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十四年,我们还会有岁岁年年。
林礼嘉,新年快乐。
上了楼两人搓了搓冻的通红的脸,沈素给两个孩子一人倒了杯热茶暖手。
柳泉坐在地毯上翻着相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快来看这张,哈哈哈哈哈哈林礼嘉你快来。”
林礼嘉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率先一步凑过去看,苏霖曼还没走到柳泉身边就见林礼嘉脸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又瞬间出现,伸手就要去抢相机。
柳泉眼疾手快的把相机扔给苏霖曼,“喂,林礼嘉,你还敢从你妈手里抢东西,翅膀硬了啊你。”
“妈!”林礼嘉烦躁的揉揉头发,脑袋上活像是顶了个鸡窝。
苏霖曼躲到两位爸爸身后才安心去看手里的相机,这一看瞬间也是一阵爆笑,苏文斌和林格则一人牵制住林礼嘉一只胳膊凑过去看。
整间屋子只有林礼嘉一个人面色如土,其他人都在捂着肚子笑。
照片上的林礼嘉约莫四五岁的模样,嘴巴和眼皮被什么东西涂的红红的,脑袋上还别了一堆发夹,看上去活像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林礼嘉:“喂,都五分钟了,再笑就不礼貌了。”
显然没人搭理他。
林礼嘉悲愤开口,“我算是明白了,这整个家里就我一个外人!”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你们还记得这照片什么时间拍的不?”柳泉问道。
“幼儿园的时候吧,当时林礼嘉因为没当王子闹脾气呢。”苏霖曼笑道。
林礼嘉作势要越过两位爸爸去弹苏霖曼脑壳,“我哪有那么幼稚。”
“嗯嗯好好对对对你没有。”
……更气人了。
苏霖曼是记得的,林礼嘉也是。
那天也是什么节日,大人们聚会喝酒玩闹,小朋友就呆在房间里玩小朋友的游戏。
苏霖曼摆弄着手里的芭比娃娃,林礼嘉在旁边安静的拼着乐高。
苏霖曼是很三分钟热度的人,一个人玩了一会就觉得无聊,嘟着嘴趴到林礼嘉身边,时不时弄出些声响吸引他的注意。
林礼嘉第十三次被打断后终于无奈的叹口气。
“说吧,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苏霖曼笑逐颜开,黑漆漆的大眼睛骨碌转,林礼嘉一眼就知道她又在打坏主意。
苏霖曼跑到自己的小书桌旁边,踩着凳子拿下一个小盒子。
林礼嘉在地下紧张兮兮的抱着凳子腿,“阿曼,妈妈和沈姨说不可以爬高高的。”
“哎呀,你不说谁知道呢。”
打开小盒子,是各式各样好看的发卡和头绳,还有一支沈素不用的口红。
苏霖曼阴测测的打量着林礼嘉,“我们来玩换装游戏吧,你来当公主!”
苏霖曼觉得无论王子还是骑士,什么角色都没有公主好,公主被所有角色喜爱,即使有人不喜欢她,对她坏,也会有人来保护她。
林礼嘉骑士,林礼嘉王子都不好。
林礼嘉就要当公主,她要保护自己的小跟屁虫。
林礼嘉值得世界上一切最好最好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小跟屁虫”划重点又是一段回忆在后文
“热闹……什么也没有。”出自朱自清《荷塘月色》
第19章 第十八封情书
“我不要!公主都是女孩子,我是男子汉!”
苏霖曼反驳他,“才不是呢,好看的人才能当公主。”
“那我也不要。”林礼嘉瘪瘪嘴,爬到未拼好的乐高旁边。
“玩嘛玩嘛,林礼嘉林礼嘉,你在我心里是最最好看的小朋友!”苏霖曼也爬过去,抓着林礼嘉的胳膊摇。
“不要!”
“玩嘛~”
“不要!”
“玩嘛~”
“不要!”林礼嘉一甩胳膊,苏霖曼被推的一个趔趄,呆愣愣的看着林礼嘉,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泪光闪闪。
林礼嘉着急的摸摸她的胳膊,“对不起阿曼,我不是故意的。”
苏霖曼摇摇头,吸吸鼻子没让泪水落下,“没关系,是我不对,阿曼不该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没有不喜欢,”林礼嘉推倒刚拼好一点的乐高,“这个我早就拼过了,一个人拼也很无聊的,我们来玩你说的游戏吧。”
“真的吗!你不会不开心吧!”
“不会的,”林礼嘉拍拍胸脯,“我也没玩过,说不定会觉得很好玩呢。”
苏霖曼乐呵呵的拿着口红给林礼嘉画了一个她觉得美美的妆,又在他短短的头发上别了许多粉粉嫩嫩的小卡子,还拿出自己珍藏的小裙子给他换上。
林礼嘉不忍心看镜子,苏霖曼却觉得眼前的他可爱极了。
苏霖曼让林礼嘉坐在床上,她一会给林礼嘉拿好吃的,一回给他倒饮料,一会给他讲故事,忙前忙后的,好像林礼嘉真的是一位公主。
沈素擦擦打哈欠留下的泪花,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坏了,两个孩子明天还要上学呢。”
柳泉推开肩膀上丈夫的脑袋,“走吧,看看两个小崽子。”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柳泉和沈素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把床头灯开到最暗。
两个小家伙依偎在一起,小礼嘉的一只胳膊被小霖曼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家里最珍爱的那只玩具小熊。蓝灰格子的被子全被被盖在小霖曼身上,捂得她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刘海。
“扑哧,礼嘉这脸……”
柳泉没忍住,发出声音稍大了些,苏霖曼哼哼唧唧的动了动身子,好在是没醒来。
沈素看到林礼嘉那张被涂的花花绿绿的脸也是忍俊不禁,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歉疚笑笑,“一看就是阿曼干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皮呢,等她起来我收拾她。”
“别呀,我可不准你收拾我未来儿媳。”柳泉笑着出去叫丈夫来看儿子这副模样,顺道还去取了相机。
于是就有了这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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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谷一老师一首《难忘今宵》结束,苏霖曼早已打了好几个哈欠,和林礼嘉一人抱着一个靠枕没骨头似的陷在沙发里。
本来约好要一起守岁,沈素看着两个孩子有些不忍心,赶着让两人回卧室睡觉。
苏霖曼眯着眼率先走进卧室,林礼嘉看了眼爸妈甩甩脑袋灌了一大杯可乐。
“我不困,我再跟你俩待一会。”
可他连三分钟都没撑住,柳泉再看他时已经歪倒在一边睡熟了。
她有些心疼,到林礼嘉身边轻轻拍拍他,温声道:“礼嘉,别撑了,回卧室吧,爸爸妈妈这个年七天都陪你。”
“真的?”林礼嘉迷迷糊糊地问道。
“真的。”
林礼嘉又去看父亲,见他也温和地点点头才安心,打着哈欠回到卧室。
四个大人平日里工作都忙,也不是时时有时间像这样聚,在客厅喝酒聊天倒也不觉得困。
“要我说你俩也是,工作再忙也要多陪陪孩子啊,以前要打拼也就算了,现一切都稳定下来了怎么还是这么忙。礼嘉小时候在我这住的时间都比在你俩身边久。”沈素担忧的柔声劝着两位好友。
“你自己算算,去年一年你俩加起来有没有陪他四个月?”
“知道了,我会调整的。主要我和他爸也是想着趁年轻能多赚些是一些。”柳泉叹口气,“而且我真的很喜欢我的工作,完全不觉得那是忙碌。上次我们去纽约演出……”
沈素默默摇摇头,不知道再如何开口。
钟表不知道敲了第几下,沈素轻手轻脚走到卧室去看两个孩子。
苏文斌去了卫生间,留在桌上的手机开始振动,柳泉好奇瞟了一眼,是个没备注的号码。
“老苏,电话。”
苏文斌擦擦手,泰然自若的挂断了,“不认识,骚扰电话吧。”
柳泉点点头又倒在丈夫怀里。
苏霖曼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林礼嘉则躺在旁边的沙发椅上,两人早就陷入黑甜梦乡。
沈素轻轻拿起被子,盖在两个孩子身上,又掖了掖被角,怜爱的拨了拨苏霖曼的发丝。
苏文斌急匆匆的拿着外套进来,沈素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苏文斌小声点。
苏文斌走到妻子身边,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歉,“对不起老婆,德和制造的合同出了些问题,老李叫我过去一趟,说不定要出差,今晚可能不回来了,你先睡,不等我。”
沈素埋怨道,“怎么这么晚了叫你过去,还是大过年的,老李也真是的,你明明是su的老板,现在都快成他德和的半个员工了。”
“他那个人疑心重,信得过的人不多,”苏文斌又亲亲沈素的脸,“老婆,对不起嘛,这个合同真的很重要,下次,下次有机会我跟老李好好说说,让他以后少奴役我,我还要陪我亲爱的老婆呢。”
沈素嗔怪的推他,“那好吧,你快去吧,缺什么东西就跟我说,我去给你送。”
苏文斌摸摸女儿的头,出门前又跑回来亲了亲妻子的脸,柳泉和林格则夫妻看着两位腻腻歪歪的老朋友故作嫌弃的吁了一声。
“行了你,走吧。”沈素推他出门,三十几岁的年纪仍然和十八九岁时一样娇羞。
“啧,大学的时候老苏就喜欢粘你,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都没变。”
林格则闻风而动也凑到柳泉身边,“我也粘你啊。”
柳泉这回是真嫌弃,一把推开林格则凑过来的脸,“我们小姐妹聊天你瞎凑什么热闹。去去去,自己到老苏房间打游戏去,知道你馋了一整晚了。”
林格则嘿嘿一笑,在柳泉脸上印上响亮一吻。
柳泉故作无语的擦擦脸上的口水,实则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
沈素也不戳穿她,仍是温温柔柔的笑着。
柳泉拉着沈素坐在沙发上,一人端了杯红酒。
柳泉斟酌半天不知如何开口,沈素看出她的犹豫,轻轻牵住她的手。
“咱俩谁跟谁啊,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啊,你不觉得老苏最近老加班吗?而且这大过年那个企业会突然把人叫过去啊?”
沈素嗤笑一声,“你不会觉得文斌不对劲了吧?安啦,不可能的啊。”
柳泉还想再说,“可是他……”
沈素打断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啦,可是这么多年,文斌多爱我你和老林是看在眼里的呀,而且他的手机密码什么的我都知道,他的卡也和我绑定的,就连他出去买了瓶啤酒我都能收到消息,更别说是养个人了。总之,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我信他。”
柳泉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是疑心病重,老苏对素素好确实不是装的,况且他和素素太开诚布公,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秘密。
她吞了口酒不再纠结,继续和沈素笑说着过往。
只是心里的异样始终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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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是苏霖曼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年。
妈妈说爸爸是她的盖世英雄,可没有人告诉过她盖世英雄也会背叛她。
其实现在想想,一切早有预兆,突然频繁起来的应酬,陌生的香水味,他突然送出的礼物,账户上莫名其妙的支出……
柳泉当初无心一言未成想竟是一语成谶。
那个女人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找到沈素的时候,她正在给丈夫昨天送她的花浇水。
洛神玫瑰的白与粉糅杂在一起,与香槟色的瓷瓶很相衬,看着煞是可爱。
娇艳的花,应该永远待在花瓶中,而不是躺在碎片里。
满地的碎片和水渍,抱着自己在沙发上眼圈通红眼神呆滞的妈妈。这是苏霖曼一辈子也忘不掉的画面。
苏霖曼从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犯错的男主角在瓢泼大雨里祈求女主原谅时总觉得很滑稽,怎么老天爷就安排的那么巧呢。辜负真心的人活该吞一万根银针,别说是淋雨,任他是多痛苦的责罚也无法弥补他曾经带去的伤害。
可看着自己的父亲跪在雨里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鼻酸。
十五岁以前,父亲是她心里最伟大的形象。
父亲是那个在外一本正经,在家在地上一圈圈的爬让她骑大马的人;父亲是那个记得她喜欢吃桃子所以家里的冰箱一年四季都会有桃子的人;父亲是那个连续工作四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但还是要给她讲睡前故事哄她睡觉的人;父亲是那个搂着妈妈告诉她要永远相信爱,他会永远爱自己和妈妈的人;父亲是那个对她说,“阿曼永远做自己就好,阿曼永远是爸爸的小公主的人。”
父亲不该是照片里那个左拥右抱,笑容油腻的令人作呕的人。
可是他给苏霖曼的那些爱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所以父亲打电话的时候她不知道该不该接,也不知道接起来后应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
电话那头只有沉默。
为什么要这么对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对这个家。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不是说过,我永远是你的阿曼公主吗。
你怎么舍得让你的小公主受委屈呢。
“阿曼,对不起……”
苏霖曼没再听,挂掉了电话。
她到洗手间用冷水扑着脸,似乎这样就感受不到眼底涌出的温热。
『“爸爸是妈妈的盖世英雄吗?”
“当然啦。”』
原来这就是爱,爱是橱窗里最好看的水晶球,轻轻一推就变成玻璃渣子,刺出一手的血。
妈妈看着很正常,她的崩溃在苏霖曼回家后再也没有展现出来过,这件事好像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过去了。
但苏霖曼知道,妈妈很难过。
怎么会不难过呢,他们从青春年少时就在彼此身边,一直到如今。沈素家里条件很好,苏文斌不过是个农村出身的穷小子,沈素和苏文斌从来没有被她的家人祝福过,结婚也是沈素从家里偷出来的户口本。
沈素从两百多平的大房子跟着苏文斌搬到二十几平的出租屋两个人吃一桶泡面的时候,苏文斌一个大男人红了眼,埋在沈素的颈窝里直掉眼泪,发誓要努力赚钱,要让沈素再住进大房子里。
沈素父亲去世的时候公司被那些所谓的合伙人掏空了,沈素还是个小姑娘,除了哭什么都不会,是苏文斌这个从没被承认过的女婿跑前跑后,刷爆了所有银行卡给老人办了场风风光光的葬礼;沈素和苏文斌没办过婚礼,婚纱照也未曾有过一张,沈素把从家里带出来的值钱东西都偷偷卖了,所有钱都为了苏文斌创业砸进去。
苏文斌刚开始创业的时候经常要陪客户喝酒,有好几回都喝的差点进医院,次数多了沈素就坚持要跟着他一块去,盯着他让他少喝点,再不济也替他挡几杯。
有一回来的客户是个五十多的中年油腻男,喝多了就趁机揩沈素的油。沈素本是个大小姐性子,但一想为了这单生意苏文斌已经跑了好几个月,就在前一天晚上苏文斌抱着自己说马上就成了,总算没有白费功夫。那时候的他开心的跟个小孩一样。于是沈素忍着恶心说“老板喝醉了”,脸上挂着笑不动声色的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