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抬眸:“连牌子都不关注的人,怎么会知道这是男款还是女款呢,他在避开这个问题。”
傅晋寒指节敲了敲桌案,在思考的时候,他便会用这个动作:“有两种可能,送他的人告诉过他或者他不想提起这个人。”
不想提起――
他不想提起谁?
一阵风吹来,沐浴乳的香味飘进了姜安的鼻尖,她终于记起了这个味道为什么会有些熟悉。
她曾经在袁成江死亡现场自画像的那张纸上,闻到过这种香味!
姜安瞳孔倏然放大,猛地起身,“我要见孟星辰!”
案件还没结束,孟星辰依旧看押在刑警大队里。
孟星辰被带到审讯室,她看上去瘦了很多,但精神看着还可以。
姜安没等她坐下就问:“你用的沐浴乳是什么品牌的。”
“什么?”孟星辰楞了下,大概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姜安咽了咽口水,再次询问:“你之前用的沐浴乳,是什么品牌的?”
孟星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一个外国牌子,中文名翻译过来叫天使之翼。”
“谁送给你的!”
孟星辰微微蹙眉:“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吗?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么无聊的问题。”
姜安重复问:“孟星辰,回答我,谁送给你的。”
孟星辰脸色冷了冷,没什么表情地说:“洛白。”
姜安指尖微微泛白,继续问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给你的,你还记得吗?”
孟星辰沉默了几秒后说:“半个月前。”
姜安猛然起身:“谢谢。”
她说完就走,孟星辰望向她的背影狠狠拧了拧眉。
姜安出了审讯室,看向傅晋寒:“找购买记录,洛白的购买记录。”
姜安脸上的表情太过凝重,傅晋寒猜出她应该找到什么线索了,沉声说道:“地址。”
“这几条街只有一家有卖这款沐浴乳,我刚刚才从那儿回来。”姜安边走边说:“我之所以第一时间没想起来在哪里闻过是因为这款沐浴乳应该是男女款,味道相近却不完全一样,女款的应该偏淡一点,我那天在袁成江死亡现场那张用来画自画像的纸上闻到过,而那张画是孟星辰画的,所以纸上才会沾染上沐浴乳的味道。”
第134章 日落黄昏23
车停在一家美妆产品连锁店门前,还没停稳姜安就匆匆开门下车,险些摔倒也没有在意。
傅晋寒微微皱了皱眉,出声让她慢点。
姜安随口应了声好,就冲进店里,她双手搭在柜台上,咽了咽口水说:“你好,我想查一下你们半个月前的销售记录。”
两名收银员相视一眼,其中一名说:“抱歉,我们没有这个权限给您提供。”
姜安急道:“我有用处,帮忙一下可以吗?”
“不可以呢,不好意思。”店员微笑着说。
“可……”
姜安话没说完就被人沉声打断。
“警察,请配合调查。”傅晋寒出示了警官证。
店员脸色一变,看了眼面前高大的男人,改口道:“我们只是收银,确实没这个权利,你们稍等,我去叫店长过来。”
店长很快就来了,得知两人是警察后,连忙说道:“半个月之前的销售记录是吗?请问是要全部的吗?那可能会有点多。”
姜安摇头:“不用全部,只要天使之翼这款沐浴乳半个月之前的销售记录就可以。”
店长:“好的,请稍等。”
几分钟后,店长将平板的销售记录递了过去:“那天我们只卖出去六瓶。这款沐浴乳价格比较高,其实很少有人会买,都是一些老顾客。”
傅晋寒问:“你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吗?”
店长回忆了下,“有一对夫妻,买了男女款,还有个女孩子买了两瓶女款,还有……哦,好像还有个男士也买了两瓶,长相的话,我也记不太清了。”
傅晋寒递过去一张相片:“那名男士是他吗。”
店长仔细看了看,又把照片给一旁的收银员看:“你们也瞧瞧,是他吗?”
“是他!”其中一个说道:“我记得他,那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店都打算关门了,他就没进去,直接让我拿了两瓶男女款结账。”
姜安低声问:“你确定吗?”
“确定。”店员点点头,又指了指最后一排的销售记录:“你看,晚上九点多开的单,两瓶。”
“有监控吗。”傅晋寒抬眸扫了一圈,将相片又装回钱夹里。
店长说:“有,我给你们调。”
一般监控两个月以后才会失效,半个月之前的肯定能调出来。
店长调出监控记录,果然看到了洛白,如那名店员说的一样,洛白并没有进去,只是安静地等在门口,直到店员将两瓶沐浴乳包装好递给他,他才转身离开。
傅晋寒用手机将监控里的画面拍摄下来,“他经常来吗。”
店员想了想,说:“没有,也不算经常吧,只是他每次来都只买这一个产品。”
“每次都是两瓶?”
店员回答:“不是,之前都是一瓶,就上次来一次性买了两瓶。”
走出店门,冷风灌进胸口,姜安却感觉不到冷,她低声对傅晋寒说:“洛白把其中一瓶女士香味送给了孟星辰,把男士的送给了江辰。”
孟星辰既是日落黄昏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又是杀死袁成江的凶手。而洛白又是洛琛的哥哥,江辰的父母是洛琛的养父母。
世界上没有绝对巧合的事情,这几个人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中间横跨了几十年。
所以洛白那瓶男士沐浴乳一定是送给的江辰。
如果是这样,那江辰究竟是谁?
十三年前的连环杀人案会跟他有关系吗?亦或是说他就是那个在幕后操纵一切的X?
可是理由呢?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唯一指向性嫌疑人洛琛已经死亡,江辰和案件扯不上一点干系,他为什么要去杀害洛白?动机呢?
姜安站在马路边缓缓闭上眼睛,任由寒风狠狠刮着自己的脸和身体,太多谜团围绕在她的脑海里,就像一个死结,怎么找都找不到解开的方法。
耳边呼啸声渐小,刺骨的寒风也不再凶猛,她缓缓睁开眼,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的视线,身高差距太大,即便抬头,从这个角度姜安也只能看到男人的下巴。
耳畔彻底听不见风声,只剩下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
“姜安,冷风吹久了是会感冒的。”
姜安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知道。”
傅晋寒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知道还站在这里闭着眼睛神游?”
姜安反驳:“我在思考。”
傅晋寒伸手拎起她后衣领,跟拎小鸡仔似的把人拎进了副驾:“坐车里慢慢思考。”
姜安摸着鼻子没反抗,等傅晋寒也坐进来后她才再度开口:“能不能和张局申请对江辰二十四小时监察。”
傅晋寒踩油门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睨向她:“证据呢?”
“什么?”
“没有指向性证据,我们是没有办法监察公民的。”傅晋寒耐心给她解释:“你说江辰家里的那瓶沐浴乳是洛白送的,证据呢?没有直接性证据,怎么判定就是洛白送的,江辰连杀人动机都没有,找不到一点作为嫌疑人的证据,我们除了合法传唤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除非有线索表明这件事和他有关系,警方才能申请对嫌疑人进行24小时监察。”
姜安沉默了,她忽然发现傅晋寒说的对。
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推理,没有一点实际性证据,除非江辰亲口承认东西就是洛白送的。
否则死无对证,没人能证明。
动机,江辰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
为这个领养的哥哥鸣不平,替他复仇吗?可是十三年前孟星辰见到的人是洛琛,那双眼睛和江辰的眼睛没有一点相似。
姜安再次闭上眼,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傅晋寒那些话,索性沉默着不说话。
死人是怎么再次作案的呢?
姜安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找不到任何一个突破口。
只有直觉,直觉告诉自己,江辰一定和这起案件有关系。
他不是在跟自己说故事,他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耳边又响起姜浅的话。
“从三年前那起爆炸案开始。”
“姜安,或许他就在你身边。”
“因为猎人是不会舍得离自己的猎物太远的。”
猎人……
猎物……
凶手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三年前的城市爆炸案,她还有没有错过什么细节。
傅晋寒车速开的很慢,小姑娘呼吸声逐渐均匀,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这几天警局所有人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一边查案,一边还要顶着来自上面的压力,休息的越来越少。这会姜安睡着,傅晋寒有意开的比往常慢了很多,想让她多睡会。
第135章 日落黄昏24
姜安做了一个梦。
她又梦到了那场大火,绵延不绝,火光滔天。爆炸声震耳欲聋,烈火浓烟冲天而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刺鼻味。现场乱成一团,有人从里面出来,有人从外面进去。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破耳膜,哭喊声响成一片。
姜安像一个置身之外的人,她站在火里,看到了一张戴着小丑面具的脸。她觉得脚心发烫,浑身都是被灼烧的痛意,面前就是悬崖,底下是炽烈的火焰。这个梦境她做过了无数次,缠了她整整四年,每一次自己都会在跌落悬崖的一瞬间醒来。
长此以往,这样也一样。姜安被大火包围,她听到了女人的啼哭声,听到了对方痛哭着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救她。姜安忍受着火焰的灼烧,再被逼近悬崖时,她没有像以前一样跳下去,而是扼制着内心深处的抵触和恐惧,努力朝前迈了一步。
耳边啼哭声逐渐变大,女人的尖叫声痛苦而尖锐,姜安险些要缩回来,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要退后,要往前,要揭开大火深处那张和火焰一样红的小丑面具。
她究竟漏掉了什么呢?
姜安想要打开那扇门,可火舌蔓延在她的手上,她本能地缩回了手,可很快,又再次伸了过去,坚定地握住门锁。
“啪嗒”一声,门开了。
姜安终于看清楚里面的一切,这是作案的现场。
地上躺着的女人不再尖叫,彻底没了声音。
小丑抬起头,隔着浓浓地火焰,笑着看向她:“姜安,你输了。”
姜安喉咙嘶哑,身体被烧的体无完肤,她听见自己鸭叫一般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丑露出不解的神情:“我是在拯救她啊,你看她多么痛苦,死了就不会痛苦了。”
姜安大喊着不是,你这是谋杀,是犯罪,是不可饶恕。
可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低头,发现自己的双腿快要被烧没了。
巨大的恐慌袭来,她再次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姜安!”
姜安猛然惊醒,额头满是冷汗,明明是寒冷的冬季,她却如同置身火窖一般。
傅晋寒又叫了她几声,把人晃醒:“做噩梦了?”
姜安还沉浸在梦境中,分不清虚实,慢半拍地转头去看傅晋寒的脸,男人的五官逐渐清晰,姜安终于彻底从梦中回到现实。
她捂着胸口喘着气,眼尾濡湿,站着水渍,艰难地开口:“我梦到了四年前那场爆炸案。”
傅晋寒盯着她看了两秒,伸手缓缓拍向她的背,像是安抚,“没事了,都过去了。”
姜安眼角滑下一滴泪,使劲摇头:“没有,没有过去,凶手还没抓到,就没有过去。”
傅晋寒目光沉沉地看着姜安,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凶手没有抓到,案子永远都不会过去。
于是他沉默几秒后开口:“会抓到的。”
好像得到了承诺和保证一般,姜安揪着的心终于松懈,压在内心深处的痛楚也终于能够窥得天日,获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低缓着声音说:“我总觉得我漏掉了什么,四年前那场爆炸案之后,我总是做梦,每一天都做噩梦,梦里反复回忆着那场爆炸案,到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姜安痛苦地抱着头,想要将梦里那些场景重新构建出一个新的案件,从里面找出不同。
可她头太痛了,好像马上就要爆炸了。
身体忽然传来一阵热度,有人轻柔地抱住了她。
姜安后脊一僵,肩膀微微发抖,在也克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四年前,她也才20不到,亲眼看着受害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她本来可以不用死……
没有人知道她后来有多么痛苦,每一个做噩梦醒来的夜晚,她都能听见死者最后的惨叫声。
姜安经常失眠,爆炸案后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她晚上不敢睡觉,深怕自己又听到那些绝望而凄厉的惨叫声。
她将这种情绪压抑了整整四年多将近斯四年的时间,没有因为崩溃而哭过一次。
因为姜安认为自己不配,她不配将这种情绪宣泄出来,她应该带着这样痛苦的记忆去忏悔自己曾经的过错。
可就这样一个简单却温暖的怀抱就压垮了姜安几年来垒起的城墙。
姜安即便是哭,也哭的很小心翼翼,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弄脏傅晋寒的衣领。
傅晋寒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小姑娘哭完自己从他怀里逃开。他才低笑一声:“哭好了?”
姜安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哭腔:“哭好了。”
傅晋寒点点头:“那回局里办事吧。”
姜安后知后觉地开始不好意思,慢吞吞地下车,在看到对方胸前被自己哭湿的痕迹后,脸腾地一下红了:“要不我给你转个干洗费吧……”
傅晋寒有些好笑道:“哭都哭了,现在后悔了?”
“没……”姜安跟在他身后,气势渐弱。
两人一起回到局里,傅晋寒去忙别的事了,姜安坐在刑侦办里又开始盯着桌子上的两瓶沐浴乳看。
老李从外面进来,见她还在看,不由道:“你这都看了一天了,看出什么花来了吗。”
姜安叹了声气:“看出来了,但是没用。”
“怎么没用?”老李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小本子,外壳画了很多卡通画。
姜安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李叔,这是什么?”
“悖 崩侠钏担骸拔遗儿的作文本,早上出门的时候走得急,这本子夹在资料里面被我给带来了,这会在家里哭着要呢,这不,我寻思给她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