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皓之做生意从来都是让手下人去办理的,他全程都不会出面。
就算露面,对方知道他是律家人,都会给几分面子,并不会故意为难他。
“目前尚好,大家知道我是律家的人,都会给几分薄面。”
律皓之的亲奶奶几年前就过世了。
如今坐在老爷子身边的是另外几房太太。
平时大家都不住在一起。
二房太太念佛,茹素,面前只放着几样她能吃的菜。但她坐在那里,另外几房太太都不敢不给这位面子。
二太太一脸慈祥,可那双眼睛很亮,十分犀利。
看着就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皓之这孩子最有出息了。”二太太一开口,另外几个太太才敢说话。
花式的夸律皓之。
律皓之嘴角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不热情,也不冷淡。
一家人看上去和和睦睦。
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律皓之却知道,别看这个伯伯们,就是几个年纪不大的叔叔,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姑姑们,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偌大的家财,谁能不动心?
律皓之扭头看着弟弟,弟弟专注的在吃饭,好似这场家宴,只有他一个人在认真吃饭。
弟弟吃饭的样子很专注,很珍惜眼前的食物。
被弟弟感染,律皓之也拿起筷子,淡淡地吃起来。
二太太把话接过去就是不想让爷爷的注意力都在他们兄弟身上,律皓之也不会让人心头不快。
“尝尝这个。”
律景之看到眼前的食物,狐疑地瞅着自家哥哥,发现他哥哥吃的特别认真。
他的筷子一顿,把哥哥给他夹的菜吃了下去。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律皓之正处在发育的黄金年龄,饭量会很夸张。
原本他没什么胃口,打算回去吃的。
但是现在……
管他呢!
天大地大都没有吃饭大。
兄弟俩吃的很香,其他的人都顾及着自己的形象,吃的并不多。唯独律皓之和律景之,吃相好看,吃着也香,举手投足间十分优雅。
看着他们两个吃饭,都觉得胃口大开。
律老爷子破天荒吃了一小碗米饭。
其他几个太太,看到这一幕,面上带着笑,心里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律皓之才不管这些。
他想开了。
自己有本事,不愁找不到出路。
看看温渡就知道了。
温渡没后台,但是有本事,人家白手起家,和自己同样的年纪,就能创下那么大的一份家业。而且,这份家业还会越来越大,说不定以后还会比爷爷还有钱。
他不会把目光放在眼前律家的。
再说,爷爷虽然现在保护他们,未尝不是把他们当磨刀石。
可惜律家的叔伯姑姑们野心不小,能力有限。
律皓之吃了半天,发现桌上的菜被他们兄弟俩给吃没了。
律景之摸摸自己的肚皮,又看看自家哥哥,抿着唇,淡定地说:“没吃饱。”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刚才屋子里忽然变得很安静,一下子被其他人都听见了。
气氛尴尬。
有的人暗自嘲笑,等着律老爷子训斥律景之。
谁知道律老爷子笑着说:“没吃饱?管家让厨房再上一桌。”
“小景最近吃的胃口不错。”律老爷子笑着打趣。
律景之不卑不亢,甚至还有点凶地说:“发育期,吃的多在所难免。不多吃,万一长不高,成一个小豆包怎么办?”
他可没忘了,他都没有温萦高。
不知道那几个字戳中了律老爷子的笑点,律老爷子笑得特别的高兴。
“你和你哥哥正好是发育的关键时刻,是要多吃点。家里的厨子做的饭菜怎么样?要是喜欢这个厨师,等你们回去的时候,就让厨子跟着你们过去。”律老爷子对两个小家伙的偏爱,已经让人眼热了。
沈清棠看着小儿子也被老爷子喜欢,皱了皱眉,眼底的厌恶收回去了点。她垂眸,眨眨眼,遮住了眼底的算计。
小儿子被老爷子喜欢,可能也会多分点家产。
这波不亏。
沈清棠没那么愚蠢,只是之前厌恶小儿子给自己带来的麻烦。要不是小儿子接二连三的出事儿,让老爷子看她和律怀安不爽。她们两口子也不会被其他人嘲笑到现在。
律景之不经意间扭头,视线跟沈清棠的对上。
他看到沈清棠冲着他笑了下,顿时头皮麻烦,像是见到了女鬼,脸都僵了,还迅速的移开视线。
沈清棠身子一僵,脸色很难看。
旁边还传来一声嘲笑:“嗤。”
沈清棠刚对小儿子的态度稍微有点转变,下一秒就恨不得把小儿子掐死。
这种只会让她丢人,让她难堪的小儿子,还不如不存在。
她有一个大儿子就够了。
这顿年夜饭,对旁人来说,速度太快了。
几乎没找到和老爷子说话的机会就结束了。
对律皓之和律景之来说,这顿饭吃的还不错。还好他们吃的时候饭菜还没凉,温度刚刚好。
不管别人吃没吃饱,反正他们两个是吃饱了。
“走吧。”
这天晚上,大家都要住在住宅。
嫁出去的女儿则要带着家人离开。
有人想留下却必须走,有人想走,却必须留下。
律景之回到房间,闷闷地说:“我想走。”
“明儿一早还要给爷爷拜年,走不了。”律皓之残忍的提醒弟弟。
律景之直接躺在床上,“我就这么睡了。”
“去洗澡。”
律皓之放好洗澡水,把弟弟拉起来。
“你要是不去洗澡,以后就没人要了。”律皓之见弟弟不动,要把人拖进去。
律景之没给他机会:“哥,你去忙你的。”
不要来管他。
律皓之知道弟弟不高兴:“你想和温家人过年,这样不合规矩,咱们和他们关系好,但不是一家人,这不合适。除非我认温奶奶为干奶奶,这样咱们就能正儿八经的留在那里过年了。”
“你就不怕爷爷知道后,找他们麻烦吗?”律景之觉得哥哥有问题。
律皓之啧了一声:“你赶紧洗澡睡觉,不要明天早上起不来。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找你麻烦,正月初一闹不愉快,一整年都会不愉快。”
律景之瞬间起身去洗澡。
他才不会给任何人找自己晦气的机会。
司徒家。
温萦坐在阳台上,看着城市里灿烂的烟火,抱着牛奶蹦蹦跳跳的。
“哇!太好看了!”
“哥哥你快看!哪里有烟火啊!”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这么漂亮的烟火呢!”
……
温渡嘴角动了动,最终没说话。
旁边有人,他不方便说。
他很想问妹妹,梦里没看见烟火吗?
等到十二点一过。
温渡就让温萦去睡觉,温萦躺在被子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哥哥。
“哥哥,我好开心。”
今年和去年,她都特别的开心。
因为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温渡笑着问她:“梦里的时候没见过烟火?”
温萦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只见过一次过年的时候。那一年哥哥结婚了,可是他们在吃年夜饭,却不让你上桌。”
想到这里,温萦特别的生气:“他们放烟火,你却在外面送外卖。听到了烟火声,你也没停留就骑着车子迫不及待地给人家送饺子去了。”
温萦声音里带着哭腔:“可你明明都没吃饺子啊!”
她好生气,好心疼哥哥。
但是梦里的她毫无办法。
“我飘在你身边,不停的和你说,哥哥,新年快乐!哥哥,你也给自己买一份饺子吃吧!可你都没听见。”
温渡听完妹妹的话,沉默了。
原来妹妹的梦不是连贯的,似乎就是一块一块的。好像一部上百集的电视剧,被人剪辑成了半小时的视频。
视频里,展现的是他最惨,最孤寂的一部分。
把他的人生硬生生剪辑成了另外一种故事。
说对吧?
那肯定是不对的。
说不对吧!
可那又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事儿。
只能说,恶意剪辑害人。
温渡又没办法跟妹妹解释。
他抱抱小姑娘,揉揉她的脑袋,既好笑又心疼地说:“你也知道,那是梦,梦和现实是不一样的。再说,你哥哥这么有本事,梦里的哥哥肯定也有本事。”
“可是哥哥,你的儿子都不孝顺你啊!”温萦叹气。
温渡:“……”
他的儿子的确是不孝顺他。
他们是他没精力管教,被岳父宠坏的孩子。
这件事也有他的错。
他没有跟老婆坦白他的身价,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上门女婿,并不知道他其实是他们家最大的合作商。
更不知道他们家能有今天,靠的都是他。
否则他们家不可能变得越来越好。
他想有个家,他的妻子性格还不错,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于是他们就结婚了。但是她婚前和婚后完全是两个人。
温渡想找妹妹,她也知道,也理解。
可他找了二十年,她就受不了了。
还说了那么恶毒的话。
温渡就从那个家搬了出来。
妹妹说的年夜饭那天,其实是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所以才离开。借着送外卖的借口,暗中去查看那个人。
结果那人是个骗子。
接下来妹妹就没看到了。
他回到了奢华的大别墅里,里面有一桌酒席。
每个座位上都摆着一个牌位。
他坐在那里,吃着饺子,想着自己明明结婚了,有孩子了,为什么还是觉得很孤单,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呢?
他努力尽到父亲的职责,丈夫的责任。
可是妻子对她的误解太深了。
他们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大。
后来,她后悔了,想要和他离婚,他也同意了。
温渡很少想到前世,很少再去想那个女人。
他没有对不起她,除了没告诉她他的身价之外,但也没有瞒着。她只要对自己上心一点,就会发现他那么忙,其实不是在找妹妹。
他有钱了,发动那么多人去找妹妹,自然还要赚钱。
他送她的礼物,她当成是假的,随意摆放在那里。
他送她的包,她说喜欢,却从来都不背,还藏起来。自己偷偷买了一款真的放在那里,还以为他送的是假货。
还让他不要花钱。
他们似乎一开始就错了。
温渡低头,发现妹妹睡熟了,给她盖好被子,又把窗户关上才离开。
他回房间的时候,发现爸爸卧室里还亮着灯。
温渡本打算回去睡觉,谁知道温韶钰的房门开了。看到他,温韶钰招招手,似乎等了他很久。
“爸。”
温渡和温韶钰没什么话聊。
两人坐在一起也是干巴巴的。
温韶钰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个信封,走回来递给温渡:“小渡,新年快乐!”
温渡低头,看着手里的红包,沉默半晌。
“这是爸爸给你的压岁钱,你拿着!”
温渡眼睛红了。
温韶钰也挺不好意思的:“爸爸没本事。但是爸爸开始努力了。以后每年,爸爸都给你包压岁钱。你结婚的聘礼,爸爸也给你挣出来。这是爸爸的责任。小渡,爸爸之前说了,爸爸会努力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的。不是张口说说,而是在努力,努力做到这一点。”
温韶钰一口气说完自己想好的话,干巴巴地看着儿子。
温渡忽然抬起手臂,抱了抱眼前这个男人。
爸爸比他想象中还要瘦弱。
温韶钰愣住了,也抱着儿子拍了拍他的背:“别有压力,就算生意失败也没关系,爸爸不会让你再过以前的日子的。咱们家的日子以后一定会更好!”
温渡点头:“爸,谢谢你。”
“你不怪我就行。”
温韶钰有点不好意思。
等到温渡走了,他还站在房间门口傻笑。
他开始努力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爸爸了。
希望还不晚。
温家人一夜好眠。
早上,温渡起来晨跑,碰到了司徒光耀。
“新年好。”
“新年好。早!”
“晨跑?”
“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
顺着山路往上跑。
反正家里的大,跑几圈都没问题。
“昨天睡的那么晚,还这么早起来,就不困吗?”司徒光耀看到温渡摇头,感慨地说,“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都犯困,恨不得不起来,一直睡到自然醒。”
温渡作息很好。
每天固定的时间起床。
早就习惯了。
“习惯就好。”
司徒光耀瞅着面无表情的家伙,没说话,开始调整呼吸,跟着他继续跑。
五公里结束。
温渡还不忘拉伸。
拉伸结束。
他又比划了一套武术。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吊嗓子的声音,紧接着还唱了一段。
“你爸这嗓子可了不得。”司徒光耀在旁边打咏春拳。
温渡说:“童子功。”
“嘶……”
没看出来啊!
司徒光耀瞅了眼温韶钰,低声跟温渡说:“你说一会儿咱们让你爸爸唱一段,他不会生气吧?”
“生气?”
温渡半眯着眸子,瞅着司徒光耀,那眼神把司徒光耀看得毛毛的。
司徒光耀清了下嗓子说道:“你想说啥?”
“叔,我劝你不要给我爸爸这个机会,否则你可能天天早上都要听上这么一段。”他爸爸只要认为有人想听戏,那完了,肯定会唱到人家听的想吐都不肯罢休。
司徒光耀觉得这是好事儿。
“我喜欢听戏。”
“有事儿没事儿,抓着你听上一段。一天听个十个小时,你愿意?甚至睡觉的时候,都能给你唱两段才让你去睡觉,你也愿意?”
温渡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