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得逼问随行护卫,从护卫口中听出经过,他深痛欲绝。
缓缓睁开双眼,皇帝眸底有狠色流动,“黎相,朕问你,为何狼群会突然出现?”
黎相惶恐,“回陛下,江怀胤生性谨慎,若操控狼群的人距离太近,定会被他发现端倪的。”
再者,引诱江怀胤去东南山,已经是所有人集体合作的成果,没引起江怀胤的怀疑,已经是万幸。
黎相也十分懊恼,多年的计划毁于一旦,他付出的人力财力远远高出在场的众人。
更令他肉疼的是,黎沐瑶刚与大皇子定下亲事,大皇子的前途就断送了。
那黎沐瑶的联姻,岂不是毫无价值?
黎相脸色不好看,沉着声叹了句:“大殿下也是知晓真相的,为何偏偏要进山?”
“罢了,他也得到应有的报应。”皇帝恨铁不成钢的叹道。
江夙卿,论资质和出身,都是理想的储君候选。
皇帝迟迟不肯下诏,不过是想多握几年为数不多的权势而已。
心底深处,早就将大皇子列为太子。
这个儿子哪里都做得尽善尽美,却偏偏对慕容姒念念不忘。
执着到断了一条手臂。
皇帝头疼的在脑海中过滤其他几名皇子,嘴上没说,可心里已经放弃大皇子了。
与他一同遗憾的自当是黎相和沈国公两位。
黎相自不必说,亲事还没定下一日,大皇子就大势已去,到手的外戚身份顷刻间付之东流。
而沈国公,更愁容满面。
皇后与皇帝的感情可不是他一个臣子能够撮合的,皇后再怀,难如登天。
但扶持他人,他又心有不甘。
帐中气氛渐渐冷凝,谁都不说话,谁都了解彼此的心中所想。
与他们有所不同,江怀胤心情出奇的美妙。
从未如此期待过想回去见慕容姒。
他回到营帐时,子时已过,远远就瞧见帐中亮着的烛光。
唇角微微一勾,江怀胤撩开帐帘,人还没等进入,就听到里面传出的一声叮嘱。
白鹭:“王妃,这碗红糖姜汤会缓解王妃的疼痛,王妃还是喝点吧!”
“我知道红糖可以,但我真的讨厌生姜味。”慕容姒五官全部拧在一起,卧在床榻上,满脸痛楚。
白鹭又道:“那奴婢再去熬一碗红糖水。”
“受伤了?”江怀胤神色紧张的走进帐中,一眼便看见面色煞白的慕容姒,蹙眉质问白鹭,“可叫过太医来看?”
白鹭抿唇摇头,“并未。”
江怀胤沉喝一声:“为何不?”
“不用。”慕容姒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摆摆手,示意白鹭出去,忍着疼痛起身坐在榻沿上,头垂的都要贴在胸口上,蔫蔫的道:“我没事,都是正常现象——”
江怀胤看着她捂肚子的痛苦模样,忍不住想去楼她,慕容姒不想动,连忙抬手止住他的脚步,“你别过来!我真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内伤的话——”
“不是受伤!”慕容姒打断他的话,两眼一闭,咬着牙道:“是我来葵水了!”
她真想原地挖个坑给自己埋进去。
勾引的人是她,不行的人还是她!
慕容姒痛感和尴尬交织,憋得她满脸涨红。
江怀胤一怔,深感无奈的笑了笑。
“疼吗?”
慕容姒闷闷点头,看不见江怀胤此刻的表情,却能从两个字中听出他关切的语气。
心里酥酥麻麻的,她手悄悄从腹部上移,按住胸口。
仿佛不摁的话,心脏就会从里面挑出来。
江怀胤扭头走出营帐,对白鹭吩咐了什么慕容姒没听清,但江怀胤并未立即回来,倒是给了她一些抚平心绪的时间。
慕容姒爬上榻,盖好被子,背过身躯面对帐里。
都说少女心事总怀春,她用此话来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正常,正常!
她可以做到正常,那江怀胤呢?
血气方刚的大好青年,真能忍受得住吗?
慕容姒呼吸又开始局促,被子被她卷成了一团。
恰在此时,江怀胤从新走回营帐,手中多了一晚冒着热气的红糖水。
“喝了它。”
慕容姒立即两眼一闭,装睡不予回应。
江怀胤霸道的连人带被一同拦进怀中,“本王知道你还没睡。”
慕容姒眼睛闭得紧,但猛颤的睫毛已经出卖了她。
她左脸贴在江怀胤的胸膛上,能清晰的听到江怀胤的心跳声,不知不觉,感觉那阵心跳开始加快,与自己的超速频率一样——
江怀胤拧了拧眉心,看着冒着淡淡热气的红糖水,低下头喝了一口,却没咽下。
含着那口甜入心扉的红糖水,微微低头,送入她的口中。
慕容姒一脸震惊,陡然睁眼,不可置信的望着江怀胤。
她下意识张口,那股热流终于流向了它该去的位置——
第138章 要命还差不多
“我喝!我自己喝!”
一口红糖水,被江怀胤喂了半刻钟。
辗转厮磨的热气由甜,变得更甜。
慕容姒举手投降,挣脱开他的怀抱,夺过那汤碗一刻也不敢耽搁,三口并成两口的一涌入喉。
“喝完了。”
慕容姒把干净的汤碗递给江怀胤看。
江怀胤噙着淡笑,眸色游离在她唇角的汤渍上,不自觉用拇指去轻轻捻着她下唇,微微歪头倾身,凑近那滴残留在唇边的汤水。
烛火摇曳,帐壁上的两道人影,影影绰绰,纠缠不清——
-
翌日等慕容姒醒来的时候,帐外嘈杂的声音乱做一团。
慕容姒在腹痛之后,后腰也来雪上加霜。
不怪别人,着实是她在大姨妈之前,太放肆了。
进山、喝酒、骑马——
慕容姒面色扭曲的从床上坐起,才发现江怀胤早已不在。
找来白鹭,慕容姒不解的问:“外面什么声音?”
“回王妃,陛下有令,所有人今日回程。”白鹭一直温着红糖水,听到慕容姒的声音后,第一时间走进营帐,端着汤碗递给慕容姒。
慕容姒看着汤碗,不由地想起昨晚,脸色蓦地一红,“没放生姜吧?”
“王爷吩咐了,以后王妃一切入口的东西,都不允许有生姜的存在。”
慕容姒:“……”这个话题PASS!
“回程?”慕容姒若无其事的喝着红糖水,回神望着白鹭。
白鹭:“是啊,出了大殿下那件事,陛下已经无心狩猎,其他的人也人心惶惶,不敢进山,只得回程。”
慕容姒恍然。
将空碗放到桌上,她问:“陛下没派人进山去击杀狼群?”
白鹭摇摇头,“不曾听说。”
这些事情不是她关注的重点,他更关心王妃。
“王妃您还疼吗?”
“还好,大概过了今天就不疼了。”慕容姒道。
白鹭:“那奴婢去准备早膳?”
“嗯。”慕容姒欲言又止,还是在白鹭走出帐子前问了声:“王爷去哪里了?”
“奴婢不知。”白鹭如是说道,退了出去准备早膳,同时脸上的笑意也带着些许喜气。
江怀胤天还没亮就起身了,在锈锈和夜刃几人折腾一晚后,昨日山间的三匹狼,都被抬下山来。
其中一匹还在昏迷,但至少是个活物。
江怀胤目光幽深,看着那匹昏睡的巨狼,表情逐渐阴鸷。
吩咐下去把狼关进铁笼中,并找来太医将它弄醒,江怀胤悠哉悠哉的拉着载有铁笼的马车寻去了皇帝营帐。
皇帝彻夜未眠,一场计划落成空,不得不重新寻摸出一个置江怀胤于死地的法子。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准备启程时,刚出营帐就遇见一匹露出疯狂獠牙的巨狼,在铁笼里冲他嘶吼。
皇帝吓得退后一步,头顶金冠都歪歪倾斜,他怒目圆睁的吼道:“来人,护驾!快护驾!”
丽妃搀扶着皇帝,侧身挡在皇帝身前,温声细语的安慰:“陛下稍安勿躁,那野畜是被关着的。”
皇帝定睛一看,适才看到牢固的铁笼,还有坐在一旁泰然自若把玩着手掌的江怀胤。
沉下面色,皇帝越过丽妃走向江怀胤,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声音微冷:“九弟这是作甚?”
“陛下。”江怀胤慢条斯理的收回手,起身冲皇帝道:“这便是昨日的狼,本王连夜派人进山将狼捉回——”
皇帝当然知道这是狼,还没傻到明知故问,直言问道:“为何将狼带回?”
江怀胤故作惊讶,“这可是袭击大皇子的真凶,难道陛下就不该将它碎尸万段?”
“陛下不心疼大皇子,本王可心疼皇侄,既说了要替他讨回公道,本王定当言出必行。”
江怀胤义愤填膺的说着,皇帝却不信他是真在为大皇子着想。
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那匹狰狞的巨狼,皇帝闷闷道:“就如九弟所说,碎尸万段!”
话罢,皇帝一甩衣袖,准备离去,江怀胤快他一步拦截了去路。
“陛下且慢。”
江怀胤语调温和,隐隐含笑的盯着皇帝道:“陛下请仔细看看这狼。”
“一个畜牲,重伤皇家子嗣,也配让朕细细打量?”
皇帝一刻也不想看见狼,不想听到有关这件事的任何字眼。
这是他的伤疤,是他最追悔莫及的失误。
江怀胤哪里肯放过他,阴柔一笑,指着狼的脖子道:“陛下,皇家子嗣遇刺可大可小,无论刺客是人还是野兽,难免背后会有人操持。就比如说这匹狼,还有另外两具狼尸,本王都已经细细查过,脖颈处的皮毛都有被铁链捆绑过的痕迹。”
江怀胤越说越慢,绕着马车走了一圈,眸光深邃的盯着狼眼道:“恐怕这狼啊,是有人蓄意圈养的。其目的就是——”
皇帝头皮发麻,目光闪躲,“目的,能有何目的——”
“啧啧。”江怀胤把皇帝的微表情尽收眼中,语气蓦然冷了下来,“其目的就是伤害我大乾筋骨,对皇室不敬!”
“那依王爷看,幕后真凶是谁?这无凭无据的,可不好乱下定论啊。”丽妃安静在旁聆听,察觉到皇帝不自在的神色,上前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将人搀扶后退,远离马车。
后宫不得干政,丽妃为避嫌,也鲜少与臣子说话。
眼前发生的事却是躲也躲不掉的。
丽妃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为皇帝解围。
皇帝正在内心琢磨江怀胤的话是不是意有所指,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温柔,皇帝心神稳了稳,反手握住丽妃的手,故作镇定的道:“不错,九弟能说出这番话,是查到些什么了?”
江怀胤的性子,素来先斩后奏。
想必他早已察觉出狼群真正的目标,另有其人。
然,他若真有证据,就不会守在营帐前等皇帝出现,而是立即将人捉拿真凶。
如此想着,皇帝底气渐渐足了起来,笑看江怀胤。
江怀胤视线落在丽妃身上,淡淡一笑,“时间仓促,本王尚未来得及查明。是以才斗胆向陛下毛遂自荐,本王要亲自彻查狼群一事。”
皇帝脱口道:“九弟政务繁忙,是否大材小用了些?”
“岂会?事关皇家血脉,理应谨慎对待。”江怀胤强势的表情,哪里是在请命?
要命还差不多!
皇帝一张脸黑成了锅底色,拉着丽妃远去,“准。”
江怀胤躬身施礼,“遵旨。”
在与丽妃擦身而过时,江怀胤挑眉,看了丽妃一眼。
丽妃微微点头,神色坦然的搀扶皇帝离开。
待走远后,皇帝长长舒了口气,爱怜的望着丽妃,“有爱妃在朕的身旁,朕心甚慰。”
丽妃笑得风情万种,拢紧皇帝的手臂贴在胸口,“能够为陛下解忧,是臣妾的福气。”
皇帝轻拍了拍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去召黎相与沈国公来见朕。”
丽妃福身应是,转身后柔情似水的眼底涌现一抹沉静的深邃。
第139章 有本王在,没人能动你
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城门时,华灯初上,京城街头一片喧嚣。
黎沐瑶神色恹恹的回到相府,直奔闺房,关上房门后憋了一路的气终于找到空间宣泄,将屋内的花瓶瓷器砸了个粉碎。
“慕容姒!都怪慕容姒!我绝不会放过慕容姒!”
她咬牙切齿的踩踏在满地狼藉上,瓷片碎裂的声音像是她心碎的声音一样恼人。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咯吱声传来,黎沐瑶厉色回眸,“谁准你进来的?滚出——母亲?您怎么来了?”
看清来人,黎沐瑶的面色稍缓,但情绪波动依旧很大的看着黎夫人。
黎夫人生得温婉,天生的大家闺秀,近年来受尽病患的折磨,鲜少出现于人前。
连自己的院子,也很少走出。
黎沐瑶见到母亲,表示意外的上前搀扶。
黎夫人掩嘴轻咳了几声,温柔的道:“听下人说瑶儿回来后就开始发脾气,出什么事了?给母亲说说。”
“母亲仔细着身子,都是些——”黎沐瑶抿唇,后半句宽慰黎夫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眼眶微红,鼻尖一酸,黎沐瑶扑进黎夫人的怀里抽泣道:“母亲,瑶儿的婚事定给了大皇子。”
“那是好事啊,瑶儿不是一直想做皇子妃吗?”黎夫人轻抚黎沐瑶的头,“瑶儿不哭。”
感受母亲怀抱里的温暖,黎沐瑶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抽泣道:“可大皇子在此次春猎上,断了一截手臂——瑶儿想做的不是皇子妃,是那个位置。瑶儿原本以为守的云开了,可一切又好像把瑶儿推进深渊。母亲,瑶儿不服——”
“瑶儿不哭。”黎夫人心猛地揪了一下,“给母亲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都怪慕容姒!”黎沐瑶眼神充满怨恨,“要不是她——”
“住口。”黎相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沉喝一声:“夫人你怎么来了?”
他跨进房门,警告的看了眼黎沐瑶,“你母亲身子不好,不要讲这些烦心事。”
“咳咳。”黎夫人咳着道:“我最近吃了济世堂的药,效果还好,相爷不用太过在意。况且瑶儿的亲事,我也有权知道。”
黎相面色阴郁,“陛下已经放了话,婚事再议。”
回程途中,皇帝找到黎相,试探黎相对婚事的看法。
一个没有前途的皇子,真犯不上让黎相付出一个嫡女来支持。
皇帝深谙联姻之道,便主动提议婚事暂且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