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承连连道：“赏！都赏！”
沈清棠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道：“这件事情，李太医就不必告诉旁人了。”
宫中就她一个有孕的妃嫔，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她已经够吸引人了，双胎的消息一旦放出，恐怕有人就要坐不住了。
她肚子这么大，瞒不了多久的。
但眼下看来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萧奕承倒觉得没必要隐瞒着：“为何要瞒着？”
沈清棠道：“我还是觉得低调些为好。”
有人欢喜有人愁……
张答应（张依棠）在书桌前，正照着一本佛经，一字一句的抄着。
玲儿从门外走进：“小主，您让奴婢打听的事，奴婢已经打听到了。”
张答应放下笔，示意她说。
“来行宫的这半月，皇上只去过璟妃的清音阁。并只留宿过璟妃的清音阁。”
张答应的眼里闪过羡慕和恨意，双手紧紧抓着桌沿，连指尖都泛白。
抬眸望向玲儿：“明贵妃、胡妃她们竟都没抱怨过？太后也没说什么？”
玲儿道：“明贵妃和胡妃娘娘并未在太后面前抱怨过，甚至都未有任何动静。至于……太后娘娘恐还不知此事。”
玲儿也不知主子问明贵妃、胡妃和太后是有什么想法。
宜寿阁
柳嬷嬷从殿外走进，回禀：“启禀太后，张答应求见。”
太后疑惑的开口，宫中的嫔妃她也能记个一二，但确实没张答应的印象，“张答应？哀家怎么没印象。”
“回太后，张答应是张地方官的女儿，去年这个时候刚进宫的呢。”
听柳嬷嬷说张地方官的女儿，去年这个时候进的宫。太后就稍微有了点印象，她还记得清棠也是去年这个时候有的封号，好像名字和清棠的很像：“她叫……什么棠？”
“依棠。张答应唤作依棠呢。”柳嬷嬷含笑道。
“对，瞧哀家这记性。”经柳嬷嬷一提醒，太后这才想起来，“她怎么成答应了？”
太后依稀记得张答应之前是贵人。而且地方官虽官位不高，皇上若只封个答应也确实不妥。
柳嬷嬷垂头，不知怎么开口。
当初张答应被降位的原因，她也略有耳闻。只是实在不堪辱太后的耳，柳嬷嬷只含糊道：“似乎是惹了皇上的不快。”
既然惹了皇上的不快，太后顿时不想见她了。
点了点头：“她来做什么？”
“听说是抄了几份佛经，前来孝敬太后呢。”
太后想看看她到底藏着哪门子心思：“罢了，让她进来。”
张答应姿态恭敬的进殿，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身着莲绿色挑线衣裙，低垂鬓发斜插碧玉簪。整个人看着从里到外都显得十分乖巧。
“平身吧。”看着她被晒红的面庞，太后略一迟疑，半带温和的开口：“天这么热，难为你来了。”
双手呈上佛经，张答应语气恭敬的开口：“回太后娘娘，能来孝敬您，嫔妾一点也不觉得难为，反而觉得庆幸万分。”
张答应恭敬，且表现的十分真诚。太后不喜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柳嬷嬷接过佛经，打开其中一本，递到太后的面前，太后随意翻看了几页，“你字写的不错。”
虽只是随意翻看了几页，但能看得出她的用心。太后再度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前也有嫔妃来献殷勤，但要么粗陋、要么乱，张答应还是第一个如此认真的。
“你的孝心哀家收到了。坐吧。”
张答应坐在椅子上，热忱的开口：“嫔妾的父亲是本地的地方官，嫔妾知道行宫有好些地方凉快。夕阳西下后，太后娘娘可否赏嫔妾一个脸，让嫔妾嫔您去逛逛。”
太后点头：“既然如此，哀家也不负了你的好意。”
“哀家记得你本是贵人，为何会变成答应。”
“皇上宠爱璟妃娘娘，有一次错把嫔妾认成了璟妃娘娘。许是怕璟妃娘娘知道后不悦，便……降了嫔妾的位份。”
张答应像是想起了伤心事，拿着帕子掩住半张脸，两眼通红的。随后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又故作善良的开口：“不过，嫔妾能有几分像璟妃娘娘，也是嫔妾的福气。”
柳嬷嬷在一旁听着一肚子火气。
她承认她更喜欢璟妃一些，之前也是对张答应无感。但张答应怎能张口就来？
分明是张答应自己扮做璟妃的模样邀宠，被皇上识破罢了。张口闭口璟妃，但此事是跟璟妃娘娘无半分关系。
璟妃也真是晦气，摊上个这个人物。
太后不知真正的情况，故作心疼张答应：“皇帝未免也太感情用事了。”
“太后娘娘切莫因为嫔妾而与皇上闹不愉快。”张答应诚惶诚恐的起身，俯身：“太后，都是嫔妾多嘴了。”
“你无错，快起来吧。”
柳嬷嬷欲言又止。
夕阳慢慢地坠下山去了，满天红霞，好似天女撒下一件红衣裳。路边的花草树木好似都披上了一层红色的轻纱，一群鸟儿从天空掠过，在视野里留下一串美丽的剪影。
张答应带着太后逛了行宫凉爽的几处。
第195章 太后谈话
太后瞥了一眼柳嬷嬷，淡淡道：“你有什么就说吧。”
这一路上，柳嬷嬷都不知欲言又止多少回了。柳嬷嬷也跟在她身边几十年了，柳嬷嬷一个动作，她就知道在想什么。
柳嬷嬷抬眸道：“太后是真的相信张答应所言。”
太后嘴唇微翘，指甲缓缓滑过茶盏斐漏芙蓉花盖，让人看不出心里所想：“你觉得呢？”
柳嬷嬷不敢言语。
太后啜饮一口茶，意味深长道：“你跟在哀家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哀家？”
想当年，她也是一步步从低位升上来的。经历过的大风大雨，恐比她们喝过的茶都要多。从嫔到贵妃到皇后，再到现在的太后。
她只是年纪大了，并不是傻了。那些想利用她的蠢笨嫔妃还没那个本事。
后宫里的女子怀着什么心思，打着什么主意，她最清楚不过。
更何况，仅凭一人之言，她又怎会怀疑自己的儿子，反而去相信一个毫无名头的宫妃？
过了好半晌，柳嬷嬷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俯身道：“太后英明。”
柳嬷嬷对自己也真是无话可说了，太后是什么人？能被一个小小的答应给瞒了去？
她也是瞎操心了。
太后笑着问：“说罢，张答应究竟是怎么惹恼了皇上。”
“奴婢怕污了太后的耳。”柳嬷嬷垂头，这件事情真要说起来确实不大好听。
太后什么荒诞之事没见过，什么流言没听过。她今日非要知道张答应做的那些糗事了，太后不容拒绝道：“说罢。哀家听着。”
柳嬷嬷深吸一口气，“奴婢听说，张答应多次模仿璟妃的一言一行。并多次在月下衣衫单薄、矫揉造作、凹显身段。故意引皇上前来。”
这可不是柳嬷嬷夸大其词，张答应衣衫单薄、矫揉造作、凹显身段，可都是不少人亲眼所见的。
只是，张答应尖着嗓子说她就是皇上的棠棠这些话，柳嬷嬷还是没能说出口。
太后饮了一口茶，压下心底微微的惊愕。
张答应果然好大的胆，作为后宫的嫔妃，在外面就衣衫单薄、矫揉造作、凹显身段。
她见过最甚也就是抚琴邀宠，轻歌曼舞邀宠。凹显身段的确确实实还是第一回 见。
“皇后就没让她好好学学规矩？”
柳嬷嬷道：“回太后，皇后扣了张答应三个月的俸禄，撤了张答应半年的绿头牌。”
太后冷嗤一声。只打雷不下雨又有什么用。
太后眉目间的春水不在，微微蹙眉：“你去传话，让明贵妃看着办。该罚就罚。”
言罢，柳嬷嬷正想下去吩咐。又听到太后略显疲倦的声音：“让清棠来用晚膳。”
柳嬷嬷应了一声。心里却叹了叹气，太后到底还是受了张答应的影响。希望太后、皇上和璟妃能如往常般吧。
群山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暮色已经模糊起来了，堆满着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平淡下来，没了色彩。
沈清棠到了寿康宫，便见柳嬷嬷候在院子里像是在特地等她。
柳嬷嬷知道太后也是真心喜欢沈清棠，同样，她也是打心底欣赏沈清棠的，也不希望太后和沈清棠被旁人挑拨了去。
柳嬷嬷希望沈清棠和太后能像往常一样，随后，笑着道：“娘娘，您见太后之前。奴婢还是要多嘴吩咐几句。”
沈清棠点头，含笑道：“柳嬷嬷且说着，清棠都听着。”
“太后本不想管后宫之事，也不想过多管皇上之事。但后宫难免有几个多嘴之人来嚼舌根，还望娘娘能和太后娘娘能好好说说。”
“娘娘还怀着身孕，太后自然不舍得怪罪娘娘。”
原本沈清棠还在疑惑，太后怎么好端端的来找她用膳。如今听柳嬷嬷一言，心里有些了然。原来是后宫之中，有人对她不满了。告状告到太后这了。
沈清棠发自内心的感谢：“多谢柳嬷嬷，清棠知道了。”
若是没有柳嬷嬷，她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还可能会让太后失望。
“娘娘进去吧。”柳嬷嬷颔首。
看着她的背影，柳嬷嬷无声的笑了笑，就凭她自称清棠而不是本宫，她就知道她没看错人。璟妃娘娘如此聪慧，定不会发生嫌隙。
她也可放心了。
“清棠，你来了。”太后笑道。
沈清棠扶着肚子屈膝问安：“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浅笑盈盈，给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扶着沈清棠起身：“你身子不方便，就不必多礼了。”
言罢，朝她招了招手：“来！来哀家身边！”
沈清棠到太后身边。
她腰部和肚子间的曲线十分圆润，太后轻轻摸了摸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有些疑惑道：“才五个月身孕，怎么肚子这么大？”
她当初怀轩儿的时候，七个月的肚子倒像清棠五个月的肚子。
沈清棠微微低下头去，轻声在太后耳边说了一句话。
只见，太后惊喜的抬头再次确认：“当真？”
沈清棠含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喜讯使太后眼里有了神采和光芒，喜悦飞上眉梢，唇边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摸着她肚子的手更加轻柔。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轻快的节奏。
太后笑容满满：“快！坐下！别累着。”
“太后，晚膳已经备好了。现在开膳吗？”柳嬷嬷问道。
太后点点头，嬷嬷这是在提醒她皇帝得知消息后，恐怕就要赶来了。
还在皇宫的时候，她也因为这事，单独找过皇帝，可每一次，皇帝都会找话，讲这件事给搪塞过去。
再不济，皇帝也会进后宫，像是做做样子给她看，给那些大臣看。不过几日，又恢复了原样。
这一回来行宫，皇帝连样子也不愿意做了。直接专宠清棠，清棠若是没怀孕还好说，可清棠还怀着孕。
太后实在是没法从皇帝这下手了，只能寄希望于清棠，望清棠劝劝皇帝。
太后收起了脸上的笑。看着比方才严肃了一些：“清棠，哀家听说这些日子来皇帝都没踏进过后宫，反而一直歇在你那？”
沈清棠略一迟疑，随后点点头。
“你是个好孩子，承儿一直专宠于你，也不成样子。清棠，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清棠明白的。清棠知道该怎么做。”
第196章 雨露均沾
太后握住沈清棠的手，声音略带着心疼：“清棠，你是个好孩子。哀家有愧于你。”
若不是清棠姨娘的相助，她根本走不到这个地位。她曾暗自发过誓一定要护住清棠，可不仅护不住，还要让她受委屈。
太后心中既有愧疚也有心疼。
但面对大局，她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只能委屈了清棠。
沈清棠看出太后心中的复杂，回握着太后的手，轻巧道：“臣妾并不觉得委屈，臣妾知道太后其中的苦衷。”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
——
夜色越来越浓了
萧奕承到清音阁的门口之后，发现平时敞开的大门，今日关得严严实实的。
一脸深思的盯着紧闭的大门。
他今日有惹棠棠生气吗？他今天早上有吵醒棠棠吗？他有跟其他嫔妃说过话吗？
萧奕承问了自己一连串的问题。
没有吧。
曹德润敲了敲大门。心道，娘娘是又跟皇上闹矛盾吗？怎么一闹矛盾就喜欢关门呢？这群下人也是没个规矩的，也不知道偷偷开个缝。
敲了好半晌，依旧没有人来开门。
这个时候来的也只有可能是皇上了，下人们当然知道。还不来开门，那肯定是娘娘的意思了。
萧奕承皱眉，一只手抚着下巴，一脸深思的问：“曹德润，朕…有惹璟妃生气吗？”
曹德润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回皇上，奴才愚钝，倒是觉得您这两日一直都和璟妃娘娘好好的，没惹璟妃娘娘生气啊。”
主要是，这两位主子若是真的拌了嘴。他也不知道呀。
他也只能在表面上观察两个主子，两个主子真的是蜜里调油，并未生气，也并未拌嘴。
萧奕承想了个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沉吟片刻：“那朕……今日有和其他嫔妃搭过话吗？待在一处过吗？”
曹德润再次仔细回想：“回皇上，您今个一直待在凌君阁里，并未遇到其他嫔妃呢。”
是啊！他今日一直待在凌君阁，哪里有碰到其他嫔妃，就算其他嫔妃有意愿来献殷勤，也都被一一回绝了。
萧奕承愈发不解。
屋内
代云刚刚打探到了小道消息，正讲给沈清棠听：“娘娘，今儿个在太后面前嚼舌根的是张答应。”
沈清棠有想过是胡妃、乔昭仪……这些位分较高的嫔妃，可独独没想到，竟是那个名字与她相似的，小小的答应。
带着嘲讽开口道：“你说她有什么底气去太后面前嚼舌根？”
“奴婢觉着，张答应只会些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代云带着阴阳怪气开口。
沈清棠认可的点头。
上一回是扮作她的模样东施效颦，这一回又是去太后面前嚼舌根，当真是只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你出去跟皇上说一声吧。”
萧奕承正准备翻墙而入的时候，清音阁的大门开出了一小条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