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温老太太哪里知道。
她比任何人都期盼着孙子能早点回来,孙子一走,她这心里就跟着了火似得。可是在孙女面前,她还不能露馅。
“你哥哥说年前争取回来。也没俩月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就会去学校上课。他还说会写信回来呢!你好好读书,到时候好给你哥哥写信。”
温萦用力点头,还不放心的叮嘱奶奶:“哥哥来信,你一定要跟我说呀!”
“肯定跟你说。”
温老太太把孩子哄好,到了外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绷着脸,瞪了眼偷吃的儿子,没好气的骂道:“还不拿桌子吃饭,等什么呢?”
一听说吃饭,温韶钰干活可痛快了。
“萦萦,你的脚没事儿吧?”温韶钰拿了碗筷子坐在女儿身边,凑过去瞅了两眼,也没瞅明白。
温萦摇头,声音软糯:“没事的。”
“咋就没事儿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脚没好利索之前,不能下地随便走。万一瘸了以后长大还怎么嫁人?”温老太太掀开门帘进来,把大碗菜放在桌上,犀利的目光又盯着儿子。
温韶钰被老太太盯得次数多了,也知道他妈是啥意思。
他麻溜的起身去端饭。
“嘶,真热啊!”
温韶钰把碗从锅里端出来,直接扔在锅台上,跳着脚用俩手摸耳朵。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看到儿子干活的蠢样,气的又想骂人。
“你说你有多废物。抹布就放在杆子上,你拿来垫着不会?”
温老太太拿着比旁人家毛巾还干净的抹布,把锅里的热的饭菜都端到桌上。
“萦萦,赶紧吃饭,吃了饭让你爸去学校取你的书包去。到时候你自己在家里学。”对上孙女,老太太如今可是和颜悦色的。
温萦享受着老太太慈爱的目光,乖巧地点头吃饭。
她饭量跟以前比起来小了很多。
老太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晚上偷偷做温萦喜欢吃的饭。
晚上放学,一个梳着学生头的小丫头站在外面喊:“萦萦!”
温萦坐在炕上往外面看,看到是小伙伴来了,高兴地挥挥手:“小颖,快进来!”
宋丽颖背着书包进来,看到温萦坐在炕上,凑过来问:“你咋了?今天你爸爸去学校给你请假,说你最近都不能去学校上课。”
“脚扭伤了。”
温萦把肿起来的脚给宋丽颖看。
宋丽颖看着她的脚腕,惊讶的说:“哎哟!这跟卤出来的猪蹄似得!”
“我奶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过几天它就能好了。”温萦问宋丽颖,“你不回家做饭吗?”
温萦跟宋丽颖从小一起长大。
宋丽颖性格特别外向,跟傻小子似得,天天跟男生在操场上追来追去的。别看她这么乐观,她从育红班开始,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做早饭。
冬天一到,她的手就冻肿了,严重的时候还会裂开。
温萦也会挨冻,但是没有宋丽颖那么严重。
“我这不是来告诉你老师留了什么作业吗?你要是不写作业,以后肯定跟不上课的。”宋丽颖拿出课本,告诉老师今天都留了什么作业。
温萦拿出笔在本子上画好。
“好了,我要回家做饭了。一会儿我妈从地里回来,知道我没做饭,又要打我了。”宋丽颖背后全都是她妈用棍子打的,都是青紫的痕迹。
她爸不在家,她挨打的就多。
她爸要是在家,她挨打的就少。
宋丽颖喜欢她爸爸。
温萦忙跟她摆手:“那你快回去做饭吧!等我脚好了,再来找你玩。”
“好呀!”
宋丽颖背着书包跑着出去。
温萦没事做,就打开课本,做今天的家庭作业。
老师让把字写十遍。
她就拿着笔在本子上一笔一画写着。字不太好看,但是很端正。
温萦写完语文,又写数学作业。
写完作业,奶奶也回来了。
她爸一进屋就躺在炕上哎哟哎哟地喊:“妈,你说你上午整芥菜疙瘩,下午非要整萝卜。分开整就不行?”
“小渡不在家,你用筐子把这些萝卜送到菜窖里,放在上面来冻了,就全都冻了。到时候萝卜糠了,这些萝卜就白瞎了。”
温老太太才不管儿子累不累。
儿子从小到大就没正经干过几天活,没分地之前,大家都赚工分。他惯会偷奸耍滑,拿的工分都没半大小子多。
她孙子九岁就能拿一个工分了。
老太太又想孙子了,也不知道小渡那孩子上车没有,要是上车这会儿走到哪儿了。
屋子里,温萦也在神游,她发现自己感冒了。
明明以前一年到头她都不感冒的,现在从车子上跳下来,还能崴脚,一激动就会昏过去。她上了半天学,就感冒了。
这让她想起自己醒过来之前,听到的那句话。
“难道我以后真的成了个小药罐子?”
那可不行!
成为药罐子要花很多钱的。
温萦吸了吸鼻子,装作自己没感冒。
等吃过饭,温老太太发现她脸蛋红彤彤的,就问:“吃个饭还这么热啊?”
温萦点头,刚要说话,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晃朝后倒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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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小偷
“萦萦!”
老太太吓的魂飞魄散,连忙伸手去拉孙女。吃饱喝足的温韶钰,正好躺在炕上,直接用脚把女儿接住,才没让小丫头咣当一下躺在炕上。
温老太太急忙上前,过去掐孙女的人中,可是人半天没醒。
“韶钰,赶紧穿鞋下地,背着萦萦去卫生所。”
温老太太也有些六神无主,可大孙子不在,家里就剩她一个顶梁柱,说啥她都不能慌。
“好!”
温韶钰虽然喜欢偷懒,有点扛不起家,关键时刻是一点都不含糊。他迅速站起身,从炕上跳下去,穿上鞋走到炕沿边上弯下腰。
“妈,你把萦萦放我背上。”
“好。”
温老太太把轻飘飘的小孙女抱过来,放在儿子背上,“你先走,我拿点钱。慢着点,别摔着萦萦。”
“知道了!”
温韶钰小心翼翼背着女儿就往外面走。
温老太太打开柜,拿出家里最后的几块钱,装在衣服里面的兜里就往外面跑。
她追上儿子,扶着孙女,催促道:“走快点。”
“那你可扶住了。”
温韶钰话落,加快脚步朝着上面的卫生院走去。
原本要走十分钟的路,温韶钰一路小跑,竟然用了五分钟就到了。他累的满头大汗,冲进卫生院就喊:“大夫,快来看看我闺女,她昏过去了。”
医生立刻起身过来,让温韶钰带着孩子到旁边的病房间。
“把孩子放下去,我看看。”
温韶钰听话的把闺女放在病床上,医生看着这孩子的小脸,拿着温度计递给温老太太:“先给孩子量个体温。”
温老太太解开温萦衣服的扣子,把温度计放在咯吱窝里。
医生看了眼时间,伸手摸摸这孩子的脑袋,又给孩子做了别的检查,还伸手给孩子摸了脉。
五分钟一到,医生让老太太把体温计拿出来。
“都烧到39度了!”
医生赶紧开了退烧药,让老太太给孩子喂下去。
“孩子这是感冒引起的发烧。这身体看着也挺虚。身高看着也比同龄小孩儿矮。等回去之后,给孩子好好补补。让孩子吃点好的,不然感冒发烧就烧到39。要是晚上发烧,你们没注意到,直接烧到四十多,成了傻子有你们后悔的。”
医生的话让温老太太面色特别凝重。就连平日里跟个少爷似的温韶钰都没有往日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压抑。
“孩子吃了退烧药,先观察一下。等一会儿烧退了,你们再带孩子回去。有啥事儿你们喊我。”医生不能一直留在这个屋,说完就走了。
温老太太跟儿子说:“你回去拿个盆,再拿个毛巾来,我给萦萦擦擦身体,降降温。”
“我这就去。”
温韶钰是跑着回去的,拿着盆子和毛巾,又拿了一个搪瓷缸子,骑上车子就往上面来。
“妈,要冷水还是热水?”
“冷水。”
温老太太主要是给孩子的脑袋降温。
温韶钰拿着盆转身出去,接了一盆冷水回来,放在床边上。温老太太要给孩子擦擦手心脚心。温韶钰就没留在这儿,他到外面,蹲在卫生院大门口,看上去特别的丧。
“韶钰,你搁这儿当门神呢?”
温韶钰抬头,看了眼来人,闷声说:“我闺女发烧昏过去,现在还在里面躺着呢。”
“我也听说了,你闺女被拐子拐走了,竟然还能自己跑出来。人家都说,你家那丫头不傻,人聪明着呢。”说话的人叫陈四。
隔壁村老陈家的,大名叫陈保民,小名叫陈四。有俩孩子,老大是丫头,跟温渡差不多年纪。老二和温萦同年生的,俩孩子还是同学。
陈四跟温韶钰是同学,不过后面陈四去当兵了,温韶钰还在家里靠着老娘过日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没出息。
温韶钰听着陈四这话心里挺不高兴。
“你说谁是小傻子呢?我们家萦萦可比你儿子小健聪明多了。小健每次学习都是吊车尾,我闺女排名中游。”
说起儿子的成绩,陈四在家都拿笤帚狠狠的抽了那小子一顿。
才上小学一年,一百分的卷子,他都能考不及格。
跟个傻子似得。
他们班级85分以下的学生就三个。他儿子别说八十五,六十分都考不到。这段时间陈四出去,可是遭了不少人笑话。
温韶钰提到这个,他就心里憋气。
“男孩子开窍的晚,过几年就好了。我也不管他,等他后面自个懂事儿了,学习成绩就上去了。”陈四装的毫不在意。
温韶钰说:“那你儿子明年其实不是要留级?你儿子那么大个子,别到时候人家说是傻大个。”
这会儿学习不好是要留级的。
孩子外号那可是能跟一辈子的。好的外号还行了,傻大个子可不是啥好听的外号。
陈四:“……”
他就不该嘴欠,看到温韶钰在这儿,还过来搭话。
“你这不在里面守着孩子,到外面来蹲着干啥?”陈四干脆不跟温韶钰讨论这个了。
温韶钰这个大傻子,说话最喜欢戳人家肺管子。
要是跟温韶钰较真下去,他估计能被温韶钰给气死,还挑不出人家毛病来。毕竟温韶钰说的都是大实话。
“陈四,你知道哪儿有人找人干活不?”温韶钰脑子有时候还挺灵活的。
他这么一问,陈四还真想起一件事儿来。
“农机站现在在招看大门的人呢!你去不去?”陈四当年在部队,学会了开拖拉机,还会修车。从部队回来后,就到农机站去开车了。
一个月能赚三十块钱,都赶上城里上班的人。
所以他们家的日子,也是过的比较好的。
“看大门?”一听这都是老头干的活。
温韶钰觉得有点丢脸,不太想去。
陈四说:“之前有个老头看大门,但是昨天摔了一跤,人给摔的不能动弹了。现在农机站的人想找个人过去看大门。一个月有十块钱,你去不?”
温韶钰一听一个月有十块钱,那可真是太好了。
“白天你不用成天在那边,晚上你过去住就行。”陈四觉得温韶钰应该不能去。
温韶钰想着,还有这好事儿?
“但是晚上你可得警醒点,万一有人进去偷东西都是你的事儿。”
“放心,我睡觉可警醒了。”
温韶钰想着,他睡觉太死也没关系。他姥爷家有狼狗,到时候从那边拿一条狼狗过来。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把狼狗给撒开。
狼狗一咬,他就知道有人进来了。
陈四张了张嘴:“你真要去啊?”
“每天在那边睡觉的事儿,一个月还给十块钱,傻子才不去。”温韶钰进院子里,推着自行车出来,催促陈四,“赶紧的,带我去农机站说说这事儿。别到时候被别人把活给抢了。”
陈四带着温韶钰进了农机站,都没缓过神来。
直到农机站的领导拍板,让温韶钰晚上就过来上班,他才回过神来。
“不是,你小子真要来这儿看大门啊?你也不怕被人笑话?”陈四觉得温韶钰变了。
这小子以前是最在乎脸面的。
出门在外,永远都是他们这些小子里收拾的最干净的。
“你们不是天天笑话我啥也不干,天天就知道靠我家里吗?现在我都能自己赚钱了,人家还咋笑话我?”温韶钰是真这么想的,他也觉得自己别的干不了了,干这个活倒是很合适。他高兴地拍拍陈四的肩,“兄弟,还是你够意思。改天到我们家来吃饭。我现在去跟我妈说一声,还要去后山我姥姥他们家,就不跟你说了。”
陈四目瞪口呆地看着温韶钰骑着自行车跑了。
温韶钰骑着自行车到医院,跑到病房里,兴奋地跟老太太说:“妈,我找了个活,一个月十块钱!”
“谁这么眼瞎找你干活,还一个月给你十块钱?”
孙女的体温降下来了,温老太太也有心情怼儿子。
“农机站啊!”
“你能去农机站干啥活?”温老太太满脸质疑。
温韶钰嘿嘿笑着说:“人家找我去看大门。”
温老太太瞅着儿子那啥样,觉得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也幸亏,孙子没随儿子,不然她可得愁死。
说到孙子,也不知道大孙子现在到了没有。
温渡还没到地方,这会儿还在火车上。从燕都到楚城要坐三天三夜的火车。火车上啥味都有,还有人穿着大头皮鞋,因为太捂脚,就把鞋子给脱了。
那个味道真的特别冲。
温渡把火车的窗子开了一条缝才敢呼吸。
火车上人很多。
温渡坐的是硬座,靠窗户的位置还算好。但是车座底下还躺着人,过道上也全都是人。也不知道火车上买东西的人是怎么推着小车过来的。能从人挤人的过道里穿行。
中午,那些推着小车的人过来卖饭。
温渡看也不看,他拿起茶缸,背着包挤出去接了半缸子热水,从里面拿出玉米面饼子,和一个鸡蛋,就着热水坐在座位上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