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沉璧倒是不意外:“嗯。”
路惊寒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你早就知道了?”
兰沉璧摇摇头:“不知道,但能猜到。”
他垂眸看着水中的倒影说:“我身份特殊,既不是什么亲信又不是……”
他顿了下,继续说:“我在她身边,肯定会引来许多窥探的人,离远些反倒好一点,而且她接下来要将计就计演戏,肯定会疏远我,都是意料之内的事。”
“你明白就好。”
路惊寒点点头,“陛下为了保护你也是费了心,你自己在这边先小心些。”
“嗯。”
“我也走了,暗处会派人看着,你且放心住下。”
“多谢。”
路惊寒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起身离开。
房间里眨眼的功夫就剩下兰沉璧一个人,他看着面前的茶盏怔怔出神。
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心里不舒服又是另一回事。
他理解君怀瑾的苦心,只是习惯了和她日夜相处,忽然只剩自己一个人,身份差距又变得那么大,他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惆怅失落。
而这种情绪的不断变化,其实也说明了一些问题,但他一直不想也不敢承认。
苦笑一声,他饮了口茶,却只觉满口苦涩。
……
君怀瑾沐浴更衣后,真的去睡了一觉,她是真的觉得累了,醒来时外面阳光昏沉,显然已经到下午了。
她躺在床上没有动,睁眼静静的看着床帐,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浑身软趴趴的,睡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刚才她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出现了很多人,最后定格在了兰沉璧身上。
是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兰沉璧。
也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在水月阁待着感觉如何,他那么聪明,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君怀瑾不自觉的叹息一声,就听外间传来了点动静,随后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她转头看去,是雨剑。
雨剑是她剩下的三个贴身宫女里最沉稳细致的一个,是以她总喜欢把雨剑带在身边。
雨剑进来见她醒了,表情看不出什么,眼神却柔和下来,“陛下,你醒了?要喝水吗?”
君怀瑾摇摇头,撑坐起来,眼神逐渐清明,思绪回笼,她清清嗓子问:“这段时间有人来过吗?”
雨剑服侍她起身穿衣,闻言道:“有,左右丞相都想求见陛下,被杜公公拦回去了,还有沈小姐。”
“时清?”
君怀瑾挑眉:“她也来了?”
“沈小姐没有亲自来,只是遣人来问了声,知道陛下一切安好,她就放心了。”
君怀瑾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去让人给她说一声,改日请她入宫一叙。”
“是。”
君怀瑾穿好衣服,坐在梳妆镜前让雨剑帮自己束发,杜生得了信也进来了,“奴才见过陛下。”
“杜生,兰沉璧那边可安排好了?”
杜生眼珠子一转,陛下这才醒就想着找兰公子,看来感情是真的非同一般啊!
以后对兰公子还得更上心些才是。
思及此,他笑着开口:“都安排好了,兰公子挺喜欢水月阁的,奴才给他拨了两个机灵的小太监伺候。”
君怀瑾若有所思:“他有说什么吗?”
杜生一愣:“没有。”
君怀瑾眯了下眼:“行,晚些时候你派轿撵去把他接来,让他陪朕用膳。”
“是。”杜生抿抿唇,心思活络起来。
……
暮色低垂,皇宫里灯火通明,精致的宫灯随风轻摆,檐下的铃铛声声清脆,似是在向来人笑语。
兰沉璧坐在轿撵上,思绪万千,直到轿撵在兰光宫停下,他才后知后觉有些紧张。
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就是莫名心跳加速。
“兰公子,陛下在里面等你,请——”
“嗯。”
兰沉璧见杜生没有进去的意思,顿时明白,君怀瑾可能是有话要和自己说。
他按下纷乱思绪,快步进了殿内。
八仙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分量都不多,但看起来还是挺壮观。
“朕一个人吃不完,你与朕一起。”
君怀瑾用眼神示意他坐下,随后对旁边伺候的雨剑说:“你们都下去。”
第185章 我心悦你
雨剑几人退下,门一关,就没什么话不能说了,君怀瑾卸去皇帝的架子,拿起碗给兰沉璧盛了碗汤。
看着她放松下来,兰沉璧打趣道:“皇帝不好当啊。”
“在其位,尽其责,身为帝王,人前就得端起架子,不然怎么服众?至于说累……”
君怀瑾笑笑:“也没多累,我坐高堂受万民敬仰,百姓叩拜,也得付出点代价不是?”
兰沉璧颔首:“你确实适合做皇帝。”
“喏,这个汤我让人多炖了会儿,滋补的,这一路你也辛苦了,接下来的时间,可以好好的歇一歇。”
兰沉璧伸手接过,摇摇头:“我这点辛苦算什么?”
他喝了一口人参乌鸡汤,味道醇厚,温热的汤顺着喉咙滑下,一直温暖到了他的心里。
一路上那些不安躁动胡思乱想,都被轻易的抚平,如果不看周围华丽的装饰,他会生出一种,他和君怀瑾还是在路上的错觉。
开始吃饭的时候,两人就不再说话了,食不言寝不语,等吃的差不多了,君怀瑾才开口,“带你入宫,其实不是一个好选择,但不带你入宫,我不太习惯。”
兰沉璧手一顿,抬眸看着她,有什么情绪呼之欲出。
君怀瑾擦了擦嘴角后放下帕子,平和的注视着他,可看了没两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兰沉璧被她感染,有点莫名,也带了几分笑意:“笑什么?”
“没什么,看到你就想笑了。”
兰沉璧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回答?
“你是怕我搅入其中,不能脱身?”兰沉璧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君怀瑾的意思。
君怀瑾抿了下唇:“对,我这人一向喜欢刺激,自己身处险地都不会后悔,可这次对你,我确实是有点犹豫后悔。”
“你不必如此,跟着你来是我自愿的。”兰沉璧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声音低沉:“我兰氏满门皆灭,血海深仇,一日未报,我一日不得安宁,所以我跟着你,就是想知道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我想看到那些人的下场。”
君怀瑾沉默片刻,站了起来,她绕到内室,不知道去拿什么东西了,兰沉璧好奇的看着她,没有乱动。
片刻后君怀瑾出来了,把一枚通体金黄的令牌递给他,“拿着。”
“这是……”兰沉璧接过一看,当即瞪大了眼睛:“免死金牌?”
“是,你在宫中没个身份,行走办事都不方便,随便谁找个由头都能欺负你,有了这个,我就不用担心谁趁我不注意对你做什么了。”
君怀瑾在兰沉璧身边坐下,意味深长的说:“这份心意,你明白吗?”
兰沉璧握着金牌,看着君怀瑾的脸,心重重一跳,“你……”
“原本是想着等晚些时候安定下来再说,但我有点等不及了,结果未知,万一……计划失败,我却还没说出口,未免遗憾。”
兰沉璧手背上青筋都凸起来了。
他又开始紧张了,君怀瑾定定的看着他,见他耳垂泛红,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微微俯身低声道:“沉璧,我——”
话刚出口,兰沉璧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君怀瑾愕然:“?”
兰沉璧喉结上下滑动,眸光微闪,“怀瑾,我心悦你。”
君怀瑾眨了下眼睛,所以这人捂住自己的嘴就是为了他先说吗?
“是,这些话我觉得还是该作为男人的我先说,让你先说,未免显得我太孬。”
兰沉璧不太自在的别开脸,耳垂红得快要烧起来。
君怀瑾笑的眼睛弯起来,唇瓣微嘟,在他掌心亲了一下,兰沉璧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兰沉璧睫毛微颤,垂下眸子说:“不知道,可能是在折袖楼的时候,也可能是在临水村。”
“但真正直面自己的心意,应该是在晚枫山的河里。”
提到河里,两人的目光有短暂的接触,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水下的那一个吻,气氛陡然间变得暧昧起来。
“你呢?”兰沉璧好奇的看着君怀瑾,在他的印象里,君怀瑾似乎一直对他都是一个样,除了最开始的戒备,之后总是有意无意的撩拨。
“唔,可能比你早一点?”
君怀瑾笑道:“我这人比较好色,一开始以为你是女子,我就很是心动,后来发现你是男子,倒也欣然接受。”
兰沉璧:“……”
并不是很高兴是怎么回事?你还真是男女通吃啊?!
想起之前那个妖里妖气的梅仙,兰沉璧看着君怀瑾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控诉。
君怀瑾低低的笑出声来,她冲兰沉璧勾了勾手指,“过来些。”
“嗯?”
兰沉璧不解,乖乖的凑过去,然后就被君怀瑾捏住了下巴,偏过脸就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兰沉璧呼吸一窒,长睫微颤,诧异的看着她。
“放心,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也只会娶一个。”
“为什么?”
君怀瑾笑着退开些,和他额头相抵,指腹按了按他的唇,声音缠绵温柔的说:“家学渊源。”
兰沉璧:“……”
……
回到水月阁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想起君怀瑾的眼神,就觉得浑身哪哪都别扭起来。
等等,她刚才说什么?
娶?
为什么是娶啊?
兰沉璧陷入了沉思。
……
这边安顿好兰沉璧后,君怀瑾就开始了正式设套,她先是召见了见山一行人。
见山早就迫不及待来见她了,被召到御书房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属下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河拉着他跪下,他才反应过来。
“免礼。”
君怀瑾头戴金龙冠,身着龙凤呈祥杏黄色常服,端坐在案后,面色淡然的看着他们。
“谢陛下。”
见山见河与云环一字排开,看她一眼就低下了头。
“你们三个是朕从鹿城带回来的,日后你们就跟在朕身边,做朕的侍卫。”
“是。”
见山激动的应下。
“宫里不比在外面,处处有规矩,你们少说多看,明白吗?”
“谨遵陛下教诲。”
第186章 见山
几人脸色一肃,应了下来。
“大人那边有消息吗?”君怀瑾看着见山问。
见山拱手道:“回陛下,暂时没有,临行前王爷说,入宫之后会有人来接应的,我们等着便是。”
“嗯。”君怀瑾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她这么问,也不过是试探一下,看来幕后之人还是没有那么确信自己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你们先退下吧。”
“是。”
见河与云环转身便往外走,而见山却犹犹豫豫的看着君怀瑾,见河警告的看他一眼:“见山,你还不走?”
见山踌躇一下,见君怀瑾看过来,转头对见河道:“我还有话要和陛下说,你们先走。”
见河眉头一皱,语气隐隐重了些:“见山!”
见山却转过脸不再看他了。
“让他说。”
君怀瑾此言一出,见河也不敢再纠缠,转身走了。
临走前恨铁不成钢瞪了见山一眼。
见山却没看见。
“你想问我什么?”
等人走了,君怀瑾语气稍稍缓和下来。
她大概知道见山想说什么,在用蛊虫控制云佩之后,她问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见山。
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果然,见山纠结半晌,最后问出口的是——“你为什么要把那个什么兰沉璧接到宫里?”
君怀瑾讶异的问:“不行吗?他和女帝关系匪浅,我要是忽然冷落他,会引起其他人怀疑的,所以我才要把他带进来。”
“关系匪浅?”见山一下子就炸了,“那日后岂不是,岂不是要收入后宫?”
君怀瑾颔首:“嗯。”
“这怎么行?”见山急哄哄的上前:“你说过,你最喜欢的是我,你怎么能把他收入后宫呢?”
“我也没办法,见山,我现在的身份不是云佩,是君怀瑾,她做的事,我得继续做下去,就算做戏,也得做全套,没得选。”
她有些怜悯的看着见山,见山心里一颤,怔怔的倒退两步。
“那我算什么?”
他喃喃的问,君怀瑾叹息一声:“等计划成了,你放心,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见山眼里的光又亮了起来:“真的?”
“自然,你我的情分,岂是他人能比?”君怀瑾温柔和地看着他,见山心里一动,上前想握她的手,君怀瑾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在见山疑惑的看她时,君怀瑾小声道:“隔墙有耳,焉知没人盯着,你不宜久留,快出去吧。”
见山一想也是,遗憾作罢,“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嗯。”
君怀瑾点点头,目送见山离开后,她脸上的笑意一寸寸冷了下去。
“真是蠢啊。”
别说她不是云佩,就算是云佩,她也压根没喜欢过见山,和见山那些海誓山盟,不过是吊着他,让他为自己办事而已。
他们从小一起学武,因为云佩的容貌出众,所以没少受针对,加上大人的偏爱,所以很多人都对云佩虎视眈眈,想取而代之,而见山比他们大一些,武功练的也好,云佩就盯上了他,拉他为自己撑腰。
这么多年,只有见山以为云佩是真的喜欢他,哪怕知道云佩将来要入宫做傀儡,见山依然心存侥幸,被忽悠的团团转。
可怜可悲啊。
君怀瑾短暂的同情了他一下,便又冷硬起了心肠。
……
君怀瑾在宫里修养了三天,这三天,她正常上朝,处理了一些朝政,但私下没有见任何人。
路惊寒盯着各方的动静,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似乎真的风平浪静。
直到这一晚,君怀瑾心血来潮,大晚上要去御花园里走走,走着走着就被忽然冲出来的人撞了一下。
提着灯笼的太监被撞得歪七扭八的倒在一边,叠罗汉似的,乱成一团,侍卫们冲过来把人拉起,君怀瑾站在其中,忽觉手中多了个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