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铃声时,备用拖鞋已被她找出摆在了玄关处,林夏开了门,就看到他手中拎了购物袋。
她愣了下,虽然这是个奢侈品袋子,但他这是里面装了宵夜?
程帆把袋子递给了她,换了鞋走进客厅。进来后感觉颇不适应,这里异常的空旷,基本的室内装饰品都有限,“电视呢?”
“坏了,送去修了。”
林夏拿出购物袋里其中一个盒子,扯了包装精美的丝带,掀开发现是一个钻石手镯。她打开卡扣,在手腕上试戴了下便脱下放进了盒子里。
“谢谢,我很喜欢。”
另一个盒子打开,是同系列的镶钻耳环。林夏没有试,将两个盒子随手放在了茶几上。
“吃晚饭了吗?”
“没有。”程帆看了她方才的动作,她似乎没多么喜欢他买的礼物。
“酸奶,还是小馄饨?”他最好是选酸奶,她就不用下厨了。
“小馄饨吧。”
林夏去厨房烧了锅水,从冷冻层里拿出一盒小馄饨,料包中有一包猪油,她将冻住的油放在锅盖上,站着等待水被烧开。
锅中水汽慢慢蒸腾而起,积攒着热意等待沸腾,她正看着锅盖上的水珠发呆时,忽然感受到背后的拥抱。
“不喜欢耳环吗?”他摸着她的耳垂,夏天她总是衬衫居多,经常是一对简单的耳饰用以搭配。温润的珍珠,或耀眼的钻石,都很配她。
“不啊,我很喜欢,戴了又要脱有点麻烦。怎么突然给我买礼物?”
他不是平时有闲心到特地给她买礼物的人,他也不是吝啬的人,副卡给了她,家用都他承担。
在首饰衣物包包上,林夏想要什么都能自己买,她不在乎这种仪式感。逢年过节大采购,她也不客气,一并刷他的卡买单。
“早到了机场,就逛了圈打发时间。”
林夏打开锅盖,怕沸腾的热水溅出来,拿着筷子将小馄饨一个个夹了放进锅里,再开大了火,几分钟就好。
“这里没有你的换洗衣物,一会吃完我们回家吧。”
“你经常住在这吗?”恋爱时他来过这里,结婚后倒还真没来过。
“没有,你出差,我又下班晚时就会住在这。”林夏转了身,他的衬衫被他不耐烦地扯了两颗扣子,她帮他捋顺了,“有你的地方才叫家,你不在,那么大的房子呆着都很寂寞。”
“这是在抱怨我经常出差吗?”听着她半真半假的话,程帆低声说了句,“这不是你一发信息,我就赶着提前回来了吗。”
“没有抱怨,家里总要靠你赚钱啊。不过你今天对我态度有点差,是不放心我,在查我岗吗?”
他没有回答,指了她背后的锅,“锅快开了,别溢出来。”
说完他就走出了厨房。
查岗?
程帆真没想过,他知道她绝对不是这种人。
只不过坐在家中颇大的客厅里,一向享受自由与安静的他,却觉得空无一人有些冷清。打了她的电话没接,当她终于接了说在家时,无名之火顿生。
当即只能做出一个决定,去找她,而不是等她回来。
程帆去了卫生间洗手,被她提醒了说“查岗”,他真无聊到扮幼稚,打开她的卧室门看了眼,简约的装修,里面几乎没什么摆饰,一张大床,烟粉色的床单凌乱地铺着。床头柜上放了本书,眯了眼一看,还是他的。
要关灯前,看到枕头旁的被子里捂着一小团东西,他走了进去,掀开被角,发现是一个玩偶熊。他笑了,真不知道她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抱着个玩偶睡觉。
被子再次被掀回了熊的身上,灯灭了,门关了后,卧室又陷入一片黑暗。
卧室旁依旧朝南的房间被用来做了书房,靠墙那面做了书架,一格格地里面塞满了书,角落里的一格放了一些照片。
有她和家人的合影,有和他的结婚照,也有一张她的大学毕业照。
林夏将调料包倒进碗里,捞完小馄饨后再舀了勺汤,虾米随之浮起。半透明的馄饨,皮如薄纱,包裹着鲜虾的肉馅。
看到他正从房间里走出来,脸色还挺不好,心情原本挺糟糕的林夏忽然被他这动作逗笑,“怎么,发现我偷情的证据没有?”
她又回厨房给他拿了个勺子,“有点烫,你慢点吃。”
薄如蝉翼的馄饨皮中带着汤汁,那么一丁点肉的鲜香在口腔中迅速被味蕾捕捉到,程帆慢悠悠地吃着,看着她拿着耳环在试。
他刚刚不过说了一句,她就给了反馈表示没有不喜欢。这到底是在意他的感受,还是把他当成了上司。
林夏不适应戴耳骨夹,废了番力气戴上去后,开了手机前置当镜子,竟然还挺好看。
放下手机时,发现他正看着她,她问了句,“好看吗?”
“还行。”
她脱下了耳环,随口问了句,“出差怎么样?”
“就那样,有点累。”程帆吃完了最后一个馄饨,抽了张纸巾擦了嘴,“在新加坡时,去程飞家住了两天,他晚上辅导完孩子作业后,得喝两杯酒才能缓过来。”
她笑了,“他也许该请个人来辅导,不然自己会被气死的。”
“还在那遇到了个熟人。”
“谁啊?”
“苏城的合作伙伴,上次他婚礼上我们见的。”
林夏将耳环收进了首饰盒里,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了李子望,但程帆这人很聪明,心眼和手段一样多,她犯不着在这件事上对他有所隐瞒。
“我有两件事跟你说讲。”
“你说。”
“第一件事,我爸在A市的地产项目,资金方找的是李子望,这件事我早两天才知道的。第二件事,李子望是我的前男友。上次在婚礼上我没有跟你说,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自从知道合作方是他后,你在出差,我就想当面跟你说这件事。”
程帆笑了,“所以你那天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是要跟我说这件事?”
林夏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其实并不是,那一天,她只是有点难过,在空旷的房子里,突然有点想要他陪她。
但是他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问她怎么样,伤心有保质期,她现在不需要了。
他们一向的相处模式都是如此,她并不怪他。
“是的。”
他沉默了两秒,淡淡地说了句,“行,我知道了。”
语气态度如同听下属的汇报,林夏心中想,可不是。
当人处于冷静而理性的状态时,便不会认为一切理所当然。一段表面门当户对的婚姻,实则是她仰仗他更多。
所有的危机公关都不如事前的预防,这件事上她的确需要跟下属一般,及时向他报告。
可能她的恋爱经验实在是太少,并不知道如何跟现任谈前任的问题。但这些事也太烦了,她没脑子想这些。她可从来没问过他的前任们,不感兴趣,也懒得问。
这件事在她这已经结束了,反正她提前告知过他。
林夏站起身,端着他面前的碗进了厨房,与锅一起放进洗碗机内。想起自己这几天眼睛有点干涩,她洗了碗蓝莓。
出来后发现他还坐在餐桌上,桌前放了包烟,打火机在手里打着转,他烟瘾重,但从不在家抽,她提醒了他,“阳台没封,你可以去外边抽。”
想起A市的招标,她还得找他帮忙引见下关键人物。
看着他依旧坐着没动,林夏从餐椅后双手环住了他,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他那边不参与具体管理,资金投资为主。见不到几次的,我提前跟你报备,行不行?”
“不用。”
手拨动着他的衬衫纽扣,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胸膛,“那你在瞎想什么呢?不要高估你老婆的魅力好吗?”
他抓住她乱动的手,“那我可能一直低估你了。”
“你这个马屁拍的,挺有水平的啊。”她转而亲了他的脖颈,“就算不相信我,你也得相信你的魅力。”
她洗过了澡,沐浴露的味道与家中一向较为清新的柑橘不同,是玫瑰。淡淡的,觅着香气寻进了庄园,却始终找不到一片盛放的红玫瑰。
“你就不能让我坐着发会呆吗?”
“当然可以。”
她显然是想多了,林夏站起身,拿着桌上的手机看了眼,十一点半了,再跟他说要回去挺不合适的,抱着碗蓝莓去了卧室,躺着看小说。
结果她还没躺下十分钟,那个说要发呆的人就开了房门,问她要毛巾。
林夏起身给他拿了毛巾,他在里边淋浴,透明的玻璃一览无余,她在洗手池下边的柜子里找了新牙刷,拆开给他挤了牙膏,放在了漱口杯上。
他赤身出来后,她瞧了他一眼,把浴巾扔给了他。淋浴处氤氲的热气传来,她转身回了房间。
程帆走到卧室时,发现她半躺在床上,背后垫了个竖起的枕头,怀中抱着泰迪熊,估计为了舒适,双腿屈起,书放在了膝盖上。翻了一页书,看都不看他一眼。
将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了地毯上,再顺手关了灯。
眼前骤然一暗,只有一盏床前阅读灯微弱的亮着。他的重量压到床上时,都能感受到床垫微微的下陷。
她刚想说,我正看到结局,能不能再开十分钟的灯,他的手就抚上了她的小腿。
放在膝头的书随着被分开的双腿而掉落至床沿,看不到他的脸,幽暗中一切感官的刺激都被放大。
在第一次被他以这种方式带入漩涡前,她将怀中的泰迪熊塞进薄被里。
第17章
林建业最近在近郊包了个工程,年初发布了城市轨道交通意见稿,规划中的地铁线路将延伸至这一片区,换乘站就有两座,与几个主城区域串联,成了经济区枢纽中的一环。
这一片很快就搞起了开发,地产商买了地开始建房子不说,园林局那边还在这规划了公园,他承包了一部分。
最近他每天早晨来巡视一圈,监督下进度,总有偷懒的小工,他骂个一圈后,就跑去附近的驴肉火烧店吃午饭,本城做这玩意的店不多,这是味道最正宗的一家,周末还有人特地从市里赶来吃。
他总是老三样,一个火烧,一碗粉丝,再来盘凉菜。开在这算得上偏的地段,价格也便宜,这三样不过才二十八。
但对在附近工地上干活的人来说并不便宜,不可能有三十块的餐标。他们更常去旁边的面馆,一碗面,或一盘盖浇饭,才十来块。
林建业正在嚼着酥脆的饼皮时,听到了外边食客在跟老板招呼着说多加点驴肉,很熟悉的声音,他抬头看了眼,长得黑不溜秋的,鼻子下一颗痣都快成了颗肉粒,“小鹏。”
田小鹏听到有人喊自己,惊喜地赶了上来,“老林,这都多久没看到你了,你怎么在这。”
“坐。老板,给他碗肉汤,再加个饼。”
田小鹏是永胜钢丝厂的运货司机,没什么文凭,跟林家有那么一点姻亲关系,开车比在厂里干活轻松点,没货拖时就在家歇着。工资还不算低,他在厂里干了很多年。
工作时间算是灵活,他还干了点兼职,去给死人抬棺材、去殡仪馆排队等位置。这种事给钱多,他只偶尔偷偷地干,毕竟大多数人觉得晦气,被发现了就说是亲戚。这件事上次被林建业恰巧发现了,他苦着脸说没办法,儿子在上高中,成绩还不错,得攒钱供他读书买房吧。
田小鹏眉开眼笑,“谢谢老林请客了。”
“你怎么跑这来了,你家又有亲戚死了?”
“我也想啊,岳父中风了在床上躺着就是不死。”田小鹏拿了双筷子,指了外边的北侧,“来送货,那边的桂花园,不是集团承包的吗。”
“全用了厂里的钢筋啊?”
“怎么可能?一部分吧。”
这个破店不舍得开空调,林建业抽了张纸擦了汗,随口问了句,“厂里现在谁在管啊?”
“还是老周管事,小林总偶尔过来跑一趟。”
“她经常去吗?”
田小鹏咬了一大口火烧,摇了头,边嚼边说,“不,顶多一个月来一次。她不是在管公司吗,哪里能天天往厂里跑。”
“她这人做事怎么样?”
驴肉掺着呛鼻的青椒差点噎住,田小鹏喝了口汤缓了下,“还行吧。”
但凡事都有比较,田小鹏算是厂里的老人了。经历过孙玉敏的旧时代,林夏断然比不上,只能用一个还行。
小林总的确是挺能干的,她接管了钢丝厂后,业务从没缺过,忙起来时还要再请个司机送货。你只要做事规矩,她就不会为难你。
孙玉敏呢?
一个让全厂人都又怕又敬的女人,怕到不敢对她有任何隐瞒,敬她到厂里有任何冲吹草动,都主动告诉她。
这人是不是犯贱呢?孙玉敏手段那么多,甚至有时毒辣到让人胆寒。明明林夏规矩分明,人也更好相处些,但就是认为,在当老板上,比不上她妈。
林建业冷哼了声,“不还是靠老周,她一个丫头片子,能管得住你们?”
田小鹏聪明地没说话,你们一家人的事情,没半点好处,我可不插嘴。
林建业吃完饭就开车回了镇上,下午要摸两圈麻将。打麻将这事,得熟悉的牌友玩才有意思。虽然市里有房,但他还是更愿意呆乡下。
回来的早,开着车去村里溜一圈。他在村里承包了个池塘,放了鱼苗。之前有个老板的老爹,喜欢钓鱼,他天天载人来钓鱼,完事了再来一顿农家乐伺候着。
现在天热,鱼不容易上钩,村里还总有不识相的来偷偷地钓鱼。之前被他抓到一个,还跟他嚷嚷这池塘是公共的,真他妈的,活该一辈子的穷命。
一进村,就看到了王秀萍正站树下跟人窃窃私语,见他来了,那人一个眼神都不给,就走了。
林建业上前打了招呼,“嫂子,这么热的天,还呆在外边,不怕中暑啊。”
“刚好出来倒垃圾,吃过了吗?”这个小叔子,这么多年一直还喊她嫂子,从没像那些势利眼看不起她过,“进来喝杯茶。”
别墅外边有个颇为宽敞的走廊,大理石的地砖,屋子里没那么热,林建业进了门,她才开了客厅的空调。
“天太热了,你这么节省干什么?难道林洲还付不起这点电费吗?”
“客厅这种立式空调,从早打到晚,电费也不少。我这个筋骨,哪里经得起天天吹冷风啊?”王秀萍从热水瓶里倒了杯水给他。
“我上次在我哥那看到林洲了,他刚到公司,还适应吗?”林建业喝了一口水就想吐,这还是隔夜的水,闷在了热水瓶里一晚上,一股味道。
“他工作上的事也不跟我说,说了我也不懂。但他爸让他进公司,总是件好事。”
“嫂子,你这是福报来了。”林建业轻笑,“我还不了解我哥,儿子到底是儿子,女儿可不一定。以后集团,不还是洲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