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头发上也沾了些许灰,感觉到男人似乎要呕了,她赶紧将手就是一松——于是,那人软趴趴地立即又陷进了灌木丛里,头卡着,一动不动了。很快,男人便声音嘶哑地呕吐起来,空气中泔水混合物的味道开始蔓延,顾烟立即后退了几大步,朝陆妍茹所立着的地方走去。
......操。真狠。
陆妍茹不着边际地想,先前自己在学校的时候,明明一直在作死的边缘蹦迪,顾烟真属实是仁至义尽了。
顾烟也不是真失了理智,只是莫名火大,她也知道不能真把人弄伤了,毕竟咱还是要做社会主义好公民的。
“还等什么?”顾烟手在陆妍茹面前晃了晃:“傻了?走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不等陆妍茹彻底回神,顾烟拉着她的手就向前跑,把那男人晾在那处,人半倒着,下半身在外,头则在树叶草丛里,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他明早起来,还记不记得今晚这事儿。
顾烟拉着陆妍茹跑到北风巷的其中一个出口处,朝四周看了看,气喘吁吁:“这儿是离京城二中最近的出口了,你在这儿打个车,我看着你走。”
“对了,你有病吧,谈那种男朋友。”顾烟一边说,也没忘记数落,恨不得撬开陆妍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野菜。
说话时,她发现自己还拉着陆妍茹的手,赶紧一把甩开,还朝后蹦了三蹦,很嫌弃的模样。
“关你什么事,还教训上我了。”陆妍茹也不示弱,松了松手腕。
“你有种再说一遍,”顾烟冷下声,“我就把你扔这儿不管了,你自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等等你别走!”陆妍茹也后怕,低下头去,服了软:“你......又来干什么?”
“我就住这附近!”顾烟真想给她脑壳劈开:“你以为呢?我也来这种地方约会谈恋爱,然后像你一样被勒索讹钱?难道我也是恋爱脑吗?”
她满脸恨铁不成钢,怎么想也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能是陆妍茹:“我说你也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偏偏在垃圾桶里捡什么男朋友?雷豹身边能有什么好人?”
陆妍茹满头雾水:“......什么雷暴?哪个雷爆?抱什么抱?”
“哇塞,我真是服了。”顾烟忙不迭给过去一个白眼:“你和这个社会男朋友谈这么久,连人雷豹是谁都没搞清楚啊。”
她伸手指着后方:“就他那身高!那工作!你看上他哪儿啊陆妍茹?我就算再讨厌你,在这种情况下我也还是劝分啊喂!”
顾烟终于明白过来,上学期自己以为陆妍茹喜欢赵嘉平的时候,她为什么要那么急着反驳。
当时顾烟都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小姑娘脸皮薄,不承认。
原来陆妍茹还真把赵嘉平当纯朋友?
就因为赵嘉平喜欢的是自己,她就处处针对?
顾烟欲哭无泪,默默给陆妍茹扣上了个“猪队友”的帽子。
“他长得也还行了!”陆妍茹到这时候,都还不忘记护短。
顾烟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人她确实有印象,算是雷豹身边长相最好的混混了——没想到陆妍茹竟如此肤浅,简直令人发指!
“他只比你高那么一丁点儿!”顾烟拿食指和拇指比了个长度:“就这么点!”
她把后边那句“一定是细狗”给咽了下去——丫的,还好没说出来,否则她这令人尴尬的毛病又得犯了。
“我喜欢谁要你管啊!”陆妍茹原地跺脚。
“闭嘴!跺脚谁不会啊,你声音大点就能解决问题吗?”顾烟没忍住吼了她一句,突然感觉自己像个教导主任:“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恋爱脑,活该被骗钱还骗色。”
“没有骗色......”陆妍茹也自知理亏,声音小了下去,但不忘记纠正这一点。
“噢,所以你也知道自己被骗了很多钱啊。”顾烟摇头:“恋爱脑实锤,还让人家软饭硬吃,愚蠢!”
陆妍茹:“......”
顾烟也不想跟她解释太多,只是今天这样一闹,自己跟雷豹又多结一回梁子,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总之,陆妍茹,要是明早上我进去了,记得作为重要证人来派出所捞我。”顾烟把凌乱的马尾扯下来,长发如瀑搭在肩上,她用手指梳顺了些,也懒得再扎。
她抬手招了招,远处一辆出租亮了灯,拐了过来。
顾烟拉开车门,下巴朝里努了努:“回家之后好好学习,别再来这里了。只要你不来北风巷,他们就找不找你。放心,他们不会去学校的。”
陆妍茹呆呆的,顾烟加重了语气:“听见没?”
“啊,哦。”陆妍茹身体有点僵:“知,知道了。”
车门合上的那一刻,她忽然抬头。
顾烟人在路灯下,北风呼啸,金黄的发丝飘逸飞舞,她连围巾都没有围,却看起来一点都不冷似的。
“顾烟,谢谢你。”陆妍茹说。
顾烟低头,“呵”了一声,转身离开。
......还算有点良心。
第18章 我他妈就是恋爱脑√
北风巷1号门口,屋内的灯全暗着。
余绯拎着热奶茶,站在顾烟家门前,发现里面没人。
正要给她打电话,顾烟远远地自小弄堂走来。
“今天怎么这么晚?”她还没有走近,余绯声音不大不小:“给你带了喝的。”
看见余绯的那一刻,顾烟突然停下了脚步。
余绯一愣,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即大步过去,在距离她半步的地方停下:“怎么了?”
顾烟咬了下嘴唇,温吞道:“余绯啊,我又打架了。”
余绯将东西放在地上,先把自己脖子上顾烟给他织的那条蓝色围巾摘了下来,一圈圈围在顾烟脖颈,边问:“怎么回事?”
顾烟把脸埋进羊毛围巾里,金色的头发全都铺开,加上眼睛又大,像极了一个委屈巴巴的洋娃娃:“和一个男人打的。”
说着,她撩起衣袖,伸到他面前:“看,这里被他掐的,都青了一大片。我皮娇嫩,你知道,明天估计都得变成紫的了。”
“这里也是,”她抬起腿,掀起裤子,露出皮肤,“我被他踢的跌在地上,蹭破了好大的一块皮啊......都有血了。”
“还有头发上全都是墙灰,好脏的......”顾烟一边说,一边拨头发。
她还没说完,余绯便伸手将她紧紧搂进自己的怀抱里。
“余绯,我好疼啊。”顾烟忽而啜泣:“刚刚还没觉得怎么样,但现在看到你了,真觉得疼。”
余绯红了眼睛。
很奇怪的是,其实也没有疼到那个要哭出来的地步。
顾烟从小到大打过很多次的架,比这次受伤严重的场合,不要太多。
可就是在看见余绯的那一刻,她就是想哭,就是想喊疼,就是想撒娇,就是想......要个义无反顾的抱抱。
顾烟如愿以偿得到了抱抱,心情便好了许多:“但余绯你别看我今天这样,主要是事出紧急,也没喊帮手......你知道的,一加一大于二嘛。对了,我们要一直在外面站着吗?今天京城的气温好像是零下三度来着,我快冷死了。”
“很饿吧。”余绯抱着她:“晚上吃过东西吗?”
“没呢。”顾烟眼睛弯起来:“你怎么这都能猜到。那我们回家,你给我做吃的吧。”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风与寒冷都被隔绝在外。
顾烟摘掉围巾和外套,整个人摔进大沙发里,舒适地喟叹。
“家里东西应该不多,你去厨房看看,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顾烟打了个哈欠,翻身看向正将二人外套挂好的余绯:“我忌口不多,不爱吃葱姜蒜,其他你看着办。”
“好。”余绯应声答应。
听那稳如老狗的语气,顾烟对余绯的厨艺很放心。
五分钟后,锅碗瓢盆声。
十分钟后,点火烧水声。
顾烟盘腿在沙发上,看余绯忙前忙后,斟酌了一下字句,最后选择直说:“我说,余绯同学,你会做吃的吗?”
余绯也同样斟酌了一下字句,最后同样选择直说:“......不会。”
“啊,原来不会做呢。”顾烟点点头,满眼看好戏的表情,拍拍自己的位置:“过来,等着。”
余绯自知没法逞强,自小到大,他在家就没碰过厨余类的事务,自然也没法让这项本事一蹴而就。
不过,余绯很自觉地将“学会做饭”这件事放到了待办首位,打算在开学前,至少一定要学会几个拿手菜才行。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顾烟端着两碗番茄火腿肠挂面出来了。
“家里也没多少存货,就简单吃点噜。”顾烟将其中一碗量多的递过去:“这可是我烟爷的招牌面,狮子大猫和老鹰他们最爱吃的。”
余绯站起来:“谢谢。”
“嚯。”顾烟看了他一眼,笑:“还挺正经。”
面汤热气腾腾,番茄软糯多汁,整碗糖都浸透着番茄的酸甜香气。火腿肠是每一面都煎过的,泡在汤里是软的,吃到口中时,表皮却是脆的,四溢的肉香在口中爆开来。再配上一口筋道的面条,简直是冬日绝配。
顾烟一边吃,一边顺带把刚刚经历的事情给简单说了一通,也算是还给余绯一个交代,这种事没必要瞒着他。
余绯听完,点了点头:“做得好。”
顾烟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要说,没必要帮她呢。”
余绯摇头:“我要是你,我也会选择帮忙的。校内的恩怨不必带到校外,再说了,她人幼稚,你也不会多跟她计较什么。如果这样,你就不是顾烟了。”
“啧啧啧,”顾烟眼睛笑弯,“想不到,你还挺了解我的嘛。”
“彼此彼此,”余绯也不否认,“也就一般了解,不算太深。”
“我想起来了!”面吃到一半,顾烟忽而放下碗,“蹬蹬蹬”跑进厨房,一顿操作,又“蹬蹬蹬”跑回来,踢掉鞋子跳回沙发上,手上端着一个碟:“我刚分明煎了两个鸡蛋的,放锅里居然忘了,呐,一人一个。”
她把金黄的煎蛋拨进余绯碗里,还有一个放自己碗里,美滋滋地端起热气腾腾的挂面,吹了一口,很幸福的样子。
“要是有脆皮五花肉就更完美了。”顾烟吃得满嘴都是,腮帮子鼓鼓的看向余绯,发现他居然没怎么动,怨气便一下子全冲上来了:“你怎么不吃啊?我做的挂面可是好吃到世界顶级米其林大厨看了都心生羞愧的,你居然不吃!”
余绯乐了:“不是,我当然吃,就是你刚刚真的很可爱,我就一直在看。”
顾烟静静地看了他三秒,开口下令:“还不快恰!”
“这就恰。”余绯立马低头吃面。
这回换顾烟乐了:“你是猪吗。吃这么快。”
“那你就把我做成心心念念的脆皮五花肉一口吃了吧。”余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继续嗦面。
顾烟停了筷子。
也不知道余绯这句话是哪儿触到她点上了,顾烟莫名其妙就鼻子有点酸酸的,而且是直冲天灵盖的那种酸和涩,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不过顾烟的数年演技不是盖的,即便眼睛酸涩,也立即抽了张纸,用擦鼻涕的动作给掩盖了过去,很快又神色如常。
二人饭饱后,余绯主动洗碗。
虽然说没洗过,但这种事儿大概还是可以现学现卖的。
顾烟也累了,先上了楼,也没忘记叮嘱余绯:“我先洗个澡,你......先别走,等我睡了再走。”
余绯在水声中应道:“好。”
顾烟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吹好头发出来,看见先前余绯买的奶茶就放在楼梯口。
冷是肯定冷了,但她奶茶瘾大,还是喝了一口,非常惊讶,朝楼下喊道:“余绯,这奶茶怎么还是热的?”
“洗好了?”余绯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他刚把厨房打扫完一遍:“之前那杯凉了不好喝,所以你刚刚洗澡的时候,我又出去了一趟。还好,店还开着。”
“你人呢?”顾烟疑惑,怎么只见声不见影呢。
“在呢,”余绯走到楼梯口,与顾烟两两相望,“我上来?”
顾烟莫名其妙:“对啊。来我房间。”
余绯有些犹豫。
“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来,先前你都是直接翻窗进来的。”顾烟穿着长睡袍,长发全都拢到侧面,手上拿着杯奶茶。
因为有地毯,她在楼上不爱穿鞋,此时光着脚,脚背白得在暗色地毯上尤为明显。
余绯想告诉她,从外面翻窗进来,和从门口进来,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快来呀!”顾烟蹦蹦跳跳:“有道题要给你看。我可好学了,从昨天开始就在想的,大概有想法了,但我不敢直接写上去,要先问问你。”
听到这个理由,余绯内心的纠结便少了大半。
反正,只是去看个题罢了。
余绯深呼吸,站在门口,示意:“我进来了?”
“别慢吞吞的,快点儿,等你呢。”顾烟已然坐在了书桌前,摊开一本数学测验卷,指着倒数第二大题的第二小问,开始说自己的理解。
余绯一边看题干,一边强迫自己聚精会神地听顾烟的解题思路。
几分钟后,顾烟忽而抬头:“是不是这样?”
余绯一手撑在木桌,另一手搭在椅背后。她这样一抬头,余绯的侧脸便清晰地摆在她眼前了。
她身上刚洗完澡的体香和发香,也顺着无形的线,往余绯的身体里钻。
淡淡的,是一股清新的香味,如花似雾,不是寻常那种充满朋克气息的麝香。
由于室内温度较高,连带着一整个室内都馨香十足。
好香......
是令人想要埋头细嗅,鼻尖向下探的那种,迷人的香。
“......嗯。”余绯喘气,退后了些:“是这样,思路很对。”
顾烟却不说话了。
因为她刚刚,也分了神。
其实,她一直在看余绯的嘴唇。
那里看起来,很软。
也很好亲,的样子。
轻轻发颤的眼睑,抿成一线的嘴唇,优越的五官和下颌线,还有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胸口。
看的顾烟有点脸红心燥的,身体也有点热。
说起来,为什么先前自南桥街那次之后,余绯就变得这么安分呢?
又是为什么,他会......
咔!
顶上的灯忽然灭了。
这突如其来的断电,也让二人清醒了几分,共同回过了神。
“大概是太冷了,电路接触不良。”顾烟的声音在黑暗中,宛如羽毛一样,在余绯的耳畔轻轻地晃:“常有的事,夏天也一样会断电。放心,它很快就会自己好了。”
此刻夜色幽幽,月光从窗棂之外透进小房间里。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两个人的缘故,在黑暗里,顾烟感觉这房间似乎比平时更狭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