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赵诚喜欢听,笑说:“先生还懂相术?那先生给我看看,我的命数如何?”
吴顺听得吓了一跳,贵人是不能随意断命数得到。
他赶紧说:“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赵诚却不太在意说:“不要紧,信命者自然信,不信者自然不信。恰恰我就不信这些。”
黄先生盯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吴顺有点怀疑这位是不是有真本事,冬凌跟在身后像个影子,一言不发。
吴顺心里又微微安心了,不论这里说了什么,长公主肯定会知道的。
他比较信服长公主。
黄先生最后说:“殿下若是感兴趣,明日在下为小殿下细细解说。”
赵诚也不失望,笑说:“那就谢过先生了。”
从第二天开始,黄先生先去了裴家,为裴荀调理身体,徐氏都发现了裴慎连着两日总领着人来书房。
徐氏还是忧心丈夫的身体,参茶、药膳一直不断。但是裴荀开始喝黄先生的药,黄先生就让他把滋补的参茶停了。
徐氏这日追到书房,见裴慎领着一个黑瘦的男人离开,徐氏忧心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裴荀给她一个眼神安抚她笑着说:“没事。”
“那老爷怎么把参茶停了?”
裴荀也不瞒着,但也不敢说实话,只是说:“蕴玉不放心我,找的外面的大夫,帮我调理身体。参茶和药相冲,就停一段时间吧。不是什么大事。”
徐氏还是不放心,问:“那人怎么走了?让人留在府中,这样也好问问,饮食上还有什么忌讳没有?”
“不必惊慌,我的身体我知道。没有大碍。不必刻意忌讳什么。”
这话徐氏也就听听,哪里肯相信。但见丈夫不肯多说,也就不再提起,问:“蕴玉在西北怎么样了?母亲这几天总念叨他,怀宁公主大婚,倒是收到帖子说康亲王府的老夫人问起母亲,说是有些年没见了,想见见。”
裴荀听得皱眉,好端端的,康亲王府这位老祖宗怎么想起见母亲了?
“蕴玉大概年底才能回来。”
徐氏只是和他聊家常,聊家里的事。又说:“芝玉的亲事该定下了,再过一两年也可以成亲。蕴玉的是亲事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
裴荀淡淡说:“先定芝玉的,蕴玉的事,以后再说。”
徐氏一听就着急了:“怎么又不成了?可是太微宫那边不同意?”
“不是,现在朝中不太平,眼下不合适。”
徐氏有些失望,碎碎念:“可是蕴玉不小了,不好再等了。”
裴荀没好气说:“这本就不合规矩的事情,哪轮得到他挑三拣四!”
徐氏知道他不痛快,也不好为蕴玉说话,只说:“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宫中几位公主现在都指了婚事,唯独漏过了这位,也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打算?”
裴荀这才解释:“这位殿下若是男儿,必然会建立一番事业。她一直在编撰书册。”
他说着将桌上看到一半儿的书递给徐氏。
徐氏不明所以,看了眼,正好是登州那一页,书中的图纸,都是出自赵幼澄手绘。
这让裴荀都很意外。
徐氏喃喃:“可惜了这样聪明的公主。”
裴荀倒是没有多少可惜,他看过赵幼澄成册的记录后,只是担心江南的事情,江南的粮价还是没有任何降价的迹象,陛下现在还没有发话,让人摸不准他要干什么。
而赵幼澄这里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江南起乱,趁乱入局。
怀宁大婚前一日,所有的姐妹都要送压箱礼。赵幼澄独自进宫,安成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送给怀宁的是一对龙凤配,首饰、还有一些宫中不常有的各色菱纱。
怀宁嫁的是施家,京中的勋贵子弟。太后宫中就比较热闹。因为施夫人和太后亲厚。
赵幼澄进宫就不能不去延嘉殿。
她在怀宁这里呆了片刻,姐妹之间见得少,但都是少女,倒是有话说。
安成见她心不在焉,问:“阿姐怎么了?”
她笑笑:“等会儿要去皇祖母那里,你们谁去?”
她都问出口了,谁也不敢说不去。
所以姐妹们一群人浩浩荡荡一起去了延嘉殿。
周太后自从过完寿回来就在延嘉殿中养鸟养花,过得很是太平。
这些时日周宪实正在内阁拟定秋季税银和漕运商税的事情。进站不是很顺利,马廷庸等人虽然态度不强硬,但也没有多通达。
周聿昭在吏部也是风生水起,周太后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她见一帮公主来,眯着眼看了眼最后面的赵幼澄,见她依旧面色平静,面上毫无拘谨,眼神微微眯起来。
怀宁是主角,所以她站在最前面,汝宁公主站在身侧,赵幼澄和安成站在最后面,一群少女声音脆生生的和她行礼。
她笑呵呵说:“云姑,给她们上茶。太阳这么烈,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几个女娘子坐在一边,怀宁细心,和周太后细细问起她的身体状况。
周太后看着赵幼澄,笑着说:“婉淳看着瘦了。”
赵幼澄笑笑:“皇祖母这样说,几个妹妹要嫉妒的。我不过是苦夏,这两个月过去就好了。皇祖母今日多关怀怀宁,明日她就要出嫁了。往后叫施夫人就比叫您亲切了。”
她故意开玩笑,将皇祖母的话挡回去。
怀宁回头害羞说:“婉淳阿姐惯是会戏弄人。”
其他几个人都笑起来。
周太后挑眉笑起来和怀宁说:“是,你的婉淳阿姐说的说,明日就要大婚,往后就是大人了。女儿家都要走这一遭。祖母盼望着你往后能平平顺顺。”
怀宁没想到话题真一转就到了她身上,心里很是感激。
起身行了一礼,郑重说:“谢皇祖母教诲。”
人多了,说话的人也就多了,汝宁对延嘉殿的画眉鸟感兴趣,怀宁喜欢这里的花草,自然用不到赵幼澄说什么。
安成也察觉到阿姐和皇祖母之间的暗涛汹涌。
云姑等女婢们上茶后,招呼到:“几位殿下尝尝今年的新茶。”
赵幼澄看了眼,是她不喜欢的春见叶,她果然很不喜欢这茶。
安成倒是不挑剔,尝了口。见汝宁逗弄那对画眉鸟。
问赵幼澄:“那是什么鸟?”
赵幼澄轻笑:“你又想要?”
安成轻声说:“不,我不喜欢这种小的,要养就要养一只大的。”
赵幼澄正笑起来,周太后一直都凝视着她,问:“婉淳和安成说笑什么呢?”
安成急性子等不及赵幼澄说话,就说:“我在和阿姐说等会儿去我那里看我养的猫。”
那猫还是赵幼澄寻来送给她的。
赵幼澄听的心里发笑。
第82章 明鹤先生算命
◎行事诡谲◎
安成说话向来这样, 有些话也不知道掩饰,周太后并不理会她的直来直往。
怀宁心思最细,大概看出来太后找婉淳有事, 就起身说:“打搅皇祖母这么久, 我们也该回去了。”
周太后果然没有挽留。
安成挽着赵幼澄的胳膊起身时,周太后说:“阿鲤等等。”
几个女娘子都看向赵幼澄,这是她嫡亲的祖母, 留她说话无可厚非,谁也说不出什么, 几位公主即便和赵幼澄不熟悉,但也不意外。
怀宁便招呼安成:“要不去我那里喝杯茶?”
安成看了眼赵幼澄, 笑着说:“那我等等阿姐, 一会儿去看猫呢, 你们只管去喝茶。明日大婚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就不去添乱了。”
几位公主都笑起来,怀宁也不好意思的笑。
周太后笑呵呵说:“安成待你姐姐最是真心, 你先回去吧。我留你阿姐坐会儿。”
其他几位面嫩的妹妹都在招呼安成。
赵幼澄哄她:“你先回去等我。”
安成到底还小,有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见她并没有不情愿, 这才说:“那我先回去了。”
赵幼澄看着她们走后, 又坐在下首。
冬葵就站在她身后,周太后问:“总不见你宫中的女官,怎么总跟着两个小丫头。”
赵幼澄听着这话觉得好笑,皇祖母总是喜欢从这些细微处着手。
“女官性情古板,我不喜欢。身边的人伺候习惯了, 就不舍得换。”
周太后淡淡说:“也是, 你自幼在江南长大, 对京中的人和事,都陌生了。”
赵幼澄挑眉:“怎么会呢,我八岁以前的事情一样的记得清楚。父王的书房,母妃的画室,东宫里的景致,太微宫的一砖一瓦,我都不曾忘记。”
她这话说的很不客气。
周太后眼神暗了暗,不再拐弯抹角。
“太微宫中,可有什么短缺的?”
“回皇祖母的话,陛下和娘娘让人仔细准备了,没什么短缺的。”
她的话不好听,但也直爽。周太后挑不出什么错处。
最后微微叹息:“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怪我,就如同上次你的贺礼一样。”
周太后这样的女子,阴谋阳谋,都用的明明白白,根本不屑躲藏。
赵幼澄听得好笑,这是直奔她来的。
“皇祖母的话我不懂,寿礼是我在江南准备好的,我远在江南,听闻皇祖母喜爱收集屏风,可惜我一直没寻到好的屏风,整理行礼的时候才发现父王的旧物中居然有这等上品。献给皇祖母也是自然的。”
她满是天真的解释,一点都不在乎周太后是不是相信。
周太后也不在意她的辩解之言,她们都知道这屏风的来源。
周太后就是故意要将这件事顶穿,让她知道,这点小小的伎俩不能伤到她分毫。也告诉她,自己不计较她的无理。
她开始慢慢回忆着说:“现在想来,你那时候才八岁,阿诚才那么一点。你们不懂得中宫所出的意义,也不知道对自己的出身意味着,更不知道你们的父王有多优秀。他从出生落地就是太子,他生来就适合做太子。所有的先生都夸他才思敏捷,夸他心怀仁善。他十五岁就能写出治水患的策论,先帝很欣喜,将自己的太微宫别宫赐给他。我为他挑选了那么多的适婚的女子,他都不满意,最后看上了陇西李家的女儿。一个最不适合做太子妃的女子。”
赵幼澄只是静静听着,也不插话,情绪也毫无波澜。
现在讨论她母妃如何,已经没有意义。再者母妃入主东宫是先帝定下的,皇祖母再不喜欢,不照样干看着吗。所以她说这种话,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不同意,他就去求先帝,先帝宠爱他,一口就应了。大婚那年,他大病一场,我说过李家女娘子八字婚配和太子不合适。先帝这才有了悔意,并为他择侧妃,和妾室。他看都不看一眼。先帝训斥他,他和先帝倒是会撒娇,先帝也愿意宠着他。生下你的时候,他很开心,说自己夜梦鲤鱼入怀,所以给你取乳名阿鲤。我知他是怕我责难太子妃,所以也不说破此事。他身体不好,先帝更舍不得训斥他,他每日在东宫抱着你,给你讲学。连去见先帝都时常带着你,被先帝训斥了之后,才不带着你到处走了……”
赵幼澄只记得小时候总是见很多人,但不记得是父王抱着她出门了。
此时听得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周太后还在回忆中:“我的姑姑就是正德先帝的皇后,周家荣耀百年,不是空有虚名。我的兄长为国捐躯,我的弟弟有治国之才。我的儿子落地就是太子。
他们怎么配坐上我儿子的位置……”
她这话实在放肆。
赵幼澄只管听着,心里开始有些戒备,她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些?难不成太子病了,她听到了风声?
她又怀疑苏皇后将消息捂得那么紧,皇祖母不应该知道。
“我知你恨我们,当初你父王的丧事,我不曾过问半句。那是我的亲儿子,我怎么可能不痛心,可是他是太子啊,他才是最适合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赵幼澄听着她话中的情绪,只是淡淡说:“皇祖母入了障,那是先帝爷的决定,不是父王,也不是您能决定的。江山社稷不论到谁手里,都是姓赵。”
周太后盯着她说:“你不该说这样的话。”
赵幼澄问:“皇祖母是要我和阿弟做乱臣贼子不成?先帝当年下旨让我和阿弟南下去江南,您已经违逆过一次旨意了。陛下登基已经将近十载,风调雨顺,太平盛世。皇祖母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这延嘉殿风水宝地,是荣养的好地方。”
不要肖想那些不该是你的东西,否则城外的通天观就成了你的归处。
这次我绝不会让阿弟被你拖下水。
周太后见她毫不动心,甚至还微微笑着,她也收起情绪笑起来。
“阿鲤果然长大了。你和你父王太像了。”
就仿佛刚才那等忤逆之言不是她说的一样。
赵幼澄太了解她了,玩弄人心是她最擅长的本事。
“我有阿弟要照料,父王嘱咐我,要照看好阿弟,我不能辜负他。”
周太后被她说的收回眼神,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正沉默是,听到宫婢报忠义候到了。
赵幼澄听着只觉得厌烦。
皇祖母对周聿昭真是荣宠不减,他做下那等丢脸面的事,皇祖母那样爱面子的一个人都不计较,这才多久就又祖孙和乐了。
她为周家子孙真是用尽了心思。
周聿昭进来没想到婉淳公主在这里。看样子像是刚哭过,眼睛通红。
他只是看了两眼,并不敢再直视,垂首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赵幼澄:“忠义候不必多礼。”
周太后见他来笑呵呵说:“今日不忙了?”
周聿昭进宫是为了家中祖母给明日公主大婚的贺礼。来这里也是顺路走一趟,没什么事情。
醇亲王府那边因为赵理的事情,暂时沉寂了,周太后的意思趁着这个机会,几家人多走动,不能眼看着醇亲王府就这么没落。赵延之如今也在吏部当差,是跟着他的。
这件事只能他来办。
叔祖父如今不好走动,这些联络的事情都要他来处理。
“祖母惦记娘娘,特让我来看看。”
周太后淡淡笑着说:“今日阿鲤进宫来看我了。”
她这话说得很自然,周聿昭也相信。
只是他不敢太放肆看赵幼澄,顺势坐在下首,再加上赵幼澄几乎一言不发。就变车鞥周太后和周聿昭一问一答。
赵幼澄心知她和皇祖母说话被打断,再就续不上了,两个人自然也没了谈兴。
皇祖母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而且她也不想听了。
周聿昭还在想她为何哭时,赵幼澄就起身说:“忠义候有事和皇祖母说,我就不打搅了,安成还在等我,我先去安成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