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慕容殇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神色复杂的盯着林七那张脸。
“王爷，怎么这样看着属下。”
林七手心里都出了虚汗。
慕容殇双手搭在腿上，不轻不重的说道：“你觉得程落薰怎么样。”
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以为慕容殇只是在询问，林七便道：“属下不敢妄言。”
“你最好什么都不敢。”
慕容殇合上眼，闭目养神。
从密道里出来，他体内的寒气已经消散，但是程落薰的却没有。
所以他现在，也很难受。
回去之后，得让那个秦先生鼓捣鼓捣了，有没有什么药能遏制住这个连心蛊。
*
一路颠簸，终于回到了祁韵国。
车队极其高调的进了城，丝毫不加掩饰。
木制的车轱辘压在熟悉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在意。
直到他们看清了左优。
“哎，你们看是左优将军，是不是王爷回来了。”
“肯定啊，能左优将军跟着的，就是王爷没跑了。”
第154章 他想告诉他真相
里里外外的人，围了三圈又三圈，可就是这样的阵势，跟平常比起来，也显得人少了很多。
“王爷可算是回来了，这下那些官宦家的千金小姐们，又要忙活咯。”
“可惜，王爷已经娶亲了，估摸着皇上跟王爷的关系不好，才会把程家嫡女给他。”
路边小哥揣着手，单薄的灰色衣衫，显得有些破旧。
干瘦的身体被人挤来挤去。
“你说这不是杀人诛心吗。”
“这要是柳芸小姐，那才是金玉良缘啊。”
“肯定。”
嘈杂的市井流言不绝于耳，往昔的事情又被提起，就如同成婚那天一样。
林守将骑着马，走在程落薰马车旁边，担心她听到这些会不开心。
特意喊了马儿一声，“乖乖走，不要被外界影响。”
可聒噪的对话，还是在程落薰耳朵里一清二楚，感觉心脏针扎一样的难受。
下一秒，跳不动了似的。
柳芸，果然又是她。
在祁韵国，柳芸就是神。这句在程落薰脑子里响过无数次的话，又浮了出来。
“呸。”
程落薰重重的捶在马车旁边的窗子上，木质的小窗差点被她砸坏。
拳头握的咯咯作响，指甲都快陷到肉里去了，也没发觉出来。
“什么天神，总有一天我要揭穿你。”
外面，乌泱乌泱一堆人追着车队走。
林守将花白的长须挂到了盔甲上，什么都不用问，也都能理解程落薰此刻的心情。
要说起柳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巧言令色，一分的功绩能说成十分，还侵吞过程落薰的功劳。
又流连于各大名利场上，无数公子哥为了献殷勤，替她大肆宣扬，无底线的鼓吹。
这才把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吹得跟天神一般。
但是他们王爷却选择毫不犹豫的相信这一切。
*
镇北王府。
描金的匾额高高挂起，一如既往的气派豪奢。
离开时候的桃花和樱花都落了，换成了抽绿的嫩芽。千鲤池旁边的一草一木都被修剪的整整齐齐。
蓄势待发，只能让人想到这个词，一切都准备迸发的样子。
奔波劳碌的马夫们，都下去休息了，林七和左优也去打理一些事情。
程落薰下了车，一言不发，闷头朝着原来的小破厢房走去。
“你干嘛去。”慕容殇呵住她。
程落薰朦胧的扭头，“我回屋啊。”
声音极其无辜。
慕容殇顿口气，想到她身上宁神的气味，“你去我屋里睡，万一你偷偷自残，连累我怎么办。”
自残？
程落薰一时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他都活的好好的，凭什么她要自残。
想得美！！!
“行。“
程落薰黯然的说到，他屋里可是挂着柳芸的画像。
真是个令人心悸害怕的存在。
看着程落薰不情不愿的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林守将面容严肃，久久不发一语。
直到程落薰完全没了影，林守将才叹了口气。
“王爷，其实您有没有细究过，关于，柳芸小姐的一些事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戳中了痛处的慕容殇，立马变了脸色。
林守将不卑不亢的行个礼，别人害怕慕容殇，不敢跟他说真话，可是他敢。
“王爷不在的这些日子，老臣查了不少事情。”
看林守将难得这样一次跟他犟，慕容殇挥袖：“跟我去书房。”
东院书院，慕容殇靠在红木椅上，书案上干干净净。
一看就是经常有人精心打扫。
“说说吧，你都查到了些什么事情。”
慕容殇满不在乎的开口。
“王爷可还记得白头山。”
白头山？！慕容殇突然凝眸。
那不是第一批程家军尸骨无存的地方吗？也是他第一次对程落薰有印象的地方。
见慕容殇终于有了反应，林守将缓了口气，娓娓道来。
“那日，皇上派王爷去白头山前面的关口迎敌，谁知半路中了埋伏，明明已经有人送信去了，可援军和粮草迟迟不到。”
“王爷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旧事重新被提起，慕容殇皱起眉头，“不是程家为了巴结慕容熙，所以故意拖延？”
林守将摇摇头，眼角的皱纹写满了故事。
“那时候皇上刚刚登基，底业不稳，朝廷都是两大国公四大将军把持，何故要去讨好，就算是今天，程国公也不用去巴结任何人。”
“何况那天程小姐就在您身后的白头山，她也被困了许久。”
“程家人素来不待见她，就算是弃子也未可知。”慕容殇摆手，一副我不相信你撒谎的模样。
屋外的下人来来往往，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见他心有抗拒，林守将也没有再留余地，直接讲出了自己查到的所有事情。
“那天的援军其实就是柳芸小姐带领的那支队伍，她想独占功劳，所以才迟迟不去。”
“后来见程小姐战败，第一批程家军尽数死亡，她才去了，又顺手救了王爷。”
“这也是柳芸小姐一直宣扬的那件事情，她一个小女子救下了新任镇北王。”
......
说完这一大长串话，林守将深深的出了口气。
可慕容殇心里却跟堵了石头一样。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你是想帮程落薰说话吗？”
慕容殇黑着脸坐在椅子上，逐渐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臣所言句句属实，从未偏袒任何人，只是想让王爷认清真相。”
“认清真相？”
“哈哈哈哈。”
慕容殇嘲讽的大笑两声，三根手指捏起桌子上的茶杯又放下，如此循环往复多次。
“第一，你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不真尚且不知；第二，无论如何，确实是芸儿救了我。”
“那是因为敌军自南向北，程小姐替您挡了不少，就算程小姐不是为了救您才挡的敌军，也比那些说谎话的人好。”
林守将语气强硬，不卑不亢的给他怼了回去。
“放肆！”
啪~
伴着一声厉吼，桌上的茶杯被慕容殇扔出去老远，啪的砸到墙上，摔了个粉碎。
支离破碎的瓷片在地上滴溜溜的转了好几个滚儿，才悠悠晃晃的停下来。
锃光的瓷面，隐隐约约沾着些茶水。
第155章 被她撞见了
“王爷息怒。”
林守将半跪在地上，铁做的盔甲吱吱作响。
屋外，不少下人干活更加勤快，脚下步子恨不得踩了风，生怕自己也被罚了。
“慕容寒跟慕容熙那个狗皇帝，蛇鼠一窝，知道我暴躁症精神不太好，时常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所以他们就联合起来，拿芸儿的事情刺激我。”
慕容殇双手撑着椅子两边的把手，费力的起来。
慢慢踱步着靠近林守将。
“可是我没有想到连你也会这样。”
“看着我。”慕容殇抬起林守将的头，语气开始飘渺无力。
林守将对上那双饿狼似的眼睛，心里一万个无奈。
书房里点了檀木香，闻着能让人沉静不少。
慕容殇低头猛呼吸了一口，然后又懒懒的抬起头。
“你知道芸儿过的多不容易吗，她那么一个小丫头，少时独自带着自己的外祖父去云州治病，你知道这一路上多艰难吗。”
“我心疼她都来不及，你们居然还敢诋毁她。”
“林衡，你们，怕是不想活了。”
慕容殇掐住林守将的脖子，恶狠狠的吐出这几个字。
本是向阳的书房，一地的阳光，却在此刻变得冰冷异常。
林守将看着自家主子眼里的恻隐和不舍，明白他已经完全被柳芸的那些妖言蛊惑了。
老态龙钟的身体也无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王爷，您亲眼见过吗。”
“......”
慕容殇抿唇，心虚似的乱瞟了一眼。
他确实没有亲眼见过，只是柳芸的侍女跟他说的。
说她们家小姐日子过的苦，自己带着外祖父去云州求医，一路上受了不少委屈。
他当时听完心疼不已，也就是这件事情，让他有了想保护柳芸一生一世的想法。
“柳小姐去云州，大多人都是听说，没有实际凭证，但是依照她的性格，不带军队不沿途叨扰百姓都不可能。”
“可是程小姐......”
林守将欲言又止，这还用说他说吗。
上邺城谁不知道，程落薰生母难产而死，后来的继母对她百般虐待。
雪天罚跪，雨天淋雨，大风的天气把她扔到山上，什么没受过。
到现在为止，程落薰都体寒的严重。
最狠的一次，程落薰高烧三天，没有一个人管她，那恶毒的继母看她不行了，便将她扔出府去。
走投无路，程落薰发着高烧往渝州的祖母家去，幸而半路遇到了沈逸，才被救了回来。
再后来，苍天有眼，她继母生了场病，死了。
她也才过得好了些。
可就是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又因为柳芸的死，被外界谩骂，被慕容殇囚禁起来拷打。
每每看到她受难之时，林守将都觉得愧疚难忍。
如果他能查出来真相，说不定就可以还她清白，让她脱离苦海。
“我告诉你。”慕容殇松开手，“不要妄图救一个杀人凶手，她不配的。”
“王爷，程小姐说不定真的是无辜的，王爷啊。”
林守将言辞恳切的祈求。
他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子，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犯错
“你闭嘴。”
慕容殇甩开林守将。
老人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样，又是半跪着，重心不稳，直接往后栽了过去。
“林伯父。”慕容殇下意识的想去扶他。
“你在干什么！”
哐当一下，门被程落薰一脚踹开。
第156章 让她去打擂台
她刚去看了眼屋子，闲来无事就出来走走。
谁知道，刚出门，就听说慕容殇和林守将，因为柳芸的事情，在书房里吵起来了。
她就怕慕容殇那个疯子会对林守将做些什么，便急匆匆的赶来看，没有想到还真被她撞见了。
林守将人仰马翻的倒在地上，慕容殇伸出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收回。
见她来，还有几分惊讶。
“林守将，您没事吧，快起来。”
程落薰凶巴巴的推开慕容殇，手忙脚乱去扶林守将。
“多谢程小姐。”
林守将被扶起来也不忘道谢。
一个老人家被他欺负成这样，程落薰突然心里疼了一下。
对着林守将点头示意，转身对着慕容殇大骂：
“慕容殇，你太过分了吧。林守将跟着你那么久，为你出生入死，你就这么对他。”
“除了你的柳姑娘，你还在乎谁。”
为了一个去世的人，这样不眠不休的折腾活着的人，得是什么样的心思，才能想出来。
慕容殇愣神。
看着程落薰兴师问罪一样的质问，还有刚刚林衡不惜翻脸说的话。
果然啊，果然一个个的都不肯放过他的芸儿。
他就不明白了，芸儿都已经死了，他们为什么还要不依不挠。
妄图把她拉下神坛，毁掉一个人，他们就那么高兴吗。
“程落薰，你最好滚远点。”慕容殇咬牙切齿的说到，“本王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你的破事我还不想管呢。”程落薰怒气冲冲的反驳。
“你要心疼你的柳姑娘，那便去，真是被迷了心窍。连真话都听不进去。”
“你再说一句试试。”
慕容殇捏住程落薰的脖子，强大的力量逼的程落薰连连后退。
直到噗通一下撞到墙上。
“嗯....唔..放开。”
程落薰挣扎着，瞪圆了眼睛看着慕容殇。
忽然，慕容殇后脑勺也疼了一下。
该死的，忘了连心蛊这个破东西了。
慕容殇低头咒骂，本来就不舒服，这一疼就更厌烦，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碎尸万段了才好。
“怎么样慕容殇，疼吧。”程落薰艰难的扯出一个微笑，“以后欺负别人的时候，多多换位思考，想想别人有多疼。”
“不要天天只惦记着你的芸儿。”
好，真是好手段。
三番五次的挑衅他，当真以为有个连心蛊他就怕了吗。
“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慕容殇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啊~”
“程小姐，程小姐。”
慕容殇直接把程落薰扔了出去，就摔在刚才那茶杯碎片之上。
尖锐的棱角把程落薰的胳膊腿上，划得鲜血直流。
“来人！”
慕容殇厉声呵斥，外面的奴婢你推我我推我，最后选了一个面相轻浮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