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十夜——写离声【完结+番外】
时间:2023-07-18 14:36:36

  董晓悦没察觉燕王殿下的纠结,她有满腹的疑问想和他探讨。
  既然他是三年前宸彦受伤昏迷后才穿来的,那原本的宸彦又是什么人?去了哪儿?为什么共用一个身体,他能知道她的想法,她却连他在都不知道?为什么燕王听了个故事就忍不住开口了?
  上次梦里吃够了认错人的苦,这回算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可怎么完成任务还是未知。
  她正打算挨个“问”,小桃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怎么了?”
  火堆对面的凤冈道长抬起迷离醉眼,似是而非地往他们这儿扫了一眼。
  “先应付他们,那些事留待以后再说。”燕王殿下匆匆道。
  董晓悦一不留神忘了自己在装僵尸,朝小桃笑了一笑:“没事。”
  这一笑看得小桃双眼都发直了,虽说她酒量不浅,可喝多了到底麻痹神经,本来还算藏得住的贪婪和觊觎就变得赤.裸.裸起来。
  也难怪她如此动心,能如活人一般调动面部表情的僵尸稀世罕见,别说她一个初出茅庐的道姑,她的师父、师祖都未必见过。
  这眼神看得董晓悦心里毛毛的。
第28章 桃花
  “这女子不足惧, ”燕王殿下冷不丁又道, “倒是那道士不得不防。”
  董晓悦闻言瞟了眼“烂醉如泥”的凤冈道长,她也觉得这人城府有些深,一个中年人, 就算技不如人不得不低头, 也不至于这么甘之如饴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图什么呢?大部分门派传承很严格,马屁拍得再到位他也不可能来个鲤鱼跳龙门登堂入室。
  不过她的大部分注意力还是放在那少女身上, 凤冈再古怪,毕竟硬实力摆在那儿,看门外那具寒酸的僵尸就知道了。
  [殿下为什么这么说?那姑娘的僵尸可是个厉害的老道士, 她的修为恐怕比宸彦还高呢!]她渐渐有些适应这种“对话”方式了,关键在于摒除杂念,用认真读书时脑内的那个朗读声把话“说”出来。
  “未必,”梁玄说道, “你忘了周行派?”
  董晓悦醍醐灌顶, 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周行派是个以驭尸见长的显赫道门,不过比起出众道术, 他们最出名的却是祖传的欺师灭祖――挖出前辈高人尸体当僵尸用的,放眼四海可以说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如此急功近利当然无法博得什么好名声,他们宁可臭名昭彰也要这么搞,因为这种操作有两个显而易见的好处。一来是省钱,二来能够以弱驭强。
  一般而言驭尸者的灵力修为必须在僵尸之上, 否则极易遭到反噬,同门则不然,大部分门派都跟黑手党和传销组织似的,放血、发毒誓、签卖身契,总归叫你一入教门深似海,上船容易下船难。
  大多门规中都严禁同门相残,却极少想到限制同门相驭的。
  你生是门派人,死是门派尸,仍旧要受门规约束,给人当牛做马也不能造反,否则就是犯了同门相残的大戒。
  如果梁玄没猜错,那具老道僵尸极可能是阿桃师门中的某位前辈,受制于当年的血誓只好供她驭使。
  如此一来,这小姑娘的修为未必有多高。
  可要是猜错了呢?
  董晓悦这念头刚刚冒出来,梁玄便解释道:“这女子如此招摇,若真是不世出的高人,早就人尽皆知了,你可曾听闻过貌与她对得上的女道?”
  [聪明!不愧是燕王殿下!殿下真是天才!]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哼,巧言令色鲜矣仁。”梁玄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受用,也不知为什么,同样的奉承话打她嘴里说出来就是能挠到心窝里的痒处。
  [早知道就不扮僵尸了,还能试探试探那两个人。]董晓悦懊恼地斜了一眼醉得人事不省的小师侄,[这宸白羽也太靠不住了,关键时刻醉成这样!]
  “凤道兄,”阿桃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脑内交流,“咱们今天捉住的那只雉鸡呢?取来放血请这位......”
  阿桃拿朦胧的眼神看向董晓悦:“你叫什么名字?”
  董晓悦想了想:“金正日。”
  “真是个好名字!”阿桃赞叹完,又催促凤冈,仿佛支使家奴:“你倒是快去呀!”
  董晓悦明白过来,阿桃这是跟他套近乎,要请他喝鸡血。僵尸是不能进食的,但是需要偶尔喝点鲜血维持机体的运作,就像给机动车加润滑油。
  普通僵尸喝小半碗可以顶一旬,高阶僵尸灵力高,消耗也大些,需要的血也更多。禽类因为容易获得,是很好的血源。
  凤冈一脸醉意,似乎转不过弯来,拿大掌抹了把脸:“啥?”
  “雉鸡雉鸡!”阿桃的口吻有些颐指气使,“咱们在林子里网住的那只,装你背篓里的,你背篓呢?”
  “背篓啊......”凤冈迟迟道,“哦,背篓!在外头让阿四看着呐......”
  阿桃嗤笑一声,连讽带刺道:“让僵尸看禽鸟,也不怕它监守自盗,凤道兄真是不拘小节。”
  凤冈被个小姑娘抢白,仍旧笑嘻嘻的一点也不着脑,连滚带爬地起了身,打个酒嗝:“贫道这就去......”说罢便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
  阿桃轻蔑地冲他背影瞪了一眼,转过头来和董晓悦说话,又是笑容可掬:“金公子还记得生前的事么?”
  燕王殿下自带王孙公子的贵气,阿桃没细想,“公子”两字便脱口而出。
  “不记得了。”董晓悦毫不迟疑地答道。
  阿桃遗憾地“嗯”了一声,又拿手指点了点自己那具老道僵尸:“公子可想与它切磋切磋?”
  董晓悦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宸白羽:“但凭主人吩咐。”
  僵尸是不能枉顾主人擅自行动的,更不能随意与别的僵尸相斗。
  “啊呀!看我这糊涂的......”阿桃拍拍脑袋,“公子容颜举止都与生人无异,我险些忘了......”
  她娇声笑着挨近过来,一股混着脂粉和少女体香的酒气扑鼻而来,让董晓悦想起她很喜欢的一款匈牙利皇后香水。
  “公子,待明日吴道长醒了,我用那老道士向他换了你来,如何?”阿桃在她耳边悠悠道。
  董晓悦一时闹不清她这话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正思忖着如何回答不让人起疑,梁玄揭竿而起:“离那女子远点!”
  [啊?]董晓悦不明就里,不过祖宗发话,还是照办的好,她立即挪开了半米。
  “再远点,孤讨厌她,”燕王殿下没好气道,“臭,熏得孤脑仁疼。”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梦里的燕王殿下似乎比无咎还难伺候,她转念一想,也难怪,在床上一瘫三年,正常人都瘫成变态了。
  “何谓变态?”梁玄很警惕,一听就不像好话。
  又来!董小姐觉得心好累。
  阿桃却是不屈不挠地再一次凑过来,拿胳膊蹭蹭她:“金公子,你意下如何啊?怎么不说话?”
  “孤说了离她远点!”燕王殿下又抗议。
  董晓悦突然起了坏心想逗逗他,顺便借机探探那少女底细,便坐着不动,反而对着阿桃一撩眼皮:“倒也未尝不可,只是不知道姑娘修为够不够,能不能驭得动在下。”
  这神态若是换了个普通人便是轻佻,但由燕王殿下这样的美人做出来,却是风流入骨。
  梁玄快被董晓悦气疯了:“你想如何?”
  [嘘,别捣乱。]
  “......”真是反了天了!
  阿桃本来只是半真半假地试探一下,被董晓悦有意无意地一诱导,竟鬼迷心窍:“小女子修为浅薄,不过大道万千,要驭公子,并非只此一途......”
  有灵智的无主僵尸是可以自愿和修为不如自己的道人订立契约的,江湖上一直飘着某些道人和僵尸不可说的警世故事,阴阳殊途,传说中的主人公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公子别误会,”阿桃羞赧道,“我并非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癖好,不过如果是公子......”
  一个情窦将开未开的小丫头片子,未必懂什么男女之事,只不过梁玄的皮囊实在生得好,又有股天潢贵胄的气度,把她那些同门师兄弟都秒成了渣。
  相比之下,是不是人反倒没那么要紧了。一个连自家祖坟都刨的少女,你能指望她有什么节操?
  董晓悦大开眼界,幸灾乐祸地感叹:[殿下,您真是太能招蜂引蝶了......]
  梁玄不吭声。
  [殿下?燕王殿下?您在吗?]
  还是没人应答。
  [生气了?]
  这回玩笑开大了,董晓悦有点心虚:[真生气了?殿下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哼一声好不好?]
  燕王殿下连哼都懒得哼。
  那边阿桃水汪汪的大眼睛还在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等待她的答复,门外的僵尸阿四突然大吼了一声,随即响起凤冈道长的骂声:“嚎什么嚎!死畜生!”
  庙内一人一尸之间的旖旎气氛被这两嗓子吼得荡然无存,董晓悦长舒了一口气,阿桃则是七窍生烟,横眉对着门口的凤道长厉声道:“你倒是小声些!吴道长都叫你吵醒了!”
  她早动了杀人劫尸的念头,这时候扯人做幌子倒也不觉得内疚。
  凤冈摸了摸头,讪笑着连道对不住,走到火堆旁,用脚踩住雉鸡的翅膀,一手拇指食指夹住雉鸡脖子,刁钻地一拧,那可怜的野禽便一命呜呼了。
  他随即又从腰间抽出匕首,熟练地划开道口子,往陶碗里放血,一只碗放满,又换另一只空碗接,最后把那放干血的死鸡朝门外扔去。
  门口的僵尸“嗷嗷”叫着朝那只倒霉的野禽扑过去。
  随后,凤冈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又凑到鼻端闻了闻,然后笑眯眯地把两碗血分别端给董晓悦和那老道僵尸。
  在佛堂里杀生放血,他没有半点不适,甚至还哼起了不知哪里的小调。
  血腥气充斥着整个屋子,董晓悦接过碗,正打算硬着头皮喝下去,半晌不说话的燕王殿下突然冷意森然地道:“你倒是喝一口试试!”
  “......”
  董小姐当即怂了,可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不喝又说不过去――哪有不渴血的僵尸。
  正左右为难,脚边的宸白羽突然诈尸般一跃而起,大叫一声:“我要上茅厕!”无头苍蝇似地撞p在他师叔身上。
  董晓悦趁机假装失去平衡,一个趔趄,把整碗血都翻在了衣襟上。
  小桃啊呀惊呼一声。
  董晓悦道:“抱歉,我去外头清理一下。”
  “出了门往西走一里半,有个小湖泊,俄看着水倒还干净,赶紧洗了,放火堆上烘一夜,到明早也干了。”凤冈热心道。
  董晓悦谢过他,道一声“失陪”,便走了出去。她正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和梁玄好好商量一下,身上那张化尸符也该换了。
第29章 月光
  董晓悦拿了包袱走出佛堂, 只见月朗星稀, 夜风徐徐送来山林草木的芬芳,走在山径上十分惬意。
  [天气真好。]董晓悦没话找话地和燕王殿下攀谈。
  梁玄仍旧对方才的事耿耿于怀,丁点不想理她。
  董小姐自讨没趣, 识相地闭上了嘴。
  梁玄本想着, 若是这蛮夷神女锲而不舍地与他赔个不是,他就勉为其难原宥她这一回,谁知道她就这么干晾着他,拔了根草茎叼在嘴里, 自顾自地哼起小曲来。
  燕王殿下被架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愤愤地想,这蛮夷神女的心大约是铁水浇铸成的, 因而凡事都满不在乎、一笑了之。
  董晓悦没有读心术,对燕王殿下的心思一无所知,按着凤冈道长指的路,走了十来分钟便找到了那个小胡泊。
  静谧的湖水倒映着月光, 美得不似人间。
  董晓悦深吸了一口气:[殿下, 我脱衣服咯]
  等了片刻无人应答,她便只好老老脸皮抽开腰带:[您不说话, 我就当您默许咯?]
  她边“说”边脱下沾了血的外裳,低头一看,里头中衣上也洇到点血,便一起脱了下来,揭了胸口的化尸符, 光着膀子找了块浅滩,将外裳撂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打算先洗中衣。
  刚撩起衣服想放进水中漂洗,燕王殿下突然赏脸开了金口:“身上也沾了血。”
  董晓悦低头往胸前一看,只见燕王殿下紧实的胸膛在月光下似有莹润微光,哪来半点血迹:[没有啊?]
  “怎么没有,孤都闻到腥味了。”梁玄强词夺理。
  行吧,跟这祖宗没有道理可讲,董晓悦只好先放下手中的血衣,蹲下来,身体前倾靠近水面,用双手撩起湖水往胸前泼,泼了三四回便哄道:[好了,这下干净了。]
  “如此敷衍了事,如何能洗净。”梁玄不满道。
  [……]董小姐感到她的耐心快耗尽了。
  “如此炎热的天候,行了一天的路,你打算就这么一身脏污地就寝?”
  还有完没完了!秋老虎这么厉害,董晓悦何尝不想舒舒服服洗个冷水澡,如果她是一个人,早就扒了衣服扑腾进水里了,可这不是还有个祖宗么!节操还要不要了!
  她试图和他讲道理:[庙里那两个人都不是善茬,宸白羽醉成那样,万一出事就不好了,我们得快点赶回去。]
  “随他去好了,”燕王殿下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总而言之,你不能如此怠慢孤的身躯,须得洗净尘垢方能就寝。””
  [……]董晓悦拗不过他,那湖水也确实诱人,便把心一横,开始解裤带子,[喏,是殿下您命令我洗的,一会儿冲撞了您的金躯可不能怨我。]
  梁玄哼了一声,说得好像没冲撞过似的。
  董晓悦品出了其中的讥嘲之意,讪笑着描补:[不知者不罪嘛……]
  “孤未曾怪罪于你。”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了。]
  “若是洗得尽心尽力,孤便当你将功赎罪了。”
  [……]
  湖很浅,董晓悦走到湖心,水面也不过齐腰深,她便曲起膝盖,把上半身也没入湖水。
  如此浸泡了三五分钟,梁玄又指示:“只是这么浸着,如何能除去污垢?”
  简直像随身带了个领导,不,祖宗,董小姐几乎要揭竿而起:[您说怎么洗吧!]
  “自然要用手搓揉一二。”
  董晓悦只好这里搓搓那里揉揉,燕王殿下的灵魂虽然事逼,可肉体真的没话说,皮相骨相和肌肉线条都堪称极品,董小姐搓着搓着有些心猿意马,又怕被窥见心思,咬着牙克制着邪念,别提有多酸爽了。
  洗了不到十分钟,她觉得自己熬得快油尽灯枯了:[殿下,我都把您搓红了,差不多了吧?]
  “……”燕王殿下在道德沦丧和保有节操的岔路口挣扎了一会儿:“最易藏污纳垢之处,你还未曾清洗。”
  这是什么操作!
  [殿下……]董晓悦狐疑道,[您真是想让我沐浴么?]
  该不会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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