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嫌你吵，提着裙子逃命去了。”
李乐乐头也没回，反手在他小臂上打了一掌，继而问，“哥哥，公主姐姐呢？”
宋怀风笑着答，“你姐姐换裙子去了，等会回学校穿那身冷。”
“哦。”李乐乐这回倒是善解人意。
想起什么，李乐乐又问，“对了，之前一直没有问，那个开车伤害公主姐姐的坏人抓住了吗？我之前问我老哥，我老哥说那个人跑了。”
夏时雨正好从卫生间里出来，听到这个话题，也有些好奇。
李乾说，“抓住了，早就抓住了。”
李乐乐：“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李乾下巴往后缩，低头看了眼李乐乐：“我看这个新闻的时候又不在家，我怎么告诉你。”
李乐乐：“你不是会打电话吗？”
李乾无所谓地说，“忘了。”
李乐乐白了他一眼。
李乾看到了，用手轻轻把李乐乐的头往前推，“没大没小。”
李乐乐淡然来了一句：“我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说完，她跑到夏时雨面前，捏住她的手，上下摆弄，“还有之前忘了问，公主姐姐，你现在身上不疼了吧？”
夏时雨摇头，“不疼了。”
“那就好，之前那个坏人太坏了，开车在你身上来回碾了好几下，看得我都担心死了。”李乐乐说，“幸好你现在没事。”
“来回碾轧？”夏时雨小声重复。
她对当年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
今天被那么多人当作方卿，穿上了本该送给她的裙子，又收到了本该属于她的爱意和感激，现在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夏时雨居然有些感同身受的痛，感受到车轮碾过皮肤躯干五脏六腑，周围是人群害怕的惊呼，她却因为看着小孩到了安全的地方，觉得真好真好，然后车轮再一次碾过，她失去了呼吸……
可能某一瞬间，因为大家对她的想念，方卿真的有回到过人间，只是她不能出现，来慰藉这些看不见她灵魂的躯体。
虚无之中，她带着一抹淡淡的柑橘调香水味徘徊在人间，淡到没有人能发现她的踪迹。旁边有路过的鬼魂看着她在这痴痴傻笑，不理解，问她为什么？
她看着纯白的公主裙，听着严山对她的告白，看见他终于放下了他，要去开始自己的人生，笑着回答：“真好真好。”
真好，
真好……
-
李乾的家在附近。
因为李乐乐无理取闹，死缠烂打，最后宋怀风和夏时雨都踏上了送她回家的路。
李乐乐勾着夏时雨的手，一蹦一跳的。
李乾眉毛抽抽，“死小鬼。”
李乐乐没听到，依旧一蹦一跳。
十分钟之后，他们将李乐乐成功送回了家。
李乾把李乐乐送上楼前让他们等等，他要跟他们一起回学校。
至于李乾为什么不想回家……
可能跟路上李乐乐又掐了他一把有关吧。
两人在路上又找到了新的可以吵的话题，一路上又打又闹的。
李乾今晚还想好好打游戏，所以他觉得，有李乐乐在的地方……不安全。
把李乐乐送回家，李乾手上拿了几瓶酸奶下来跟他们分，“走吧，回学校。”
“好。”宋怀风点头，在夏时雨准备拧瓶盖的时候，先一步把自己已经拧开的酸奶递给她，再抢走夏时雨手里的酸奶。
旁边正在舔酸奶盖的李乾动作一顿，他要是没记错，酸奶瓶也没那么难拧吧。
突然酸奶没那么香了……
李乾撇嘴。
夏时雨却在一边轻抿着嘴笑。
现在不赶时间，三人决定搭乘地铁回去。
走到地铁站等地铁的时候，听到对面地铁驶来的声音，夏时雨想到什么，她问李乾，“学长。”
李乾：“嗯？”
夏时雨：“我想问一下，当时方卿车祸的情况。”
李乾浑身僵了一下。
夏时雨看出来了，她小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方便说吗？”
李乾摇头，“其实也可以说，只是现场太血腥残忍，我现在想起来都还怵。”
宋怀风：“学长你当时也在现场？”
“嗯。”李乾说，“不然李乐乐怎么会在那？”
李乾又问了一遍，“你们真想听？”
夏时雨点头。
李乾深深叹出口气，“当时我找到李乐乐的时候，她被人推到了地上，我本来还恼火，要去找人算账。”
“谁知道紧接着就是人群的呼声。我看到一辆车摇摇晃晃撞倒方卿，碾过方卿的腿。”
“当时的情况，方卿是能活下来的。而且我听后来别人描述，那时候方卿推开正对着车的李乐乐以后，自己也在往安全的地方跑。只是因为那人酒驾，脑子不清醒，车子一直晃来晃去，所以方卿还是受伤了。”
“所以……为什么后来会……”夏时雨想不明白，按照这个走向，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因为那人有暴力倾向。”李乾眼里的情绪沉下来，“酒后便更加不掩饰，他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撞了人，就又倒车，碾过去，倒车，再碾过去，最后拖行方卿拖行了大概十米。”
……
宋怀风夏时雨听完，眉头俱是一紧。
“严山那时候几近崩溃，看到车主开始碾人的时候，他就想冲上去了，但旁边有人怕他受伤，拉住了他，他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方卿一点点失去呼吸，身体变形。”
“但凡方卿的结局好点，严山后来都不可能发生后来的事，或许他想不明白……不，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结局会是这样？”
“真该死啊。”宋怀风沉默了一阵，红着眼睛愤愤地说。
地铁驶来的声音再次响起，夏时雨心头梗着，对于车祸现场，她说不上来话，总觉得一出声，眼泪就要跟着一起下来了。
她看着逐渐向车门聚拢的人群，哑声提醒道，“车来了。”
-
夏时雨回去以后情绪一直低落着。
她原本以为，那只是一起普通的车祸。
没想到结局会这么残忍。
怪不得严山会后悔自责到那个地步……
虽然这件事本身的错并不在他。
夏时雨又试着联系了一下严山，表明自己想去看看方卿，把裙子还给她的想法。
严山回复说：裙子还是你拿着比较好，毕竟她现在也穿不上，放在她跟前她估计得生气，只能看不能穿的。但你要想去看她，这还是可以的。
夏时雨看着消息笑了起来。
她放空，看向窗外，窗外风声呼呼，是北方早冬的声调。
同样关注着窗外的还有宋怀风。
看着外面风一阵一阵地刮，他渐渐发起了呆。
王盛宇发现了杵着一动不动的宋怀风，上前拍拍他，“干嘛呢，怂怂？”
树上的叶子早就没剩几片了，枝杈打着枝杈，噼噼啪啪沙沙作响。
宋怀风额头抵着窗，“你说淮瑶这雪什么时候能下下来？”
第60章 雨停
-
时间转眼来到十一月，宋怀风每天掰着指头，看着天气预报算日子，同时不忘课程复习和策划表白计划。
这一次严山是卯足了劲准备。
“木火土金水，肝心脾肺肾。”宋怀风看着习题册，盘算了一下他们之间的生克关系，而后在括号里面填上选项“A”。
宋怀风的舍友知道了他的计划，每天也在帮他盯着。
谢康在等游戏打开的时候太过无聊，顺手点开了天气预报看。
拖着日期往后滑，在一片灰色的云里面，他看到了雪花的标记。
谢康拍桌站起来，“吼！”
声响太过突然，宿舍里其它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王盛宇准备拎去洗的臭袜子掉在地上，宋怀风对答案看错了行，而杜江予啃着卷饼，因为他这一拍一吼，被卷饼噎到，连忙摸起水杯猛喝一口。
杜江予将食物顺下去，转头对着谢康要说法，“谢康，你有病？”
谢康看都没看声讨他的杜江予，朝那边上下挥挥手，也没有道歉的意思，看起来更像是让杜江予闭嘴。
谢康继续说，“怂怂，你看天气预报，它上面说十号下雪！”
“嗯！？”宋怀风一愣，“下雪？”
王盛宇：“今年第一场雪？”
“怂怂要的初雪？”
宋怀风立马打开手机确认，发现自己天气预报上显示的确实是十号有雪，嘴角扬了起来。
看着深蓝色背景里，那朵小小的蓝白色雪花，宋怀风心跳一下变急。
他又退出去看了一下日历，十号是这周四，现在是星期一，那么还有三天。
宋怀风眉心微紧。
周四……
可周四是满课……
……
只能希望雪能下厚一点，下得适时一点了吧。
-
严山没少给宋怀风出主意，包括最后定下来的蜡烛爱心，都是严山提出的建议。
所以在他看到周四有雪的时候，也发消息提醒了宋怀风。
所有一切可人为影响的因素都已经就位，现在就只差雪了。
宋怀风看着桌底下摆放的一堆粉色蜡烛，有些惆怅焦虑。
明天就是周四了……
可在这里长大的同学说，明天的雪有些悬。
宋怀风更加惆怅，抱着解剖书翻来翻去，就是看不进去。
翻到一个他自己手绘的心脏，宋怀风动作一停。
这一片是介绍肌肉的。里面说明，受意识支配的称为骨骼肌，不受意识支配的为平滑肌，长在内脏上的平滑肌就是内脏平滑肌，其中长在心脏上的叫心肌。所以心脏跳动是不受意识控制的。
宋怀风看完，心里突然还有些感触。
由上述科学知识可得，心动不受意识控制，所以喜欢也不受意识控制，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所以他这么喜欢夏时雨，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也无法选择和控制。
可能，这一切真是什么上天写好的命中注定的剧本吧。
-
十号那天，所有知道宋怀风表白计划的人，以及宋怀风本人都很紧张，很期待着2019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可是从早上等到中午，再从中午等到下午，再从下午等到放学，晚上……
雪一直没下下来。
期间宋怀风还问了外出的人，今天在室外有没有看到雪。
但无一例外，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宋怀风彻底丧了。
趴在桌上眺望窗外。
可望到的除了一片深蓝还是一片深蓝，没有尽头，也没有起点，空中干净平整得甚至没有一丝褶皱。
宋怀风抱着遗憾入眠，只是在睡着之前，他盯着天花板想了很久。
他和夏时雨的缘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那一步。
他正大光明牵她手，在人群里拥抱她的那一步？
时钟悄悄拨到十二点，十二点一过，手机上的时间计数一下子跳到了零。
新的一天开始了……
深蓝泼墨的天空，有些迟来的色彩似乎在酝酿干一场大事，他们等啊等啊，终于在凌晨五点开始实施大计。
最开始只是零星几点雪，慢悠悠飘扬着往下落。
而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它们停在光秃秃的树枝上，代替了春分时生出的绿芽；停在了路灯上，自然堆积成帽子的形状；它们停在了这一片寂寥的土地上，为它们裹上银装……
王盛宇六点的时候迷迷糊糊起来上了个厕所，他走到外面的公厕里方便完，意识清醒了大半。
最近因为宋怀风，他都养成了往外看的习惯。
这次也不例外，他往窗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转身准备回宿舍。
脚都抬起来了，他才意识到点不对。
外面的颜色，好像不太对。
王盛宇转头又看了一眼，为了确认清楚，他往窗边走了几步。
看到路灯下室外的一片素色，空中还飘着雪花，王盛宇一下子清醒了，嘴里低喊一句，“我·操。”
他立马转身小跑回去，打开宿舍门，他爬上宋怀风床边的爬梯，双手轮换着在他脸上拍，“怂怂，怂怂，宋怂怂。”
宋怀风被吵醒有些不满，他迷糊着，眼睛睁不开，哼唧问，“嗯？”
王盛宇：“下雪了，下雪了。”
宋怀风没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翻身朝里准备继续睡。
王盛宇继续摇他，“宋怀风！初雪啊！下雪了！”
“你的夏时雨啊！”
宋怀风脑子里面只吸收进几个字眼，“雪”，“夏时雨”。
眼睛一下子突破困意睁开，宋怀风爬起来，“下雪了？”
王盛宇：“对啊。”
宋怀风跑到窗边确认，看到将明将暗的空中的雪，心跳不自觉又开始加快。
杜江予和谢康早在王盛宇神经兮兮跑回来，拍宋怀风巴掌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不愿意出声。
现在实在是无法忽视那边两人的动静，谢康一脸幽怨地坐起来，“王盛宇你昨晚没吃药？”
王盛宇邀功都还没来得及，现在突然被骂，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我只是告诉怂怂下雪了而已啊，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杜江予在另一边，头都没探出被子，“你看看现在几点？”
“就算下雪了，你让怂怂现在去表白，夏时雨不会想把怂怂揍死就不错了。”
王盛宇和宋怀风对视。
……
王盛宇：“好像是这么回事。”
宋怀风眼皮耷拉下来，对着王盛宇的头来了个扣篮的动作。
谢康吐槽完已经躺下了，王盛宇挨了打，准备继续回去睡，“那我就继续睡了啊。”
宋怀风拉住王盛宇的胳膊，不肯让他走。
王盛宇问，“干嘛？”
宋怀风拉来两张椅子，在窗前摆好，“坐。”
王盛宇：“？”
宋怀风顶着凌乱的鸡窝头，“反正我也睡不着，你陪我坐着吧。”
王盛宇想躲，“为什么？”
宋怀风平静得过分，“因为是你把我叫醒的。”
……
就这样，虽然王盛宇不情不愿，但在宋怀风的各种手段之下，他还是坐在了宋怀风旁边陪他等天亮。
困意袭来，王盛宇打了个哈欠，“所以你准备挑几点当吉时啊？”
宋怀风眼里没有丝毫困意，眼眶下面倒是有点乌青，“我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