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树木缄默不语。
“拿了照魂珠, 就离开吧, 这里不属于妖怪……和魔。”最终, 苍老的树木挥动粗壮的树枝枝条。
树叶与枝条飞舞，发出轰隆声响，灰尘、泥土、叶片飞扬。
封屹舟抬手掩面。
“……”
“主子！”封屹舟离开树林。
妖怪们迎上来，他们看到封屹舟，虽然恭敬，但更多是畏惧，多的是胆战心惊，生怕因为办事不力让封屹舟亲自在森林与中树木周旋多日这件事而遭到封屹舟的责罚。
少年虽然面容白皙精致，漂亮无辜，但他手段凶残暴戾，阴狠不近人情。
然而，少年平静地瞥他们一眼后就离开了。
封屹舟手中握着照魂珠，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去验证圣女身体中的灵魂是否是黎啾啾，当然没有多余的以杀戮为乐的摧毁欲望。
封屹舟回到圣域的高塔。
黑发苍白肌肤的少年猛的如幽魂野鬼般出现在面前，黎啾啾被封屹舟这恐怖片般的出场方式惊的一个激灵，她挑了下眉，语调平淡，“你最近去何处了？”
倒是担心这大妖去做搞事的准备。
不过……
黎啾啾瞥了瞥封屹舟脖颈、腕骨、脚踝上的纯白锁链，心想既然封魔灵锁牢牢稳稳地锁在他的身上，那应该可以稍微放心。
应该。
少年掀起细密鸦黑的睫羽，笑着对黎啾啾说，“我去办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了。”
黎啾啾：“……哦。”
“既然你回来了，那接下来就安生待着，圣女庆典马上就到了，以防万一，这期间尽量不要离开。”黎啾啾说完，就要冷淡离开。
少年咬了下唇，脆弱温良道，“圣女，不好奇我去做什么事情了么？”
黎啾啾疑惑看他一眼，“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封屹舟脸色苍白瞬间，他顿了顿，对黎啾啾轻轻浅浅地勾起一抹温顺的笑容，带着虔诚、脆弱。
少年看上去惹人心软。
黎啾啾心头跳了跳，这黑心大妖又搞什么鬼？她赶忙收回视线，在寻常的情况下，封屹舟突然间越无辜就感觉他越危险。
黎啾啾没有跟封屹舟相处太久，她急急忙忙离开了，作为圣女，她确实忙碌。
封屹舟从袖中掏出照魂珠，攥了攥。
方才照魂珠将要发生作用却被圣女身体的力量阻拦了。
……他浇灌的血还不够。
少年苍白冰凉的指腹缓慢摩挲猩红色的照魂珠，动作带着温柔，执着与期待在他眼底悦动，少年艳丽恶劣的金色妖瞳此时覆盖着柔软春水般的涟漪光辉。
封屹舟回到圣域高塔中他休憩的房间。
他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
虽然圣女早早就让妖怪侍从为他安排了这个休憩房间，但他一直排斥着。
何况，他根本不需要休息。
然而现在，越发感觉圣女就是黎啾啾后，少年看着这房间，都觉得这空旷的房间变得可爱了起来。
简洁的房间，像牢房一样，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
床板狭窄，硬邦邦的，单调至极。
与妖宫中少年休憩的柔软宽大的床被相比完全不同。
封屹舟可以接受，欣然接受。
他划破手指，红色的血顺着苍白的指骨滑落就像黑夜中点亮的一道火光，明亮夺人眼目，蕴含着灼灼生机。
血缓缓地流淌，凝聚进入照魂珠。
少年眉眼认真虔诚。
期待、喜悦、缱绻、紧张……种种心情交织成复杂的柔软旋律，封屹舟一时恍惚。
他想起自己曾经用心头血浇灌朝生花……以此来证明、确认，自己对黎啾啾的爱意。
封屹舟睫羽颤了颤，肌肤上流出血液的伤口忽然变得刺痛起来。
当时的结果，并不愉快。
他亲自掐碎了朝生花，并杀死了黎姑娘结识的人类友人。
伤口更加刺痛，流出的浇灌照魂珠的血液仿佛变成了一种自罚的证明。
封屹舟紧紧咬住唇瓣，眉眼覆盖瞬间的戾气偏执，随后，匆忙地克制压下。
她不原谅他，怎么办。
少年抿了抿唇，即便心中折磨，也没有停下用血液浇灌照魂珠。
只要确定她的灵魂就在他身边，就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这已经是对他的奖励了。
照魂珠的力量在封屹舟用血液浇灌后变得强盛，可以窥见圣女身体内的灵魂模样了。
封屹舟对圣女使用照魂珠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他摇摇地望着圣女的背影，小心翼翼地使用了照魂珠。
一道短暂的，不到一秒钟的幻影从照魂珠上浮现，随后与灵魂外貌一样的幻影消散，照魂珠也裂开成碎片。
然而这短暂的瞬间对封屹舟而言犹如万年亘古。
且，足够了。
是黎啾啾。
是她。
少年哆嗦的指关节攥紧，痴痴地看着黎啾啾的背影。
鲜血与疼痛在他的胸腔中翻涌，窥探神明的灵魂代价是巨大的疼痛。
封屹舟指背一点点蹭过唇瓣的殷红，低低地发出喜悦、病态的笑声。
“……”
少年不受控制地，径直出现在黎啾啾面前。
“又怎么了？”黎啾啾的动作被打断，奇怪地看封屹舟一眼。
最近封屹舟似乎常常出现在圣女身边，他是在侦查什么吗。
封屹舟想要直视黎啾啾，可他担心自己无法控制的疯狂爱意会吓到她，少年低头，垂下浓密的睫羽遮挡眸色，他黑色的发丝乖顺、靡丽地在空中滑过弧度。
“圣女……我会留在你身边，成为你的仙侍。”少年喃喃，嗓音带着嘶哑，似乎在说什么郑重的宣誓。
黎啾啾眸光微动，她鬼使神差，拽了下封屹舟脖颈上的纯白锁链，封屹舟抿紧唇线，没有看黎啾啾，黎啾啾见他神情不明，她顿了顿，安抚说，“我们已经达成了交易，而我自然不会食言，在圣女庆典的时候你会成为我的仙侍。”
黎啾啾以为封屹舟还是在执着地，求一个圣女庆典仙侍的位置。
“好。”少年低低笑出声。
黎啾啾感觉头皮发麻，惊悚地松开手。
又发什么病？
“只要你不做多余的事情，仙侍的名额就是你的。”说完这句话，黎啾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封屹舟抬起脸庞，金色的妖瞳带着浓烈的爱意直勾勾地盯着黎啾啾的后背。
不只是圣女庆典上的仙侍名额。
他要求的，是她身边的位置。
做她一辈子的仙侍。
第105章 病态潮红
◎是他自食恶果◎
夜晚, 封屹舟在圣女为他安排的房间中。
他蜷缩在床上，苍白的肌肤覆盖细密的汗水，眼尾氤氲着病态的潮红，喃喃低喊着黎啾啾。
当时, 在黎啾啾“死去”后, 他未能保留住黎啾啾的尸体。
明明是他制造的傀儡，没有妖骨和神骨没关系, 只要有他在, 有他这个主人在, 他的血肉给她，她应该能复活的, 应该能复活的......为什么，没有。
无论他是将妖力给尸体, 还是将自己的血肉切割下来给尸体，傀儡尸体无法保留，最终一寸寸裂开, 消散, 化成无法挽回无法保留的血水。
封屹舟这才意识到, 他无法干预傀儡的生命，即便是没有了灵魂的空壳尸体，他也无法挽回。
他不是黎啾啾的主人。
失去了对方无法活下来的人是他，不是黎啾啾。
她能与圣女的身体完美地融合。
她的灵魂与神明有关。
尊贵的灵魂不会逗留在他制作的低劣的身体中。
只是......
现在, 封屹舟想起自己曾经无法保存好黎姑娘的尸体，就自责地想把自己撕碎。
他抱紧自己的身体，黑色的发丝散开, 他的肌肤更加煞白。
不仅是眼睁睁地看着尸体碎掉了, 他还眼睁睁看着黎啾啾对他露出冷淡的表情。
她不原谅他。
是因为他的疯狂。
他不能指责她, 都是他的错。
是他自食恶果，他要自己承担一切，她不认他，这是他应该的。
能够发现她的灵魂就在他身边，而她接受了自己的存在没有把他赶走，这已经是黎啾啾对他的恩赐。
她不暴露她的身份，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他不能强迫她。
封屹舟小心翼翼地想。
“......”
距离圣女庆典的日子正在缩短。
黎啾啾发现封屹舟最近经常出现在她面前。
但是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遥遥地看着她，或是与她打个招呼。
黎啾啾：“？”
干什么？
黎啾啾回忆了下封屹舟对她说过的话，心中琢磨想，他这是确定她一定会让他成为圣女庆典上的仙侍，确定她不会食言么？
但他也没继续追问什么啊，到底什么意思。
黎啾啾思考未果，然后没有继续深究。
毕竟她现在对封屹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为了收复生命之树中储存的神力，她需要利用拥有神骨的封屹舟，除此之外，她不想与封屹舟有过多的牵扯。
这样是最好的，非特殊情况不与这个黑心大妖有过多联系，防止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被这大妖坑惨。
黎啾啾随便敷衍了封屹舟，圣女的冷淡并不特殊。
封屹舟金色的妖瞳带着湿润温和，带着卑微意味看黎啾啾，他接触到黎啾啾的冷淡，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绞痛，薄汗滑过少年精致的下颌线，疯狂的偏执情绪如决堤的江湖涌现，他压抑住，克制住，低头不言不语，安安静静地等待着黎啾啾离开。
他还在学习克制自己的疯意，不想贸然恐吓到黎啾啾，所以常常无法开口，静默地追随着黎啾啾，然后离开。
一来二去的。
黎啾啾不明白封屹舟在搞什么鬼，但是无端觉得毛骨悚然。
黎啾啾想了想，用圣女的冷漠语气对封屹舟淡淡道，“我事务繁忙，若无要事，莫要来打扰我。”
公事公办，不搞私事，谢谢。
天道好轮回，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老板，封屹舟的事情她一律不照顾。
黎啾啾的声音冷漠，空灵，淡漠地掷下话语后拂袖而去。
封屹舟下意识追上去，但下一刻，他缓下步伐，克制住病态黏人的情绪，只是行为上克制，内心对黎啾啾的渴望越演越烈。
主人不愿认出他，那冷漠的眸光就像割开了他的身体。
......好痛啊。
在他用照魂珠确定圣女体内的灵魂就是黎啾啾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有唾手可得失而复得的狂喜。
可狂喜之后带着绝望疯狂的爱意。
黎啾啾不认出他，一定是有她自己的缘由。
他的疯狂他应该独自吞咽，他不能破坏你的幸福。
他应该乖顺克制。
封屹舟指骨攥紧掌心，掐出红色的血。
他体内的疯狂偏执就像一头狰狞的野兽，少年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关押住这头野兽。
黎啾啾离开后，下意识想要回头看封屹舟一眼。
最近封屹舟身上的诡异疯狂感收敛了许多，黎啾啾能够感受到，不仅如此，他似乎变得沾染上了纯洁的气息。
是因为封魔灵锁发挥了作用吗？
黎啾啾感受到好奇，有点想了解。
但转念一想，靠近这大妖被他蛊惑就是落入陷阱的开始......黎啾啾选择不回头看封屹舟。
她对封屹舟的情感是复杂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词语评判他，那就是狗东西。
虽然封屹舟并非天生坏批，他的过去脆弱破碎，但他选择的道路与她不同。
她曾经试图拯救过他，但失败了。
封屹舟欺骗过她多次，如果不是她奋力挣扎，在完全绝望的环境中保持着不可能的希望，那她就会被封屹舟拽入深渊，万劫不复，所以她已经不信任封屹舟了。
现在不过是事业的利用罢了。
桥归桥，路归路，最好。
*
再离圣女庆典只有寥寥几日的时候。
封屹舟忽然请示黎啾啾，“圣女，我有事短暂离开一天，可以么？”
这无法无天的大妖竟然会在离开的时候报备？黎啾啾有些惊讶。
她道，“只是一日，自然可以。”
虽然封屹舟离开可能会搞事，但黎啾啾清楚这家伙的虚伪本性，他想要做的事情旁人无法阻拦，如果他想要离开一天，那即便她不同意，这狗东西也会想办法离开。
只要圣女庆典的时候封屹舟带着他体内的神骨在就可以了。
而封屹舟对参加圣女庆典获得核心之泪这件事如此执着，他是不会放弃的。
黎啾啾内心微微抽了抽嘴角。
话说回来，她倒是了解封屹舟。
少年歪头看了眼黎啾啾，弯了弯漂亮的唇瓣，“圣女当真是仁善。”
黎啾啾：“？”
这家伙傻了？什么鬼，她不过是随手放他离开一天罢了，怎么就与仁善扯上关系了？
他不是很憎恨很厌烦圣女么。
还是说，这家伙为了能够安安稳稳地成为圣女的仙侍而在伪装自己的情绪，就像他曾经用无辜温润的伪装欺骗主角团一样。
“闲话少说，你若有事就赶紧离开。”黎啾啾摆摆手，对封屹舟道。
她又不需要封屹舟时时刻刻在她身边。
第106章 团聚
◎一点，一点点就够了◎
封屹舟离开的这一天。
他前往了人界。
从人界到达圣域的限制很大, 但从圣域到达人界的限制没有多少，然而鲜少有人类和妖怪到达圣域后回到人界。
圣域与人界相比，是世外桃源的存在。
即便妖怪在圣域地位不高，但在人界也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到达圣域好歹能够正常生活, 且圣域空气中带着神力，有助于修行。
封屹舟对圣域是厌恶的, 若不是黎啾啾在, 他并不想踏入圣域。
此行, 他到达了会仙盟，寻找两个人类。
倘若黎啾啾知道封屹舟的做的事情, 那她定然诧异。
封屹舟竟然在会仙盟寻找到了她曾在妖宫短暂结识的人类好友：吴师兄和秦师弟。
然后，封屹舟非但没有杀死他们, 还用温润和善的态度对待他们，一切都透出改变，诡异。
吴师兄和秦师弟在黎啾啾拯救世界后就在圣女的神力作用下复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