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依然远远就看见了长身玉立的顾朗希，商场暖气很足，顾朗希外套拿在手里，只穿了一件藏青色卫衣，另一只手上拿着票。
少年肤白个高，怎么穿都是好看的。
早上的电影院人不算多，四个人就这样偶遇了。
“梅秀娣！过年好啊！”覃霁看见同学，立刻过来打招呼：“这么巧啊，你们也来看电影？”
莫依然认识覃霁，毕竟经常和顾朗希在一起的就那几个，她听也听说过，而且去年暑假他们还一起买过书。
梅秀娣冲覃霁点点头：“新年好，我们电影快开始了，就先进去了。”
“哎？顾朗希，我们电影是不是也快开始了？”覃霁大咧咧转头问顾朗希。
顾朗希将视线转到手中的电影票上，然后开口：“我们是八点四十的场。”
莫依然既希望是同一场，又希望不在同一场。
只是在顾朗希说出时间的时候就预感，也许就是这么巧。
为了不赶春节的人潮，才买了早上场的电影票，没想到竟然就买在了同一场。
于是最后变成四人一同进电影院。
他们是七排，莫依然和梅秀娣是九排，各自找到了位置坐下。
莫依然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顾朗希的侧脸，灯光暗下时，莫依然心安理得正大光明地看向了顾朗希的方向。
也就是这时候，莫依然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
那只口罩、复习笔记、新年晚会……
距离从来就不远，顾朗希好像有一步一步在向她靠近。
其实光靠银幕上的光，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还是觉得这是非常难得的可以肆无忌惮看向顾朗希而不被其他人发现的小概率事件。
十点半电影散场时，莫依然捏捏梅秀娣的手示意她等一等再走，七排的两个男生身高腿长，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莫依然坐在座位上不经意看那个人下阶梯的背影，心里好像有蓓蕾绽放，有草芽生长，有瀑布落下，万物的苏醒与活跃在这一秒完成而后谢幕。
每一瞬每一息，莫依然在确信，在感知，在记忆，喜欢顾朗希这件事。
莫依然和梅秀娣是最后出来的，到门口时正好撞上别的场次进场，好不容易从人群里出来后看见了等在门口的两个男生。
到了商场里的猪肚鸡火锅店坐下来之后，莫依然还有一些懵，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一起吃午饭呢。
好像是覃霁说爸妈出去拜年并没有准备他的份，还有顾朗希没说话但眼睛分明看着她在说他也没饭吃。
莫依然和梅秀娣本来就准备看完电影逛一逛早点吃午饭，于是两个女生对视了一眼，梅秀娣礼貌并象征性表示要不一起吃，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服务员递来点菜单，顾朗希坐在外侧，极其自然地递给了对面的莫依然，莫依然表面十分镇定地接过，服务员在一旁提醒先决定锅底，节约时间。
“你们吃辣吗？”莫依然握着笔问，心里却在等其中一个人的答案，她记得应该是不吃。
“我不吃。”
“我吃我吃！”
听见的答案和心里的答案吻合，莫依然雀跃了一下，还是在鸳鸯锅上打了勾。
“那就鸳鸯锅吧。”
服务员已经去下单锅底了，莫依然和梅秀娣头碰头开始点菜。
顾朗希和覃霁好像在聊什么体育比赛，正值饭点，火锅店里的人声、招呼声、火锅咕嘟声让莫依然不自觉放松下来。
于是拿不准的菜她习惯问道：“你们吃香菜吗？”
“我吃，覃霁能接受。”
锅底已经上来了，不辣的那一边对着她和顾朗希，她这时候才发现覃霁去蘸料台了。
火锅上方氤氲的热气让顾朗希离她好像更近了。
顾朗希在看她。
“…哦，那就点半份。”
后面莫依然点好之后就递给了顾朗希；“你看看要不要加什么？”然后和梅秀娣去了蘸料台。
梅秀娣在蘸料台旁加着辣椒，一勺接一勺，还在问莫依然：“你是不是不自在？”
莫依放了一点腐乳，摇摇头：”还好。”
眼看梅秀娣又加了两勺辣油，莫依然仍然在追加香菜
“没事，”梅秀娣捧着红艳艳的蘸料碗，“吃完我们就走。”
莫依然看着好友那一碗辣椒辣油，不自觉咽口水，接着点点头。
顾朗希最后去蘸料台，回来时莫依然眼尖地发现他碗里也有很多香菜，于是因为口味的相似这件小事心里又放起小烟花。
吃到一半，泾渭分明。
顾朗希和莫依然两人自从在覃霁的劝说下尝了一口辣锅后就再也没有吃一口辣锅里的东西，梅秀娣和覃霁则相反，大概是在辣锅里结下了深刻革命感情，说话都多了许多。
莫依然吃东西慢喝饮料也慢，所以错过了刚刚覃霁倒饮料。
吃下去的牛肉丸有点咸，她眼巴巴看着对面的酸梅汤，正衡量自己与酸梅汤的距离一只手臂是否够得到这个哲学问题时，坐在对面的人拎着那个玻璃壶自然地给她倒好了。
覃霁和梅秀娣风卷残云，吃得鼻子发红也没注意到，莫依然看着顾朗希把玻璃壶放下。
可能火锅店的暖气太足了，所以他把卫衣的袖子往上卷了几道，露出了小臂和腕骨，刚刚拿着玻璃壶给她倒酸梅汤时有青筋若隐若现。
莫依然看着他说谢谢。
顾朗希笑了下，也喝了一口酸梅汤。
吃完之后，覃霁说他们请客，毕竟是他们提起要一起吃饭的，梅秀娣和莫依然想要AA，可覃霁嘴皮子太厉害，顾朗希已经把账付了。
梅秀娣和莫依然想请两个人喝奶茶。
点单的时候人很多，梅秀娣想陪着莫依然一起，可点单区人太多了，莫依然让梅秀娣找个位置坐下等。
莫依然排队时才注意到顾朗希跟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
顾朗希比她高一个头都要多，所以她这样近距离看他可以明显看见男生宽阔的肩膀和喉结。
“我来看喝什么。”
莫依然想说坐在那里看一样的，但是她没说。
“哦。”
之后莫依然知道周围还是有很多人在排队，但是她身后不挤了。
牢固的可靠的密封的十分钟，在一个叫顾朗希的空间里。
快轮到莫依然时，身后的男生问：“你喝什么？”
莫依然本能地说：“我喝焦糖的。”
“我也喝这个。”
然后奶茶店的服务生就看见一个女生背书一样点单：“还有两杯焦糖的……不额外放糖。”
其实莫依然自己都会喝三分糖或者半糖，但刚刚点单的时候突然就想起小学的时候，顾朗希和她抱怨过那一年生日蛋糕太甜，但在妈妈的逼迫下他还不得不吃的话。
于是开口就变成了不额外加糖，现在顾朗希应该也不爱吃甜的吧。
直到拿到奶茶，顾朗希也一直跟在她身边。
梅秀娣和覃霁的打包拎在顾朗希手上，莫依然小口小口吸溜奶茶，耳朵上升起来的热度就没有下去过。
直到四个人分别时，莫依然坐上公交车，等车往前开了一段，她才慢慢地小幅度转过头去看刚刚顾朗希站的地方，好像还能看到。
莫依然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回到家，把那几张早就又拿出来放进书里的照片找出来，轻轻点了点站在中间穿西装笑的文雅的英俊少年小声自言自语：“你是不是也喜欢我的啊。”
2014年3月
小高考近在咫尺，文科班考物理化学地理生物。
最近课表就是这四节课轮番上，语数外老师很久没见，除了班主任数学老师还时常到班上说说鸡汤打打气，其余时间几乎都被小四门的老师瓜分了。
重点班的老师压力更大些，学校对重点班的4A人数一直都有指标。
文科重点班又不好输给理科重点班，虽然莫依然不懂文科和理科比什么，毕竟高考排名都不放在一起，赛道也不一样，但北丰高中自古以来文科重点和理科重点小高考比4A的人数，比总加分，高考要比211、985、一本率，省内最高排名之类的。
所以北丰高中的文科和理科关系不好，带头的就是每一届的重点班，好一点的是井水不犯河水，差一点的甚至会阴阳怪气。
尤其是在理科重点班搞特殊搬到北楼去之后，隔着连廊和中心花园，文理科重点班颇有一些王不见王势不两立的意思。
所以这一天比教导主任的地中海发型还稳定的理科第一名，所有老师的心头宝，校长的实绩希望——顾朗希，出现在7班门口并长时间逗留就很引人注目了，毕竟离小高考没几天了，今天就要出考场和准考证号了。
顾朗希手里还拿着一沓纸。
本来还想着是不是在小高考前夕文理两科终于要来一次世纪决斗的7班班长，也就是7班野生新闻发言人邱羽正襟危坐如临大敌，视线紧紧锁定远处的身影，想着等会儿自己怎么靠和同学老师扯皮的三寸不烂之舌击退理科班大佬顾朗希。
然后，他就看见顾朗希走得越来越近，那个表情看上去实在不像文理两科有世仇的样子，反而怎么说，邱羽还在这边摸着光洁的下巴效仿他的偶像——孔子孟子韩非子等伟大思想家慢慢思索，那边顾朗希已经找到了自己想找到的人。
实在是文科和理科井水不犯河水已久，北楼南楼隔花园相望，他想找个机会过来都有些曲线救国的意思，好不容易到南楼的跑腿机会，顾朗希主动到让教导主任都奇怪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
莫依然这个星期靠窗坐，她正捧着顾朗希送给她的笔记写例题。
顾朗希每一道题都写了解题过程和思路，下面留了很多空白，莫依然就拿小本子遮住顾朗希的解题过程，自己再在下面做一遍，所以一道题下面现在是两种字迹，一龙飞凤舞，一清秀工整。
莫依然正做题，头上冷不丁被一敲，抬头看见了站在窗边正低头对她笑的顾朗希，他手里一沓A4纸，刚刚就是拿这沓纸敲的，并不疼，只是想让她抬头看看他。
“在做题？”
忽视笔记的来源，莫依然看上去很镇静地说：“嗯，快考试了再练练。”
男生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没错，后面还有几题也是高频考点。”
莫依然把笔记合上了：“你过来有什么事啊？”
顾朗希晃了晃手里的A4纸，没有再开玩笑：“班主任都在开会，主任让我过来送准考证号。”
“给你。”
顾朗希从窗外递给莫依然一张纸，莫依然看了眼不解：“这个应该给班长吧，你给我干嘛？”
话音刚落，莫依然抿起了嘴巴，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星星。
顾朗希身子往她这里探了探，男生在她面前叹气，学她的口吻说：“对啊，应该给班长，我找你干嘛呀。”
莫依然红着耳朵手忙脚乱扔下一句：“我去找邱羽！”
顾朗希心情很好地看了一会儿莫依然的背影，懒洋洋去下一个班了，只不过跟之前一样，旁若无人走进教室在讲台放下印着考场号和准考证号的纸，然后面无表情离开。
好像刚刚那个靠在7班窗户旁笑得很不值钱的是另一个人。
文科小高考的考场就在初中部，初中部和高中部隔一条马路。
莫依然考试当天倒没有特别紧张，模拟题做了一套又一套，本着要难一起难的态度，四门考出来还挺顺利，最后一门考结束时甚至还有一种“这就结束了”的恍然。
分数要过快一个月才能出来，但班上有不少人在到学校时已经开始对答案了。
梅秀娣在整理语数外和政治历史的复习资料，之前专门复习小四门的几个月大家把复习资料都收进了柜子里，这会儿还要再拿出来。
莫依然为了表达对数学的敬畏之心，数学的资料一直都放在桌肚里，从来没收起来过，还留了一本语文附加题的复习资料，学小四门学累了就翻翻里面总结的《红楼梦》里各人物的性格特点和重点情节，算一种奇怪的放松方式。
收拾完之后，梅秀娣问莫依然要不要对答案，莫依然想了想说：“现在不对，我还没准备好。”
梅秀娣不置可否，只是说：“你想对了告诉我，我这里有答案。”
莫依然是晚自习的时候对的，因为班上的同学几乎都对过了。
不管是自愿还是强迫的，只剩下几个人没有对答案。在做完一套数学题之后，莫依然向梅秀娣要了答案，对照着各科老师还原的试卷一题一题对起来，除了地理有一道题莫依然实在不记得自己的答案了，不过只是一道两分题，不影响达到90分。
对下来莫依然四门都有90，不过也不排除记忆出错，因此莫依然倒也没有特别放松。
梅秀娣却笃定地对她说：“你一定是四个A。”
有这样一个人比她自己都要相信，莫依然可以取得好成绩。
莫依然听了梅秀娣说的话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嗯！”
第13章
2014年4月
“……这一阶段大家都很努力，很辛苦，没有拿到4A的同学也不要气馁，接下来好好学习，争取赶上这几分……”
小四门成绩出来之后，大家进入了短暂的缓冲状态，但学完的课本好像又在说距离高考也不远了。
“高三今天百日誓师 ！我刚刚看到他们都站在国旗广场那儿呢！”不知是谁下课在和同学大声分享听来的消息。
莫依然手里拿着单词本，情不自禁和梅秀娣说道：“好快啊，下一次就是我们了。”
“嗯，你想过考哪所学校吗？”
莫依然愣了下，她还没有特意想过。
梧青市是临江省的省会，一本院校有十几所，211学校也有六七所，985三所，莫依然从前是没有想过大学要出省上的。
“大概就在省内吧，985我不想了，省内的211吧。”
梅秀娣点点头：“嗯，省内211都挺好的，但我觉得你可以冲一下985。”
“你看，这一次小高考你就是4A，说明你是有学习天赋的。”
梅秀娣说这个话是因为莫依然总觉得自己是努力型选手，间接否定自己的天赋。
可梅秀娣不这样认为，在她看来，莫依然说自己数学不好，但也可以吊打普通班许多人，只是莫依然对自己要求好像很高。
明明没有人逼她，她却逼自己很紧。
梅秀娣以为是临江省的教育制度导致的，可是同桌时间长了之后发现是莫依然自己的学习习惯。
“数学160分，你的均分在128，我觉得不算低。而且，学习没有天赋的人是写不出两次考场满分作文的。”
“不要否定你的天赋。”
莫依然睁大眼睛听梅秀娣一板一眼告诉自己，自己有多优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