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跟着手机点单提示下单，弄好点餐后，话题重新回到‘收信人’上。“你看一下，这是早上我收到的短信，只能看到两行字。我点开后，它提示要密码。”他把那条奇怪的‘短信’从消息通知栏里找出来，并把手机放到她的面前。
这的确不是短信，因为这是邮件。钱青看了一下发件人，是一个企鹅邮箱。通过消息栏里所展示出来的两行内容，她问：“王安迪是谁？是那个说曾爷爷是同济德文毕业的Y12学生吗？”她留意到这封邮件是在今天凌晨3点发过来的。
杨奇点头，他昨天在下课前特地问了那个孩子的名字。“我猜测，他可能是回家问到了一些事情吧。”
钱青明白了，今天就是来帮他‘开信’的。“这个是邮件，而且发到的是你的工作邮箱。”她试图帮他打开邮件，并解释：“邮件是什么呢？它就是电子信件。就好比，你用电脑或是手机写信，通过网络和电来送信。”
杨奇一知半解，大概明白邮件和短信不一样。“你能打开吗？我不知道密码，看不到信的内容。”他盯着手机屏幕，注意到她也到达了要输密码的那一步。
“我帮你试试看GB的初始密码吧。”钱青只能试试看，要是初始密码不行，那就麻烦了。
不过，杨奇这个人的运气是真不赖。钱青输入初始密码后，竟然进入了。她把信点开，将手机还给他，并说：“初始密码很简单，123456。你记一下，免得下次又看不了邮件。”
“好的，谢谢钱老师。”杨奇就知道找钱青准没错。他高兴地接过手机，嘴上和脸上都是谢意。
邮件里，Y12的学生王安迪说他回家问了爷爷，他曾爷爷的名字叫王治安，好像是有个哥哥。由于曾爷爷已经去世多年，而爷爷也已经老年痴呆，所以他没问出来曾爷爷的哥哥到底叫什么名字。但是，他在邮件里又提到，说曾爷爷的家因为当年日本人攻占上海而被烧，曾爷爷的哥哥因此也很早就离开了家。而且，他还碎片式地写到他曾爷爷以前就住在杨树浦，父亲曾给英国人做过会计。
这封邮件的内容不多，但是对杨奇来说却是至关重要。他感觉，王安迪的曾爷爷王治安，很有可能就是滇缅营地里的上海人王治平的兄弟。
“怎么了？是你要找的人吗？”钱青看他面色凝重，不知道这封邮件里头是否写了他想要的消息？
杨奇把手机给到钱青，他将邮件给她看。“可能，这个孩子会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假期里能联系到他吗？如果可以，我想去见一见他的爷爷。”尽管王安迪说他的爷爷已经老年痴呆了，但他还是想去问问。也许，机会就在眼前呢？他不想错失任何一个能找到收信人的机会。
“王治安就是你兄弟同济毕业的兄弟？”钱青说得很拗口，并且她也没搞明白同济和同济德文医学堂的区别。
“我兄弟叫王治平，上海人。我们都在滇缅作战，是一个营的。我们这批人连着我就剩下了7个人，我是连长，他是班长。”杨奇回应钱青的疑惑，他皱眉，不敢确定地说：“王安迪的曾爷爷很有可能就是王治平的收信人，因为王治平当初写的时候就说他有个兄弟在同济德文医学堂学医。而且，我看过他家书收信人的名字，的确就叫王治安。”
都说了是很有可能，所以就是不能确定。钱青提出了另外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有一种可能，王安迪的曾爷爷王治安只是有部分人生经历很像王治平的兄弟？我的意思是，这个王治安也许不是你要找的王治安，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如果是钱青说的这种假设，那杨奇就真头大了。“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你说的这种可能。”他搓了一把面孔，展露着他的焦虑。“我今天约你去同济也是有想过，要不要直接去同济里面找一下早些年的毕业生名录？通过里面记录的档案，也许能找到更多更精确的消息。”
难怪他早上约李子园那边，原来是想进去看看。不是钱青泼冷水，她觉得杨奇想得有些简单了。“暂且不说今天是周末，就是平常工作日，你怎么进去？”看对方像个问题宝宝，她叹气说：“我们俩都不是同济的，不可能说进去就进去。更何况是档案室呢？而且，同济大学在上海有好几个分校区，你怎么确定沪西校区就能找到你要的东西呢？”
说到这儿，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荒唐的方案，“除非呀，你让王志安找内部人员帮忙打听。”显然这就不可行，因为邮件里提到的这位王治安已经去世了。
“还是先联系这个孩子吧。”杨奇听明白了，王安迪同学是他现在找人的唯一希望。“你帮我看看，我要怎么联系他？”
“写一封回复邮件吧。”钱青按下杨奇手机邮件上的回复按钮，她指着光标跳出来的地方，说：“就和写信一样的格式。你把你想要联系他的想法说一下，和他约个时间，看能不能去他家见一次他的爷爷。”毕竟，不能让老年痴呆的老人家出门来见杨奇吧。只能叨扰一下人家，登门拜访一回。
第18章
邮件发出后，杨奇和钱青只能静等对方的回复。虽然杨奇着急，在吃饭的时候就不停地看手机，但钱青不得不和他说，等邮件是急不来的，让他耐心点。
下午1点左右，他们结束了午饭。钱青瞄了一眼账单，发现今天吃了两三百。
两三百对于现代人而言，这是正常消费。但是对于杨奇来说，这就属于大价钱了。虽说有些肉痛这顿饭钱，可杨奇还是爽快地买了单。毕竟，是他有求于人。更何况，在他的观念里，请女士吃饭，男士买单是应该的。
“谢谢杨老师，改天我请你。”钱青不白吃人家的，她想找个机会，把姚璐璐和曹生一块儿叫上，请他们三个人去搓一顿好的。
杨奇把手机收起来，他站起身，浅笑说：“钱老师客气了，不用回请。今天你特地抽空出来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这平白耽误你时间得幸你不计较。”
这话说得钱青有些不好意思了。讲道理，她自己也知道，今天就是出来帮忙开了个邮件。就开个邮件吧，她还混到了一顿大餐。怎么说，都是她赚。
“我哪里是帮大忙了，你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她跟着站起来，打算出餐厅。“你才是咧，你请我吃的可是大餐呢。”她挠头，稍有害羞地回应。
“应该的。”杨奇让钱青走在前面，他看着她像小朋友得了便宜却还不会卖乖的表情，实在觉得可爱好笑。
“钱老师要逛逛吗？我陪你走走吧。”杨奇和钱青离开曼陀铃后，他便提出邀请陪她逛街。在民国，去到百货商场是一定要陪女士逛逛的，不是买条丝巾，就是要买件旗袍。要是不做这些，这个男人就会显得小气。杨奇显然不是小气的男人，而且他想，一顿两三百块钱的饭他都请了，也不差接下来买点儿东西的钱。
让新认识的男同事陪着逛街？就算杨奇是好朋友老公的好朋友，她也觉得这个行为实在是有些怪异。“不用，我不逛街。”钱青有意往自动扶梯那边走，打算今天就先各回各家吧。
这种话杨奇听过，但是吧，一般也只能当做是女人的矜持。就好比，女人说‘不要’，其实就是‘要’的意思。“来都来了，真不走走？”他拉住她，绅士地挽留。“再说，吃了不少肉，走走也能消化点儿。”他给出台阶，尽量不让她为难和尴尬。
要是真心想逛街，想要占男人的便宜，当杨奇的橄榄枝抛出来的时候，钱青一定会马上接住。可钱青就不想逛街，也不想占他便宜。所以，她再次拒绝说：“我真不逛。”以防他还和她‘客气’，她为自己解释：“我没什么要买的。”
担心自己说话太直白，损了他的面子。钱青就反过来问：“杨老师是要买什么吗？我可以陪你走走。”
“我没什么要买的。”杨奇说了一句刚刚钱青说过的话。他低笑，感觉自己好像是有点儿‘一厢情愿’了。算了，她不想逛，他也没必要强求。“走吧，我送你回家。”
乘坐自动扶梯下到1楼，钱青用手机查看回家的公交路线。在离开商场前，她和杨奇说：“不用送我回家，我家在市区，你开回真如还是比较麻烦的。”昨天吃海底捞的时候，曹生有问过他现在住哪儿，她记得他说的是真如。
“就附近7号线的新村路地铁站吧，我去那边坐地铁回家。”她看他脸上有疑惑，便解释道：“地铁就是地下的有轨电车，那个很快很方便的。”
杨奇就把地铁看作是电车，他想起以前在上海坐电车的经历，便回应：“电车人多又挤，上面还有小偷小摸，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去会不会不安全？”他带着她往他停绿毛驴的地方走，继续说：“再说，今天是我约你出来的，我也理应把你安全送回家。”
钱青看着他要去推小电驴，明白他的意思。“那什么……其实电瓶车载人是违法的，被交警看到要扣分罚钱。我搭你的车去地铁站已经是很冒险了，我不想因为你送我而被逮到。”要不是他客气，其实她现在就可以步行去地铁站。
这下是真尴尬了，杨奇不懂现代的交通规则，他以为绿毛驴载人是没关系的。“真的吗？可我这两天也有看到路上有人载客。”他带着疑惑问钱青。
“儿童是可以带一个的，但是成年人是肯定不行的。而且，好多人都是偷着载，交警没有抓到就当无所谓嘛。”钱青注意到杨奇好像有点儿窘迫。明明他是好意，这下被她说成了违法。思来想去，感觉自己在说话的艺术上还是有待精进。
“杨老师，你还没去过超市吧！”她转换话锋，指着身后的大卖场，邀请说：“我们去那边的华润万家逛逛呗？你刚来现代，超市这个地方是一定要逛熟的，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品你都能在里面买到。而且，便宜实惠！”
“行吧，我跟着你去看看。正好，又能和钱老师学新知识了。”杨奇明白她在给他台阶，他也不动声色地顺着下就是。刚好，她说的‘超市’他也很好奇。
‘圣诞来临，特享优惠！通通八折！’周六的超市人特别多，喇叭里的叫卖声就像是酒吧的气氛组，把本就火热的大卖场叫得更是鼎沸。
钱青挤过人群，她扫码问管推车的工作人员换了1元硬币。将硬币塞入推车把手上的凹槽后，她把推车用力拉出来。
“我来吧。”杨奇看她推得费力，他伸手接替她。刚上手，他发现这车的确是不好推，好像是车轮里头卡了什么东西一样，要用力拉拽才能控制方向前进。
钱青站在他身旁，带着他进超市。她一边走，一边扯嗓子问：“在现代生活，你还有什么不理解的问题吗？有要我帮的，你就直接和我说。”
“走一步看一步吧，暂时还能活。”杨奇随即回答。
耳朵里听着商场里放的MERRY CHRISTMAS，浓浓的圣诞氛围让他感觉稍有不适。他看着入口处摆放着大量的圣诞物品，不解地问：“为什么大家都要过圣诞节？这不是西洋人的节日吗？”
“全球化经济呗。”钱青是不理解杨奇的，而且她觉得圣诞节很有意思。再加上她有过留学背景，对于多元文化这方面她非常包容。“杨老师，你吃巧克力吗？”她拿起货架上的圣诞巧克力，问他。
巧克力在民国不是稀奇的东西，杨奇当然吃过，但是他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口感。“美国人喜欢在圣诞节吃巧克力。”他回忆起在滇缅所遇到的美国大兵，记得他们在圣诞前后总是能在口袋里拿出很多的巧克力。
钱青看出他并没有兴趣，她把巧克力放回货架，继续往前走。“西方人都这样，他们就是有这种文化。”
“中国人还是应该坚守自己的节日，大肆宣传西洋人的圣诞节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杨奇还是老派思想，他不能理解这种西方思维植入中国的现状。
“文化本来就是多元的，包容才是尊重的根本。”钱青生活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当下，她很清楚市场经济和文化包容所能带来的巨大利益。
“只要不崇尚小日本就行。”杨奇管不了别人，但是抵制日本他是十分坚定的。
杨奇这话一说出来，钱青都不敢把他往电子产品的区域带。她带着他往食品区走，问：“杨老师今晚打算出去吃还是在家里自己做饭？”她指着前面的鲜蔬水果，介绍：“除了菜市场，你要是想买菜可以来超市看看。有时候是超市便宜，也有时候是菜市场便宜。”
“还是在家做吧，毕竟我那里有厨房。”杨奇留意到蔬菜区的价格，比起下馆子，这里实在是实惠太多。
“来来来！喜迎圣诞！二师兄割肉献礼啊！”肉铺的师傅拿着喇叭宣传揽客，他看见有人路过，便继续给出优惠价格，“肋排和汤小排今天八折！后腿肉大减价啊！”说时，他‘啪啪’拍向猪肉，对着驻足的顾客喊：“二师兄早上刚割下来的！新鲜得不得了！”
杨奇听见了这几声热闹的叫卖，他扭头看过去，发现是卖猪肉的。“二师兄？”他不免发出疑惑的声音。
“二师兄就是猪八戒呀！”钱青早就注意到了。“杨老师，买肉吗？”她想拉着杨奇去看看。
杨奇今天中午吃肉吃多了，他本意是想买点儿蔬菜带回去。可他看见钱青两眼放光，便点头笑着答应，道：“买一块吧，二师兄也不容易，而且卖肉的说要大减价呢。”
杨奇要了一斤肋排，并让卖肉的人给他分成小段，他打算回去做个糖醋小排吃。“这里肉价不便宜，不过应该算是现在比较便宜的吧？”他把小排放进推车，推着车子边走边问钱青。
钱青跟着他回到蔬菜区域，她看他要买土豆，就帮他撕了一个袋子。展开塑料袋，她回答：“猪肉涨价涨得厉害，现在吃肉都快吃不起了。”
杨奇挑了2个土豆放进塑料袋，然后又打算拿2个青椒。这样搭配，正好是一道青椒土豆丝。
“等等，我再给你拿个袋子。”钱青看他要把青椒和土豆放到一块儿，她赶紧拦住。展开新拿的塑料袋，她解释说：“一会儿要拿去称重算钱，这两样要分开装。”
杨奇把装好的土豆先放进推车，顺手再接过钱青给他装好的青椒。他继续往前走，看到卖鸡蛋的地方，问：“鸡蛋呢？也要自己装吗？”
“这种不用，超市已经帮忙装好也贴好价格标签了，直接拿就行。”钱青看他学得认真，忽然感觉他这一米九的大个子有点儿乖巧秀气。
“还没问过钱老师，你在家是自己做饭吗？”杨奇的晚饭已经有着落了，他便推车离开蔬果区域，并顺嘴与钱青聊。
钱青和妈妈住，她下意识地摇头，回答：“我下班比我妈晚，都是回家吃现成的。”
“伯母做饭应该很不错吧。”杨奇羡慕她家里有人照顾，故而称赞说。
钱青知道杨奇这么讲是客气，但是她听了还是要笑。“哈哈哈，你可别夸她了，她做饭可难吃了！”不是她无情，是她妈的手艺实在是没办法夸。
“额……那伯父应该做饭很不错。”杨奇被她笑得有些窘迫，可却也感觉自己说话稍有莽撞。他跟着浅笑，又夸奖了钱青爸爸。
好像钱青爸爸是个开关，当提及到这个人时，钱青肆无忌惮的笑容瞬间就会关上。她看了眼杨奇，怕他会多想，就又换上笑脸，用轻松的口吻回应：“我爸妈离婚了，我就和我妈住。我爸手艺好不好，现在得问他的新太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