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前几天他还在圆圆跟前笑,心里头郁气就止不住地翻腾。
刘怀义笑着咱给他牵马,宁宣正窝火,一脚就踹在他心口上。
刘怀义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磕头。
宁宣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花兴儿和花旺儿都不敢跟他说实话,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也溜了。
门房搬了个凳子笑嘻嘻地屋子里磕瓜子儿。
他徒弟在旁边给他捏肩递水,问:“师父怎么这么高兴?”也没什么可乐的事儿啊。
魏门房哼着歌儿哈哈大笑,道:“傻子,你师父升官儿的日子近在眼前喽!
这么踹了一脚出去,宁宣气也散了不少。
院子里很快来了丫头说大少爷回来了,青罗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没一会儿就有一双黑色的靴子从她眼前走过,青罗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宁宣会踹自己一脚!
屋子里暖香袭人,宁宣进去看着段圆圆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段圆圆一看他的脸色也知道表哥肯定也知道了,她走过去给宁宣取了披风挂起来,握住他的手当暖炉,说:“她们不吃就不吃呗,不吃还节约一只肥鹅,省钱的事,表哥应该开心呀。”
宁宣微笑着说:“傻子,肥鹅能值几个钱,你的脸面才值钱呢!”
想到圆圆忙上忙下的,最后还被人这样冷待,他就火从心头起。
看不起段圆圆不就是看不起他宁宣吗?
段圆圆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给宁宣说宁文博的事。看宁宣脸色这么难看,她也不太敢立刻开腔!
米儿见状就从外头转进来,福身给宁宣请了安,手上还在拿着几只纸做的猫狗。
宁宣看看她又看看段圆圆。
一个媳妇儿一个孩子,再加上他,真像三口之家。
宁宣不气了,笑着把米儿叫起来问她这个折的是什么。
米儿说是些事她爹走商卖的灯笼,她只会折纸的,她道:“我太爷爷做的兔儿灯才好看,我做的连我爹也比不上。
宁宣对这些商户的事很感兴趣,听她这么说就笑:“都是生意人,搞不好八百年前是一家。”
他喝着茶问:“你家在哪里?是怎么没的。”
“我家在张家村。”米儿笑。
她听说自己家里以前有百亩多田,后来祖爷老死了,衙门非说他的死有蹊跷,带着百多人隔三差五就来验尸。
——衙门说必须要开棺验尸才能埋人。
最后他们家就败落了,到她这里连饭都吃不起,只能分开找活路。
家里没人做官,多有钱都得受狗腿子欺负。
一个九品芝麻官就能让过得还行的小商户顷刻间灰飞烟灭。
宁宣这种事见多了,宁家村里每年还得给衙门拿钱,打点他们不要在丧事上捣乱。
他难得发了回慈悲道:“你家祖上也是做小本生意的富户,咱们也还是同行,以后见面你就不要磕头了。”
说着又给她三两银子,说:“骨肉一场,张家村离家里也不远,家里守孝不好走动,过了热孝,你也回去瞧一瞧,要是爹娘还在就把钱给他们再做点儿找点儿事做,要是不成了,也祭下坟。”
米儿接过来拿在手里头,还用牙咬了一口,笑:“我给奶奶大爷折一个鱼跃龙门。”
段圆圆:“你出去吃糖,找朋友耍去。”
米儿笑嘻嘻地说:“不碍事,很快就好了。”
说着手上翻花,很快折了一个鱼跃龙门出来,这才扭身出去找杜嬷嬷要糖吃。
宁宣听米儿说了话,什么气都没了。
这么小小年纪,刚刚说起家里还泪花闪烁,转眼就能再笑嘻嘻地折纸。可见人家经了多少风浪,都能过得下去。
王家少吃他们一顿饭算什么?
宁宣坐在凳子上微笑着拿着下午段圆圆折的羊和兔子看,直说她手艺笨。
段圆圆看他没那么生气了,才慢慢把宁文博当皮条客的事说了出来。
宁宣笑不下去了,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回头看段圆圆担忧地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
他想着,还是不要吓着她了。
宁宣亲亲她的额说:“你把东西拿给我,以后表哥给你更好的。”
段圆圆亲自进了屋子把祝家的礼抱了出来。
宁宣打开盒子看了两眼,轻轻道:“我去一趟前头,回来得晚你就先睡。”
段圆圆把狐裘给他围在身上,道:“我等你回来,没表哥我睡不着。”
作者有话说:
先去吃饭,回来捉虫。
大家不要把悲惨故事往心里去,本文宗旨是狗血啊!么么,以后开一个短故事写个欢乐的给大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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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捉虫)天地
宁宣一晚上没回来, 屋子里蜡烛点了一夜。
段圆圆睡得晚,早上也起得迟,睁眼就叫人拿漱口水漱口。
给她拿漱口水的是宁宣。
他身上还穿着氅衣, 手摸着也冻得慌。
“什么时候回来的,吃了吗?怎么不喊我?”她问。
宁宣按住她要起身的手, 在牙刷上抹好牙粉递给她道:“丰年好冷的天, 没事叫你起来做什么?”
段圆圆听完就知道他还没吃,就着他的手漱完, 把脏口吐在小盆子里。她推他去火盆边上烤火, 又叫人下一碗姜汤黑芝麻汤圆儿进来, 让把红糖放多点儿冲冲姜味儿。
宁宣不喜欢吃味道太大的东西,姜他就用不了, 吃完汤圆,勉强喝了一碗汤,辣得脸都红了,难受得立马也去漱口。
漱完一闻就想起来这个是自己给圆圆做的牙粉。
他说:“张嘴让我看看牙怎么样了。”
段圆圆拥着被子坐起来张开嘴。
牙齿箍了一两年,已经变得很整齐。
宁宣很满意自己的手法, 道:“等天气暖一点就把它取下来,你再吃东西就不会只用一边腮帮子去咬。”
段圆圆只是感叹,其实用一边腮帮子吃东西也没什么妨碍,嬷嬷和丫头经常给她做脸部按摩, 绝对不会变成大小脸。
她说:“都听表哥的。”
太阳高照,寻常人家的媳妇都起床洗米烧火了, 自家姑娘还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杜嬷嬷急得跳脚, 在门口朝她做了个公鸡打鸣的姿势, 暗示她赶紧起来。
要是男人不在跟前儿, 她由得姑娘睡到什么时候。男人在现在浓情蜜意样样都好, 以后翻出来就是一个懒字。
段圆圆被杜嬷嬷逗得发笑,赶紧坐起来要穿衣服。
只是她又怕热又怕冷,怕宁宣回来觉得冷,屋子里摆了好几盆炭,谁进来都如入深春。
晚上睡得热,穿得也少。
白绢衣里头是藕荷色的小衣,衬得两截胳膊白生生的,她长大了胸也长大了。
宁宣算了下日子,他当和尚已经很久了。
昨儿晚上他把王启约出来灌了他一肚子酒,王启毕竟年纪小,又被罗太太宠爱到大,性子格外单纯,几杯黄汤下肚就把他知道的都抖了出来。
他知道得不多,但宁宣不傻,心里也知道宁文博在外头拉皮条是真的了。
难怪人家罗太太瞧不上宁家,可这就是他的亲爹,这样的人就是生养他的爹!
宁宣在外头坐了一夜,想着过两天去乡下无论如何也要让宁文博再也不干这件事。
江南自己不会放他回去了。
爹就这么安安生生地在成都待到老死,自己还会是他的孝顺儿子。
这么一来他就要去乡下待几天,要有三五天见不到圆圆了。
他眼神火热起来。
段圆圆被宁宣看得发毛,也不去问他在外头做什么,爬起来就要往外溜,道:“表哥你睡会儿,天还早,休息好了我们去吃羊肉面!”
宁宣还是破了戒,抱着人就翻到床上去了。
段圆圆急急地去推他,家里还挂着白,这怎么行?她朝门外叫:“杜嬷嬷!杜嬷嬷!”
催着她起床的杜嬷嬷早就溜到门外站着当门神去了。
青罗在门上急得跳脚。
杜嬷嬷摇头道:“不要命了?哪个敢进去?姑爷要是想姑娘就得给,媳妇儿和丈夫是天经地义!”
口里这么说着,杜嬷嬷还是听着里头的动静,祈祷着不要有事,有事也不要怀孕。
宁宣的手顺着细绢裤腿摸进去,段圆圆的脸渐渐红起来。
两个人胡闹了一阵,又躺在一起睡着了。
杜嬷嬷在外头轻轻松了一口气,拉着青罗走了,道:“没事,没成,你去收拾行李。”
青罗眼圈立马就红了,跟在嬷嬷后头道:“嬷嬷你帮帮我!”
杜嬷嬷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段圆圆再醒来已经是下午。
宁宣坐在屋子里玩她捣鼓出来的五子棋。
她走过去喝了两碗水润嗓子,手还有点酸,坐在榻上叫摆饭,就是不跟他说话。
宁宣很伤感地叹气,说:“我过两天就要去送王家人去乡下,可能得待四五天才回来。”
段圆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还是滚到他怀里道:“哎呀,那我要想死你了!”
宁宣知道这小没良心的不知道多盼着自己出门,到时候没人管着她还不翻了天?
他拍了两下她的腰,笑了。
宁宣走之前还是没忘了嘱咐喋喋不休地嘱咐门房守紧门户,又让厨房不要每天给她做太多好吃的,狗肚子似的没饱嘴,一个没看住就要吃丸子消食。
最后又肃着脸说自己过两天就回来,要是让他知道家里谁欺负奶奶,就都发到乡下种地养蚕去。
丫头小子们在前头个个拍着胸脯表忠心。
段圆圆在后院里收拾衣服,收宁宣就三套衣裳,他去五天,穿一套带三套怎么也够了。
护手霜和炭火她都装在蓝缎子布包里,让他随身带着取用。
收拾完了宁宣的,她就接着收拾给姨妈带的东西。
这是个大工程。
什么锅碗瓢盆,衣服被褥,甚至连都通通让段圆圆换了。
以前她看宁文博,只是觉得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癞蛤蟆。
经过皮条客的事之后,宁文博在她心里已经升级成找屎吃的盐老水(乡下住茅坑旁边的老鼠),谁知道他有没有病?!
看不起宁文博的话不能跟宁宣说,这个说什么也是他的爹,他可以掀桌子自己和陈姨妈只能当好解语花。
不要紧,姨妈会懂她的心!
当天晚上,段圆圆就把收拾好的东西全让人抬到院子里摆着。
杜嬷嬷略略一估计可能得装一个大马车才装得完。
段圆圆问她:“胭脂剃刀油脂面霜装好了吗?”
杜嬷嬷:“都收在化妆盒里单独放着,忘不了!
她也搞不明白,大老远的让她去城隍庙供胭脂,仙人的,谁家问阎王要红啊。
这是段圆圆给陈姨妈准备的克夫大套餐。
她研究过了,既然油面高颧骨克夫,就让姨妈克个够吧。
装的小剃刀本来是用来刮眉毛的,她写清楚了要刮额头。
陈姨妈跟她说过,过高的额头叫“照夫镜”,是克夫的相理,她觉得剃了不美,之前都没试过。
现在段圆圆打算劝陈姨妈试试看,可能有奇效也说不定啊!
宁宣回头看到堪比小户人家女儿出行的阵仗,忍不住发笑。
“这么多东西不好带,少拿点吧。”他说。
段圆圆拒绝:“乡下来往时间长,娘要是有个什么,一下找不到东西就不好了,都给她多拿点儿。”
只是她没准备宁大老爷的,这样可能不太好。
宁宣也瞧出来了,笑着刮她的鼻子:“小气鬼,就跟只有你孝顺似的!”
段圆圆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准备了两包给宁大老爷的礼递给他道:“他对表哥不好,我不喜欢他!”
宁宣趁着还没出门,赶紧搂住她亲了一口,又愁道:“这话不许在外头说,说给表哥听听就算了。”
傻姑娘怎么这么久了还让人这么操心呢?
他看到满院子的东西就头疼。
冬天路上土硬,这么多东西马车得晃成什么样子?他路上还想进马车歇歇。
只是最后挨不过段圆圆撒娇,宁宣还是带着大包小包地走走了。
一转身段圆圆心里就乐开了花。
这个家没人管她了!
段圆圆带着杜嬷嬷和青罗几个,跟逛景点似的把宁家院子里逛了个遍,晚上她本来还想熬夜看个小说什么的,只是没想到宁家太大,她太久不运动,看了两页就累得睡着了。
冬日夜短,辛苦的人睡到日晒三杆。
早上起来,段圆圆先掀开松绿色的软烟罗帐子,坐在床上叫素衣。
素衣早就在门外头等着,唉了一声就端着热水进去。
她是第一回 做贴身的事,样样都很新奇。
素衣拧干帕子递给她,又去取了牙粉过来。
段圆圆洗完脸,看了一眼就皱皱鼻子道:“今天不用这个,换一个腊梅味儿的牙粉来。”
这是武家给她送来的。
武太太一个庶出弟弟在做香料生意,今年不知怎么捣鼓出腊梅味儿的牙粉。
腊梅的味道不容易提取,提出来留香的时间也短,当做牙膏反而惊艳,简直呵气如兰!
只是宁宣在家经常要看她的牙,牙粉不用他做的不行。
——宁宣不会刻意按着她必须要用。
可他不说话院子里也有人不停地劝。
杜嬷嬷就是第一个!
——你怎么不用呢?姑娘用的都是姑爷的心呀!
现在宁宣不在,杜嬷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万事不管了。
段圆圆换了新牙粉,痛快地大吃了一顿兔子火锅。
素衣站在旁边给她下菜,觉得青罗是个傻子,仗着宠爱不长脑子,给她再好好的差事也能办砸了去。
她可不会允许自己落到这种地步。
想着,素衣笑融融地道:“奶奶晚上还吃兔子吗?”
奶奶?青罗在人后从来不这么叫她。奶奶是宁家的奶奶,姑娘是段家的姑娘。
段圆圆不好说不要她这么在人后叫,只是摇头:“不用,晚上让人做点儿清淡的,把莴笋叶剁碎放点儿毛毛盐熬个粥,再给我一碟子凉拌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