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有点儿嫌弃,眉头锁死,“手怎么也划破,你这皮肤也太脆了吧,一点也不耐……”
算了,他还是闭嘴吧,免得火气旺。
很快余烟掌心,也被他贴了一道。
“喏,拿着。”贴完整盒都扔给她,“勤换。”
“真走了。”
余烟怔愣了一会,上楼时,还是将东西扔进垃圾桶。
她边走边用手机照了照,额角一点破皮,拿头发就能挡住,创可贴反而显眼,她只能全撕掉,另一片也没落下。
免得钟愫瞧见,问个没完,犯不着。
第45章 欠款
余烟工作,没什么起色。乔云池丝毫不受影响,借公事之便,照旧时不时进出律所。
同事们对他,倒越来越熟稔。
每来一回,余烟不免又被私下指点指点。
这天,她在茶饮区,刚放下杯子。
水柱流进去,前台小姑娘犹犹豫豫,隔着长条宽桌,递过去食袋。
“乔先生请喝下午茶,人人有份,是咖啡和小蛋糕哦。”
外间同事有探头的,也有蹩脚掩饰,假意埋头看文件。
“余律,我放这里了。”前台也为难,替她感到尴尬,放下就走。
余烟反倒最自如,轻按旋钮,水刚刚接满。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里头偏窄,乔云池出现,停步时,正好挡住过道口。
“余律,东西别忘了拿。”
他见余烟端水离开,状似好心提醒。
“不好意思,我喝茶,不喝咖啡。”
余烟皱眉,顿在几步开外。
“啊,我记得从前你还挺爱喝咖啡的呢,特别是冰美式,怪苦的,我有点受不住这味。”
乔云池扫过杯里泡开的茶叶,没有让路。他说的话,只会把两人关系描摹得暧昧不清。
“什么茶,挺香的。”
他还能笑得出来,余烟丝毫不想多看这张虚伪的脸。
旁边自己办公室电话,也铃铃铃地叫,“借过。”
她冷声,乔露出一丝无奈,但外间都看得到,他装绅士地挪了几步。
余烟不放心地朝办公室方向看了几眼,也不知道意外是怎么发生。
两人错身该隔了半米距离,乔却站不稳似的,滚烫的茶水,全倾洒在他小臂上。
“烟烟,你不会还怨我吧。”
“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你也冷静些。”
乔忍着痛意开口,余烟懵了一会,吐出一句,“活该。”
她撂下空茶杯,并不打算纠缠,有的是热心人,挤上前查看伤势。
“唉呀,这可都起泡了,余律有点过分诶。得去医院吧……”
“乔先生,你这样都不生气,脾气可真好。”
……
私下传开,又演变成余烟心胸狭窄,巴结不上恼羞成怒。
余烟已经习惯,一个人要拖你到脏池子里,你挣扎与否,都会被溅得一身泥。
谣言并不会因你辩解就停止。次数多了,她甚至觉得这些伎俩,都幼稚得要命。
在着他们八卦空隙,余烟只能更加专心工作,订正完两处合同漏洞,重新得到某甲方认可,挽回些案源。
-
乔云池等她良久,写字楼背面角落,夜色阴沉,或许快下雨,他的脸色也一样。
“还有心情加班工作,烟烟,有长进了啊。”
不像从前一点威胁或是压力,就受不住,会乞求他,迎合他。
“不无聊吗?你想怎样?”
她没有露出愤怒,那样只会让他更得意。
“这种把戏,玩不腻啊?”
乔云池当然没够,只想逗弄她,余烟躲开,掏出手机,“我开了录音,你最好放尊重点。”
“上回吃亏,就耍起小聪明?”
“可惜,你没胆放出去。”乔云池信誓旦旦,“钟姨会心疼我的。她总站在我这边不是,她得讨好我啊,她应该挺想回乔家的吧。上回见面,她还追问我呢。”
余烟眸中明显起伏。
乔云池得寸进尺,“不过一点小手段,我只想让你的选择,只有我而已。”
“别再相亲了。你这样的名声,介绍不到什么优质男人。”
“清醒点吧,听到那些污蔑,难道不想反击,只要嫁给我,你不就翻身了?乔家这根高枝,任你攀,烟烟。”
“呵,我哪敢想。”余烟讥笑,不留余地,“毕竟看到你,实在恶心。”
她的棱角早被磨钝,但若是肯服软,不会捱到今天局面。
-
回去后,余烟没忍住,问了钟愫。
“你见过乔云池?又找他做什么?”
钟愫不至于和乔云池一块伙同坑她,但两人私下联络,只会叫她不安。
“呃,也没什么,云池告诉我别墅装修,过一阵好了就能回去,挺礼貌的。再就是……让我帮忙说说好话。”
“我知道你会不高兴,不也没开口吗?”
钟愫惴惴不安,她夹在中间不好受,也有点委屈。
“你现在有主意了,我的话未必听得进,要相亲就相亲好啦,我不还替你张罗,但你见了宋先生,回来也不吭声,也不说哪里不适合。”
“妈都搞不懂你了,小烟,你眼光太高了些,云池你不稀罕,宋先生身份体面,哪里惹你不满意?”
余烟肩头微颤,背过身,“所以,都是我的问题?”
对方根本看不起,看她们母女,都跟看笑话似的。
钟愫不以为然,小声咕叨。
“随你。不说了行吧,我出去打牌。”
“还有这个月你给的钱,妈用不着。你自己留着。”
钟愫才接过没几天,一时赌气,疑心女儿嫌弃她开销大,才轻易动怒。
余烟立马警觉,“你哪儿还有别的钱?”
她母亲但凡手头宽裕,当时就不会找过来。
钟愫被她一激,没多掩饰,“……我毕竟是长辈,云池再生气,还是会念老乔面子,哪会真短这些开销,私下特意拿给我的。”
再说他一门心思喜欢余烟,钟愫每每听到,都怪惋惜,本来该挺圆满。
可余烟脾气犟,钟愫又不好多说,这就是她的逻辑。
只当两人闹什么别扭,迟迟不肯和好。
“不准再拿他一分钱。”余烟怒气彻底绷不住,逼问出数字,比她给的多十倍不止,但她咬牙道,“我会还回去。”
“你拿多少,我还多少。”
“那男人都死了,还死乞白赖做什么?”余烟接近于训斥,甚至有些刻薄,“离了这些钱,你就活不下去了?”
钟愫哽咽,也在强撑,“好啊,我生了个有出息的女儿。”
“我伺候老乔这么多年,靠乔家有什么不对,你现在大了,都开始替妈做主?你懂什么,将来你嫁了人,不也得靠——”
钟愫突然顿住,从后面看到女儿脊背低低弯下去,额头抵上墙壁,肩膀剧烈抖动。
余烟也不知道怎么,控制不住,透不过气,很挫败。
好像一切坚持,都没有意义。
第46章 燃哥
夏天最后一阵余热,仍燥热难消,尤其白天,夜里偶尔刮大风。天气预报说连日有雨,正好降降温入秋,但雨水迟迟不至,接连几天如此。
余烟出发去银行时,还很晴朗,她打算把一笔定存的理财产品,提前支取。
“女士,您没提前预约,可能没法办理?要不麻烦您明天再来?”
理财顾问大多私下一对一服务。余烟仓促,未到期提取,手续麻烦,需要经理授权。这让接待员有些为难,委婉解释经理并不在场。
余烟多问了几句,有什么解决办法,她特意来总行,就是想尽快取出。
询问间隙,银行门口,动静不小。
一眼望过去,衣着黑灰一片,透着公职人员的古板作风,裴燃也不例外。
他被几个中年人簇拥,高出半个头,边走边听身边汇报,间或轻点下巴。侧脸线条,由眉骨到鼻尖下颚,起伏利落。
余烟莫名心虚,不敢再看他。裴燃一行,很快转上二楼。
接待员态度尚可,答应帮忙联系,让她在等候区稍坐。
余烟以为要些时间,但没多久,有专人从二楼小跑下来为她服务。她一时又生出猜想。
手续确实麻烦,一小时后,顺利取出,只是损失收益。
她脚下踟蹰,有些犹豫,在等候区又坐了半小时,直到看见那专员在她业务办结后,并没离开工位,又接待到下一位客户。
原来,只是工作人员服务态度好而已……
-
复杂的财务数据,并不需要裴燃细盯。会议桌对面,是区财政部选调的协助团队。
裴燃手撑头,静等结果,食指曲着,无意识碰到唇角,有一瞬分神。
直到助理弯腰提示,“预算资金已经到位。”
“哦。辛苦各位。”他起身。
接下来不免公务应酬,裴燃对结果还算满意,没回绝。
离开严肃会议室,立马有人殷勤逢迎。
“裴学长。久仰久仰。”宋先生双手恭敬递名片,“没想到有机会能配合学长工作,实在是我的荣幸。”
他在部里也算个领导,但远不够格,没特殊契机,挺难接触到裴燃的层级。
“哦。京大的。”裴燃只扫了一眼,助理接过。
“对对对,比学长晚两届,当时您在京大的成就了不得哇……”宋先生又说了一堆场面话,无非吹捧。
裴燃没再回应,他尴尬跟在身后,有些冒冷汗,忐忑间。
前头这人身形定住,外面倾盆大雨。宋先生急忙打开雨伞,替裴燃撑着,但个子差距在,他手臂费力高举,有些滑稽。
公务车还没从停车场开出来,得等一会。
银行门檐下,余烟皱眉,打车行程被取消好几次,她没带雨伞,只能重新下单。
宋先生瞥见她一愣,“你怎么也在啊,”
又暗自得意,这女人八成后悔才找来,但眼下他没功夫应付,“你先回去,等我电话吧。”
但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压过他的,虽只简单两字。
“等我?”
裴燃神色复杂,闪过那天情景,起初只是一时兴起,想讨回点什么,有些意外的成分在,可是……
这女人消瘦了些,站在那也不知道多久,鞋面和匀称的小腿,都溅上水珠。
“啊,我……我叫的车到了。”余烟松了口气,车子停在马路边。
下台阶还有几十米距离,她打算冲进雨幕里,“你们忙,我先走了。”
但助理得了裴燃眼神示意,递了把伞过去。
“这,原来大家都是熟人。”宋先生打着哈哈,心下却直打鼓,“这还真是……”
第47章 不检点
“……难道学长,也和余小姐在京大就认识?”
宋先生还在拼命找补,裴燃不动声色,似乎有意收敛情绪。
又如往常那般琢磨不透。
雨水砸下,从头顶的伞边滑落,像隔了层帘子,帘外是女人匆忙离开的背影。
公务车也到了,宋先生撵在身后,“这雨下得可真急——”
“她也是?”
裴燃沾着车座,才问。
“啊原来您不知道?余小姐读过半年,算是京大文学系才女。”宋先生顺着话试探,“也对,想来您不爱关注这些,余小姐人长得美,难免惹出些谈资。”
裴燃大学时健谈许多,在校内素有名气,本院的都不定在他眼里,确实不曾留意。政经学院和文学院交集也不很多,但被宋先生一提示,若有所思。
对方见裴燃面上寡淡,只当两人泛泛之交,按捺不住,“这余小姐私生活不太检点,在学校时名声不佳,还好退学,不然得做出多少出格的事。”
助理得体提示,“咳咳,余律师,是言少的,,朋友。”
“啊……原来如此。言少真是交友广泛。”宋先生恍然,那女人哪有机会搭上裴燃。
不过单在上层边缘圈子蹦跶的程秉言,也属于宋先生难企及的,也就乔家这般中等富商,愿意给他些面子。
他借机讨好,“说来也巧,她是我家中介绍的相亲对象,难免打听得细些,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但这样的女人,仗着姿色掂量不清,成日指望往上攀附,未免不可深交,言少也要多多留意才是。”
裴燃哦了一声,应得很淡,目光投向窗外,不很在意似的,“宋处长,还是说点工作上的事吧。”
路旁梧桐枝桠,被打得七零八落,一地碎叶。
-
余烟到家,已近傍晚。
房贷和钟愫开销一块,她有些应付吃力,而且也有反思,钟愫的习惯怕不能一时半会改掉,多预留些好。
小半月前,把车子放到二手交易市场,希望能有好价钱,这车买入时,正是她工作上升期,价位中端,出手后应该能缓解一阵。
她找钟愫要乔云池账户,钟愫支支吾吾。
“……云池说要当面告诉你。下周六,乔家家宴,女儿你也去吧。”
“不准去。”
反被余烟冷声告诫,钟愫有些示弱。
“算算日子,老乔走了也有半年……”这次家宴有吊唁哀思之意。
“你就当应付一下,也别让你渊叔在中间为难。为了你的事,云池对他很有意见,乔家好多亲戚都在,陪妈一起去,好不好。”
她母亲面色泛白,浮萍般的性子,应付那些人,只有吃亏的份。
“最后一次。”余烟妥协。
-
京市一下从火炉,变得湿湿嗒嗒,接连雨水。
律所楼上,多层场馆被征用,在开什么房产行业会议,会期长达一周。
通道尽头吸烟处,时常有陌生面孔。
那种公文挎包清一色的气派,挺眼熟,直到这天裴燃也出现。
她趁午休间隙,以为人少。但裴燃长身玉立,似是站了很久,烟蒂积下不少。
余烟拿了支女士烟,并没急着点燃。她烟瘾慢慢在戒,偶尔办公室沉闷才解解乏。
“过来。”
余烟被他一叫,下意识没迟疑。
裴燃把玩着打火机,只随手的小东西,但尤为精巧,他是这样的人,总在细小地方,透露着讲究,他骨子里或许相当挑剔。
裴燃拇指的指腹轻按,一簇火苗跳动。
她垂眼将烟的一端伸过去,任淡蓝的火焰灼烧。
“谢谢燃哥。”
只一会,片刻即离。
余烟走远了些,才抵到唇边,她迎着风口,头发吹得凌乱,眸色被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