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这间无人居住的小房子霎时间灯火通明,无数村民的脸庞在火把的照应下犹如恶鬼一般。
人群中为首的村长似笑非笑道:“几位,我们这小山村与你们无冤无仇,何必追根究底呢?”
圆月与星河无声的见证一场混乱,偶尔有两三声犬吠划破寂静,村民虽然人数多,但是极星宗的九人都有修为,占尽优势。
第10章
天蒙蒙亮,故事的后半段水落石出。
猎户捕杀了白虎的幼崽,在白虎叼走村中的孩童之后开始后怕,于是找到老村长寻求庇护,老村长疑心白虎还会报复,找到附近的道观请求捉妖。
来捉妖的道士是个半吊子,平日里尽做一些坑蒙拐骗的事情,白虎不堪其扰将他赶走无数次。道士提出自己修行不够,要求老村长给他提供祭品增长修为,老村长无奈之下每年从村里找出祭品给道士。
后来这件事交给了新的村长,道士十四年来时常装模作样来捉妖一番,再接受村民提供的人祭以及钱财供奉。
害怕山里的虎妖真的来报复,也为了隐藏这个秘密,在这一队人进村之前,就将孩子统一关在地窖或者偏僻的屋子里,结果最想隐藏了的成了最怪异的。
得知真相的众小辈久久不能平静,似乎没有想到会有人愚昧到把人命当做筹码。
月乌啼适时道:“这一题,考的是道心。修行之人不同于普通人,普通人因为所处的环境而闭目塞听,你们比他们多一道机缘而修仙问道,却也不能因此而目空一切,即便日后已至大能,也要敬畏生命守住本心,记住了吗?”
小辈们连连应是。
…………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琉晶镜中小队伍还剩下十五支,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月乌啼他们这一队伍。
敬畏生命,坚守本心。
有人被月乌啼点化 ,道心稳固,当场入定悟道。
山渐青看着数个小辈印堂之处金光闪烁,笑道:“想不到宗主会出这种考题,明面上的妖兽其实至纯至善,反而是受害者的村落其实污秽不堪。”
境中月乌啼与众弟子一道完成了考题,这一队的秘境比结束,连接外面的通道打开了,村落恢复到一切的最开始,孩童的笑闹声不绝于耳。
没等众人从通道离开,月乌啼突然出声道:“还有件事,需得出去前解决了。”
侯静好奇道:“什么事啊月师姐?”
月乌啼说:“从山洞出来后,我就发现队伍中有人很不对劲,路上也一直在试探,其他人都能排除了,唯独只剩下一个人。”
弟子们满面疑惑,都盯着月乌啼言笑晏晏的脸,然后跟着她的目光去看花月遥。
钟玲问道:“花师姐?她有什么问题吗?”
月乌啼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自然是有很大的问题,众所周知妖灵的能力足够化形,人形自然不在话下,可即便再像人也有破绽,比如手掌心的纹路,比如细微的发丝,都不能以假乱真。”
众人不由得去看花月遥,花月遥整个人不知所措,“我…我怎么会有问题呢?!我就是我啊!”
月乌啼摇摇头道:“妖灵的气息能隐藏,但是偶尔还是会藏不住,这一路,我或多或少都跟其他人聊过,每个人都透露了一件本门派私底下才传的事情,你来说一件吧。”
花月遥神色慌张背后已经出了不少冷汗,她能知道才有鬼了!极星宗她才来几天!一个月都不到,还都在自己房间里养伤,连自己所在的玉兔峰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但是月乌啼已经对着她做出了一个备战的姿势,仿佛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马上就要动手。
花月遥不禁在心中暗骂,月乌啼未免蛇蝎心肠!嘴上说着要排除自己的嫌疑,摸不准就是她伺机报复!
众人见花月遥哆哆嗦嗦支支吾吾,都在心里嘀咕,这个人确实可疑,先不说她以乐昀寂小师叔的转生高调来了极星宗,就说这一路,但凡碰到危险她总是能浑水摸鱼被护在人群中间毫发无伤。
月乌啼敛了笑意,给梁霄燃使了一个眼神,于是在场两个修为最高的人呈夹击的站位缓缓向花月遥走去。
花月遥见状抖若筛糠,拔出身侧的剑举在身前道:“你别过来!”
她话音刚落,马上就走到她面前的二人眨眼间都动了,梁霄燃起手就是两道金光闪闪的法宝丢出来,金光追着身形飘逸的月乌啼打转,月乌啼手中并无剑,可她眼中剑意正盛,仿佛她就是一把利剑。
花月遥来不及眨眼,月乌啼已经越过她,她耳后一声兵器入体‘呲——’,然后月乌啼‘嗯?’了一声,又道:“溜得还挺快。”
一切只在几息之间,花月遥一滴劫后余生的冷汗划过额间,她僵硬着身体转过身去,只见月乌啼身侧的金光因为替她抗住了攻击而渐渐消散,而本应该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女弟子只余下一张丑陋的人皮空壳。
月乌啼偏过头来,眼尾不知道因为什么染上了一抹艳红,她眼中似是藏了一片炫亮的星河,对梁霄燃道:“师兄可能追踪这东西?”
梁霄燃摇头,“跑的太快,又有匿踪符,很难追。”
月乌啼于是道:“行吧,我猜到是什么东西了,回去再说它。”
花月遥张了张嘴,不由得问:“你怎么会…你不是说……”
月乌啼看向她,“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假意怀疑你吗?啊不是吧,这不是怕打草惊蛇吗?你能理解的吧?咱们是师姐妹不是吗?你不会怨我吧?难道你这么开不起玩笑吗?那怎么办啊,你不会回去以后跟离长老告状让他关我禁闭吧?”
她一通这么明显的阴阳怪气,让在场的弟子忍俊不禁,碍于花月遥是离亭燕的爱徒又把笑憋了回去。
梁霄燃心说,只要师妹折磨得不是我,我就不会有同情心。
几个弟子被月乌啼赶鸭子一样扒拉到一块推出了通道,月乌啼眯着眼睛回头望了一眼向这里奔来的六阶妖兽,又拉着梁霄燃一脚迈进。
眼前白光一闪,后山的小亭子跃然眼前,月乌啼盯着空空如也的砖面道:“这里少了两个石墩子该不会有人找咱俩赔吧?”
梁霄燃一愣,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月乌啼又道:“反正除了那几个弟子没人知道咱们误打误撞进了秘境比,不虚。”
梁霄燃挠挠鼻头,“其实,打从第一届秘境比以后,每一次境内情况都会用法镜播给外面的人看。”
月乌啼:???
…………
最终石墩子是廖智给搭钱赔了。
廖智带着月乌啼和梁霄燃给后备堂的长老道了歉,赔了钱,这才被几个弟子送祖宗一样恭恭敬敬送到了大门口。
廖智身侧跟着可怜兮兮的两个小朋友,哭笑不得道:“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主动跟我说?还是听到全宗门都在传我才知道你们两个误入秘境比。”
月乌啼惯会恃宠而骄,“嗐,这不是没来得及嘛,再说大师兄你那么忙我们不好意思去烦你。”
廖智假意板起脸道:“你好意思?平日里麻烦我的事情你做得还少吗?”
月乌啼支支吾吾只好赔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她与两个师兄分开后,径直上了青玉案的日月峰。日月峰比三参峰小上一些,大门伤痕累累,可见日月峰的剑修多霸道。
从秘境比中逃走的妖灵身上薅了点东西,想麻烦日月峰的师兄们辨别一下,她向来不擅长这项技能。
日月峰是出了名的身经百战阅历丰富,什么杂妖杂怪都见过,问他们准没差。
不过她没想到青玉案正在验查几名弟子的功课,她刚踏进比武场的右脚还没踩实,青玉案的眼神就飘过来了。
“见过青长老。”她只得道。
青玉案目光沉沉地看着月乌啼,片刻之后才道:“你在秘境比中使出的剑意可是你师尊教的?”
月乌啼无语凝噎,必然不是。离亭燕就是个智障男,几个弟子他连领进门的那点基础都没教过,廖智全靠自己学习领悟,也就资源比其他外门弟子好一些。
后来的三个师兄都是廖智带起来的,他一边自己学一边教会了三个师弟,然后师兄弟四个又轮流教月乌啼。
秘境中因为她没有温澈这种本命剑,只能从丹田中凝聚剑意当做武器,也亏得对方是妖灵也没有实质的兵器,否则梁霄燃使出的护体法宝根本护不住她跟对方兵刃相接。
不过幸好她手里没有剑,剑意虽然与乐昀寂的剑招相仿,却始终差不少意思,倒像是只学了个皮毛。
于是她答道:“是从藏书阁中的记载里学得小师叔。”
青玉案闻言点点头,“学得虽然形象意不像,倒也见你确实是用了心的。”
他见月乌啼袖中有妖气,又问道:“可是有疑问要求个答案?”
月乌啼道:“是在秘境中妖灵遗留的东西,想请日月峰有经验的师兄们给鉴别一下。”
她话音刚落,见周围的弟子们纷纷散去,三两成队忙活起来。
月乌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偏头去看青玉案,只见他已经施施然而坐,正望着月乌啼。
月乌啼惊了,她这个六师兄向来是个孤傲火爆的脾气,旁人不好相与的。莫非是因为自己用心学过乐昀寂的剑招得了他的一分欢心吗?
她这么想着,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把从妖灵身上抓的东西呈在他身侧的桌案上。
青玉案五指修长,将三片黑黢黢的东西拿起观察,半晌道:“竟是只一甲子的巴蛇。”
第11章
与她猜想的居然一致,月乌啼瞳孔一缩,下意识皱起眉头。巴蛇虽然是妖族,但是跟妖族可谓是有着深仇大恨,且生性奸诈尤其喜欢草菅人命。
月乌啼可在一只缺大德的巴蛇身上吃过亏。
一甲子的修为,巴蛇已经能化形了,而且这黑黢黢的东西显然是它的鳞片。月乌啼见过的巴蛇多以青色与绿色为鳞,黑色的也是第二回 见。
青玉案收起鳞片,对月乌啼道:“巴蛇混入极星宗弟子内,又去参加了秘境比,恐有阴谋,我去见宗主,你跟好。”
月乌啼稀里糊涂地就跟着青玉案出了日月峰,又上了五色峰。
这是月乌啼第一次来五色峰。从前极星宗占地很大,但是活动范围也就两三个山头,风无涯又不擅管理,九个弟子都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打坐修炼,整个极星宗连个像样的殿宇都没有。
风敲竹临危受命,接过了宗主之位,封魔之后等极星宗缓过气来,就把附近的山峰规划了一下。
五色峰与她记忆中的差别不大,可也没有多熟悉。
风敲竹正好得空,小弟子去里面通报,青玉案招呼月乌啼坐下吃茶,月乌啼心想我哪敢?
青玉案又客气了两回,她就算不敢坐也不能再推脱,只得站着喝了一口茶水。
啊,果然是记忆中的难喝。
风敲竹这里用的茶肯定是顶尖的,但月乌啼就是品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全天下的茶都是一样的难喝。
越江吟还曾评价她,牛嚼牡丹浪费灵泉煮的茶水。
她眉毛一侧高高挑起,漂亮的五官皱在一起肉眼可见的备受折磨,仿佛嘴里的茶水是□□毒药。
这时风敲竹款步出来,正瞧见她这幅表情,他眼中沉沉,藏起了思绪万千。
“玉案来了,可是有事?”他的声音清朗悦耳,不紧不慢。
青玉案便将巴蛇的鳞片递给他,道:“宗主想必也得知了秘境比中的变故,这便是乌啼这孩子从那假扮宗内弟子的妖物身上取下的玄色巴蛇鳞片,宗主可有什么想法?”
风敲竹闻言放下了茶盏,接过鳞片仔细查看,“未曾见过,巴蛇修炼不易本就罕见,更未听说有玄色鳞片的。”
月乌啼适时道:“会不会和四边静有关?”
她这句话说得另外二人都是一静,纷纷向她看过来,看得月乌啼慌了一瞬,怎么,说错什么了吗?
风敲竹道:“四边静也是玄鳞巴蛇,可她三十年前已经被你小师叔斩于剑下,再不能为祸。”
“她是不能,可她是皇族能阴阳繁衍,若是她在死前已经生育后代呢?”
青玉案接道:“也不是不可能,巴蛇皇族昌盛千百年,玄鳞稀有,已知的唯有四边静能扯上点关联了。”
风敲竹和青玉案还有别的事情要谈,于是月乌啼领了给的一袋高阶灵石欢欢喜喜的走了。
四边静。
一个奸诈狡猾的巴蛇妖族,她是妖主水镜花的女儿,因为生的貌丑不受妖主的喜欢。
巴蛇一族向来跟妖族不合,也容不下她,两边都没有容身之处,于是她自幼吃尽了苦头。
长大后性格极端为祸一方,月乌啼偶然与她碰上,两人斗了几天几夜未分胜负,还被她假意示弱投降给坑了一把。
后来再碰上,月乌啼修为足以将她一招绝杀,连多余的诡计都没来得及使出来。
四边静与水云游是兄妹。
想起水云游她就脑门生疼,这也是一位难缠的主,而且极度自恋臭美,当年还扬言要娶她为妖族少夫人。
啊,月乌啼的拳头硬邦邦。
六阶妖兽的事情她并没有明说,毕竟神识外放是金丹修为才能稳定使用的技能,过早的透露恐生枝节。
她倒是有个办法追查这件事。
南海境有个名人,叫周自行。早年还是个满街乞讨的孤儿,机缘巧合之下被月乌啼碰到了,孩子正义感很强,悟道之后婉拒了她的邀请,做了一名散修。
原身也见过他,他有几次来极星宗送消息,二人远远见过几面。
分别许多年月乌啼也并非百分百信他不会把她被献舍的事情说出去,只是周自行悟道时自己立过誓,还是印在魂魄上的印誓,轻易不能违背否则魂飞魄散。
也怪离亭燕,他见周自行小跟班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总疑心他图谋不轨,一来二去周自行只得立印誓自证清白。
为了这个月乌啼还跟离亭燕闹了好大一通脾气,风敲竹也斥责了离亭燕。
周自行平时在朱雀街活动,名叫朱雀街,其实是黑市。
赃物销赃、匿名出售和珍宝拍卖全在这里,朱雀街只在夕阳时分开门,举一柄引路灯于破旧的小街巷缓步而行,听见有人问你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只需要答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就能一脚踏进朱雀街。
月乌啼左手腕的小银葫芦和玉手镯相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右手上的引路灯被她甩得上上下下,她身着宽大的兜帽披风,隐隐只露出小巧的嘴唇和下巴,迈步进了朱雀街。
朱雀街上灯火通明,两排挂着黑门帘的摊位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有兴趣的可以挑帘而入,时不时还有伪装过的声音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
她修为在藏龙卧虎的这里不算高,于是吃了一枚易容丹改变外貌,除非是化神的修为开灵视,否则谁也不知道她是谁。
月乌啼走过这些摊位,来到一个空着的小木屋前,敲门询问:“伢子买卖,可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