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乔打开一罐烘干桂花,用木勺舀了一点,分别撒在两个杯子里。
盖好桂花罐子,温乔说:“我先把披萨端出去,你拿一下酸梅汤。”
周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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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周蔓和温乔坐在清吧二楼阳台,边看风景边聊天。
橘色夕阳斜斜地笼过来,勾勒出女孩们姣好的身形轮廓,给她们添了几分不经意的自然美。
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披萨和两杯冰镇酸梅汤。盛放酸梅汤的玻璃杯壁沁了水珠,阳光下,水珠折射莹润的光芒,好不美丽。
“蔓蔓,你上大学那会儿,咱们见面的频率还挺高的。”温乔感慨,“但你毕业之后这几年,除了过年,要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
签经纪公司之前,周蔓断断续续演过几部戏,不过由于资金问题,那些戏直到现在还没完成制作,更别提播出了。
大三下学期,她签约盛世青禾,工作逐渐步入正轨。毕业后,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剧组。不拍戏的时候,也要参加各种商务活动,跑通告,几乎没什么休息日。
直到今年四月,她才勉强有了一个假期。说起来,她还得感谢穆川,要不是为了给《天生一对》留档期,她可能得忙碌到年底才得以喘息。
周蔓喝了一口酸梅汁,缓缓道:“下半年开始,我的工作方向会调整,应该不会那么忙了。”
温乔若有所思,“下半年你有空的话,要不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周蔓闻言一愣,“你要结婚了?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温乔晃了晃左手,秀出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银戒,笑得灿烂,“闪婚,上周刚领的证。”
她说着顿了几秒,“不过,除了我和我老公,你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周蔓震惊地看着温乔,樱唇轻翕,好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她深吸一口气,默默平复心情。
半晌,周蔓酝酿着开口:“乔乔,上周你给我发微信,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想说这事儿?”
温乔点点头,脸颊染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其实,那天我挺激动的,但又觉得这么大的事,微信通知对不起咱们的交情,就没说。”
周蔓扒拉了一块披萨,好奇地问:“你跟你老公是怎么认识的?”
“上个月,我去西南采风,路上意外认识的。”温乔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灵活举例,“就跟你和沈嘉珩在综艺上演的那段差不多。”
周蔓原以为那样的桥段只会出现在电视剧或者言情小说中,没想到竟然会在她的身边真实上演。
“当然了,唯一不同的是,我并没有轻生的打算。”
“遇到他我才知道,原来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
“……”
温乔娓娓道来,缓缓地讲述了她跟她老公的故事。
说到最后,她拧着手指,紧张地问周蔓:“我知道,在大多数人看来,我这个决定冲动且幼稚。蔓蔓,你怎么看?”
夕阳的余晖里,周蔓坐在座位上,认真地思索了很久。
她回答温乔:“我看得出来,在这个问题上,你有点紧张不安。即便如此,你仍然做了。我并不觉得这是头脑发热的冲动之举,而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勇敢。”
“谢谢你跟我分享你们的故事。我们是朋友,我自然会祝福你。”周蔓笑着,眼底露出淡淡的温柔,“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我更愿意相信美好的灵魂惺惺相惜。”
“刚刚你提到他的时候,表情很放松,没有一点拘谨。我相信,在这段关系里,你一定很快乐。”周蔓看着人,她的眼神坚定,语气却柔软无比,“乔乔,有时候心可能会说谎,但身体反应不会。”
“……”
温乔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周蔓脸上。她一瞬不瞬地瞧着夕阳里的女生,唇角不自觉上扬。
周蔓愣了下,“怎么了?”
她下意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周蔓略显茫然地抽了张纸巾,正准备擦嘴唇。
对面,温乔敛了神色,摇头说:“没有,你脸上很干净。”
温乔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感慨:“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是个男的,肯定会对你动心。”
周蔓赫然一怔,“嗯?”
温乔:“我看网上那些分析,大家都说是沈嘉珩先动的心,我一开始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他每天跟你朝夕相处,除非他戒过毒,否则怎么可能忍得住?”
话题转变太快,周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顿了顿,理解了温乔的弦外之音,瞬间羞红了脸。
“乔乔,我们不是在讲你跟你老公的事情么?”周蔓低头喝酸梅汤,软声,“怎么绕到我身上了?”
温乔摊手,打趣道:“你知道的,我水瓶座嘛,思维跳脱。”
周蔓一噎,她看了眼天边渐渐消失的夕阳,默默岔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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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这天,周蔓睡了个懒觉。
零点收到太多生日祝福,她一个一个回,弄到很晚才睡。
等她起来,洗漱完下楼,意外瞥见奶奶在厨房里忙活。
周蔓心下一凛,“奶奶,您身子虚,得好好休息,怎么过来做饭了?”
奶奶去年做过手术,后面一直在修养,家里人没舍得让她干重活。
周蔓说着要帮忙,被奶奶拦下,“囡囡别担心,我休息了快一年,好得差不多了,擀个面也不费啥事儿。”
长寿面是奶奶的拿手好戏,在他们家,过生日吃长寿面是固定仪式。
周蔓苦口婆心,又劝了几句,实在劝不动,只好在一边默默打下手,给奶奶准备做长寿面的其他食材。
长长的面条被卷成一团,扔进咕咕冒泡的开水里,依次加入西红柿、木耳、青菜,最后放入调料混煮。
眼见面煮得差不多了,奶奶又开了旁边一个灶,架着平底锅,不紧不慢地煎了一个漂亮的荷包蛋。
不久,奶奶关火,将面捞进碗里,倒入汤汁,把荷包蛋放在最上面,淋上几滴秘制芝麻香油。面汤的香气在这一刻被放大,顺着风从厨房飘到客厅。
周蔓在客厅里拿了湿纸巾,递给奶奶擦脸上的细汗。
“谢谢囡囡。”奶奶笑道,“你稍微等一会儿,等面凉了再吃。”
“好。”周蔓轻轻颔首。
周蔓拿托盘装面,将热腾腾的长寿面端到餐厅,放在餐桌上。
家里四处开着冷气,面没放多久就不烫了。她坐下来开吃,面还是记忆里的味道,抬头看人,和几年前相比,奶奶两鬓斑白,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奶奶摘掉围裙,走过来问她:“囡囡,面条好吃么?”
“好吃着呢。”周蔓莞尔一笑,“奶奶的厨艺十年如一日的好!”
“我家囡囡嘴可真甜。”奶奶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
“对了。”周蔓四处张望,“怎么没看见爷爷和程叔,他俩干嘛去了?”
“哦。”奶奶拉开椅子坐下来,喝了一口水,缓缓道,“前几天,我在庙里给你求了个玉观音,大师说要开光,得等几天。你爷爷去拿了。”
“至于你程叔嘛,”她放下杯子,“他今天请假,带孙子出去玩了。”
正说着,爷爷拎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周蔓帮他卸下东西,“您买了什么?这么多?”
爷爷打开袋子,把东西拿出来,如数家珍似的介绍,最后总结:“一言以蔽之,都是大师开过光的宝贝。”
“对了,这个玉观音给你。”爷爷激动道,“大师说老灵了。”
周蔓无奈地笑了笑,没好意思扫他的兴。她戴上玉坠,给两位老人全方位展示了一下。
“囡囡,我跟你讲啊。”爷爷滔滔不绝,“大师说,这块玉可以佑你吉祥平安,你平时多戴戴,积攒积攒福气哈。”
周蔓点点头,“好,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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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别墅顶楼露台。
露台开阔,坐在这里远眺,可以看到矗立在江边的城市地标——云梦塔。
摆好蛋糕和蜡烛,爷爷往外看,发出一声喟叹:“今天周四,云梦塔不亮灯,还蛮可惜的。”
“马上周末了。”周蔓点燃蜡烛,一脸云淡风轻,“过两天再看呗。”
说完,她双手合十,鼓起腮帮,正要吹灭蜡烛,忽然,天空中传来一道爆炸声,听上去像是……
周蔓循声抬头,看到了一束接一束的璀璨烟火。
五彩斑斓的烟花迅速升空,在漆黑的天幕中绽开。
灿烂的花火拼凑成一只只可爱的小兔子,很快又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天幕下,高耸入云的云梦塔,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灯光与烟火交织,共同构成这个城市此时此刻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反扣在桌面的手机轻微震动,周蔓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沈嘉珩」。
她下意识站起来,往角落里走。
电话接通,背景里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女生恍惚了一瞬,脑海里倏地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刚准备问,忽而听见男人对她说:“蔓蔓,抬头。”
周蔓抬头,目光所及处,字母样的烟火聚在一起,凑成了一个句子。
下一秒,耳朵里清晰地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如醇酒般惹人沉醉。
“Bon Anniversaire.”
“生日快乐。”
抑扬顿挫的语调,如同鼓点一般,一下一下敲击在周蔓心上。她呆愣在原地,莫大的欢愉从心底升起,转瞬之间蔓延至全身。
周蔓默默做了个深呼吸,修长纤细的手指捏着手机,声音不自觉软下来:“你来江城了?”
“……在云梦塔附近?”
电话那边,男人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周蔓的心被撩起,悬在空中,既期待又害怕希望落空。
她紧抿着唇,按捺住狂跳的少女心,安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不是。”沈嘉珩忽的开口,短暂的停顿过后,他说——
“我在你家楼下。”
周蔓躁动的指尖一顿,左胸口,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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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周蔓重新坐回去,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沈嘉珩的声音,整个人不在状态,心不在焉。
此时,被烟花吸引的二老回神。
爷爷瞥见蛋糕上仍然燃烧着的那两根蜡烛,看着周蔓,和蔼一笑,“囡囡,该吹蜡烛许愿了。”
周蔓微微倾身,轻轻吹灭蜡烛。她双手合十,快速地许了个「愿家人平安健康」的愿望。
“好了。”她睁开眼,说。
爷爷拔掉蜡烛,拿起蛋糕店配的透明切刀,将蛋糕分块。
周蔓混乱着,各种声音在心里打架,最终,某个声音占了上风。她赫然起身,从座位上站起来。
身下的椅子摩擦过地面,发出刺啦一声响。桌子两侧,二老闻声一齐抬头,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环境音里,盛大的烟火仍在继续。江的那边,云梦塔也在熠熠发光。
“囡囡?你不舒服么?”爷爷奶奶颇有默契,齐声说。
周蔓垂眸,目光扫过二人,“爷爷奶奶,你们别误会,我好得很,没有不舒服。”
紧接着,她拿起桌上的手机,轻轻晃了两下,“是这样,我朋友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找我。我现在得出去一趟,蛋糕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说完,她趿着拖鞋,一溜烟地跑下楼去,像一道闪电似的,飞快地消失在二老的视线里。
露台之上,二老面面相觑,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过了许久,他们堪堪回神,慢条斯理地吃了口蛋糕。
“光吃蛋糕挺无聊的。”奶奶提议,“要不看会儿录像?”
爷爷点点头,“领导,要看哪卷?”
他们家囡囡的成长记录可太多了,从出生录到高考结束,足足有二十多份录影。
“三岁那卷。”
“行,我去拿。”
-
周蔓一路小跑出来,她站在门口,轻喘着气,四处张望。
视线里空空荡荡,没有半点人影。她拿出手机拨号,嘟了几声没打通。
她放下手机,往前走了两步,不经意间低头,才发现自己没有换鞋。
远处的天空,烟火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着。女生捂着心口,慢慢缓缓地蹲下来,努力调整跌宕起伏的心绪。
没多久,身后传来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她听见有人从车上下来。
周蔓抱着膝盖,没有回头。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沈嘉珩已经走了,她下意识认为这个人不是他。
直到路灯下的影子将她笼罩,直到身侧传来熟悉的气息……
周蔓将身体转了个方向,微微抬头,一脸委屈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此时此刻,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恋爱有时会把女生变成所谓的「作精」。
可能是因为,一旦陷入这种只有两个人的关系里,每一个细微的情绪都会被放大,甚至无限放大。
就像现在,他只是一个电话没接,只是晚了几分钟出现,她的心里就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这种「难受」的感觉,甚至盖过了这场意外之喜带来的欢喜。
男人扶着她起来,柔软的指腹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温柔地唤了她一声,问:“怎么哭了?”
周蔓听到这话,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她垂着眼,瓮声瓮气:“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一直不接。”
事实上,开车不方便接电话很正常。更何况这边坡道多,不怎么好开。
怕他说自己无理取闹,她越说越小声,声音最后低到轻不可闻。
男人张开双臂抱住她,柔声:“抱歉,刚才拐角要转弯,就没接。”
他顿了顿,“我下次注意。”
周蔓闻言怔住,她靠在他怀里,理智一瞬间回笼,霎时羞赧不已。
“不用。”她小声说,“安全至上,我刚刚说话没过脑子。”
头顶静了静,过了一会儿,沈嘉珩提议:“蔓蔓,要不去车上聊?”
周蔓环顾四周,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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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别墅外,掩映在道路一侧的绿树之下。树影随风轻晃,掠过车身,颇有几分电影场景的味道。
车里开着冷气,空调风呼啦啦怼着吹,弄着周蔓有些不舒服。
沈嘉珩察觉到,他关掉空调,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脸上未干的泪痕。
眼前这张脸青春靓丽,气质出众,第一眼看上去,不像是爱哭的那种人。可跟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小姑娘梨花带雨地哭了好几回。
沈嘉珩想着,心底没过一丝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