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乖巧应声的模样,却是像极了另一个人。
简母想起四五年前,自家女儿听说要包饺子,蹦蹦跳跳地钻进厨房,非要自己动手。
思绪刚到这里,简卿姝忽然站了起来,“最近几年包饺子的手法强了点,我也来帮忙吧。”
“不用不用,你好好休息,”简母连连摆手,“你也真是,回来也不和爸妈说一声,好去接你。”
后半句话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简父偏头抹了抹眼角,装作若无其事,“你好好休息,包饺子这事有我和你妈就行了。”
“到家了你这围巾也可以摘下来,舒服一些。”
毕竟身上裹了那么多东西。
简卿姝却是拢了拢围巾,淡笑着摇头,“不了,我怕冷。”
闻言,简父眉间微蹙,家里开了暖气,穿短袖都不会冷,怎么还会觉得冷呢。
一时间又是陷入了沉默。
在没有相见时,心里有许多许多话想说。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发现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简卿姝低咳了一声,左右环顾,终是问出了心底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景安呢?”
简父简母两人一直悬着的心直接窜了起来,好似飞到了嗓子眼,相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状,简卿姝面色愈发苍白,她想着会不会是盛景安怪当年的自己不辞而别,而后他也毅然离开了简家。
又或许是他已有了新欢?
无论是哪一种,于她都是死刑。
简卿姝掩唇闷咳,不死心地继续问道:“景安呢?”
简母眼里满是紧张担忧,轻拍她的背脊,“姝姝,别担心,景安没事呢,他现在不住家里。”
简父去倒了一杯温水,“在你走后没多久,他就搬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简卿姝咳嗽不断,苍白的脸颊甚至带了些许青紫,无力趴在沙发上,每一声咳嗽似乎都是撕心裂肺,用尽了全部力气。
简父简母吓了一跳,紧张又担忧,不知从何下手,只是一遍一遍轻拍她的背脊,简母泪水滑落,一只手胡乱擦了擦泪水,“姝姝别激动,别激动,没事的。”
简卿姝视线逐渐模糊,感觉喘不过气,咳嗽声愈来愈低。
“去医院。”简父面色微变,沉声道。
随后背起面色青紫的简卿姝朝外奔去,简母赶忙追上。
绵绵小雪飘散,洋洋洒洒,不知从何处飘来喜庆的春节歌。
第242章 我的唯一26
盛景安在接到简母电话时,还在忙碌着公司的新方案,在听到她说的话后,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勉勉强强撑着桌面才没有倒下。
脑海里盘旋着简母说的那句话,“景安,姝姝在医院。”
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拿起车钥匙拔腿就往外跑去,甚至差点撞到员工。
不知何时,本该停下的小雪再次变成鹅毛大雪。
医院,偶尔响起呼叫铃声,或是让人心惊胆战的机器滴滴声。
有些昏暗的长廊下,身穿白大褂的护士来来往往,推着治疗车,或是端着治疗盘,除此之外,格外安静。
最让人紧张害怕的是,急诊手术室的牌子亮起。
外面长椅上坐着祷告的家属,气氛压抑沉重。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简母简父转头望去,一时间心情复杂,又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景安•••”
这是时隔四年,他们再一次见到盛景安。
平时逢年过节,盛景安只托人送礼去简家,从未自己上过门。
许是因为一路奔跑,盛景安脸颊苍白,嘴唇泛紫,头发上全是雪花,衣服也有些湿漉漉的,这些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她。
“叔叔,阿姨,她呢?”
他还是不敢相信,手术室亮起是因为她。
简母捂着嘴,无声哭泣,“都怪我们,都怪我们。”
盛景安一颗心骤然沉了下来,看着眼前亮起的牌子,无力靠在墙壁上,拳头捏紧,青筋暴起。
他闭了闭眼,遮掩了眸中的心疼和痛楚,声音沙哑,“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简母擦了擦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就在不久,我们和她聊了一会儿,姝姝问起你去哪了,后来一直在咳嗽。”
说到这里,抽噎道:“医生说再送晚一步,姝姝就会窒息了。”泪水滑落脸颊,落在衣襟上。
简父眼眶泛红,只是故作镇定,别开脸,“会没事的。”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盼了四年的重逢,竟会带来这样一个噩耗。
盛景安闭着眼靠在墙上,面色紧绷,心尖似是有针在扎一般,刺疼的浑身寒凉,向来不信神明的他,无能为力时也只得在心里一遍一遍向上天祈祷。
求求你,好不容易等她回来,不要再残忍的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一滴晶莹在空中直直坠落,滴在地面上,窗外微弱的光芒照耀进来,折射出一束微不可查的弱光。
那是饱含希望的光,即使微弱不可查。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他们祈祷了许久的门终于开了。
几乎是一瞬间,盛景安赶忙上前,许是站了太久没换动姿势,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狼狈的绊了一下,浑然不觉,只盯着那张缓缓推出来的病床。
简父简母眼眶通红,互相搀扶着上前。
只见三五个身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推着一张病床走来,他们神色淡淡,因是工作,不能带任何私人情绪。
病床上,简卿姝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眸,呼吸微弱甚至看不到胸廓的起伏,小小的脸颊陷入柔软的枕头中,面色苍白如雪,不见丝毫血色。
身子被洁白的被褥盖住,小小的一团,嘴里插着一根很粗的管子,身上还有许多管子从衣服里穿插出来,床尾放着心电监护仪,发出让人心慌的机械滴滴响声。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动,也不吵,像是一个破碎的娃娃。
简母瞪大了眼睛,捂嘴低声痛哭,几欲昏厥过去。
她的女儿本是娇娇女,从小连身上淤青一块都心疼,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
她宁愿受苦的是她自己。
盛景安垂在身侧的手不断颤抖,心痛得无法呼吸,像是被一只大手无形揪住,眼角不自觉泛红,流下一滴滴泪水。
好痛,他单是这样看着都好痛,她从小到大一直是娇气的小公主,怎么会不痛呢。
他捧在掌心宠了十几年的小公主,为什么要受病痛的折磨。
“你们谁是家属?”
简母已经哭的泣不成声,盛景安一双眼睛只盯着简卿姝,仿佛耳边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
简父红着眼眶,声音沙哑,“我们是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家属。”
医生点点头,“你们先做好准备,病人的情况不大好,她应该是之前得过很严重的肺炎,一直没有根治好落下的病根,现在想除病根基本上是很难了,只能靠休养。”
“切记不要让病人情绪激动,她这个最危险的因素就是呼吸困难,很容易窒息的。”
“现在给她做了一个气管插管,呼吸能改善一点,等之后如果有好转的话,就可以把插管拔掉,再吸氧慢慢调理。”
“当然,这是好的一面,谁也不能保证她一定会往好的方向去,所以我要先和你们说明另一个情况。”
“如果得不到好转,病人也许还会出现咯血和呼吸困难的情况,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需要立即转ICU治疗,家属做好准备。”
这番话一出,简母眼睛一翻,差点晕倒在地,所幸,简父伸手揽住了她。
盛景安眼眸猩红,攥着拳头,唯有指尖嵌入皮肉中的痛能让他强撑着一分理智。
“谢谢医生。”
医生嗯了一声,“跟着护士去吧,她会安排好病床。”
随着病床移动,盛景安亦步亦趋跟在一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终是明白《生门》中的那句: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了更多虔诚的祈祷。
在病痛与天灾面前,人类显得格外渺小,唯有把那一丝希望寄托于神明身上。
因着简卿姝病情有些严重,医务人员安排在急诊室单独病房。
夜幕低垂,窗外逐渐亮起灯火,路灯也开始营业,街上厚厚的雪花已经清扫干净,月光洒在地面上,皎洁稀薄,与洁白雪花相撞,触发出一片刺骨的冰凉。
……
翌日,迎来了最近几天的朝阳,金光闪闪,像是普度众生的佛光,充满了希望。
一缕缕阳光透过窗照进了病房,落在洁白的被褥上,匆忙间扫过那半张侧脸,带去了一丝暖意。
第243章 我的唯一27
简卿姝缓缓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白墙,闭了闭眼,心知自己是在何处。
正因如此,她忽然觉得很累。
耳畔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小心翼翼,“姝姝,你醒了。”
蓦然间,简卿姝猛地睁开眼眸,看着出现在床头的少年,与记忆中并无太大差别。
只是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沉稳了许多,许是没有休息好,眉眼间带着疲倦之色,神色憔悴,下颌也冒出了些许青茬,唯有那双墨眸,依然含着星辰般耀眼的亮光。
看着看着,简卿姝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眼角泪水划落,浸湿了枕头,嘴里苦涩的插管让她说不了话,无法诉说藏了四年的心事。
放在被子里的手颤颤巍巍伸出,下一秒,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力度很轻很轻,不敢用力,轻轻地放进了暖暖的被子里。
盛景安蹲下身,与她平视,眼眸泛红,指尖轻柔地别开她脸颊上的碎发,眸底深藏着心疼和痛意,嗓音暗哑,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温柔安抚。
“姝姝,没事的,没事的。”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会再离开你了。”
“就算姝姝不要我,我也要死皮赖脸跟着。”
简卿姝轻咳了一声,浑身都震动了一下。
盛景安顿时紧张起来,抬起手又不知该如何做,再一次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姝姝,别激动,我们不想其他事,等你好了,再慢慢和我说好不好?”
简卿姝望着他,眸里隐约掠过一丝笑意,苍白的脸颊也多了一分红润,倒是有几分鲜气,眉眼间依旧萦绕着几分虚弱之色,神色孱弱。
抬起手指了指插管,随即缓缓摇头,湿漉漉的凤眸一眨不眨看着盛景安,似是在撒娇。
以前只要她露出这样的神色,盛景安就完全拿她没办法,舍不得说半句重话。
更别说现在了,更是恨不得把她捧起来,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他也会想办法摘下来。
时隔四年,再次看到心爱之人对自己撒娇,盛景安只有满满地心疼。
“姝姝不想要这个管子对不对,”盛景安蹲在床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发顶,声音温柔,低声轻哄,“那我等会儿去问问医生,看看可不可以取掉好不好?”
“但是姝姝一定要听话呀,不能激动,病情好转,兴许医生就会同意取掉啦。”
简卿姝小弧度的点了点头,被他握住的手轻轻回握,攥着他的手指。
盛景安笑了笑,眼眸泛红,差点落下泪来,再次开口时声音哑的含糊不清。
“那我先去找医生啦,姝姝乖乖等我。”
转身之际,泪水终是滑落眼角。
轻轻合上病房门,盛景安先是给简父简母发了个信息后,才提步去护士站找医生。
简卿姝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侧头看着床头柜上的心电监护仪,上面的数字时不时跳跃。
有一缕金黄的阳光落在床边,被子里的手缓缓伸出,指尖微颤,阳光洒在苍白的指尖上,透着些许粉红,似是接住了希望。
这一次,并没有等太久。
病房门再次打开,盛景安大步流星走到床边,弯腰摸了摸简卿姝微凉的脸颊,眸底掠过一丝心疼,轻声道:“姝姝,我把医生请来了,等会儿配合他们的检查好不好?”
简卿姝眼珠子转了转,看见另一旁的两个医生,小弧度的点了点头。
盛景安强忍着心疼,退至一旁,声音沙哑,“麻烦你们了。”
随后医生上前为简卿姝做各种检查,冰凉的听诊器落在简卿姝身上,各种机器的连接管看似打了结,堆放在身上。
纤瘦的身影藏在被褥下,甚至没有拱起一个弧度。
咳嗽声再次响起,有些刺耳,似是刀子划过了喉咙。
盛景安红了眼眶,捏着指尖,差点没忍住冲上前,紧咬着嘴角。
等待的过程总是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停了下来。
“情况比昨天好很多,现在呼吸基本上很平稳,肺功能也恢复了一点。”
“插管再维持半天,下午取掉。”
“不过也还是要观察生命体征。”
盛景安下意识看向床上的人儿,四目相对,皆是红着眼眶,眉眼微弯。
“谢谢。”
待医生走后,盛景安坐在床边,紧握着简卿姝的手,擦了擦她额头的汗水,眼里满是心疼,“姝姝也听到了,下午就可以取掉这个丑东西啦。”
简卿姝点了点头,水眸里泛起点点笑意,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正对面墙上的电视机,随即又上下比划了一下。
盛景安亲了亲她的手,柔声轻哄道:“不玩手机,等姝姝好些了再玩。”
简卿姝眨了眨眼,抬起手在空中写了两个字,动作很缓慢,写完半个字时需要放下休息一会儿。
盛景安想让她休息一会儿不要写了,只是看着她明显开心一些的脸庞,不忍再去剥夺,只是眸底逐渐红了,溢起一滴晶莹。
‘聊天。’简卿姝写的是这两个字。
盛景安几乎是立马就领会其意,放在她发顶的手,宠溺地摩挲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姝姝用眼睛和我说也可以,手机辐射大,现在不能玩。”
简卿姝眨眼。
盛景安弯了弯嘴角,“姝姝在考验我能不能看懂你在说什么。”
简卿姝一眨不眨看着他。
盛景安低笑,“因为姝姝的眼睛一直会说话呀,所以我知道姝姝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打开,紧接着出现简父简母的身影。
“姝姝,你醒了,”简母眉眼间带着疲倦之色,眼底乌青一片,似乎是没睡好,面对简卿姝时,扬起温柔的笑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简卿姝小弧度摇了摇头。
盛景安起身想给他们让位置,见状,简母连连摆手,“景安你坐吧,姝姝更需要你。”
简父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视线一直落在简卿姝身上,眼里满是担忧,却又踌躇着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