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处是一方封闭的世界，她经脉之中的灵气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旦时间拖得久了，她的灵气耗尽……迎接她的，还是死亡的结局。
一会儿的功夫，云玥已经应对了数十波杀机……又一剑斩空之后，云玥摩挲着手指，总感觉忽略了什么，墨痕之前说过‘血咒、杀阵’，如果如今面临的是‘杀阵’，那么‘血咒’又指的是什么呢？
又一道劲风袭来，云玥右手不动，左手一划，翠色的弧光闪过，她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凝滞，像是落入了什么粘稠的液体之中一般。
嗯？碧落可以吞噬这些诡异的雾气！云玥心中一喜，连忙催动碧玉簪，翠色的光芒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伴随着雾气被吞噬的诡异声响……不过片刻功夫，她就感觉那浓黑如墨的雾气似乎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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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外，厮杀还在继续，藏于人群之中的‘妖’开始肆无忌惮的屠戮士兵，曾经光滑如镜的玉石地板上，如今到处都是断肢残骸，殷红的血液汩汩流出，浸红了殿前的的台阶，而后沿着玉石地板的缝隙，向下浸透而去……
大地轻轻颤抖着，仿若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在缓慢的苏醒。
苏清欢闭眸感受了片刻，微微凝眉，“还是不够，发信号，让城外的的玄甲军攻城。”
“是”，一声尖锐的啸鸣声响起，天空之中炸响了一簇血色的烟花……不过片刻的功夫，城外战鼓声响起，裹挟着士兵们冲杀的声音传了过来。
白风看向大殿的方向，“碧落在她手上，她……要破阵了。”
“废物”，苏清欢声音如冰，低嘲了一声，随即从袖中拿出了一副血色的卷轴，凌空一抛，就见那血色的卷轴旋转着落入了大殿之中。
一阵血色光华如水波一般铺展开来，慢慢地将宣和殿笼罩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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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长久的消耗，云玥的额头上也泅出了细汗，她抿了抿唇，掌心一个用力，翠色的光华大涨，墨色的雾气如潮水一般缓缓散去。片刻后，她几乎可以看到大殿外仍在拼杀的士兵，想要抬步向外走去……
蓦地，一阵血色光华流转，云玥连忙飞身后退，却感觉魂海内一阵刺痛，眼前有片刻的模糊，她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眸，等视线再次清晰之后，她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她睁开了眼眸，看得见眼前的一切，却发觉意识好像仍在沉睡，留下了大片的空白，她忘记了许多东西。
努力的在记忆中翻找了片刻，也只寻得了些许片段，通过这些片段，她记得自己是尚书府千金，与太子两情相悦，却在大婚当日被老皇帝抢婚，落入深宫。
而后好像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仍然像是隔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只记得，几经周折后，太子发动了宫变，斩杀了老皇帝，登基为新帝。
峰回路转，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帝位更迭，但她仍然是深宫之内，最受宠的那个贵妃娘娘。
此刻，她自己身着正红色宫装，头戴凤冠，坐在鎏金的御座之上，她的身侧，是一袭明黄衣袍的男子，他头戴十二旒皇冕，正也微微侧首看向她。
那垂坠而下的珠串微微摇动，之后是一张俊雅容颜，云玥看到了一双狭长的凤眸，如含着一汪春水，带着点点暖意。
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们互相深爱着对方，她深爱着眼前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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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首，群臣朝拜，一个身着绯色官服的人出列，奏道，“陛下，叛军来势汹汹，恳请陛下西行，暂避锋芒，徐徐图之。”
“准。”
云玥感觉自己好像走神了，因为她似乎听到了一点渺渺回音，像是从天外传来，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主线任务，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B格+6000」
「主线任务，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B格+6000」
……
任务是什么？B格又是什么？有什么用呢？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与那位陛下，已经被将士们护送着，走出了城门，一路向西迤逦而去。
虽然周围有很多护卫，虽是一路奔波，她的吃穿用度也并未削减半分，但……她仍然感觉有些慌，感觉整个人都像是坠入了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她感觉心中有些空，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总感觉那里应该握着什么，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下一刻，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挤入了她的指缝，带着安抚之意，“爱妃，别怕。”
在心中生出想法之前，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她轻轻靠上男子的肩头，听着耳边传来的心跳声，微微翘起唇角，“嗯，有陛下在，我不怕。”
她感觉，她应该很爱眼前的这个人的，心却像是破了一个洞一般，怎么都填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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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逃亡时间过了太久，也许是他们匆忙之间带的粮草不够，或许只是……只是他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人心浮动，队伍之中，渐渐有了不满的声音。
“堂堂一国帝王，怎可怯战？”
“此刻人困马乏，不宜赶路！”
“追兵迫近，建议就地安置家眷，兵马先行。”
“粮草不足，该当如何，请陛下示下……”
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落入了云玥的耳中，她有些疑惑，从何时开始，她的听力这么好了？
下一刻，她听到了不满的声音指向了她。
“妖妃祸国，为江山社稷故，恳请陛下斩妖妃，振军心……”
“恳请陛下斩妖妃，振军心……”是更多的人叩首祈求的声音。
漫长的沉默过后，云玥听到了一声轻叹，是来自那位陛下的声音，“你们先退下，朕……朕要先想一想，想一想……”
云玥听出了那位陛下的不舍、彷徨……和动摇。
她们很相爱，关键时刻被舍弃……心应该是痛的，或者应该是愤怒和失望，可是她只感觉那里很空，像是隔着一层薄纱，看着别人的爱恨离愁，至于自己的那一份……不该是这样。
又过了许久，年轻的帝王憔悴了些许，光洁的下巴处冒出了一层浅浅的胡茬，他来找了云玥，“抱歉。”
放在她面前的是一把翠色的匕首，犹如翡翠一般的色泽，明亮剔透，在这暗沉的夜色之中，仿若闪着光。
她伸出右手握住了那翠色的匕首。
天外再次有声音传来。
「主线任务，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B格+60000」
毫无平仄的声音，像是虚无缥缈的天道，提前宣告了她的结局，大约是故事的终章，连那不知何用的奖励也翻了十倍。
同时，心中也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
「你很爱他，为了他你愿意赴死，你是心甘情愿的。」
「将那把匕首刺入心口吧，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这一世，拥有了帝王之爱，足够了……」
云玥攥紧了指尖，抬眸看向眼前的男子，“萧珩？”
男子似乎是怔愣了片刻，还不习惯云玥直呼他的名字，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垂下了眼睫，似是不敢看她，“嗯。”
微凉的匕首轻轻抬起了男子的下颌，迫使他看向了云玥。
“你……希望我，为了你……去死？”
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泛起了一阵波动，似有浓烈的情绪将要喷薄而出，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平静，那些浓烈的情绪仅仅出现了一瞬，又被掩藏在了层层冰川之下，“不……抱歉。”
一声否认还未吐出，又被更为强大的力量压下。
亲手将心爱之人送上死路，是该愧疚，是该挣扎……可是，云玥却似乎看到了在这幅皮囊之下，挣扎着的两个灵魂。
她倚靠了过去，伸出了一根手指拂过他的薄唇，而后慢慢向上，越过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眉眼……轻点上他的眉心。
手指下的肌肤骤然紧绷，朱红色的花朵在她的指尖绽开。
盯着那艳丽的花朵，云玥指尖微顿，眸中暗色流转，锋锐如刀。
作者有话说：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长恨歌》
第79章 剑来
◎破阵◎
「不要相信任何人。」
似乎曾经有人这么警告过她, 或许，就是为了此刻的局面？
云玥握着匕首的手微紧，手腕一翻, 翠色的光华化作一道弧光, 指向萧珩的心口。
有那么一瞬，萧珩的身影似乎想要闪躲，却又控制住了本能，坐在了原地，眼神平静的望着她。
他的眼眸内无悲无喜,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似乎有着丝丝怀念、遗憾……或是欣慰。
「是否也有一道声音，在冥冥之中蛊惑着他，让他为了她甘愿赴死？」
不该是这样的。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牵引着那翠色的匕首刺向他自己的胸口, 缓慢而又坚定。
“抱歉”。
不知为何, 云玥感觉鼻尖有些微微泛酸, 眼角有温热的泪涌出，沿着脸颊的皮肤一路滴落, 落在了手背上……心微微颤抖，翻涌着疼。
——像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曾无数次听过这句话。
冻结了记忆的坚冰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碎了, 每一块碎片上都映照着艳丽的回忆。
「抱歉, 我曾起过杀心。」华丽的厢房内, 血色的牵丝阵曾靠近过她的肌肤，却又眨眼间消散在他的指尖。她曾捕捉到一股香甜, 却又忽略了那抹一闪而逝的危险。
「抱歉, 将你拖入了危险。」幽暗的水底, 她的肩头架着重伤的萧珩，殷红的血染上了他苍白的唇，他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势与生死，只是在意将她带入了危险。
「抱歉，我私自定下了契约。」琉璃色的屋顶上，萧珩轻吻了她的唇，眸光温软，“乖，止痛”。
「抱歉。」同样的相貌，却有着金色瞳孔的他……仓皇而逃。
「抱歉，我失约了。」
……
更多的记忆涌了上来，带着华丽的色彩，有摇曳的烛火，有皎洁的月色，有灿烂的星空……在很多很多的地方，她们曾深情相拥，曾忘我相吻。
在琉璃色的屋檐上，在坍塌的碎石上，在微微晃动的摇椅内，在淡褐色的扁舟中……肌肤相贴，彼此的体温和气味相融。
--
云玥也未曾想到，打开她记忆闸门的，不是‘我爱你’，而是‘抱歉’。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陪着她走过了许多的路，走了很远的距离……是他，像飞蛾扑火一般，一次又一次地靠近她。
明明是先爱上的是他，早早地将一颗心奉上的也是他，可是……他总是觉着抱歉，总是感觉爱的还不够，付出的还不够多。
云玥眼眸之中仍然噙着泪花，却微微弯了起来，扬起了一抹明丽的笑容，“萧珩，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剧烈的震动起来，一抹耀眼的金色从瞳孔深处升起，像是海边划破黑暗的第一抹骄阳，霎那间就点燃了漆黑的水面，燃起了灿金的火焰来。
‘我爱你’，三个字从云玥的唇中吐出，像是一把烈火，燃起了萧珩心底最深的欲望与渴求。融融暖意从心底升起，霎时间驱散了那抹无处不在的寒凉来，与此同时，他也获得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与云玥不一样，陷入了阵法之后，他是有记忆的……却并没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像是有另外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控制着这具身体，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云玥，他知道幕后之人想要胁迫着失去记忆的云玥选择死亡，去无法出言提醒，也无法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来。
虽然形势不利，他在多次挣扎努力之后，却发现无法改变任何结局的时候，心中并不如何慌张。
因为，他知道，他们之间有契约存在，‘替死、承伤’，只要他还活着，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云玥都不会真正死去。
只是，有些遗憾，他许诺的一生，许诺的永恒，终究还是太过短暂。
“我爱你，以灵魂为契，以永恒为限，不悔，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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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了记忆，云玥更为深刻的领悟了这个阵法的险恶用心来……那翠色的匕首，是她带入的碧落——上穷碧落下黄泉，不死不休的‘碧落’。
‘血咒’，封锁了属于她的记忆与能力，那些影影绰绰的记忆，是属于原主的，也属于那个她曾看过的《长恨歌之妖妃倾国》，那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宠妃’在乱世的必死之局。
‘杀阵’，除了范围更广，人物更多，以及更为生动之外，与她曾在墨痕那里见过的‘画中阵’并无大的差别，但是阵法的险恶之处在于——唯一的‘破绽’和‘生路’在萧珩身上。
她还记得墨痕那有些欣慰，又有些嘲弄的眼神，他说的对……她可以毫不犹疑的杀了墨痕寻求生路，对萧珩却无法狠下杀手。
按照阵法的剧情走，杀机指向她……破阵，却需要杀了萧珩。
而她与萧珩之间，又有着契约维系。
看似两难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层层杀意，血咒与阵法叠加，最为本质的恶意针对的还是萧珩——这是一个针对萧珩的必死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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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在云玥手背的上的掌心紧了紧，带着几分鼓励之意，不知何时，萧珩也已经勘破了阵法，明白了阵法的破绽在于他，明白了破阵之法。
“此事本就因我而起，也应当因我而终……”萧珩语调平缓，仿若不是在决定自己的生死，只是在平缓的叙述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连告别都说的轻描淡写，“况且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云玥明白萧珩的意思，魇龙的杀意，是源于数万年的恩怨与囚禁，源于玄天，或者说是萧珩，而她不过是误入此间的一抹灵魂，即便是魇龙脱困，她依然有办法自保。
或者说，魇龙脱困，打破这方屏障之时，正是她飞升的契机。
如果她愿意，她完全可以把这一切当做一场幻梦，一场冒险……事了拂衣去。修炼之人寿命悠久，区区几个月的时间，在她们眼中，转瞬即逝。
爱过又失去，会疼……但，时间终究抚平一切。
但，她不愿意，她也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挣开萧珩的手，云玥将匕首抛在了桌案上，眸光坚定，“我拒绝。”
剑修，本就是与天争命。
她，本就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此刻，她也找到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理由。
一剑在手，可平叛，可征伐，可复|国……可暴力撕开阵法的内核，破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