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路之鱼皱起眉头, 对这个少年的第一感觉实在不好。同样,她也觉得那个少年对她的印象也不怎么样。
虽说两人之前素未相识,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他们身上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磁场相斥之感。
“找到了。”
“在哪儿?”
路之鱼努努嘴,扬着下巴给顾池月指了个方向,眸光中露出几分无可奈何,“那里。”
顾池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睛扫了一眼后,收回视线幸灾乐祸道:“看来讨厌你的人又多了一个。”
路之鱼翻了个白眼,“讨厌我的人还少吗?”
那必然不少。
顾池月摇摇头,如实回答:“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个世界上讨厌她的人不会少,喜欢她的人更不是很多,别人对她是什么看法,路之鱼自然左右不了。
她也不想左右。
如果要顾忌每一个人的看法,那她岂不是要活的很累?
何必呢?
她已经很累了。
路之鱼舒展了下身子,神色没什么起伏,极其平静。她向来对这些东西看的很开,如果能合她意,那么最好不过,若是事情进展不顺遂,那她也别无办法。
“百日后见,我走了。”
灵珠池内会自动分配每个历练弟子的任务,当路之鱼拿到灵珠时,只要捏碎灵珠,便会得知自己的历练任务。
看到自己的任务,路之鱼挑起一边眉头,心里想着:巧了么这不是,跟系统发布的拯救世界的任务差不多啊。
她有理由怀疑这个任务是系统进行了暗箱操作。
“嗯,再见。”顾池月目送路之鱼的背影离去后,率先御剑直飞云霄。他的灵珠池内只有他一颗灵珠,故而此次历练自然是他一人。
路之鱼抬眸而望,望着那道身影远去,眸光闪动。
慕千里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师姐,我们要出发了吗?”
“嗯。”路之鱼瞥向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短发少年,面露不爽道,“你就是我师父新收的记名弟子?”她刻意加重了记名二字,除了这二字之外,一切正常。
慕千里隐隐觉得不对。
这两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为何一见面就有一种剑拔弩张之感,似乎快要打起来的样子?
云别尘眉头一挑,口齿张开讥诮出声:“是啊,你就是旁人口中,我那个修炼多年却还是筑基期的废物师姐?”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流畅,语气里是完全不遮掩的鄙夷,就差把厌恶二字写在脸上。不过路之鱼看,他这样子写与不写没什么区别,总归都是讨厌她。
“是呀是呀,”路之鱼也不给他好脸色,故意道,“即使是筑基期的废物,也是你师姐。上清是一个尊师重道的门派,你初入师门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吗?见了师姐为何不行礼?”
云别尘那双黑润的眸子抬起,直直盯着她。
路之鱼莞尔一笑,又道:“是不会吗?没关系,千里,你来告诉他,行礼应当怎样行。”
慕千里左手执掌,右手握住左手的大拇指,手臂伸前,乖乖行礼道:“师姐。”
路之鱼揉了揉他的头,“乖。”她笑嘻嘻地望向云别尘,“学会了吗师弟?”
“……”云别尘垂下眸,目光中闪过一分阴鸷。
他知道现在不是跟路之鱼作对的时机,只好也学着慕千里的样子,行了个礼,“师姐。”
行完礼后他立即起身,嫌恶道:“此番历练因着意外才跟你分到一起,倘若在历练途中你给我拖后腿的话,到那时我可不顾你这师姐的虚名。”
他来上清宗只是为了得到师父的承认。
半妖本就冷心冷情,漠视人命,如果路之鱼真到了他说的那一步,他斩起人来估计会毫不手软。
意识到这点,路之鱼忽而问道:“你的历练任务是什么?”
“不知道。”
“你还没看?”
云别尘攥起灵珠,将它扫视一遍,“嗯。”
“那师父交代你的任务是什么?”
云别尘默了半晌,抬眸望她,一双黑如夜沉的眸子里闪烁着太阳的光。少年停顿半晌蓦地一笑,声音明显沉了下来,“你怎么知道师父给我交代了任务?”
……
日落西山,远方的地平线宛如成了将太阳裁决两半的切割点。
空中嗖嗖闪过三道御着剑的身影。
中间的少女身着一袭鸦青色的衣裙,将头发扎成两个麻花辫,手上的铃铛随风轻响。
慕千里也褪去了弟子服,穿着黑袍,跟在路之鱼身后保驾护航。
云别尘边飞边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师父告诉你了?”
“比起我来,最后见到咱们那位神龙不见尾的师父的人不应该是你吗?更何况,这是他对你的考验,你觉得他会告诉我?”
胆子大了以后路之鱼御剑也没刚开始那么拘束,平衡力掌握得很好,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那你怎么知道?”云别尘目露好奇。
“猜的。”
云别尘提高了声音,“猜?怎么猜出来的?”
路之鱼从腰间拿出地图,边睨边道:“你从一开始不就是因为师父交代你的任务而来的吗?虽然不知道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但看样子想必与我脱不了关系,不然一开始你也不会奔我而来了。”
这家伙最开始的目光就是在她身上,不过当时人群密集,路之鱼没注意到。现在想来他估计那时就在琢磨该怎么让她完成他的任务,这样他也好去向师父邀功,得到承认。
既然如此的话,那她就更不能让他得逞了。
云别尘也开门见山道:“既然这样,我告诉你任务,你帮我完成。”
“凭什么?”
“你不都已经猜出来任务了吗?我的任务若是能早点完成,也不用跟你再耗下去了。”
“呵。”路之鱼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想得倒挺美。她能这么容易帮他完成?她偏不。
她将视线垂下,堪堪扫了一眼地图,伸手指道:“我们去这里。”
——月亮谷。
许是半妖视力好,一眼就看出她指到了哪里,云别尘双手环抱着出声:“去那儿有什么用?”
“不知道,一听这名字我就觉得好。”
路之鱼的历练任务是体验人间疾苦一百日。所以对她来说,去哪儿都行。
几人遂扭转方向朝着路之鱼指的那个方向前进,行至半路时,空中猛然刮起一阵飓风,三人行驶不稳,险先掉下去。
天气骤然降了下来,原本烈阳高照的天空转而被乌云所替代。
卷着云层的狂风吹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路之鱼稳住剑,竭力保持平衡,杏子眼眯成一条缝,将四周巡视一遍,皱着眉头道:“哪儿来的风?”
这风未免也太大了些,若是方才她没反应过来,这会儿一定会摔的四脚朝天。
“师姐,应是东边来的!”
路之鱼停在半空中,眯起眼细细瞧了一会儿,霍然道:“掉头!快跑!”
前方云层灰中带黑,像是滚进了煤炭里的棉花球,滚了一圈再滚出来,已经沾染上煤的色彩。
云层上方正有几道惊雷穿破云隙打向大地,发出“轰隆”一声,前方龙卷风直直向他们逼来。
云别尘和慕千里一听也连忙掉头,但奈何卷风驰骋过境,不留任何余地。
一个恍惚,云别尘便被龙卷风吸入其中,脑袋天晕地转,轰鸣声响在耳畔。
就在此时,有人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云别尘迷迷糊糊掀开眼皮,只见,身着黑袍的少年顶着风力,使出全力往外飞去。他的年纪甚至要比云别尘小个两岁,力气不算大,拽住他的那条胳膊已经在抖。即便如此,他仍没有放弃他的念头,拼尽全力在把他往外边带。
“喂!”云别尘哑着声音开口,“丢掉我,自己飞出去吧。”
“不行!”少年的语气不容置喙。
他一边御剑一边到处找寻路之鱼的踪迹,心底渐渐涌起一抹担心。
他刚顾着抓身边的人了,完全没顾得上师姐,她应该没事吧?
云别尘嘁了一声,眸子渐渐闭合起来,声音也逐渐小去:“即使这样……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慕千里依稀只听见他在说话,但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抽空还要问道:“你说什么?”
身后的人没了声音。
慕千里下意识觉得不对,一回头便瞧见奇装异服的少年不知何时晕了过去,柔顺的短发在空中乱舞。
慕千里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间,龙卷风风势骤然加大,慕千里一个不防彻底失去平衡,也被卷了进去。
“抓住!”一道刺穿云层的霹雳声破空而来。
慕千里凝眉望去,只见一道银鞭冲着自己甩来,师姐站在飓风外,抓着鞭头,冲着他道:“抓好了,我把你们带出来!”
路之鱼攥紧银鞭,咬着牙关使出全力,边拽边念叨着,“太重了!”
两个大男人再加上飓风的力量,这她怎么拽的出来?
她一边使力,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这显然是个盆地,空气潮湿,看起来刚下过雨,故而导致龙卷风的到来。
上方的云层中裹杂着雷声,下方一团黑雾,促使人根本看不清里边是个什么情形。
路之鱼莫名有种直觉,飓风下一定有东西。
会是什么东西,才能引来雷降和飓风?
她凝眉思索片刻,脑洞大开。
如果让她来猜的话,这云层下的东西,那必然是在某种方面上非常厉害。比如妖邪的出世?或者说某种宝藏的埋藏之地?
有意思。
既然这样的话,她反倒不急着出去了。
路之鱼拽紧银鞭,却并非是像方才那样将二人往外边拉,而是借着他们的力量顺着飓风内部飞去。
“师姐!”慕千里一看路之鱼也进来了,当即方寸大乱,急的大吼。
路之鱼躺平,随着风的力道走,脑袋晕晕乎乎的,完全没有听到有人在喊。
只顾得上道:“千里,照顾好自己!拽住银鞭,别让风吹散了——呕。”
太晕了太晕了!
她预估错误。
路之鱼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拽住银鞭朝着飓风的下方飞去,银鞭的尾端吊着两个人,随着风势晃动。
今儿!她还必须得从这破地方钻进去了!
……
“唔——”
床上的男人渐渐清醒。
薛缠抬手揉了揉额头,眉眼间闪过一份疲惫,竭力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你所想,昏睡药。之前还担心会对你不起作用呢,所以我加了好几倍的量,现在看来,效果倒还行。”
“忘记告诉你,在你睡着时,我还掐了你的脸。”
“那么,你下药后要做什么?”
“当然是跑路啦,山不转路转,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少女那清脆而灵动的声音仿佛再一次回现在薛缠耳边,他睁开那双黑水银般的眸子,眸光微闪,接着坐起身来,一双瑞凤眼将屋子里的摆设打量了个遍。
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如同少女身上的清香,让他又一次想起那日的画面。
少女捧起他的手腕轻轻舔舐他的伤口,神情平静,柔顺的长发落了下来,扫在他的腕上,让他那本就泛着痒意的手腕更加酥麻。
她让他闭上眼,他乖乖听从。
之后,路之鱼的唇落在了他的唇边,如同揉碎了的云彩,轻柔而又软糯。
思及此处,薛缠瞬间阖上眸子,眉头紧紧蹙起,俊美的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好半晌,他才慢悠悠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又恢复了往常一般的冷静与理智。
“路之鱼……”他低声呢喃一句这个名字,心里顷刻染起一抹复杂的心绪。
他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只知道这种无法控制的心绪令他很不爽。这种不爽并非是没有来由的,而是都源自于同一个人——路之鱼。
路之鱼。
他将这个名字在心底默默念了一遍,黑仁微垂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你是要躲我吗?”
他像是自问自答般道:“一定是的,你似乎很怕这样的我?”
思及此,薛缠的脸上露出一份饶有兴致的笑容,“跑路?”
这倒有些好玩。
她怎么就那么确定他一定不会找得到她?
也是。她似乎向来对自己很有自信。
薛缠不知道她的这份自信到底是从哪儿里来,但在此刻他也有一点想要陪路之鱼玩下去的意思了。
他想抓住她,看看她脸上那极有意思的表情,看看她也有会因猜不到事情而流露出来的那份失落表情。
如果是之前,薛缠是想观赏路之鱼害怕的样子,可现在他只想打破她的猜想,让她流露出失望,让她的表情不那么愉快。
比起少女脸上那装出来的笑容,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她生气的模样。
“唔——”
就这么决定啦。
去逮她吧,去惹她生气。
思及此,薛缠大手一挥,身形逐渐缩小,渐渐变成一副少年模样。
少年身形差不多与慕千里同样高,脸庞却没慕千里那么出色,充其量只是一副普通的模样。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锦衣华服,还别着玉佩。
他拉扯起那枚玉佩,顺手一扔,接着再一扬手,身上的华服也变得破烂起来,东一块布西一块洞,活脱脱像个小乞丐。
“这才对嘛。”小乞丐薛缠揉了把脸,满意地观赏着自己的杰作。
他的正前方有一面铜镜,铜镜中清晰倒映着他的容貌,少年那张青涩的脸上勾起一个笑容,注视着镜子里的人,嘴上的弧度愈拉愈大。
轻快道:“路姐姐……我来找你啦。”
下一秒,一股黑雾将小乞丐整个人包裹其中,凭空消失。
*
头好疼啊。
云别尘昏昏沉沉的倒在地面上,耳边翁鸣声依旧不断,他的鼻腔似乎被什么堵住,喘不过气来。
正在这时,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脸,挠得他的脸痒痒的……
意识到什么,云别尘立即睁眼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戳他脸的是什么东西——路之鱼手里的狗尾巴草。
“你有病吧。”
路之鱼托腮蹲在他的面前,被骂也不生气,歪了下头笑意盈盈道:“我若不这样你还能醒吗?救你本来就已经很费力气了,现在天色已晚,我又累又困,没办法守着你们,你若是清醒了就去守夜。”
让她缓缓。天知道她带着这两个家伙寻了个避难所是多么耗费力气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