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你一个知青办的同志该说的话?“
宋美兰...
她真是该啊,闲的才管老江的破事!
她立马打起精神,冲着江老太太亮爪子,
“婶子你这话才不对,我什么时候说过下乡不好了?
我的意思是,该谁去就谁去,这不是你想让谁下乡就让谁下乡的事儿!
我们知青工作,可不允许强迫别人代人下乡,特别是灿灿还在上学!”
政策说的是没有工作的人下乡,当然是不包括还在上学的学生了。
老江家这种情况,怎么看都该江家宝下乡,怎么可能轮到江灿灿?
江老太太硬梗梗着脖子,
“谁强迫了?是灿灿愿意替她哥去下乡,她主动去的!
你们就把名儿报上就行了,管那么多事儿呢?”
宋美兰狐疑地皱着眉头,
“真的?”
她怎么不相信呢,她家红英明明说灿灿很愿意念书的。
“这还有假?”
江老太太叉着腰,气势十足,像个刚打上气的气球。
一道声音从小屋的门缝里飘了出来,
“我不愿意!”
嘭——
气球泄气了...
宋美兰没忍住咧嘴笑,又立马收住,特意板起脸来,
“婶子,这我就得好好批评批评你了!
都是新社会了,怎么还能做出这样强迫妇女儿童意志的事儿?
你这个思想很有问题,我们肯定是要批判的,回头开街道居民大会的时候,你得在邻里邻居面前做检讨!“
见江老太太要说话,宋美兰一抬手,把她要说的话都拦住,
”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了,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你们家要是还不报名,那就不是做检讨的事儿了。
你们家可是双职工家庭,可别真闹到下岗的地步!“
宋美兰占据了制高点,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江老太太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农村妇女,当然知道宋美兰说的都是真的。
她既不想当众作检讨,也不想让儿子媳妇下岗,但她更不想让孙子下乡啊!
宋美兰走到门口要走,在江老太太好声好气的恭送下,突然转过头来,指着江灿灿的屋子道,
”你们不会是把孩子关进屋子里,以此逼迫孩子下乡吧?“
江老太太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是她自己要在屋里呆着的。“
紧闭着的房门里,又传出虚弱的声音来,
”阿姨,我都两天没吃饭了...“
江老太太...
这死丫头咋不是个哑巴呢?
“胡搞!简直是胡搞!你们这是犯法啊!
我看你不是想去当众检讨,你是想去公安局了!“
宋美兰指着江老太太的鼻子怒斥,筒子楼本来都不隔音,招来了所有在家的邻居们。
听到江家人的“恶行”之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纷纷声讨。
“老江媳妇,不是我说你,偏心也没有这么偏的。
那就是个丫头,不也是你老江家的种儿吗?你咋能狠心饿死孩子啊?”
"恁家咋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好歹老江原来也是领导,还能不给娃饭吃?“
...
江老太太快被唾沫淹死了,偏偏百口莫辩。
她想说她没有吧,偏偏这些还都是事实。
可也不是她不让江灿灿吃饭的啊,是那死丫头自己关屋里,不出来吃饭,能赖到她身上吗?
坐在屋里,臊得脸通红的江老头儿,几步奔了出来,使劲拽了江老太太一把,
”还不赶快去给孩子做饭?你想让人戳死脊梁骨啊?“
江老头儿的手都哆嗦了,他这辈子也没让人这么说过,真是晚节不保。
”就是说,赶快给孩子做饭!还得做点好的,孩子都两天没吃饭了,丧良心的才拿萝卜干子糊弄孩子!“
“ 我说灿灿咋那么瘦呦,合着是不给饭吃啊!
咱们都好好看着,看看你们给孩子都吃点啥?”
江老太太被架到这份上了,本来确实是想拿点剩饭和萝卜干子给江灿灿糊弄一顿的。
但这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也不好顶风作案,只能硬着头皮去挖米拿蛋,嘴里念叨着,
“谁说的?我可是要给孩子做大米粥,煮鸡蛋的,这可是我亲孙女,哪个能虐待她?”
一直到江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敲门,江灿灿接过一碗浓稠的大米粥和煮鸡蛋,看热闹的人才算罢休,依依不舍地散了。
宋美兰看了眼缩在门缝里,只伸手出来端饭的小姑娘,温和地安慰,
“灿灿,多吃饭,不想干到事情一定不要干,有什么困难去街道办,叔叔阿姨们给你做主!”
屋里的江灿灿乖乖点头,小小声礼貌道,
“谢谢阿姨。”
宋美兰的心软成一团,这么好的小姑娘,怎们就摊上这样的人家!
她斜睨了江老太太一眼,离开了江家。
江老太太顶着压力把人送走,想着还是应该让江灿灿出去,替她向邻居们解释两句,要不她的名声不就毁了吗?
她凑到小屋门前,刚说一句,
“灿灿啊,回头你...”
“啪”地一声,小屋门再次狠狠关上,差点把江老太太的手指头夹掉!
又吃了闭门羹的江老太太...
刚才那些人呢?你们过来好好瞧瞧,就她这么横,是我虐待她,还是她虐待我?
第5章 老婆本交出来
你能出多少?
江灿灿其实已经吃过饭了,吃得还挺好,是超市熟食区的寿司便当盒,小肚子吃得滚圆。
所以她决定把大米粥留着当晚饭,配上昨天没吃完的烧鸡,简直太对味儿了!
至于煮鸡蛋嘛,实在吃不下了,先放着吧,反正安全屋里能放好多东西。
这天晚上,除了江灿灿之外的江家人,缩到江家宝的屋里,偷偷开了个小会。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宋美兰也不知是咋想的,咬住咱家不放了,说不能强迫灿灿去替家宝下乡。”
江老太太唾沫横飞,布满皱纹的老脸,跟着五官一起眉飞色舞。
“灿灿那个死丫头也是的,不但不替我说话,还跟宋美兰一唱一和!“
想到白天江灿灿在关键时候说那几句话,江老太太就气的浑身发抖。
江母不关注这个,她关注的是后果,
”宋美兰真说明天要是不把名报上去,就要让我和胜利下岗?“
江老太太:”她是那么说的,谁知道到底能不能啊!“
江胜利捏了捏鼻梁,这些天为了这事,真是闹的鸡飞狗跳,连带着他们一家都不受人待见。
他刚刚下班回来,走进筒子楼,这一路上不知道挨了多少邻居白眼。
这要是传到单位...
“我看不会是说说而已,听说别的单位已经有处罚的了,直接下岗,毫不含糊。“
其实他倒也支持家宝下乡锻炼锻炼,天天这么在家待着...
江家宝敏锐地发现父母的动摇,暗暗地扯了扯奶奶的衣角。
江老太太给了孙子一个安慰的眼神,才要说话,就听”啪“地一声桌子响。
“该谁去谁去,钻什么国家政策漏子?
明儿个家宝就去报名,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乡!”
是江老头儿的一锤定音。
他平时是不愿意管家里这些事,但现在已经关系到他的名声问题了,他要是再由着他们,以后还怎么在这筒子楼里待?
江家宝慌了,连江老太太都坐不住了。
“灿灿愿意去下乡的,她说她愿意去的!”
面对着众人移过来的眼神,江老太太连忙补充一句,
“不是她说的嘛,让她下乡也可以...”
江母睁大了眼睛,
"还真把家宝的老婆本给灿灿?“
老太太这个抠搜劲儿,能舍得?
江老太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割肉似的难受。
那能咋办呢?这是唯一不让孙子变成农村人的办法了啊...
第二天一早,江灿灿还睡觉呢,房门就被敲响了。
和记忆里的大声豪气不同,这回是小心翼翼的。
”灿灿啊,出来吃饭吧。奶给你煮了个鸡蛋。“
江灿灿翻了个身,
”不吃了,你们自己吃吧。“
昨晚收拾安全屋有些晚,她现在并不想吃饭,只想好好睡一觉。
门外安静了几秒,然后是咬着后槽牙发出的轻声细语,
”灿灿啊,今天还得去知青办报名呢,晚了就要错过报名时间了。“
呵,原来是因为这个。
江灿灿头扎进被子里,
”那你就让江家宝去报名呗,昨天那个阿姨不说了嘛,该谁去谁去,不能强迫别人。“
她是不想在这个家待着,想下乡没错,但她可不愿意白白替了别人。
门外的江老太太都快气死了,这要是平时,她准要给这死丫头两巴掌。
但现在不行,为了她的好大孙不行。
”你不是说把你哥的老婆本给你,你就愿意去下乡嘛,奶奶都给你准备好啦!“
江灿灿一个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这就可以好好谈谈了!
客厅里,江灿灿慢悠悠地喝着白米粥,吃着煮鸡蛋。
可惜了,缺点小咸菜,有些寡淡。
江母江父不时看看桌子上的座钟,他们还着急上班呢,这丫头怎么就吃不完了?
江老太太看着江灿灿大吃特吃,已经造进去两碗白米粥了,心疼的心都在颤抖。
好大孙这几天担心下乡的事儿,饭都没怎么吃,人眼见都瘦了。
还没来得及补补呢,好东西倒都让这死丫头给吃了!
要不是还要哄着她,咋会给她做白米粥、煮鸡蛋?
“灿灿呀,一会儿你就去报名吧,奶把钱给你!”
江老太太一咬牙,伸出来两个手指头。
江灿灿挑眉,等着看江老太太割肉呢,
就听老太太紧着嗓子道,
“二十!”
江灿灿...
嚯,使这么大劲,她还以为给多少呢。
她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瞅着面露忐忑的江家宝,问江老太太,
“合着江家宝结婚,您就打算给他二十块钱?”
她这么一说,江家宝也愣了,转头去看他奶,意思是:难不成我结婚你真就给我二十?
江老太太心说我这傻孙子诶!嘴硬道,
“二十不少了,你妈一个月才挣三十五!才交我十五块钱!
这一家子吃穿用,哪里不要钱,我多少个月才能攒出这二十来!”
江母不爱听这话,这到底是嫌她挣得少,还是嫌她交的少啊?
你儿子也没比我多挣几块钱,干啥就说我啊?
她带着气小声嘀咕,
“十五还少?吃的用的都是我从供销社买回来,这钱跟干攒一样!
再说了,胜利还交十五呢。”
江老太太板起脸,她就知道儿媳妇对她管家有意见,只是平时不说。
瞧吧,现在表现出来了吧!
“你从供销社才买多少东西?家里的票本在我这,哪回不是我拿着票本去排队买粮?
你也就往回买了点桃酥渣子,饼干渣子吧!”
赵艳红脸涨的通红,这个死老太太,平时拿桃酥渣子泡水喝的时候,美的大鼻涕泡都出来了,现在又瞧不上她买饼干渣子回来了?
“那家里吃的也没见多好啊,天天熬大白菜土豆子,连点油腥都没有。
我一天就在家吃两顿饭,交十五块钱还吃不上一顿肉了?”
江老太太一蹦三尺高,指着儿媳妇的鼻子骂,
“好啊,你终于说出口了,你就是不愿意让我当家,想要自己把钱是吧?
可以啊,你们搬出去,家宝留下来,到外头你想怎么当家就怎么当家!”
江胜利脑瓜子嗡嗡地,劝了这个又劝那个。
和他一样忙的,还有江灿灿。
她看完这个又看那个,谁说话她看谁。
听完人家说话她还猛点头,感觉谁说的都有道理!
嘴上还时不时劝两句,
“有话好好说。”
"是,您说的有道理。“
”这么说...也对...“
江灿灿的小脑袋瓜儿左转右转,心里在鬼畜蹦迪。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江老头儿嗷一嗓子,使上了全部的力气,喊玩之后浑身都在哆嗦。
总算是让这个家安静下来了,要是再晚喊一秒,老妻和儿媳妇就要互扯头发了。
“赶快说正事,再晚点报名时间就到了!“
他现在不关心谁当家,他就希望这事赶快解决,别晚节不保,在这筒子楼里抬不起头。
江老太太和赵艳红互视一眼,哼了一声,一人坐到了沙发的一头。
江灿灿戏还没看够呢,众人的眼神又都聚在她身上了。
她轻咳一声,也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
”生活不易,互相理解吧!“
还没等江老太太点头,江灿灿就又说话了,
”但二十肯定是不行的,江家宝结一回婚,您就给二十?我同意,江家宝也不能同意啊!“
江家宝不由自主点点头,那肯定是不能同意,他结婚,他奶才给二十?
江老太太...
她的乖孙孙哟,咋傻成这样呦!
”五十,再多了我也没有了。“
江老太太不去看江家宝谴责的目光,硬着声音说。
江灿灿”哦“了一声,轻轻点头,
”那您还是让江家宝收拾东西吧,这个价我去不了。
对了,别忘了给他戴一副厚手套,估计一到那儿就得春种,听说手都要磨破呢。“
”奶!“
江家宝急了,瞅着江老太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结婚您就出二十,也不肯多出点钱留我在城里,难道我不是你的好大孙儿了吗?
江老太被这一嗓子喊的,心疼的呦。
她想说:孙儿呦,奶这都是骗她呢,这不是想多给你留点老婆本吗?
可江家宝一点点都没感应到她的良苦用心,埋怨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割的她心哗哗淌血。
这边江灿灿已经起身了,想回屋睡个回笼觉。
别人着急她不急,她早晚得要离开这儿,不差这一时半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