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说笑了,”时淮弋温沉开口,“ 原本就是时某对苏小姐求而不得。”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不是苏教练死缠烂打吗?怎么这会儿又反过来了?
苏晚烟看见王路呆怔在原地,回头,咬牙低声警告:“时淮弋,你好好说话。”
别让她之前的努力白费啊!
“时,时总,”有人迟疑着开口,“真的是你在追苏教练吗?”
不,不是。
苏晚烟朝他递眼色。
时淮弋看着她暗戳戳的挤眉弄眼,低低笑了声。
“是,我在追她。”
这话一出,周围炸了锅。
唯有苏晚烟,像泄了气的皮球。
完蛋。
-
从赛场内出来,苏晚烟一路走在前面,一点没搭理身后的时淮弋。
停车场内。
“走过了,车在这边。”
苏晚烟停步,转身。
“谁说我要坐你的车了?”
时淮弋开了车锁,站在黑色卡宴前,身姿挺拔,“苏小姐不是答应了时某的邀约,怎能出尔反尔?”
......
她才没答应,她只是被他拉走了。
想起王路最后看她的眼神,苏晚烟深吸口气,嗒嗒嗒走回他面前,抬头质问:“我刚才给你的暗示没看明白啊,为什么要和我对着干?”
时淮弋微眯眼:“我也没想到你在你的同事面前是这样形容我和你的关系。”
“我那是避嫌,你知不知道王路好几次让我来找你谈合同啊...”苏晚烟烦躁挠挠头,低声嘟囔,“现在好了,里外不是人。”
时淮弋想起知悦前不久才正式签署的合同。
审核时的确发现条款里被知悦高层加了些欲盖弥彰的条件,时氏驳回,修改后才签了字。
原来还想用美人计。
思绪回笼,时淮弋低头看了看为明日应付王路而惆怅的苏晚烟,温热的手掌落到她头上,轻轻揉了揉。
“不会,我来解决。”
“不用...”苏晚烟下意识拒绝,“我的事不用麻烦你。”
时淮弋深深看了她一眼,“嗯?”
苏晚烟咬咬唇,还是坚持道,“我不能欠你人情。”
“欠了就还,这有什么,”时淮弋轻描淡写,“今晚请我吃饭。”
梅海餐厅。
刚点完餐,苏晚烟接到姜樱母亲的电话。母女俩进行了深入的沟通,明天姜樱会来知悦再适当训练保持状态,后天的自由滑会调整心态好好发挥。
挂了电话,时淮弋开口问:“你的学员,今天有点失误?”
苏晚烟放下手机,嗯了声,“小孩子太焦虑了,害怕体重增加自己偷偷节食。”
时淮弋不由想起从前,十几岁的苏晚烟也是整天称体重,为了不影响跳跃饮食控制得特别严格。
同学们一起出去聚餐吃火锅,她看着大家开开心心大快朵颐,自己却只坐在边上吞口水。
那眼神分明渴望得不得了。
菜渐渐上齐,他拿起筷子,一直给她碗里夹东西。
“我吃不了这么多。”
“现在可以不用控制体重,多吃点,”他动作不停,“把以前的补回来。”
苏晚烟微微一怔。
“...那也不能毫无节制,”她压着不由自主上扬的唇角,“我要是发福了,还是会变丑的。”
他掀起眼帘打量她,若有所思,“多长点肉更好看。”
苏晚烟哼了哼,“不信不信,你就是想骗我长胖,和我妈一样。”
时淮弋伸手敲了敲她脑袋,轻笑,“再说一次?”
苏晚烟识趣闭嘴,埋头干饭。
梅海餐厅靠着江,吃完饭,两人沿江走了走,吹了吹惬意的晚风,时淮弋开车送她回去。
“还是回公寓那边。”苏晚烟系安全带的时候特意嘱咐。
时淮弋嗯了声,望着后视镜将车倒出去后,问,“怎么不回澜湾那边?”
苏晚烟嘀咕:“我都二十多了,早该独立生活了。”
她没提和爸妈在工作上的意见不合。
但时淮弋知道。舒影在家和他讲起过,季阿姨忧心女儿身体状况,不希望她继续从事体育工作。
他突然意识到,苏晚烟其实压力也不小。
一方面要说服家里人放心让她从事教练工作,另一方面在知悦,她要应付难缠的领导,关注学员各方面数据和心里状态,若是学员比赛发挥不好,等着她的还有同事的冷嘲热讽。
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时淮弋低低喊她名字。
“晚烟。”
苏晚烟正放下车窗吹风,心情不错,“怎么了?”
“会不会觉得很辛苦。”
“不会啊,我课时不多,时间也还算自由,薪酬还不错,”她笑吟吟,“比起前几年都不算什么,伤病训练什么的都没了,我辛苦什么。”
是啊,前些年他也没在她身边。
说起伤病,他倒是想起来,她十五岁那年参加国内青年选拔赛,自由滑摔了一个连跳,手肘着地,后来去医院检查骨折了。
那时她缠着白绷带回到学校,因为前一周的课程没听,跑到高三教学楼找他。
“淮弋哥,你帮我讲讲这个题好不好,”她指着数学卷子上的二次函数,面色苦恼,皱着眉委屈巴巴,“我不会...”
彼时全校同学都知道高三的学神时淮弋和校花苏晚烟是青梅竹马,对于校花常常跑来找学神都习以为常,就连热衷于抓早恋的老师们都视而不见。
有什么办法,双方家长都没说什么呢。
那时他拿过卷子细细给她讲解,草稿纸上演算完一大半,抬头才发现她心思根本不在这儿,盯着自己笑得像个傻子。
“苏晚烟,”他用笔敲她脑袋,“再这样我不讲了。”
“别啊别,”她见他要走慌忙抓住他,扬起笑,“我好好听。”
见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儿,时淮弋轻轻叹口气,看她缠着绷带的胳膊,语气缓了下来,“都伤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不疼?”
“疼啊,可是看见你就好了很多,”她笑嘻嘻凑到他面前,“要不你帮我吹吹,这样保证一点都不会疼啦!”
他将这只往怀里钻的不安分小猫拎出来,语气严肃,“学校里,注意影响。”
他成天和她说的男女有别真是一点儿没听进去。
苏晚烟见他冷着一张脸,闷闷不乐,将卷子拿到一边,不理他了。
时淮弋望着她闹脾气的后脑勺,怔了怔。
刚才是不是语气重了点?
“...好了,别生气,卷子拿过来。”
“...”
“晚烟,过来。”
“...”
他叹口气,嗓音尽是无奈,“烟烟,乖。”
“就是这么叫我才对嘛!”
小姑娘笑吟吟转过来,多云转晴,将手里的试卷重新塞给他,“我摔的是右胳膊,所以你还要帮我把解题步骤写上去噢。”
第16章 徐徐图之
◎以退为进◎
夜深了,月亮从云朵后显露出来,洒下一片清冷月光,穿过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圆白的光圈。
黑色卡宴停在公寓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苏晚烟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那我走了?”
“等等。”
时淮弋从后排拿出一个礼盒,看起来沉甸甸,“给你的。”
“这是什么?”苏晚烟接过,打开一看,目光顿住。
是上次拍卖会上的艾菲之心。
“...这个怎么在你这儿?”
上次他们走得急,应该是被别人拍了去的。
“花了些时间,从别人那儿买了回来,”时淮弋看她的眼睛亮晶晶,低声道,“知道这个对你很重要。”
精致礼盒里的艾菲之心安安静静搁在那里,散发着柔美的光芒。
公主的皇冠,晶莹剔透的宝石,是世上最珍贵的礼物。
上次没能拍下来,苏晚烟本来都以为Elem的遗作就这样散落人间,没想到时淮弋帮她找了回来。
她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拍下来的人是谁啊,你...是不是花了很大功夫才让他转给你的?”
这样一件稀罕物,任谁都不会轻易放手。
时淮弋望着她瓷白瑰丽的小脸,目光灼灼,“没多大功夫,不值一提。”
也是,以他的人脉和身份,拿回艾菲之心并不难。
可是这并不能否认这顶宝石王冠价值连城的事实。
“这个我不能收...”她将盖子盖好,往他那边推,声音低低的,“太贵重了。”
“和我有必要撇这么清?”时淮弋沉沉道。
从前那样黏在他身后的小尾巴,如今疏离的语气让人只觉如鲠在喉。
“上次我不小心喝了你一口龙舌兰你都让我赔十万,”她嘟嘟囔囔,“这次我可不上当了,不然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时淮弋微怔,失笑。
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要把自己用金钱估价。”
你是无价之宝,他想。
“这个就是送你的,就当作我今天惹你生气的赔罪礼。”
“生气?”苏晚烟想了想,皱起眉,“对哦,你今天当着众人面拆穿我的谎言,我今晚还得绞尽脑汁想想明天怎么和王路解释。”
“不用想,好好睡觉,我解决。”
听他这么说,苏晚烟也没继续坚持。
反正是他执意要那么说的,就自己去圆吧。
“你说说,早知道后面会更麻烦,当时就顺着我的话说啊,”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偏要和我唱反调,最后还不是你善后。”
“甘之如饴,”他看着她温玉般柔和白净的脸,低声道,“不想别人那样说你。”
苏晚烟因为后半句话,身子一僵。
“我不在意的,八卦大不了被人议论两天,转头就忘了...呀,你干什么?”
时淮弋皱眉捏了捏她脸,“不要随意糟践自己的名声,这对女生而言很重要。”
苏晚烟拍开他的手,揉揉脸,不自然别开头,轻哼一声,“你这是,性别区别对待!”
时淮弋不和她斗嘴,揉揉头,将礼盒塞进她怀里,柔声道,“晚烟,收下我的赔礼,不和我生气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一直都很好听,低沉磁性,平日里多数时候是清冷的,但此刻,温柔得像羽毛落在心间。
从小到大,他只有在哄她时才会有这样的语气。
久违了。
苏晚烟吸吸鼻子,将半张脸埋进毛绒绒的白色围巾里,看着怀里他塞进来的礼盒,蝶翅般的浓密睫毛眨呀眨。
半晌。
两只白葱葱的手将礼盒抱紧。
“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那么小气,”她将热乎乎的脸蛋埋进围巾里,小声道,“那就不计较了。”
时淮弋勾唇,“谢谢晚烟。”
“那我走啦。”
苏晚烟再次去开车门,被他拉住。
“还有事?”她回头。
时淮弋望着她漾着秋波的眼眸,顿了顿,还是道,“知悦里若是还有人说闲话就告诉我。平日工作不要太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季姨和苏叔也会很担心你。”
“知道啦,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她歪了歪头,目光打量,语气多了丝质问,“我妈让你说这些的?”
“不会吧,我妈自己劝不了我,找你旁敲侧击来了。”
时淮弋无奈,“不是。”
是他心疼她。今天她回赛场时,她同事对她的冷嘲热讽他听了只觉心揪紧。
“我和季姨,苏叔一样,不想你还像前些年那样辛苦,就想你现在能每天开开心心的。”
苏晚烟低低哦了声,“和我妈一样啊。”
恕她还在叛逆期,面对反对的声音捂住耳朵,一腔孤勇往自己的道路上冲。
她就坐在自己身边,身上裹着厚厚的外套圆圆一团。听着她闷闷的声音,时淮弋眸色暗暗,忍住想将她揽入怀里的冲动。
“关心你是一样的,但也有些不同,”他定定望着她,语气温沉,有给人力量的感觉,“我永远支持你想做的事。”
苏晚烟正拨弄着礼盒上的带子,闻言抬头,眼里有诧异。
“你...”
她开口,想说什么,可望进他那浓郁的眼底,大脑里白茫茫一片,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只是心跳加快了。
“所以,”他再开口,缓缓道,“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其他的不用担心。”
“包括,结婚的事。”
“怎,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苏晚烟结结巴巴。
“不想你有压力,”他缓缓说,“我不会勉强你,也希望你的一切决定都是发自你的内心,而不是无奈妥协。”
苏晚烟怔怔看着他。
车内暖黄的灯光映在他俊美深邃的脸上,削弱了高挺鼻梁带来的疏离感,暖光零零星星落入他眸中,将眼波好像也连带着染上温柔。
四周寂静,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没有。
苏晚烟耳朵里有的全是自己心跳声。
越来越快,越来越不听话。
“时,时间不早了,我回家了!”
这次她没给他留住自己的机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溜烟儿打开车门窜了出去。
纤细的身影在黑夜里越跑越远,白白的一团变成一个小点。
然后,从单元楼里消失。
缓缓收回视线,时淮弋坐在驾驶位上,迟迟没开动汽车。
身边的座位上,她刚刚还在。
空气里好像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不过明天应该就散了。
曾几何时,她翻越两家别墅的栅栏偷偷跑到他房间,被他黑着脸赶出来。
在她家后门口,她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不松手,怎么劝小姑娘都不想回家,就赖着他,也不怕深夜那副样子被人瞧见了丢脸。
而现在。
她对他避之不及,告别时跑得比谁都快。
像一只停在花骨朵上的蝴蝶,轻轻一试探,就飞走了。
时淮弋闭眼,拢了拢眉心。
慢慢来,他会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不可能放手。
-
次日,姜樱照约定来了知悦。
选拔赛正在进行中,冰场正在供其他花滑项目比赛,趁着中午休息间隔,苏晚烟让姜樱上冰滑了两圈。
这次姜樱的母亲也来了,苏晚烟很明显发现姜樱脸上更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