不足为惧,只是这机关过于麻烦。
地板与墙壁全用精铁制成,四四方方,每走一步都有一个机关暗格,除非像刘家人般走正确的方位,不然只能一步步闯过去。
刘含英躺在床上,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两人也都晕了。周始往前试步,张子澄便在他身后用暗器挡机关。
张子澄的武功算不上有多高,却使得一手好暗器,在十方楼里最喜杀人于无形,一颗小小的石子,在他手上也能变出花来。
可他不喜欢杀人,所以每天对人都是笑眯眯的,尝试用笑与人交好,但十方楼里,常以恶人诸多。
还有最后几个方位,走过去,便能拿到那黑匣子了,刘含英就把匣子放在木架上,她随意放之,看着不像是什么很宝贵的东西。
若说其珍贵,这屋里的每一件摆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唯独这黑匣子不起眼。
周始侧身躲过一只箭矢,一个飞身,直接越过最后几道方位,跳到了木架面前,脚下暗格声起,而张子澄那边细针如暴雨落下,全都往他身边砸来。
张子澄大惊,在另一边上窜下跳,跟个猴子似的,他弯腰抓起地上的飞刀,抬手往头顶飞去,飞刀瞬间堵住暗口,那细针才停下。
“大哥!你能不能吱一声啊!”他狠狠瞪了周始一眼,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不就说了他几句吗?这小子果然还在记恨!
周始伸手拿起架上的黑匣子,别过头淡淡道:“拿到了。”
下一刻,飞刀与铁锤再次袭来,张子澄边躲边问:“里面是什么东西?”
周始打开一看,却蹙起了眉,“是药。”
“什么?”张子澄有些惊讶。
周始将黑匣合上,说道:“这应该这味雪莲。”
张子澄躲闪了好一会,机关才重新归位,他喘着气,有些想不明白,“大楼主想了好几年的东西,居然是味药。”
周始一顿,“这是大楼主的交代?”
听他这话的语气,是不知情,张子澄点了点头,“你不知道?你不是曾来过一次,接过这个任务吗?”
周始是来过,可他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有人要这东西,叫他来取。
“先出去。”
两人一出刘含英的房间,外面的机关立马就停了下来,周始将黑匣子丢给张子澄,看向身旁的人:“什么时辰了?”
“回六门主,快寅时了。”
张子澄知道他急,说道:“好了,我们这就下去吧。”
只是他们刚走出三层深处,便发觉了不对劲,底下甲板竟有动静,声音还不小。
张子澄连问:“下面怎么回事!”
守在入口处的两人:“回门主,似是有另一拨人进来了,瞧着应该是水上的摸儿。”
“什么?”张子澄立马变了脸色,转头看向周始,周始猛然想起什么,双眼一眯,“不好,楚慕还在下面。”
“我去找她!”
话落,他拨出腰间软剑,眸色深沉,如飞影般从窗子里跳了下去,速度惊人。
张子澄连声道:“快跟上去,至于那些摸儿先留几个活口。”
“是!”
楚慕是会水的。
她和阿娘住的宫里有一面小池,每每到了夏日她总爱下水去玩,可这江里的水却是冰凉刺骨的,没有一点温度,是令人忍不住发抖的寒意。
每当楚慕想浮出水面喘口气时,那道竹竿总会及时落下,将她拍回水里,她呛了好几口水,在水里瑟瑟发抖。
整个人很快就没了力气。
身子在水里越发沉重,楚慕泡在水里被冻得渐渐没了知觉,可她又不想死,她想活着回到鄞州,再说了,她还没有等到周始回来呢,他们说好的。
可这水实在是太冷了。
又一道竹竿落下,溅起一片水花,楚慕双眼一眯很快就没了意识,整个人顺着水渐渐沉了下去。
脑海里的最后一点画面,是那场凛冽的大雪,而雪里的身影很是模糊。
怎么办……
这次,好像真的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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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夜色浓
◎我会一直陪着你◎
周始从窗口跳下, 高大的身影猛然出现在甲板上,将那伙水贼们吓了一跳,他直奔楚慕客房而去, 随后,张子澄也带人下了楼。
两拨人同时对上, 张子澄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所有的水贼全控制了起来。
周始推开屋门,却不见楚慕身影,少年脸色暗沉, 转身回到甲板上,随手拎起一个马贼就问:“说!有没有见到一个小姑娘!”
若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楚慕不会消失, 定与这些人有关。
“快说!”他将软剑对准那人胸口, 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神色凝重。
那人慌慌张张的:“不……不知道啊,我没看见什么姑娘!”
“是吗?”周始双眼一眯,显然是不信, 剑身往前轻轻一挑,随后飞快斩出,一瞬间那人的手指竟直接被砍了下来, 血淋淋的断指在地上滚着, 尖叫四起。
“啊啊——”那人痛的在地上打滚,周始那张晦暗无光的脸上, 很是冷漠, 这次他将剑刃直接对准了那人的脖颈, 又问了一遍:“到底有没有看见!?”
“有!有!!”
那人痛呼, 残手指着一个方向, “她……那姑娘在水里!是……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是她自己下去的——”
声音陡然停住,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沉重的落地声,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周始冷冰冰收回剑,转身走到船沿边。
“楚慕!!”
他连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周始心里一沉,不安了起来,他偏头看了张子澄一眼,随后将手里的剑丢给了他。
下一刻,少年身影飞快翻过船沿,直接跳了下去。
水面上激起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很快便没了他的踪迹。周始往水底下潜去,用力往船底下游,这江水寒冷,他寻了好一会,才发现了楚慕下沉的身影。
她发髻飘散,无意识的往下沉,周始见状拼了命的往楚慕的方向游去,夜色正浓,水里视浅模糊,他一把抓住楚慕的手,抱着她往水面游。
两人回到船上,周始大口喘着气,楚慕却已没了意识,奄奄一息,小脸惨白,没有一点生的气息。
张子澄赶紧探了探她的鼻息,却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周始使劲摇着她的身子,急迫地喊道:“楚慕!快醒醒楚慕!”
“楚慕!!”
张子澄摸着她的脉搏,说:“你别喊了,快给她渡口气!说不定这样能行!!”
“怎么渡?!”周始急得不行,头一次这般慌乱无措,如果楚慕真的死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她不能死!
“用嘴啊!嘴对嘴!给她渡口气!”张子澄急声道,见周始有片刻的恍然,他立马挽起衣袖,蹲在楚慕身旁说:“算了你不会我来!我给她渡!”
说着他嘟起嘴,就要弯下腰,周始见状猛地将他拍开了,“你起开!我自己来!”
张子澄跌坐在地上,莫名有些好笑,“怎么了!你不是不会吗?”
周始没有犹豫,直接弯下腰,对准楚慕的唇印了下去,他完全不懂,从前也没有给人渡过气,触碰的那一刻,他完全是懵的,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也没有什么分寸,急迫地撬开楚慕的唇,渡气进去。
渐渐的,张子澄感受到了楚慕的脉搏,那是轻微而又难以忽视的跳动。
没一会,少年猛地抬起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有几分难以言喻,盯着楚慕,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古怪。
“怎么了?”张子澄见状,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还以为出了大事。
周始却咽了咽口水,有些恍然道:“她这嘴怎么这么软?还……”
他似是有些不能理解。
张子澄闻言却是愣了愣,随后立即笑翻了天,坐在地上指着周始,说道:“你……”
他笑着却不知该说什么,忽然心思一动,连忙道:“快点!你再渡几口气,不然等会人家小姑娘要没气了!”其实楚慕已然有了呼吸,撑过了这趟鬼门关。
周始闻言又俯下了身,不停的给楚慕渡着气,他没想什么,只是不想让她死,脑子却是昏沉沉的。
张子澄坐在一旁,唇角微微弯起,眼里满是笑意。
他双手抱胸,边摇头边看。
这小嘴怎么会这么软?姑娘家的嘴不是软的难道还是硬的?!周始他怕不是傻了?居然问出这么蠢的话来。
笑着笑着,他又笑不起来了。
他忽然想起,周始今年也不过十八,年纪尚轻,这些年来他的双手只沾鲜血,何时碰过温香软玉了?
周始又不似他,喜欢去烟柳之地。他不爱热闹不爱美人,就喜欢冷冷清清的一个人,拿着把软剑,独来独往。他不懂这些,也不喜这些,不知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