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桂芬无奈的摇头:“真是个好吃的。”
不一会三人走进院子来,文桂芬呀了声:“咋这么多东西,过年啦。”
春桃笑盈盈的把猪肺猪大肠拿出来:“我今天给大家做好吃的。”
“做啥吃的呀?”文桂芬翻看着箩筐里面的东西:“油盐酱醋的调味料,咱家有哇,你用不着买。”
“我用的多,咱家的可不够。”春桃说着往灶房去,开始动手准备做卤味。卤菜要好吃,卤汁是精髓,尤其是要舍得下大料。
因为熬卤汁费时费力还费材料,一般人家里很少做,不过春桃见过村里的婶子们做过几回,记得步骤,可以说这道菜难的不是技术而是钱和时间。
“我去帮忙。”吴秋华跟在徐志和春桃屁股后面,乐颠颠的走了。
江木兰笑着对婆婆讲:“秋华可真勤快。”
“勤快?你可别提这两个字,叫人笑掉大牙。”文桂芬冲吴秋华的背影努努嘴:“她呀,不喊她不会动,动了不一定会做,做了不定能做好,今天是惦记着春桃做好吃的才去帮忙,勤快个什么哟。”
江木兰依旧柔和:“慢慢的就好了,娘您会教人,二妹、四妹都是您教出来的,多能干。”
“这点上我就不谦虚啦,春梅春桃没得说,模样、德行样样出挑。”文桂芬自认为在教育儿女上面,是极成功的,比起其他人不知高明多少倍。
江木兰认真的听着,随后赞同的点头:“娘,您有空得多提点我,等娃长一大点懂事了,我好教育他。”
“当然啦。”文桂芬笑得合不拢嘴,大儿媳说话就是中听。
春桃先去灶房里拿了个盆,然后倒了半桶水在盆中,准备先将猪肺、猪肠清洗干净。水刚倒好,徐志就自然的接过盆子着手清洗,猪肺很难清洗,要用力的将肺泡中的血水挤压出来,猪肠更不用说,要用力将黏液和脏东西去掉,是个很要耐心的活儿。
“我去点火烧水。”春桃说着转身又进了灶房。
箩筐里还有豆皮、腐竹、白萝卜等适合卤的素菜,春桃交给吴秋华清洗处理。
引燃火,架上锅,放入姜片倒一些酒,然后将清洗干净的猪肺、猪肠放在里面焯水后洗干净,切成块。接着将水倒掉重新起锅放入凉水,加酱油、高度酒,以及八角桂皮蒜瓣姜片干辣椒等大料和调味料,然后将焯水洗净的猪肺和猪肠放在锅中,盖上锅盖,等大火烧开以后转文火焖煮一刻钟。
锅里的卤汁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大料的香味被充分激发,文桂芬在院子里就闻见了香味儿,可真香呐。
看着火侯差不多了,春桃掀开锅盖,夹了一块猪肺尝味道,刚入嘴,浓浓的香味就从舌尖弥漫开,勾的人直留口水。
“好吃不?”吴秋华眼睛亮亮的。
春桃点点头,又夹了一块猪肠,吴秋华吞咽着口水,还以为小姑子要喂她吃了,可春桃吹了吹热气,直接喂到了徐志嘴里:“怎么样?”
“又香又辣,特别好。”徐志答,二人相视而笑,没想到这事如此顺利,可以开摊营业了。
吴秋华馋的不行,另取了双筷子:“我也尝尝。”接着她夸张的喊叫起来:“太好吃了,春桃,你还有这手艺呢!”
“嫂子,拿个碗给我。”春桃笑着说,她将锅里的肺和肠捞出来,接着将豆皮、腐竹等素菜放进去卤,素菜容易煮烂,因此要用小火慢慢的炖。
文桂芬想着熬一锅卤汁难得,又弄了好几斤花生、毛豆来卤着吃,还真是过年了,一盆猪肺猪肠、一盆豆皮腐竹萝卜,另外是用小木桶装的花生和毛豆。
“娘,我给大伯还有婶子堂爷爷他们送些去,叫他们也尝尝滋味儿。”春桃说着找了个竹篮子装卤味,给自家族亲都送了一碗。
眼瞅到饭点了,罗友良又说要喝大酒,这么多下酒菜不喝岂不是浪费。
文桂芬瞪他一眼:“今儿不许喝了。”上次喝酒喝太过头,罗友良喝吐了,半夜还胃疼了一阵,才养好又喝,简直不要命了。
“罗二叔,下次我再陪你喝,我今晚要回家。”徐志说道。
罗友良摇摇头:“马上煮饭了你不许走,吃了再回去。”
“吃了就不走了,明天再回。”文桂芬接话,徐志几乎成了罗家的半个儿子,已经在她家住了好几日。
徐志用水洗了把脸,接过春桃递来的棉帕擦拭着:“不了,好几天没回去,我得回家看看,下次再来。”
罗友良还想留徐志在家吃了夜饭再走,春桃拦下了:“走夜路不安全,叫徐志哥现在就走吧。”
卤的菜还剩下不少,春桃包了一包让徐志拿回去给家人吃,并且送他走到了村口。
两人天天待在一起,现在就要分开了,春桃有些舍不得,二人站在村口的树下说话,树枝很粗壮,旁边还有灌木,白四走过来的时候没留神树边还有人,一边走一边在嘴里嘀咕:“那么大的家业,怎么那么小气,就碰碎几个碗,竟然还好意思叫我们赔。”
原来今天白四带着儿子上亲家刘二汉家还碗,本来做好了一毛不拔的打算,谁知道刘家竟然要他照价赔偿,一点折都没打。白四含糊的推脱说身上没有带银子,刘二汉竟派了个家丁跟着他回罗家村取,白四气的直翻白眼,连连咒骂,没想到刘二汉会这么抠门。
不过白四不知道的是,刘二汉自觉已经给亲家留了面子,借碗那天碰瓷的事已经沸沸扬扬在镇上传开,好些个场面上的朋友都笑话刘二汉,说他找了个奇葩亲家,光天化日之下用那么拙劣的伎俩碰瓷,还要价三十两银子,实在是想钱想疯了,刘二汉好面子,这事让他大动肝火。
不过毕竟是亲家,且儿媳妇还没有过门,该给的面子还得给,因此刘二汉没有在白四面前提这件事,只要了他赔来的银子。
春桃做了个‘嘘’的手势,她听见白四说话了,徐志凝神听了一会,先听见脚步声,然后才是说话声,原来春桃的听力这么好。
“爹,我看刘家靠不住,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爹,往后你别想着靠俺妹子了,咱该咋过就咋过。”白兴贵说道。
“我呸,怎么不能靠。”白四一双小眼滴流乱转,心里算盘打的响:“刘家人丁稀薄,等你妹子生下男孩,那娃儿就是刘家财产唯一的继承人,等过几年刘老汉不中用了,你妹子有儿子捏在手,刘家不都由她说了算,就是刘去病不知道是个啥样的人物。”
白兴贵叹了口气:“爹,你咋不听劝呢。”
白四眼睛一瞪:“你懂个屁!”
等白家父子走远,春桃摇了摇头:“他怎么总惦记别人家的东西。”
徐志总结的很好:“痴心妄想。”
春桃连连点头,可不是痴心妄想么。
两人在树下又待了一会,眼看天色将晚,再不走徐志该赶夜路了,春桃问他:“你啥时候再来呀?”
“明天就来,我就是回家看一眼。”徐志说。他脸颊有些红:“我舍不得你。”
春桃抿嘴轻笑,声音柔柔的:“我也舍不得你,天不早了,你快走吧。”
徐志点头:“行,我走了,你快回家。”
“嗯,明天见。”春桃踮着脚对徐志挥手,一直目送着他走远,直到拐个弯他的背影消失。
突然,喀嚓一声细响,是小树枝被踩断的声音,非常轻微,一般人或许听不着,但是春桃听力过人,一丝一毫的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谁在那儿,出来!”
第31章 春桃
◎白凤霞的秘密◎
春桃连喊了两声, 可是四周静悄悄并未有人应答。若换一个人,可能会以为刚才是自己多心听岔了,可春桃打小听力过人, 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要是你不出来, 我就喊人了, 别鬼鬼祟祟的躲着, 我数三、二、一,来人啊,有贼。”春桃将手做成喇叭状,大喊起来, 才喊了一句, 灌木丛背后就闪出个人影来。
那人又急又慌:“别喊别喊,春桃!”
偷听的人竟是白凤霞,明日便是她嫁去刘嫁的大喜日,待嫁新娘不好好在家准备, 跑到村口偷窥,春桃看她一眼:“你躲着干啥?”
看着春桃嫌弃和鄙夷的神情, 白凤霞脸上发热,急忙辩解:“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这话基本等于不打自招,春桃抱臂哼声:“此地无银三百两。”
白凤霞的脸涨的更红, 跺着脚道:“罗春桃, 你以为我稀罕听, 卿卿我我你们也不害臊, 我都为你羞得慌。”
春桃盯着她:“你羞什么, 关你什么事。”
她和徐志名正言顺, 清清白白, 春桃完全不怯, 说完她拍了拍衣裳:“懒得和你说,我回家,你爱在这看多久就看多久,随你的便,只是别躲灌木后吓人,我还以为野猪
进村了哩。”
“你!你才是猪。”白凤霞气得手抖:“你给我站住。”
春桃一心惦记回家,是要准备开摊用的材料,在做买卖挣钱面前,白凤霞屁都不是,因此她懒得和白凤霞斗嘴,也没心思收拾她。
可今天白凤霞和块牛皮糖似的,黏上了就甩不掉,烦人的紧。
“你到底想干啥?”春桃已快失去耐心。
白凤霞扯着衣裳,身上一股别扭劲儿:“你过来,我们换个僻静地方说话。”
“这就挺好。”春桃左手搭着右手:“再有,我和你向来没话说,既然你主动来找我,一定有啥要紧事情吧?而且,是求我的事情。”
白凤霞脸色一白,不甘的点点头,暗恼道,罗春桃这臭丫头小贱人脑子还挺灵光。今日白凤霞特意守在春桃家门口,想找她单聊。
结果春桃和徐志一块出的院门,白凤霞不好上前搭话,就一直跟着,这才有刚才的一幕。
“春桃,上次的事不许你和任何人说。”白凤霞踌躇良久,脱口说道。
春桃柳眉微蹙,仔细的记忆中回忆‘上次的事’,上次是哪次?春桃冥思苦想一番才想起,上次和白凤霞见面是在玉香嫂子家里。
她想起来了,许秀才。上次白凤霞说话不过脑,暴露了她对许秀才芳心暗许的事情。
原来她为这个而来。
春桃抿了抿唇,对白凤霞看男人的眼光有些费解。许秀才长得像豆芽菜,说话酸不溜秋,人品也不咋地,白凤霞怎么会看上这号人。
“什么事?”春桃已弄明白事情原委,但白凤霞说话的语气表情太欠,她便佯装不懂。
白凤霞又急又羞:“就是那件事,你装哪门子算,罗春桃你精明的像个猴,能不明白?”
“好,我精明的像猴,那你就蠢钝的像猪,既然有求于我你就得好好说话,懂不懂?”春桃拨弄着耳边的碎头发,瞅着白凤霞道。
“……行,算我求你,求你不要把事情告诉任何人。”白凤霞硬着头皮道。
春桃继续逗她:“既然你求我,我可以答应你,但你总要说清楚是什么,万一我会错了意,保守错了秘密到时候可别怪我,只能怪你自己不说清楚哦。”
“罗春桃!”白凤霞脸上和开了染坊似的白一阵,红一阵,她怎么说呀,说她喜欢许秀才,说她倾慕人家但是现在各有家室,所以请春桃保守这个秘密?
她说不出口。这个秘密白凤霞已经守了很多年,连她最好的姊妹都不知道。
“行啦,没劲儿,不就是喜欢那酸秀才吗?有什么说不得的。”春桃觉得白凤霞真有意思,平日咋咋呼呼横行霸道,瞧着挺厉害,原来就是只纸老虎。
见春桃这么轻易的把秘密说出来,白凤霞吓得一激灵,恨不得缝上春桃的嘴,她狠狠地瞪春桃,好像春桃和她有血海深仇一般。
“别瞪我,得了,不就这点小事,我不跟别人讲就是了,不过白凤霞我警告你,这是有条件的,以后你不要来招惹我,把我惹急了别怪我言而无信,把事情抖落出去。”
借这个机会,春桃给白凤霞安了个紧箍咒,免得她有事没事找茬瞎蹦跶。
“嗯,我知道。”白凤霞咬唇答应,心里则暗想,往后我嫁到镇上做了少奶奶,这穷破乡下也没甚好回的了,春桃嫁了个穷汉,往后还不是种田挑粪的命,只盼她婚后越穷越好,两个人永远不打照面,没有交集,秘密也没了泄露的可能。
让白凤霞如临大敌的秘密春桃压根没放在心上,也没想满世界宣扬,她忙着呢,谁有空管她白凤霞八百年前的闲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吗?春桃往家走去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她离开以后,白凤霞留在原地发呆,她想起第一回 见许秀才,她提着篮子走在路边,许秀才骑骡穿青衫从村里过,脸上带着斯文的微笑,白凤霞从没见过笑起来那么好看的人,一眨不眨的看了他很久。
那一回许秀才他娘也在,有村人问他们娘俩干啥去,秀才娘仰着脖子回:“去看他外婆。”
白凤霞提着篮子往路边凑,可惜许秀才从头至尾没有回头看她,而春桃和几个姐妹从路口前方走来,几个人边走边笑,白凤霞注意到许秀才往她们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如果那一次许秀才看到的不是春桃而是她白凤霞,一切都会不一样。
白凤霞想的出神,突然一只男人的手从旁边的树丛中伸出,拽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拖了进去。白凤霞吓得要死,想喊,可男人的另一只手从背后死死捂住她的嘴,她喊不出来。
隐约间,白凤霞闻到这个人身上有股淡淡的墨水味儿。
……
“我打死你们!”
徐家村的一块空地上,有四五个小男孩,大的不过十三四,小的刚学会走路,他们围成半个圆圈,圈的中央站着徐家老二,他赤着脚,身上一件发黑的白褂子,鼻子下面有未干的血迹,脸上青一团紫一团,明显是叫人给揍的。
不过,输人不输阵,在气势上徐家老二更像个揍人的,他手中紧握一块红薯大的鹅卵石,两只眼睛狠狠瞪边上的人,活脱脱一头小兽,随时准备用獠牙给敌人一下,徐家老二再次警告他们:“再过来一步,我打死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你这个熊样,你打得过我们?你爹不是管你叫大熊吗?叫对了,你就是鸟熊样哈哈哈……”
徐家老二咬牙切齿的警告并没有吓退敌人,反而得到了男孩们的嘲笑,连蹒跚学步的孩子也跟着咯咯笑。徐老二怒不可遏,一激动,才止住的鼻血重又往下流淌。不过他没闲心顾那么多,胡乱用手将血抹掉就是了,闻着腥咸的血味儿,徐老二一个个看过去,似乎在心里衡量该先敲破谁的头。
“看什么?还想挨揍?”为首的年龄最大的男孩不屑道。
行,就拿你开头,徐家老二紧抿双唇,然后啊的大吼一声,舞着石头往前冲去:“徐六子,我打死你!”
卵石碰脑壳,谁硬谁软一目了然,徐六子打的正欢,突然觉得一股热流划过额头顺着眉毛往下淌,他抹了一把满手的红,接着是火辣辣一阵疼,疼得他龇牙咧嘴:“出血了!妈的给我打,往死里打徐鸟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