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水中睁眼时,可以看得这么清楚!
以鱼类的视角来说,水质更加清澈, 就连水中漂浮的细小灰尘都看得一清二楚。
无数小鱼从徐然身旁擦肩而过, 形成一道湖蓝色的浪花,轻轻地拍打在徐然身上。
没有任何疼痛感, 反而有一种幸福而安逸的感觉。
子非鱼, 焉知鱼之乐。
徐然亲身体验之后, 发现在这种环境中的鱼确实挺快乐的。
无忧无虑且自在。
不过一直摆尾巴好累。
徐然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身份,索性将尾巴停下, 任由自己跟着溪水的流向飘来飘去,脑袋中开始回想变成鱼前发生的事情。
没有触碰。
没有乱动任何东西。
只是在看到鱼时, 想了下当鱼也挺快乐的,就突然演变成了现在的状况。
“我要当人。”
徐然在心中默念一句,下一秒仿佛大变活人一般, 整个人湿漉漉地站在小溪之中。
周围的鱼受了惊, 在水中横冲直撞, 形成了几个不小的涡流。
眼看漩涡逐渐向自己逼近,徐然一抬脚上到岸上。
果然,变鱼的原因和自己的内心想法有关。
羽泽君在这里的话,岂不是要凭空出现不少鬼魂, 直接吓晕过去了?
徐然心中想着,眼前突然多出来一个尖叫发抖的羽泽君和几个在空中游荡的厉鬼,羽泽君翻了个白眼后向后方栽去, 一下就晕死在地上。
徐然:“......”
她上前去碰了碰羽泽君的身体, 跟真人一样, 还泛着热气。
“不要羽泽君。”
她开口道,地上躺着的活人在眨眼间化作了一缕烟。
这重剑阵,不适合想象力丰富的人来。
徐然找了个空地坐下,缓缓闭上眼睛。
既然如此,那就什么都不要想。
将思想清空后,不知九重剑阵会变成什么光景。
徐然不再思索,逐渐将自己放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张开眼睛。
是极致的白色。
剑阵中空荡荡的,先前的景象不复存在,四周尽数被白色包围,间或有几条烟雾不知从何处冒出。
围着徐然身旁,转了又转。
徐然控制住思想,让脑海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中,慢慢向其他方向走去。
直至片刻后,徐然终于确定,这地步什么都没有。
所以九重剑阵到底是干什么的?
没有奇奇怪怪的妖兽,没有凌光设下的机关,光秃秃的,让徐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倏然间,一道耀目的亮光自前方发出,徐然定睛看去,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只扇着翅膀的蝴蝶。
翅膀不断撒下银白色的光辉,如同银河瀑布一般,美轮美奂。
自己从未想过蝴蝶。
徐然低声道:“那这就是剑阵中自带的。”
蝴蝶缓缓向徐然飞来,在至其身旁时似乎有些犹豫,停顿半晌后终究落在了徐然的肩头上。
无尽的银色倾泻而下,徐然目光所及之处全部被银色光芒充斥,如柔软的月光一般,瞬间将徐然拉至另外一个场所中。
与先前的白色不同,这处是如墨一般的黑色。
唯有蝴蝶扇动翅膀,为空间点亮点点星光。
如星河一般。
徐然终于知道云弦山口中的星河是什么意思了,只是这星星是由蝴蝶造就的,在这里,蝴蝶仿佛是世界的造物主一般——
扇动一下翅膀,舞出一条星河;
随意起舞,让空中升起一轮明月,无数银色蝴蝶倏然间出现,仿若精灵一般,在黑暗空间中留下数道银色拖尾——
繁星交织,不多时,黑色空间被点上了数不清的星星。
整个空间因此明亮起来。
徐然右手张开,四只蝴蝶落在她的指尖,缓缓舞动着发出柔和光芒的翅膀,星芒落在她的掌心之中,凝结成了透明的宝石。
如月光一样在手中闪耀。
这里似乎就是云弦山所说的隔绝天地之所。
只是自己根本没有下功夫寻找,竟然这么简单就进来了。
生平第一次,徐然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在星河深处,缓缓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记忆中温情的样子。
“没想到会碰见自己。”温情抬眼冲徐然笑了笑,“本来是打算跟云弦山叙下旧的。”
徐然:“......温情。”
和自己对话,很奇妙。
“你知道我是谁?”温情有些诧异,冲徐然问道。
“知道。”徐然点点头,“你就是我。”
“神奇。”温情摇摇头,“还以为我要死得透透的了,没想到竟然赌赢了。”
“我喜欢有话当面说。”徐然扬起嘴角,“如果我用这种方式给人留言的话,八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确实做了。”温情走到徐然身旁,拉着她就地坐了下来,“主要就是把云弦山翻来覆去的骗——”
“我记了个数,直到我死前最后一刻,刚巧骗了他九十九次,所以我又骗了他一次,凑个整。”
温情有些出神,“不过他那个人,不论被我骗多少次,都始终相信我。”
“笨的很。”
“感觉像在欺负人,再加上系统的原因,干脆在这里给他留个言。”
温情停顿了下,接着道:“至于他能不能听见,无所谓了。”
“系统?”徐然抓住重点,“我们现在说的话会被它听见吗?”
虽然系统时常不在线,但难保它处在待机状态下监视自己。
“你也有系统?”温情给徐然递来一个牛乳布丁,“听不到。”
“这里是我创造出的一个小世界,除了我允许进入的人外,其他人无从得知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
“包括系统。”
徐然看向手中的东西,下不去嘴。
如果没记错时间的话,这布丁应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吧。
“没过期。”温情往自己嘴中送了一口,“这里面时间停滞,放再久都不会坏。”
“这还是之前给云弦山备着的,结果那家伙跟我赌气不肯吃——”
“是他没有享受美食的福气。”
徐然不和自己客气,果然入口即化,和她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和自己说也是一样的。”温情如释重负,“再不来人的话,我快要消失了。”
“云弦山怎么这么多年还过不了九重剑阵啊?”
温情将布丁往地上一拍,“不会真的去当了什么鬼魔头吧?”
“那倒没有。”徐然淡淡道:“只不过当了我师父。”
......
温情一时语塞,云弦山的举动远超预期,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破系统。”温情缓缓吐出三个字,如若不是系统的缘故,她也不用一边接受良心谴责一边欺骗云弦山,以至于将小猫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骗人这一套,让他玩得溜溜的。
“我想起来了部分记忆。”徐然开口道:“但记忆是断开的,所以还有很多事情弄不明白。”
比如两本书,又比如她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还有系统口中的主人,有数个迷雾摆在徐然面前。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温情“咦”了一声,“难怪看到我时没有惊讶的表情。”
两人同时举起手将坠在眼前的头发向后撩去,对视一眼后笑出了声。
不愧是自己,动作出奇的一致。
徐然与温情快速讲了一遍回想起的记忆和重生之后发生的事情,温情点点头,接着道:“逼迫你说谎都算是好的,后面还有更过分的。”
“包括一剑戳穿云弦山——”
“让他爱上你再当着他的面和另外一个男人亲亲我我——”
“被云弦山囚禁,制造误会,加深误会然后让这个误会拼命折磨他,爱而不得之后伤害你——”
“甚至最后误杀了你,疯疯癫癫的成为杀人如麻的魔头。”
温情说起来都感觉一阵恶寒,“在系统主人的设定中,云弦山还要天天抱着你的尸身睡觉!”
“有病。”徐然冷冷说了句,“什么狗血情节。”
“是吧是吧!”温情拉住徐然的手,“我怎么可能答应!”
拍戏都没有这么烂的桥段了,穿书还要被迫接受,想想就令人痛苦。
“再加上云弦山后面真的挺乖的——”温情眨眨眼睛,“毛又好摸,还会撒娇,还会主动在你怀里蹭蹭!”
“我想了想,还是不要祸害他了。”
即便不是自己养的猫,相处久了都会有很深的感情。
更何况,温情看着云弦山一点点从刺猬变成炸毛的小猫,早就将对方当作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系统提出的要求越来越过分,开始时温情还能糊弄过去,撒几个不痛不痒的小谎,可后来逐渐超出她的忍耐范围之外。
“有压迫就有反抗。”温情抬眼看向徐然,“凭什么要将自己的人生交予系统的掌控之下——”
“没有自由的人生,还不如死了痛快。”
“啊?”徐然不解道:“可不能轻生。”
“话还没说完。”温情与徐然目光交汇,“我就是你,因此不论想法还是行动都是一样的。”
“既然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就不可能轻易放弃,只是为了自由,抗争一下又有何妨?”
“即便失败了,转世投胎又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徐然应声道:“想让我成为提线木偶——”
“绝无可能。”
“所以呀,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法子啦。”
温情将头靠在徐然肩上,双手轻柔地探至身后,两人的身形逐渐重合,交融在一起。
半透明的虚影化作无数蝴蝶,带着星河的光辉撞入徐然身体之中——
“再见。”温情的声音轻轻响起,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笑道:“应该说回家了。”
终于找到了自己。
不同时空,不同身份,不同的际遇,即便如此,她依旧是徐然。
“接下来要辛苦你了——”
空中残存着温情的余音,倏然间,徐然睁开眼睛,起身站了起来。
还是要靠自己。
失去的那段记忆终于回来了。
第146章
◎无雨之境◎
五百年前, 当徐然还是温情的时候。
此时距离她将云弦山带走没过去几天时间。
天气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偏偏有只恼人的小猫一直不安分。
明明长相软萌,却要学那些恶人一般对自己亮出利爪。
只是这利爪在徐然看来,是送上门的玩具。
她睁开眼睛, 一把抓住了正欲作恶的肉垫。
“云弦山。”徐然侧过头, 平静道:“如果不想用爪子走路的话,剁下来给我当玩具好了。”
别浪费了这蓬松的白毛。
“放开我。”云弦山皱着一张猫脸, 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高冷的姿态。
虽然身上被徐然施了禁制, 不能远离对方三尺以外的距离, 但他还是倔强地看着徐然,一点都不知道退让。
从小就是这般过来的, 现下只是换了一个人欺负他罢了。
徐然觉得现在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但云弦山那副表情,属实吸引人——
想上手摸他。
徐然心中这么想的, 手上也这么做了,双手捧住云弦山的猫脸,左右揉搓了好一阵儿, 终于心满意足放开了手。
舒坦了。
但云弦山的脸更臭了。
爪子抬至半空中, 抖动片刻后又放了下去。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脱徐然的眼睛。
她点点云弦山的脑袋, “装凶。”
突然跟陌生人朝夕相处,小猫难免应激,装出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实际上——
徐然摸摸爪子,上面干干净净的连指甲都没有, 这样的小猫怎么可能会伤到人?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一套锅碗瓢盆,尺寸较正常的小了不少,但用来外出时做东西吃还是够用的。
云弦山目不转睛, 不论徐然做什么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把他带走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是抓走其他同族倒还能理解, 八成是为了增加气运。
可是他——
云弦山将尾巴甩到眼前,一抹刺眼的红色映入眼中。
他缓缓闭上眼睛。
自己一个灾星,只会给身边人带来噩运。
将自己带走,算这个人倒霉。
“好了。”
倒腾了好一阵儿后,徐然终于将鱼汤做好了。
把云弦山带走这么多天,他除了喝了牛乳外再没有吃其他东西。
明明带他去了河边,那么多鱼摆在眼前,愣是不肯去捉鱼。
徐然猜测对方可能是不吃生的,趁现在没事做,索性给云弦山做了一锅鱼汤,趁热放在了他身前。
“吃——”
话没说完,云弦山就“哇”地一下吐了出来,十分嫌弃地向后火速退了几步。
“猫不吃鱼吗?”徐然十分困惑。
“呕——”
云弦山被气味熏得不行,不住地干呕着,缓了半天后终于停了下来。
“我又不是猫!”云弦山抬爪捂住胸口,“最讨厌吃的就是鱼了!”
路都走不稳时,他就被扔进臭鱼堆里呆了三天三夜,直至身上都沾染上挥之不散的臭气后,才被匆匆赶来的老族长捡了出来。
自此之后,云弦山只要看到鱼就会生理性厌弃。
更别提端锅味道浓郁的鱼汤到他面前了。
云弦山撅起嘴,再度干呕起来。
“行吧。”徐然伸手拍了拍云弦山的背,顺手拿了块白布帮他擦了擦嘴。
谁成想,在接触到白布的一瞬间,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云弦山又开始吐了。
徐然:“......”
忘了,怕油炸锅,所以她之前用这块布擦过鱼身上的水。
出于歉意,徐然用自己的衣袖给云弦山擦了擦嘴,顺道又摸了一把脸。
至于衣服,用个清洁术就好了。
“我给你做点别的。”徐然迅速转移话题,生怕云弦山跟她刨根问底。
云弦山被刚才那一出折腾得头晕,并没有多想,只坚定说了句,“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