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还在军营的楚璃收到了加急信件,看完后,失手捏碎了手里的玉佩。
他沉着脸走出营帐,冷声唤来月貌,“让赤日楼里的手下全部暂停手中任务,搜寻琅挚ぶ飨侣洹!
月貌惊讶抬头,让赤日楼全面停工,这可是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郡主出了什么事吗?他想开口询问,可看见自家主子难看的脸色,默默又将话咽下去,回了句:“属下遵命。”
*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等到谢琬琰在路上辗转了半个月,都在一处边境小旅馆里遇到北晋国的二殿下布和前来接应了,她依旧没逃出去。
这布和就是当初朝会的时候与楚璃呛声的那位,最后在自己妹妹仁娜的劝说下才没将事情闹大。
这会儿倒是知道想要绑架皇女的北晋国了,只是望着布和旁边那明显穿着南圣国服装,蒙着面的女子,她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只有北晋国参与了。
布和与初见那会儿没什么不同,穿着稀少的布料,胸膛大敞,丝毫不建议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他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被绑在椅子上的谢琬琰,装模作样道:“好久不见啊,琅挚ぶ鳌!
琅挚ぶ髡飧雒字确实好久没有听到了,一时间谢琬琰都有些恍惚,她望着布和沉默不语,毕竟她伪装了这么久的皇女,骗骗绑她的那些人也就罢了,这有个正儿八经的皇室人,自然是无法再继续伪装下去了。
布和可不在意她回不回话,反而看着她憔悴地面容取笑道:“看来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竟让琅挚ぶ髋得这么狼狈,来人啊,还不快给郡主松绑,这样像什么样子。”
等到停留在身上半个月的束缚感消失,谢琬琰这才愿意配合一下,她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主要也是没力气起身,这些人在将她送过来的时候给她喂了软骨散,抬起头望向布和,嘲讽道:“不知二殿下为何要将本郡主绑来,这一路上阵仗可真大啊。”
“您可是我们尊贵的皇女殿下啊,不多派点人手,怎么能显示对您的重视呢。”说到这,布和的眼神突然变得让人觉得不适,他由上到下一一打量谢琬琰的身体,“本王倒是没想到,皇女殿下倒是好本事,勾得那楚璃神魂颠倒的,死咬着我们不放,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摆脱他的纠缠来接你呢。”
谢琬琰听到他这么说,只是觉得荒唐,怎么回事,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清歌了?这人这么没有脑子的吗?
顾不得她思考,面前的布和突然动作,想要伸手摸上她的脸,她正想要闪躲,那位蒙着面,一直未曾出声的南圣国女子突然开口:“好了,二殿下,正事要紧,我们还有事要忙。”
声音入耳,带着一丝熟悉。
布和闻言阴鸷地望了那名女子一眼,倒也没反驳,只不过转过头来又对谢琬琰露出恶心的笑容:“放心,只要乖乖配合,我们是不会亏待您的,皇女殿下。”
留下这句话,布和便大步离开。
等到那名女子跟着离开时,谢琬琰悄声说了句谢谢,那女子没理会她,脚步不停地跟着出去了。
等到房间里只留谢琬琰一个人,她这才有心情考虑如今的处境。
软骨散的药效还在,她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这个月来与这些人斗智斗勇,一边要想办法从他们身上获取能够逃生的信息,一边又要小心翼翼留下线索,实在是精疲力尽。
其实不怪楚璃他们不给力,没找到自己,实在是这群人太过狡诈,这半个月她就没好好休息过,一直在路上游走。
没错,是游走,他们的行经路线完全没有规律,今天在北方,明天可能就在南方,并且总能在被人找到之前先走一步,如今到了布和手里,她恐怕是更难逃脱了。
虽然说布和脑子不太好,依旧把她当成前朝皇女,但不得不说,这层身份现在反而反过来护住了她,若没有这层身份,保不齐刚才布和就做什么了。
这半个月消息一直闭塞的谢琬琰自然不会知道楚璃做了什么,也正是因为楚璃,大家才会坚信,她就是前朝皇女。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谢琬琰感觉自己失去的力气慢慢恢复的时候,房外突然想起敲门声。
“进来。”
一个小侍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将饭菜放下后就直径离开,并没多说什么。
谢琬琰看向外面看守的士兵,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模式,认命般地拿起筷子,去吃那加了软骨散的饭菜,没办法,她必须得进食。
自从她有次趁看守的人不注意逃走,结果半路又被抓回来后,之后不仅每天都要被继续绑着,为了防止她再度逃跑,更是直接在她每天的饭菜里下了软骨散,她也反抗过,但反抗无效。
吃完饭后,那位默不作声的侍女再次出现,谢琬琰没理会她,她正半靠在床上,慢慢等待着软骨散的药效升起,可是这次却不同以往,那位侍女离开之前却突然看了她一眼,而后朝桌角一瞟。
谢琬琰心领神会,等到那名侍女离开将门关上,她立马蹿起来,捡起桌角的纸条,上面写着,“午夜时刻,旅馆厨房。”
是楚璃的字迹!
她看完信,立马就将它放到蜡烛上方烧毁,心砰砰直跳,这个时候,她也终于发现身体上的变化,她如今并没有力气流失的感觉。
将喜悦的心情强行按捺下去,谢琬琰默默等到纸条上写的午夜时刻,时间一到,就听到外面倒地的声音,谢琬琰知道有人在暗中相助,立马打开门,果然,看守的人不知是昏迷还是怎的,都倒在地上。
她抓紧这个机会,连忙往厨房跑去。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在厨房看见了自己所思所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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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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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谢琬琰竟有些近乡情怯,不敢上前一步。
面前的楚璃看起来状态比她还差,眼底青黑,衣衫凌乱,连胡茬都没搭理,一幅邋遢小狗的模样。
楚璃可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不远处,一时间抑制不住自己压抑许久的思念,朝她飞奔而去。
谢琬琰眼前一花,身体一紧,自己就被死死箍在楚璃怀中。
那极紧的力度,反而让谢琬琰终于安心下来,整个人落在实处,她反手回抱住楚璃,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她一愣,知道自己这一遭肯定把他吓坏了,弯了眉眼,轻拍他的背安抚他:“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担心了。”
楚璃却不说话,反而更加用力的将她抱紧,让她贴近自己,复杂而又欣喜的情绪从拥抱中感受,谢琬琰却下意识痛哼出声,吓得楚璃立马放开她。
“怎么了,他们对你用刑了?”此时楚璃的表情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仿佛谢琬琰一点头,他立马就能提着刀杀出去。
那状态,吓得谢琬琰立马安抚他,“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娇贵,身上被绑的地方有了印子而已,刚刚不小心碰到了。”
楚璃听闻立马掀开她的衣袖,果不其然,手臂处紫红一片,一看就是长期勒住造成的,而刚才他并没有碰到她的手臂,这样都还能碰到她所说的印子,可想而知,衣物挡住的地方掩盖了多少紫红伤口。
楚璃紧咬牙关,气得发笑,“很好,他们好得很。”
可是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楚璃听着外面逐渐起来的喧嚣声,小心翼翼地将谢琬琰拢进怀里,“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
谢琬琰乖巧点头,紧跟楚璃的步伐,只见他在这家小旅馆里七弯八绕,躲过无数追查,畅通无阻的出了小旅馆。
前方正好看见一匹眼熟的马,正好是楚璃常骑的那匹,而旁边还有个马车在等待,花容坐在马车里,正焦急地看向旅馆的方向,见他们出来,立马喜出望外,架着马车来到他们身边,“主子,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快上马车。”
谢琬琰看见近在咫尺的马车,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这半个月她一直在马车上生活,坐马车都要坐吐了,但现在情况紧急,容不得她矫情,正想要一咬牙抬脚上去,楚璃却出手制止了她。
楚璃注意到了她刚才的模样,心里一疼,想了想,看向花容吩咐道:“你去接应月貌他们,我们骑马就好。”
说罢,他带着谢琬琰放弃马车,直接朝自己的马走去。
谢琬琰被楚璃单手抱上马,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爆炸声,而后开始传来刀剑打斗的声音。
谢琬琰下意识想要回头看,却被楚璃轻按住了脑袋,温柔可靠的声音中说出最最残酷的话,“言言放心,他们一个都逃不掉,都得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夏天虽燥热,但晚上还是会透露出凉意,谢琬琰骑在马上,迎着风,身体无意识往背后的热源靠去,想到那个为自己说话的蒙面女子,正要说话,楚璃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直接开口。
“你放心,夏琼没事的,她在放倒你门口的守卫后就已经安全撤离了,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方便和我们会面。”
楚璃察觉到她冷,用牵着缰绳的手环住她,尽量替她抵挡一些寒风。
“夏琼?”这名字陌生又耳熟,一时间竟让她没有想起是谁。
“就是当初你在沛县救下的那名女子,临走前还给了你香囊。”
说到香囊她倒是想起是谁了,谢琬琰恍然,难怪她当时听到她的声音觉得耳熟,谢琬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只可惜没能和她叙叙旧,见今日她那模样,如今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这也算好事一桩了。
一时无言,夜晚寂静无声,只有马蹄声不停响起,两人各有心事。
半晌后,楚璃突然出声,“言言,你放心,之后不会在出现这种事了,我用我的性命起势。”刚才言言看向马车的眼神实在让他心疼,一辆普通的马车都能让她产生应激反应,可想而知这段经历对她来说产生了多大的阴影。
谢琬琰听着从背后传来的承诺,身体一僵,低着头默不作声,不知过了多久,一句“其实我没事的”话语响起,只可惜声音太小,直接随风散去。
谢琬琰成功被解救出来后,一直住在东虹国驻扎的军地,楚璃的营帐内,沐大夫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得知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长期服用过软骨散,短期内可能会经常觉得疲乏无力。
于是她被紧张兮兮的楚璃强制性安排在床上躺了一周,他像是完全没有了公务,一直寸步不离的陪着她,直到沐大夫点头,说明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好了,她才得以解脱。
当然,卧床的时候倒也不无聊,回来的第一天她就面对了哭红了眼的桃夭,好说歹说才让她不再自责,而后又得知表哥的红线蛊已经解了,清歌也来了前线,两人都前来看望过她,清歌对于她被认错代替她受罪这件事一直过意不去,但因前方战事吃紧,倒也没继续说些什么就匆匆离开。
清歌怀孕的事情也早就暴露,倒是因为她遭了一番罪,众人怜惜还来不及,哪里来得及计较她之前隐瞒之事。
没过几日,镇国公夫妻两也赶到了她的身边,见到了久违的父母,谢琬琰没忍住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对于这前半个月的绑架一事,渐渐也就放下了。
当然,其中还发生过一件趣事,镇国公殿下,也就是谢琬琰的爹,原本见楚璃对自家闺女寸步不离的模样,本想摆摆架子,训斥一番,却被长公主殿下拧着耳朵揪了出去,她与楚璃的关系一看就知道是过了丈母娘的明路了。
经过众人的努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楚璃那她也得知,南圣国早就被策反,如今顾天宁与北晋国已经是强弩之末,统一是迟早的事,而楚璃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的就要交给顾天瑾夫妻两了,他直接当了甩手掌柜,专心陪在谢琬琰身边。
当然,南圣国的倒戈离不开一个人,夏琼回到南圣国后,在公孙游他们的暗中支持下,暗中筹备自己的力量,与夏嫣分庭抗礼,经过这大半年的时间,南圣国已经逐渐掌握在她的手里。
这也是为何顾天瑾能将红线蛊顺利解决的原因,因为当初正是夏嫣给他下的这阴毒至极的蛊虫,她本想着让顾天瑾爱上自己,但算盘落空,最终落下个害人终害己的下场,想到她和夏琼的恩怨,下场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时间飞速流转,很快就到了顾天瑾与穆清歌的登基大典上,新国的国都他们没有再费力选择新的,直接选在了西乾国的都城里,谢琬琰身着公主朝服,站在下方,看着周围熟悉的面孔,不由陷入一阵感慨。
观礼的人中,皇帝舅舅和皇后舅母经过这一顿折腾,也对这些事情倦了,直接退位成了太上皇与皇太后,楚轩然也从东虹国皇帝变为异性王爷,他倒是接受良好,乐呵呵的观看着册封仪式。
楚璃、顾天瑶、夏琼、公孙游、公孙靖、李月言,众多她相识相知的人都站在她身边,不知不觉中,她也在这个世界落地生根,有了无法割舍的情感。
等到册封大典结束,时间早就到了傍晚时分,在看望完清歌生下的小公主后,大家也都各回各家了,谢琬琰与楚璃还未成亲,原本是回镇国公府的,楚璃却突然出现将她给带走了。
坐在马车上,谢琬琰望着对面老神在在的楚璃,好奇地询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哟呵,还卖个关子,见他这么说,谢琬琰倒也没继续追问,只是扯了下衣服领子,习惯性问道:“你有没有准备更换的衣服呀,这身朝服穿在身上好难受。”
这身公主朝服要比她当初的郡主朝服更加繁琐,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着实不太好受。
这段日子一直是楚璃在照顾她,两人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所以她问起来格外自然,楚璃也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对,点点头,指着她身侧的茶桌下方:“里面有个暗盒,衣服放在里面了。”
等到马车到了地方,楚璃率先下车,等谢琬琰换好衣服走出来才发现,他们到了孤儿所。
这是她与楚璃第二次见面的地方。
虽经历过战争,但孤儿所的房屋并未受到什么严重损毁,还是与她当初来时一模一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
楚璃见她站在马车上发呆,笑着朝她伸出了手,“我抱你下来。”
谢琬琰回过神,低头看向他,也同样笑了,裙角飞扬,亦如东虹国的初次露面。
听院里的小朋友们说,这里之所以没有发生特别大的变化,是那些当初被他们招进相思殿的孩子们,在战争时期纷纷回来守护,后来清歌加入战场后,也多分了一份心神在这,派人前来保护。
院里多了一些她没见过的新鲜面孔,都是在这次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孩子,而当初找他们讨要过小零食的柔儿也变化很大,在一群小萝卜头面前都是大姐姐了,开始帮着嬷嬷们打下手。
这些孩子如今已经知道当初来孤儿所选人的几个漂亮姐姐是什么身份,纷纷围在谢琬琰身边向她道谢。
谢琬琰望着这些围在她和楚璃身边的孩子,顿时明白了他们所做之事的意义,战争是残酷的,但未来是美好的,天下已经和平,不会再有战争的发生,这些孩子也终于能生活在安稳的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