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大概是被砸门砸的火气上来了,一把打开门,冲着门外的人骂道:“大清早的干嘛呢!敲你马勒戈壁!”
韩舒明原以为自己这样已经够低素质了,没想到对方比他还要更胜一筹。不,应该胜了十筹不止。他嘴里叼着烟,然后叉腰冷笑发问:“怎么?你摆摊不做生意的啊?大清早的问你买个打火机咧!”骂不出对方的粗鄙,他只能试图在形象和音量声调上发力。
“做你妈的生意,滚!”对方一把把门关上,连一个眼神都不留给他,只留个门板给他看。
额头前的碎发被关门那一瞬间产生的风力而微微吹动,韩舒明的脖子在对方关门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向后缩,以免被大门砸了脸破相。眼睛看着眼前的门,脑海里不停加深刻画刚刚那个人的样貌:身高一米八左右,头发很长,眉眼凶煞,穿着很邋遢随便,以及气味难闻。
就在对方开门的时候,他快速瞥了眼屋内。光线很差,但是他眼尖地在狭小又黑暗的屋内看见了熟悉的壶和酒精灯。这俩东西配合在一起,应该不用猜都能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他舔了舔唇,转身离开,想着除了刑侦的人,恐怕缉毒的也得来一趟。
犯罪分子的气息已经开始发散,韩舒明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闻着味儿把他们挖出来。可他不想打草惊蛇,他想放长线钓大鱼,给他们来一个‘全家福’。他走在回去的路上,打算和昨天去过女大学生父母家搞调查和安抚工作的同事再核对一下信息。他想等今晚他从不夜城回来,连夜开个会,把下一步的计划再确定一下。
下午13:00,耀宏大楼的茶水间,李毅成站在胶囊咖啡机边的落地窗前。胶囊咖啡在经历沸水的浇灌后,咖啡的香气随着深棕色的液体流出而越发浓香。他在等咖啡,眼睛看着窗外的城市街景,他的心好像是个初来乍到的男孩,忐忑又悬空。今天是他第一天正式接替他父亲的职务,茫然和无措是肯定的,可他还是要一点一点去上手,去了解,然后把这个职务所担负的任务全部都完成。
“欸,你见到新来的老总了吗?”茶水间隔壁餐饮吧台区域,有员工结伴进来。
“没见到,不过听说年纪不大,是李总的独子,刚从国外金融街回来。听人说,以前是做投行的,现在回来接手家族生意咯。”一个好像是知道点儿内部消息的人回应说。
“是吗!那不就是青年才俊?”另一个提问的人惊喜地八卦问:“结婚了没有?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伴随着的不是回答,而是一声冷嘲的笑声。那个知道内部消息的人嘲讽说道:“别想了,花花公子一个。刚回国没几天就耐不住寂寞,跑到华金不夜城一个晚上就招了四个女人,最后还带了一个出去过夜。啧啧,这种青年才俊都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传染病呢,脏死了。”
李毅成的咖啡好了,他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目光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预料中的八卦进了他的耳朵。果然,这里是有人不允许他有正面形象的。他的风流韵事已经被传开,藏在暗处的人可能比他还要着急。所以,不夜城里的人和耀宏是有关联的,他猜想的没有错。可这里面到底是谁在‘穿针引线’?他想要知道。
打开茶水间的玻璃门,他有意从餐饮吧台那边路过,对着刚刚说八卦的两个员工浅笑点头。不在意她们此刻有多窘迫,他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她们的工牌上,上面赫然写着‘行政部’三个大字。
行政部和刘昌黎的关系很近,难道是刘昌黎?其实,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刘昌黎是李奎霖身边最近的人。李毅成本就怀疑他,现在更是加深了他的怀疑。
18:30,李毅成并没有准时下班,而是选择加班。茶水间的八卦就像是一个瓶塞,把他想知道的秘密都压在了一个深黑色的玻璃瓶里。他想要找到谜底,所以在财务下班前,他亲自去问财务要来了财务室的钥匙。
人做出出格的事情,一般只有两种情况。第一,为了钱。第二,就是为了情。显然,他不觉得刘昌黎会为了情而害人,因为对方是有和睦的家庭的,并且也非同性取向。所以,他想看看是不是钱的方面让他产生了不满。
翻看了近五年公司的薪水支出等人力成本记录,他自认为李奎霖生前对刘昌黎是很厚待的。钱的方面,刘昌黎的薪资应该是公司金字塔尖的那批。不是薪酬问题的话,他猜测也许是为了权?因为想要更多的钱,甚至是名,所以就要权?这个猜测显然还没有证据支撑,他也不过是这么一想。
李毅成继续翻看公司的账目,大问题是没有的,不过公司的几个重大项目都有王祈铮的参与,分红方面在账目上显示的不算多。他知道舅舅很有能力,集团走到今天他也是功不可没。可在父亲去世后,王祈铮想要做大的想法展露无疑。他靠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杂乱的思绪像是烈火,将他炙烤着。
所以,到底是谁在为了‘钱’?又有谁是为了‘权’?甚至还有没有人是为了‘情’?
第18章
晚上9:30,华金不夜城开始了这一天最热闹的时候。倪裳在化妆间涂口红,她从化妆台上拿了一支淡粉色的唇膏,想着稍微润润色就行了,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能见人的事儿。她一边心里嫌弃这口红是化妆师不要后丢给她的,一边又无奈自己要是不上个颜色,恐怕陈姐得往死里骂她。碍于他们的淫威,她个怂包只能服从。
“搭上高枝了?”上次和倪裳在同一个包厢‘共事’的‘女同事’换上闪片的超短皮裙,扭腰摆臀地走到倪裳身旁。她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涂嘴,用略带嘲讽的口气说。
这话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口气,倪裳转头看了一眼对方,原来是那个被李毅成搂在怀里的小姐。她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因为来者不善。她将手里的唇膏收起来,放到衣服口袋里。
见倪裳不说话,心里不舒服的她更是咄咄逼人地说:“怎么?不开心了?开始有脸摆架子了?”她透过镜子看倪裳,一边用手指抹匀口红,一边冷嘲她。
倪裳走到一旁的塑料凳子前,弯腰拿起陈姐留给她的衣服。她不想和那个小姐多说话,在她看来这是没有意义的争风吃醋。她只想出去,不想搞事。
“怎么还穿地摊货?李少不是给你买了一身高级时装嘛,怎么不穿那一身出去?”见对方不理睬,她更是要挖苦倪裳。她就是心理不平衡,凭什么倪裳一来就有好运气,可以有贵人包。而她明明长得好看,也会说话会见风,偏偏就要低声下气讨好各色男人才能有一口饭吃。
所以说,女人变态这件事情有时候和环境是没有太大关系的,和个人心态有关系。倪裳真的是服了,都沦落成卖笑卖身的情况了,怎么还有人有心思搞这种你争我夺的事情?在她看来,大家伙儿都混成了这幅没法见人的状态,怎么还有心思想着男人这档子破事,简直是有病。她没什么好说的,头也不回地拿着衣服就去洗手间换了。
说到那套高级时装,倪裳刚回不夜城,陈姐一见她就要求她上交。所以很可惜,今天她穿的依旧是一套假清纯的劣质超短吊带裙。
晚上9:55,华金不夜城的夜场内,李毅成右手拿着香槟,他靠坐在卡座上看着王长明带着他请来的东欧洋货向他走来。扫了一眼,这种女人他在欧洲见过,只要夜色降临,ZONE 2的小巷子里总是能看到几个穿着热辣的东欧女人站在墙角,一边抽烟一边寻找猎物。借由扯松领带的动作,他调整了一下衣领,顺手把镶嵌了微型摄像头的衬衫纽扣调整到可以对准前面这一排人的方向上。
王长明没想到,李毅成今天是穿着一身正装来的。虽然西装外套被随意丢在卡座上,衬衫领口的纽扣被解开了两三颗,领带也是松松垮垮的,但对方的一身的精英气质和上一回见到的还真是完全不一样。“李少!您怎么还穿的这么正式呢?这是刚刚忙完吗?真是辛苦啊!”他狗腿地上前给李毅成捶腿,并且让姑娘们一字排开展示风采。
李毅成的确是从公司出发的,他加班到9:30,要不是韩舒明打电话催他,他恐怕是要误了时间。膝盖上那让人恶心的触感让他很不舒服,他一把挪开王长明的手,然后笑着瞎扯淡说:“这不新官上任得做做样子嘛,晚点走才不会惹那群老东西烦我。”
“嗐,您年少有为,哪里有难得倒您的事儿呀。”王长明站起来,他指了指这一排的东欧洋货,笑着说:“甭管您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儿,今儿晚上姑娘们给您解百忧了。”
李毅成喝了一口香槟,他装模作样地看向这群女人,啧啧摇头,很是嫌弃,表情里写着:就这些?他看到王长明笑眯眯的脸略带尴尬,就有意张望一圈,问:“上回那个小可爱呢?不是说好了,今晚她会来的嘛。”
得,富少爷吃惯了荤的,这一口素的叫他还神魂颠倒了。王长明看李毅成不喜欢,赶紧就叫姑娘们撤了,各忙各的去。他掏出手机,一边翻找陈姐微信,一边回对说:“您等等,您要的小可爱呀是新人,初来乍到没经验,难免要拖拉。我这就给您催去,您先坐着等等,马上来!”说完,他就一个语音电话给陈姐拨过去。
催促是有效果的,倪裳被陈姐拉着进了场子。昏暗的夜场内,奢靡的灯光晃了她的眼睛,夜场里的气氛很热闹,气味也很奇怪,总之这一切对于倪裳来说都是陌生又不适应的。
陈姐注意到倪裳一直在皱眉,表情上的厌恶表现的很明显,她用力拧了一把对方的手臂,低声在对方耳边严厉地提醒:“这不是我第一次警告你,我希望你给我牢牢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表现什么不该表现。客人让你做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别反抗。”她一记狠厉的眼刀直接甩给倪裳,不允许她有任何的私人情绪。
“李少好,王经理好。”倪裳的缺点肯定是怂,但是怂也是她的优点。正因为她怂,所以才听话,所以才不会在不夜城吃太多的苦头。她规规矩矩地走到卡座边,低头小声和王长明以及李毅成打招呼。
李毅成看到她来了,穿着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言难尽,让他看了就觉得廉价。“低着头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他喝了一口手里的香槟,眼睛在她的腿上扫了两圈。
王长明敏锐地注意到李毅成的眼神方向,他一把就将倪裳拉过来,塞到李毅成身边。“不懂事!李少叫你来,你就像个干木头一样站着是给谁下脸色呢?赶紧地!给李少赔罪!”
手臂被人猛地拉扯,脚下的高跟鞋让人失去平衡。意识还没有跟上身体行动,倪裳只感觉后背贴上一片细滑的布料。“对不起,李少。”下意识地弹开,她不好意思地对身旁的人道歉。
“干嘛要道歉?”李毅成把香槟放到桌上,他顺手就把倪裳搂到怀里。他把她遮住脸颊的长发给拨到耳后,看着她的睫毛因为紧张而颤颤巍巍的样子让他的心软了下来。他细声轻问:“紧张什么?我很可怕吗?”
夜场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倪裳没有听清李毅成在说什么,她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今天有什么打算。
陈姐站在一旁,凭借她多年的经验,就一眼,她就能看出男的是看上了女的。虽然她觉得倪裳资质很差,可耐不住人家好这一口。想着她任务完成了,就对着王长明指了指场子外头,示意她还有事要忙。
倪裳并没有注意到陈姐的离开,她的注意力都在李毅成这里,因为他一直在盯着她看。被对方看的毛了,她忍不住向边上挪了挪。
李毅成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轻声一笑,然后看向别处。他并不是觉得倪裳好看,而是在想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才能引王长明入局。“麻烦王经理帮我把酒倒上,我去一趟洗手间。”眼神飘到王长明那边,他笑着吩咐他。起身离座,走出卡座的时候他顺手摸了一把倪裳的脸蛋,并叮嘱王长明好好照顾他的小可爱。
第19章
还未离开喧嚣的夜场,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李毅成看到一个穿着嘻哈,一头脏辫的人正在看他。通过对方的眼神,他认出了对方。好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那人几乎就是在被认出的那一瞬间向他走去。
“诶呀!抱歉,抱歉!兄弟不好意思啊!”脏辫男的肩膀撞到了李毅成,他嘻嘻哈哈地和对方道歉。顺便,他做了个食指扭鼻子的动作。
李毅成将刚刚被撞到的地方掸了掸,仿佛是沾了灰一样。“看到了吗?”他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低声问对方。
脏辫男舔了舔唇,双手插兜,脸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他的眼睛飞速转向卡座那边,扫了一圈那边的人,视线短暂地停留在倪裳身上,然后浅笑回应:“是她,没错。”注意到王长明在看他们,他又扭了扭鼻子,然后作势从口袋里掏出东西的模样,靠近对方,小声问:“你确定今天可以?”
李毅成注意到了他掏口袋的动作,这个动作他知道意味着什么。他侧过身有意让王长明看见他好像是接过了什么东西的样子,低声回答对方:“韩大猛男,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说完,他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去往洗手间。
脏辫男就是韩舒明,他看着李毅成的背影,心里暗叹这人真是个狠角色,为达目的真是什么都豁的出去。
王长明看到了他们的行为,他当然不知道脏辫男是谁,不过他看得懂刚刚的那场‘交易’。夜场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狗屁倒灶的事了,因为他们也靠这个来钱。他心中暗叹,还真没看出来李奎霖的儿子好这一口,这一对父子俩还真是有意思。
倪裳坐在卡座上乖乖地等李毅成回来,时间少说过去了有一刻钟,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掉马桶里去了。带着疑问,她看向王长明,小心地问:“王经理,李少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不会,他正爽着呢。”王长明索性坐到倪裳边上,翘着二郎腿,陪着她一块儿等。
爽着?上洗手间还能怎么爽?倪裳社会经验少,不懂王长明话里的意思。“拉稀吗?”她理解的爽,应该就是解决大号的爽。
王长明听着这三个字,生理性地厌恶。他侧头看向倪裳,皱眉呵斥:“陈姐没教你规矩?疑问那么多是打算再版《十万个为什么》吗?”
倪裳立马摇头,她识相地闭嘴,乖巧地等人回来。
半个小时左右,李毅成掐算时间差不多了,他从洗手间里出来。出洗手间后,他有意从口袋里掏出糖盒,倒了一颗薄荷糖放入口中。回到卡座,他一副浑身痛快的样子坐下,瞧见桌上的香槟杯里已经倒好了酒水,便拿起后一口闷了。“老王,再来一杯。”他吩咐王长明再给他倒一杯。
王长明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亢奋,这种亢奋来的很突然,也很不正常。可他是混夜场的,亢奋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他一边给李毅成把香槟倒上,一边试探性地问:“李少喜欢什么口味的?”
“你有什么口味的?”李毅成感觉到对方上钩了,他就顺着问。韩舒明在今天他来之前和他说过,报亭那边现在缉毒队的人也加入了,这个案子里要钓的鱼很多。
听着这句话,王长明感觉到对方听懂了,心里肯定对方是吃这一口的人,便就大着胆子说:“粉的还是麻的,这儿都有。”说到这儿,他视线看向夜场里拥挤的人群,然后好心提醒李毅成说:“您别找那种小喽啰买货,不纯。”
“你的就纯了?”李毅成有意把倪裳推开,他不想让她掺和进来。“还是说,不夜城的比较纯?”他想知道这东西是王长明自己的,还是不夜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