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玫瑰书——何知河【完结】
时间:2023-07-09 14:37:23

  “上午的时候平台那边找到我,说最近有档综艺节目正在录制,关于旅行的,问我有没有档期。”
  “叫什么名字?”
  “《远方有多远》,你应该没有听过这个节目,但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情绪仿佛会传染,闻于野勾起唇角,耐性很好地问道,“为什么?”
  “你有没有读过三毛的一首诗?”
  “关于远方有多远这个问题,三毛的回答是――”
  许荟不自觉地念了出来:“问一问你的心/只要它答应/没有地方/是到不了的那么远。”
  黑色宾利里,闻于野头往后仰,再放松不过地听着许荟给他念诗。
  衬衫最上方的纽扣松了两颗,冷白脖颈暴露在空气中,随着男人明显动作,形状锋利的喉结微微滚了下。
  他笑着说了句,“现在读过了。”
  “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喜欢这个名字吗?”
  闻于野从善如流地问了遍,“为什么?”
  “因为它让我想起了你。”
  天边斜云一点一点地变换了颜色,变得深而模糊,直至坠落,可许荟的心情却莫名地在往上跃。
  “你曾经说,让我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罕见地,闻于野有些不确定,“是吗?”
  “当然是。”
  时间倒退,仿佛一瞬间回到某个周一升旗的清晨。
  某位面上神情漫不经心,仿佛什么也无所谓的高三学生代表,从问题纸箱里抽取出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平平无奇,无非是考砸后的倾诉,和对学习生活望不到尽头的迷惘。
  可那点迷惘,曾经是许荟生活里的全部。
  她像是被考试化成的十万大山困住了脚步,山前山后的风景一概不知。
  但忽然有人对她说,不必执迷于眼前的山。
  升旗台上那个少年,眉眼间的散漫不知何时尽数敛去,笑起来整个人都淬着光。
  校服随风鼓动,他手扶了下麦克风,偏低的嗓音顿时传遍校园每个角落。
  他说,“世界多广阔,你就有多自由。”
  ……
  电话那头好半晌没有声音,许荟以为自己旧事重提吓到了他,试探性地“喂”了一声。
  从微怔中回过神,闻于野捏着眉心“嗯”了声,心头泛起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到底还有多少细节是他从未知晓,而许荟悉心保存的。
  他忽然就觉得亏欠,亏欠到想要有所弥补。
  而许荟没再继续上个话题,有些犹豫地问起了她当下最关心的一件事,“你今天工作忙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许荟。”
  她听到后,下意识地应着声。
  见没人说话,只有轻微的像车门一样的动静,便疑惑问道,“怎么了?”
  “回头。”
  身体反应领先于大脑做出的思考,许荟不可置信地往后看。
  视线在触及到某个人影时,那种不真实感刹那间如潮水般疯涨,“你回来了?”
  面前,男人捧着大束粉玫瑰,周身散发的清冷气质很好地被中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他颔首应下,“陪你吃饭,今天应该还不算太晚。”
  话落,伸出手将人带花一起抱住。
  许荟身体一轻,恍然发现自己被闻于野抱着在空中转圈。
  比失重感更先袭来的,是他怀里浅淡的佛手柑香。
  耳边有风呼呼而过,所有的缺憾与迷惘在顷刻间散去。
  他回来了,她很高兴。
  像最最寻常的情侣一样,两人手牵着手回家。
  期间,遇到了只通体雪白的可爱小猫,许荟不自觉地被吸引,蹲下陪它玩,连天空何时飘起细雨也没察觉。
  见状,闻于野取出备用的雨伞,撑在她头顶,不催促也不打扰。
  伞下独成一个小世界,而他就在世界之外,离她几厘米,静静守候。
  要走时,许荟忽然就舍不得留小猫独自在外边淋雨,转头问道,“我可以带它回家吗?”
  闻于野挑了下眉,什么都还没说,就看见许荟和猫一齐盯着他。
  一大一小,两双晶莹剔透的漂亮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湿漉漉的,让人连一个拒绝的字眼都说不出。
  别说回家。
  那个瞬间,闻于野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给她。
  ……
  客厅里,许荟正在拿干毛巾给猫猫擦水,突然听见阵手机铃声。
  环顾一圈后,发现是闻于野的手机,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她喊了两遍后,闻于野走过来拿起手机,仅仅扫了一眼,就干脆利落地点了挂断。
  许荟有些奇怪,“这是谁,你不接吗?”
  “骚扰电话。”
  闻于野随口将话题带过,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
  许荟也就没再多问,转而说起几天后的节目录制。
  询问了大概的时间和地点,闻于野揉了揉她柔软头发,答应道,“录完我来接你。”
  可惜没能兑现。
  录制当天中午,那个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再度打进了闻于野的手机,一而再再而三地响起。
  闻于野不胜其烦地点了接听,神情冷淡地等对面说话。
  就在耐心耗尽,准备挂断时,那头终于传来动静,“我们父子这么多年没见面,是不是也该见一见了。”
  “你就不想知道,你妈妈当年留下了什么?”
  “……”
  电话结束,闻于野拎着车钥匙,起身往外走。
  约莫半个小时后,踏进了那间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书房。
  随意地挑了个位置坐下,闻于野情绪淡得几乎没有,“不是有话要说?”
  闻觉天坐在书桌后,没急着说话,反倒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久违谋面的儿子。
  末了,称赞道,“你这些年,将逸闻管理得很不错。”
  闻于野冷眼看着他,并不搭腔。
  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有这个能力,做父亲的很欣慰,以后闻氏总归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我老了,也该放权了。”
  “条件?”
  书房里的每一样陈设,闻于野都分外熟悉,包括他面前的这个人。
  作为父亲,冷漠猜忌,作为公司实际掌控者,专断独行。
  无论是哪个角色,都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轻易放权。
  果不其然,听了闻于野说的话,闻觉天满意点头,接着往下说道,“不错,你能有这个意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凡事都得谈条件,特别是你这个位置,感情和利益就得分清楚。”
  他拿来份文件,递到闻于野面前,“这就是你妈妈当年留下的,她在闻氏集团的股份,尽数转让给了你。”
  闻于野没伸手去接,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听说你结婚了。”
  闻觉天话风突然一转,意有所指道,“你现在这个年纪,很多事情还考虑得不够全面,娶个毫无裨益的女人,将来迟早要后悔。”
  “您是觉得我该离婚再娶,像您一样?”闻于野话里是明晃晃的讽刺。
  他这个父亲,结了三次婚,每一次都能成功以婚姻为跳板,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如今竟然能毫不羞愧地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江山。
  思及此,闻于野忽然笑出声来,“您还记得高中时候送我去柳城的事吗?”
  明面上是送他回户口所在地上学,实际上是场彻头彻尾的放逐。
  闻觉天脸色变换了下,些许不自然地说道,“那是你白阿姨的主意,现在看来确实有些不够稳妥……”
  “不。”
  闻于野打断了他,薄而白的眼皮冷冷掀起,“这是我觉得你干的唯一正确的事。”
  因为他在那遇见了许荟。
  “除此之外,没一件是我瞧得上的。”
  “你――”
  许是这些年的羞辱往事猛然被人揭开,闻觉天成功被他激怒,一连叫了几声“好”,桌上拿得动的玩意尽数被他往地上砸去。
  轰然声响在静谧空间分外明显,闻于野连头都没抬,就这么看着他砸。
  最后,闻觉天怒极反笑道,“瞧不上我的手段没关系,但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你也能不管不顾?”
  “她最近参加的那档节目,背后可是有闻氏的投资,你舍得让她因为剪辑或是别的什么事故,职业生涯完全毁掉?”
  眉心倏然皱起,轮廓凌厉的脸霎时有了情绪,闻于野摁下那份文件,一字一句道,“别动她。”
  闻觉天重重冷哼了声,“我话说到这,你自己考虑清楚。”
  ……
  从闻家离开后,闻于野开车去找了江洋。
  甫一开门,江洋就被他那副冷得仿佛能结冰的脸给惊到。
  “不是,大晚上的,你吓谁呢?”
  闻于野面无表情地往里面走,分外熟稔地从客厅扒拉出医药箱,拿出碘酒和纱布扔到江洋身上,“帮我擦下。”
  江洋这才注意到他额角有个小伤口,像是被什么坚硬碎片溅到,划出来的口子,不长,但是有些深。
  认命地拿起碘酒,他随口问了句,“从哪来的啊兄弟,你这都多少年没受过伤了。”
  没有瞒他的必要,闻家那点破事他也清楚,闻于野三两句说了下。
  江洋听懂了,不光听懂了,还做了个精辟的总结,“意思是你离婚再娶,他就将闻氏交到你手上?”
  拿镜子找了下伤口是否显眼,闻于野嗤声道,“他不过是在试探。”
  试探这颗棋子够不够听他的话,能不能为他所用。
  “那你怎么想的,倒是没想到,他这次居然拿许荟威胁你。”
  被江洋话里某个字眼触动,闻于野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零五。
  离他答应去接她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小时。
  而他额角处的伤口实在是不好解释,给她看见了只能是平添担心。
  情绪平定下来后,闻于野掐着时间给许荟打了个电话。
  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扯了个临时出差的理由,说不能去接她了。
  电话那头,许荟短暂地安静了下。
  但很快就语气轻快地接话道,“这次就算了,但是下次不准再这样。”
  闻于野双眼微阖,语气是和现下神情全然不符的温柔,“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又聊了会录制的小趣事后,许荟说要挂电话,闻于野“嗯”了声。
  可不过短短一瞬,又出声喊她名字,“许荟。”
  “怎么了?”
  “没什么。”
  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常,闻于野轻笑了下,“就想叫叫你。”
  等电话终于挂断后,江洋一脸难言地看着他,“你怎么想的不用和我说了,我大概率知道得很清楚了。”
  “你知道什么?”
  闻于野撩眼看他,形状狭长的眼睛总给人种深情错觉。
  但江洋清楚,这他妈不是错觉。
  这小子,此时此刻就是陷进去了。
  还问他知道什么,江洋叹气道,“知道你喜欢人家,喜欢到连伤口都舍不得给人家看见呗。”
  闻于野对此毫不避讳,浑不在意地点着头承认,“知道就行,在你这借住几天。”
  他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很多地方都还不太懂。
  只是。
  出于本能地,想给她最大最好的保护。
  作者有话说:
  “远方有多远”出自三毛诗歌《远方》~
第37章 page37 “只不过,我比玫瑰更想你。”
  作为嘉宾, 许荟参与《远方有多远》节目的录制共两期。
  拍摄内容还算轻松,特别是导演将最后一期的拍摄地点选在了南川,想要挖掘这座新兴旅游城市背后的人文情怀。
  但许荟没想到, 导演找她出演的背后,还有另一层意思。
  知道她父亲是南川小有声名的画家许远山先生后,导演就一直存了去画廊拍摄的心。
  画廊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历史,与节目主题“新旧之交”不谋而合。
  于是导演主动征求她意见,“画廊那块能不能作为拍摄场地借用一天?”
  看过具体拍摄内容, 以及确定不会损坏画廊里原有画作后, 许荟答应了下来。
  但那里其实已经不能称作画廊, 许荟将其改造成了私人美术馆, 挂的是她父亲最初起的名字――山与花。
  而比起导演、观众、节目组, 她最想带过去参观的人, 是闻于野。
  她和父亲约定过的, 她会带她最喜欢的人去见他。
  当天拍摄结束后, 许荟在现场给闻于野打了个电话。
  从前朝夕相处时, 见面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现在, 才分开那么一小会儿,就觉得日子有些不习惯。
  许荟承认她的这种不习惯。
  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装作不太在意的模样,悄然问道, “你出差, 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想我的时候。”
  “可我现在就很想――”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许荟忽而反应过来, 他在套自己的话, 瓮声瓮气地喊道, “闻于野!”
  电话那边的人却故意将她说的话,连在一起理解,笑音低哑又愉悦。
  “抱歉,现在的话,可能不太行。”
  末了,还不忘正经地回答下她前面的问题,“快的话,后天下午就可以回来。”
  粗略算了下时间,许荟轻声询问道,“那你后天下午要不要来美术馆看看,那天刚好有个展,如果你来的话,我在那等你……”
  “再说一遍。”
  以为他没听清,许荟没多想,嗓音偏软地重复道,“那天有个展,主题还挺有趣的。”
  可闻于野好像根本不在意展览与否,“不是这句。”
  重点是最后一句。
  许荟捏着手机,听见他不经意地笑了声,“你等我,我当然会去。”
  夏日的风微微有些热,可她裙摆经风扬起时,偏偏只感受到心脏“砰”地跳了下,似冰块啷当响,骤然掉进混着股薄荷味儿的新酒里。
  ……
  恰逢饭点,闻于野转而又问起许荟有没有按时吃饭。
  许荟恍然间回神,掩饰般拨弄了下头发,尽管他看不到,“待会儿就去吃。”
  “一个人还是和同事聚餐?”闻于野很有耐性地问了遍。
  “不太想和他们一起去,好多人我还不是很熟,吃饭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但她其实也不太喜欢单独吃饭,这句话,许荟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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