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小姑娘偶尔还会回来一趟,但她父亲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没过多久小姑娘应该是考上了大学,从那以后就真的再也没见过了。
“后来有天我看电视,突然发现那上面的女演员不就是我家隔壁的这个小丫头吗,”奶奶乐的合不拢嘴,“你这个小子也是,大街上好多你的广告牌,奶奶每次看到都高兴。”
宋宴辞笑,“奶奶您记性真好,这么多年没见还能认出我们。”
“你们两个从小就在一起玩,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能记得不清楚吗。”奶奶欢喜的拍了拍他。
是啊,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对她一无所知。
“哥,回家的机票给你订哪天的,”大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有两个通告延期了,你可以提前一天回去。”
宋宴辞看了眼他递过来的行程表,“你不用管了,我自己来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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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栖回到家,看到门口放着一个大箱子,打开翻了翻,发现是新年粉丝寄到工作室的信件和贺卡纪念册,谭靖叫人打包好都给她送过来了。
她很少收礼物,于是粉丝总是喜欢写信,或者手工制作一些东西送给她,没机会见面的时候就全部寄到工作室,由工作人员先进行筛选,将贵重的原封不动退回,其余的都送到顾念栖家里。
她家的书房,就是专门用来收藏这些信和纪念品的。
顾念栖将箱子拖至书桌旁,盘腿坐在地毯上,先将里面的东西大致浏览了一遍,发现信件中果然夹杂着一本相册笔记。
封面是软牛皮,天蓝色,她的应援色。
每一页都贴着拍立得照片,相纸上用马克笔记录了一些心情之类,很简洁的想法和感受,字体卡通,感觉像是用照片在写日记,
每一页都写着日期,每一页都会有不同的风景,唯一不变的是当天的日落。
整本日志都很治愈,可以说是是顾念栖每年最期待收到的礼物。
她将相册浏览完,然后放进书架一个单独的隔档,整整齐齐的一排。
她出道的第五年,这是第五本。
每一本的书脊上都有一句拉丁语,今年的是,
Carpe diem
她站在书架前静静观望了片刻,然后才回去继续整理别的信件。
在刚出道,心理状况还不是很稳定的那些时候,这些饱含心意的礼物的确带给她极大的鼓励,也一度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顾念栖拆开信一封封的读着,面庞被缱绻滑落的发丝所遮挡,看不分明,但灯光融融落下,却依旧折射出她眼底的光。
在回家的车程里,她告诉谭靖关于上综艺的事,她可能还需要多一点时间考虑,但现在,她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起飞前的那通电话,谭靖说可以借此机会让观众了解她,她回答说怕被更讨厌的那句话,其实不是为了推脱编出来的假话。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喜欢,是谭靖的再三坚持才让她重新走回了这条路。
随着收获了越来越多的粉丝,她反倒越发的惶恐,于是只能更加尽力地演好每一个角色,反之将自己本身的灵魂愈藏愈深。
她的人生是在不断被抛弃中前进的,她从前坚信一个不断被抛弃的人,又怎么会得到长久的爱。
但其实每一年粉丝寄来的信都在告诉她一句话,无关任何,他们没有理由的想陪伴她很久很久。
或许她早就不用藏在壳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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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回到家的这几天,顾念栖感觉身体里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大概整理了一下,倒在床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很久没有这样无所事事,又无比悠闲的生活过了,整天躺在家里放空,时间却好像加了速似的,很快便到了年三十。
前一天晚上追剧追的太晚,顾念栖一觉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手机里已经堆满了各种祝福短信。
宋宴辞的消息挤在一群花式祝福中间,显得有点不和谐,也更显眼。
C:【今晚来我家吃年夜饭吧,通告耽误了,我还在京市】
键盘上的字打了又删,顾念栖思索半晌,还是没有回复。
他们分开和重逢的都太突然,她还完全没想清楚该怎么面对他。
是不告而别的好朋友,还是曾经的暗恋对象,
反正都不是什么容易相处的关系。
他叫她别躲,但她似乎做不到。
顾念栖烦闷地抓了抓头发,索性当做没看到,然后爬起来去浴室洗漱,刷牙的时候,看到安安发来消息,
安安:【念栖姐,除夕快乐!】
安安:【这几天忙忘了,有件事还没跟你说。】
顾念栖顺手回复,
栖:【什么事啊?】
安安紧接着连发了好几条语音,顾念栖随手点开,然后将手机放在一旁,继续刷着牙。
“就是你被送进医院的那天晚上,宋顶流来看你了,陪了你一晚上,天快亮才走的。”
顾念栖拿着牙刷的手一顿。
“大雷说他们那天录完节目看到消息就立刻订机票赶过来了,但因为后面还有通告,所以一大早就又去赶飞机了。”
顾念栖想起记忆里那个模糊又深刻的轮廓,心仿佛被什么无形牵起,
那原来不是梦。
她又想起路凡提到过的,他那段时间还感冒发着烧。
“我觉得他真的还挺在意你的,不然有哪个人会在那么繁忙的行程中,不眠不休的跑来看你啊。”安安的声音源源不断传出来,
“而且他还特意叮嘱我,让我别告诉你,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
“姐,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我真的太太太好奇了,就给我透露一点点嘛。”
顾念栖暂时没心情跟她解释太多,只说了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别操心,然后就看到宋宴辞又发来了消息:
C:【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妈来看我,也想见见你。】
C:【地址告诉我,下午五点我去接你。】
作者有话说:
宋宴辞:家庭住址什么的这不就套出来了
*Carpe diem 抓住当下
第8章 Chapter 08
◎顾小息,你学我◎
顾念栖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没良心。
她是跟着父亲长大的,一直以来对于母亲的印象很模糊,不仅是对于这个人的形象模糊,还对于她和父亲的关系模糊,不清楚究竟是两地分居,还是彻底分开,
父亲从不跟她说这些事,她也就懂事的不问。
顾锦程是申城有名的大律师,顾念栖三四岁那时正是他工作最繁忙的时候,只能请了保姆照料顾念栖的生活,接送她上下幼儿园。
原本工作和家庭就这样得以协调,但直到有一天,他难得下班早,回来正好目睹小小的顾念栖卡在二楼阳台的护栏里摇摇欲坠,他急匆匆冲进家门,却看到保姆正悠闲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后怕不已,从那之后凡事亲力亲为,但到底力不从心,还是宋母陈皖提出可以代为帮忙照看顾念栖。
多年邻居,原本就相熟,再加上顾念栖和宋宴辞上的也是同一所幼儿园,顾锦程也算放心,于是从那之后,顾念栖就成了宋家的常客,碰到顾锦程加班出差的时候就直接睡在宋家,时常一住就是好几天。
陈皖是个很温柔的女人,长相清婉,说话也是柔声细语,更是做得一手好菜,跟她相处的时光,可以说是很大程度上填补了幼时顾念栖对于母亲的空白概念。
但高三那年发生了太多事,也有很大一部分宋宴辞的缘故,顾念栖搬走后就没有再回去过。直到出发去大学报道的前一天,她想去跟陈皖和宋父宋承衍道别,但开门的却是保姆,告诉她太太前不久定居澳洲,不会再回来了,临走前还留了话,说如果息息过来,告诉她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顾念栖也是那时候才发觉,以前因为住得近来往密切,又有宋宴辞这个媒介在中间,自己甚至连陈皖的联系方式都没曾留过。
从那之后,她在这座城市的最后一丝念想也断了,
除了偶尔有活动,基本没有再回来过。
于是看到宋宴辞说陈皖回来了的消息,顾念栖没多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当然,安安刚才跟她说的话也起了效果。
看到宋宴辞问地址,她下意识就将自己家的定位发了过去,反应过来后觉得不妥,又赶紧将消息撤回,
栖:【我自己过去,你把地址告诉我就行。】
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慢了一步,宋宴辞就像抱着手机在等似的,她刚撤回,他就回复了一句已经看到了。
C:【我妈列了一堆东西让我去买,买完刚好顺路去接你,不用客气】
也不等顾念栖回复,他又补充道,
C:【不过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就和我一块去吧,刚好东西有点多,我可能提不动。】
借口找的太明显,顾念栖扯了下唇角,能信你才有鬼。
但转念一想,尽管这次邀约仓促,但多年不见,她还是得给陈皖准备几件像样的礼物带过去才行。
栖:【那你早点过来吧。】
C:【多早算早?】
顾念栖想了想,
栖:【两个小时,我收拾一下】
宋宴辞回复了个行。
顾念栖私下里不太喜欢化妆,穿衣服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但今天难得的化了个淡妆,又待在衣帽间翻找了一通,正焦头烂额,准备找虞谣求助搭配方案时,忽然想起来自己是要跟宋宴辞一起出去,
太危险了。
于是她便不再折腾,从衣柜里拽了件最不起眼的黑色羽绒服,扣了顶黑色鸭舌帽在头上就下了楼。
必须怎么低调怎么来。
宋宴辞的阿斯顿已经停在楼下了,见她下来,他按下副驾的车窗,朝她招了下手。
顾念栖发现他也穿了一身黑,黑色外套和高领毛衣,黑色休闲裤,黑色马丁靴,同样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
还和她的是同一个牌子。
宋宴辞神色也是一怔,而后挑了下眉,眼角弯起的弧度蕴着痞,“顾小息,你学我。”
“我哪……”
有字还没说出口,她蓦然想起那天在飞机上,他戴的帽子好像就是这顶。
“我也不知道你会戴,不对,我根本没注意你那天戴了这款帽子。”
她绞尽脑汁地解释着,但宋宴辞只是将手懒懒搭在方向盘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
目光明明白白表述着小时候流传甚广的一句话: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顾念栖被他这种眼神盯着,热意一股接一股的往脸颊上涌,零下的天气都不足以消散这种灼烧感。
她此刻格外庆幸自己带了口罩才不至于让自己的窘迫显露无疑,收回准备按门把的手,“我回去换一下,很快。”
“回来,”宋宴辞立刻叫住她,探身替她打开车门,“这款logo又不明显,没必要,而且商场今天下班会比较早,不赶紧出发会来不及。”
最终顾念栖还是妥协,原封不动地坐上了副驾驶。
只不过在系安全带的时候,她猛然想起了些什么,转头看向宋宴辞,“你驾照…什么时候拿到的。”
宋宴辞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昨天啊。”
表情理所当然,并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顾念栖默默将系了一半的安全带收了回去,“我还是回去一趟吧。”
“干嘛。”
“拿一下我驾照。”
咔嗒一声,宋宴辞面无表情地锁上了门。
大年三十,街上车水马龙,道路两旁的店铺都装饰得红红火火,年味十足。
其实宋宴辞在韩国很早就拿到了驾照,回国后就办理了手续,通过考试后换成了国内的版本。
顾念栖起初还一直很紧张地握着扶手,但逐渐发现他开车很稳,没有出现任何她想象中那些‘刺激’的情形,也就慢慢放松了下来。
松散又深沉的蓝调萦绕在车内,音量虽不大,但足以让两人即便沉默着也不显得太安静。
顾念栖借着帽檐的遮挡,不动声色的望向旁边,目光所及,先是那一双冷白修长的手。
他很瘦,握住方向盘时突起的掌骨明显,皮下青色血管隐隐可见,动作闲散又游刃有余,
和她幻想当中的几乎别无二致,又生动许多。
她又不免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比如他曾经说以后……
“你可是第一个坐我副驾的人。”
正在思绪中缠绕的话语实实在在出现在耳边,顾念栖一时怔愣,而后转头,视线落在他脸上。
说起来也算是浓颜系的一张脸,但他的双眼皮褶皱并不是非常宽,眼窝也不深,而山根和眉骨都极立体,下颌线条流畅又利落,是很少见的优越样貌。
这些年他变了许多,但细微的表情和小动作,又让他看起来分毫没变。
似乎是在帽檐的遮挡下有恃无恐,顾念栖就这样看着他,眼睫缓缓掀动了下,
他该不会还记得。
车速均匀地行驶着,察觉到她的视线,宋宴辞歪头看她一眼,很精准地捉住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他轻笑一声,头转回去后唇角还扬着浅浅的弧度,颇有些撩到人之后的得逞意味,
“体验感是不是还不错。”
顾念栖将口罩又往鼻梁上方拉了拉,微微清了下嗓子,但最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像是叹息,又像是赞同。
-
车子驶入京市最大购物中心的地下车库。
从停车位的数量来看,今天的人算不上少。
“阿姨让你买的东西都有哪些。”顾念栖问道。
“都是些食材之类的,她给我列了个清单。”宋宴辞解开安全带,手伸进口袋翻找。
“那你去超市,我去楼上买点东西。”顾念栖安排道,
反正跟宋宴辞大摇大摆的进入人这么多的公共场合,她可做不到。
“你确定吗。”宋宴辞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展开,A4大小,娟秀字迹满满当当列了一整页。
“我说过东西有点多,我提不动,”宋宴辞眉梢动了动,“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骗你陪我逛超市,故意找的烂借口吧,”
你猜对了。
顾念栖一时语塞,略微思忖,拿过他手上的清单撕成了两半,然后在他略带惊疑的目光中,将其中一半塞进了自己口袋,
“一人一半,分头行动,这很合理吧,还比较节约时间。”
……
宋宴辞没想到她能来这么一招,忽然觉得这的确是个烂借口,还劳烦陈皖女士足足写了半个小时。
“我先上楼买东西了,一会就在这里见。”顾念栖打开车门,又不放心的回过身叮嘱道,“一会如果在超市碰见,装不认识走开就好了,人多眼杂,你也不想让团队大过年的加班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