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切都被这一场突如起来的陷害给毁了,父母入狱,家里的房子被查封,她甚至连和父母的一张合照都来不及带出来。
她永远记得那个无助的下午,坐在台阶上淋着雨无家可归不知能去何处的自己。她也永远记得那个惊慌失措的夜晚,自己被大腹便便的周茂生追逐狠狠的摔出电梯,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样突如起来的家庭巨变,和发自内心的的绝望,几乎将她整个人毁灭,所幸她以不灭的信念站了起来,活了下来。
一滴滴豆大的泪水,决了堤,顺着林羽墨的眼眶,不断滑落,砸在地板上,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这一次她的泪水是出于喜悦,因为在齐焱的帮助下,直至今天,她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终于能够让自己的父母沉冤得雪,能将真凶绳之以法。
是啊,她本就打从心里不愿相信,这件事情是由父亲造成。
那个亲手执刻刀,从小教她雕刻,心系着宫廷玉雕传承的父亲。花了很多时间走出儿子被撞成植物人的事实,还总是忍住悲痛劝慰她走出来的父亲。
在意外出现以后,把剩余的钱都给了她,让她赔偿给这两个家庭的父亲。珍贵的手被自己亲弟弟动了手脚的机器所伤,不得不放弃自己毕生的雕刻梦想,却无私原谅了弟弟,不愿意追究责任的父亲……
一身正直善良,光明磊落,他怎会是个为了缩减生产成本,而置职员们的生命于不顾,导致安全事故发生的人呢?
泪眼模糊中,林羽墨仿佛又看见了入狱以后,瞬间老了十岁般父亲那张刻满皱纹,满脸关切望着他的父亲。
“姐姐,别哭……”
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双稚嫩的手轻轻为她擦去了泪痕,是被她护在怀里的刘兰,在为她擦拭眼泪。
“姐姐没哭,姐姐是高兴!”
望着那双清澈到一尘不染的眼睛,林羽墨笑了一下,对她流着眼泪说道。
“既然你们已经坦白了这一切,什么都好办了,这间房里的监控我已经令下属保存了下来,你们所说的话也都会是呈堂证供,至于你们会获得什么样的结果,一切都由法院说了算。”
听完刘洪和李驰的话以后,齐少焱敲了敲桌面,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俯视着刘洪和李驰,对他们冷冷说道。
“什么意思?”
地上的两人皆是变了脸色,布满了惊恐,完全不懂齐少焱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他会帮他们报仇,找林珍算账吗?
“砰!”
一阵繁多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他们身后的大门被瞬间撞开了,身穿制服的警察们走了进来,站到刘洪和李驰面前,将他们手腕拷上,从地上拎了起来。
“刘洪,李驰!你们因涉嫌故意策划生产安全事故,导致两人丧生!被批准逮捕!请跟我们走,依法接受调查!”
威严的警察对他们一句话表明了来意,随即扭着他们往门外走去。
“爸爸……”
看着眼前这一幕,刘兰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刘洪也立刻转过身来,挣扎着想要去找自己女儿。
“刘洪你跟警察走吧!我会照顾好刘兰,直至她长大成人,能够自力更生为止!”
林羽墨赶忙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刘兰,对刘洪大声说道,刘洪这才放下了心来,那张脸上头一次流露出真实的感激。
他弯下腰对林羽墨和齐少焱,深深鞠了一躬,随即转过身去,跟着警察向外走去了。
“小兰,你别怕,你还有姐姐!你爸爸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你要为他感到高兴!”
“嗯!”
望着父亲的背影离开,刘兰的泪水一滴滴落下,但最终她打起了精神来,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向林羽墨点了点头,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对新生活的渴望,以及坚定的决心。
“齐少,夫人!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你们先休息一下,这孩子我先带下去吧!”周慕白走上前来,贴心的端来一盘美味的蛋糕,牵着刘兰的手,将她带了下去。
包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应接不暇,终于得以喘息,林羽墨也不由自主的长舒了一口气。
“哭了?”
淡淡的檀香味袭来,齐少焱高大的身影走到了她面前,长指轻轻抚过她红肿的眼眶,擦拭过她眼底未干的泪痕,悄声问道。
“哎?”
林羽墨却未回答他的话,反而伸出了胳膊,一把紧紧的抱住了齐少焱,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宽阔的怀抱里,不愿意松开。
没有预料到,她会突然这样做。齐少焱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他反应了过来,宽大的手掌轻轻抚着林羽墨丝绸般的黑发,圈住了她纤瘦的腰肢。
齐少焱能感觉到自己外套内的衬衣上,已经懦湿了一大片,林羽墨滚烫的泪水留在那里,落在他的胸膛上,仿佛径直落在了他的心脏上。
他听到林羽墨将头埋在他怀中,一边低低的哭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对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其实那场意外,它很不幸,……因为它毁掉了我的家。但它唯一让我觉得幸运的是……它让我遇见了你……”
第91章
◎这也是我的幸运……◎
“这也是我的幸运, 你绝不会想到,我花了多久的时间才亲手抓住了这份幸运……”
齐少焱宽大的手掌透过她衣裙的面料,将她纤细的腰肢楼紧, 低沉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
“?”齐少焱的这句话, 令林羽墨感到有些惊讶, 她于泪眼朦胧中仰起头来,想看一看他脸上的表情。
可齐少焱宽大的手掌却穿过她柔软的发丝,霸道的将她的后脑勺牢牢的按在自己宽阔的怀里, 不愿让她抬头。
咖啡厅内,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摇曳生辉, 齐少焱那双狭长阴鸷,一向无甚感情的黑眸中分明折射出星星点点的水光。
他怎会让林羽墨看到, 又怎会亲口向她承认。他难过着她的难过,为她所经历的悲伤而悲伤呢?
灯光下,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两颗心紧密无缺……
“齐少, 夫人, 是时候回春雨庭了。”
身后的门骤然被周慕白推开了, 林羽墨赶忙放开了搂住齐少焱的胳膊,脸上已升腾起一片红云。
“走吧”齐少焱对她说道,迈开长腿向外走去。
“等等,林珍呢?他才是这背后的主谋,不能放过他!如果证据不够的话, 我这里还有录音笔,已经录下了李驰和刘洪刚刚说的所有话。”
林羽墨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来, 纤长的手指, 从自己的裙兜里掏出了一支白色录音笔。
“夫人, 您真的很机智!”
周慕白看到林羽墨掏出录音笔来,不禁向林羽墨笑了一下,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在他眼里,如果不是有专门处理过这种事情经验的,能够有这样意识的人真的不多,更何况林羽墨还是一个大美女,长得让人惊艳不说,智商和动手能力都很高,令他佩服至极。
“闭嘴!”
齐少焱却狠狠的白了周慕白一眼,仿佛周慕白多看林羽墨一眼,都是在向他发起挑衅一般,醋意大发的走到自家老婆那里,挡住周慕白的视线,牵起林羽墨的手,径直向门外走去。
“不是吧,这也能吃醋?……”
周慕白不禁瑟瑟发抖,他怎么越发觉得自家总裁如今就是一个行走的醋罐子。
“林珍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的录音笔还有咖啡厅的监控视频,我都会立刻派人送去警察局,相信那边很快就会对林珍采取行动。”
坐进回宅的车内,齐少焱的话语从身旁传来,彻底打消了林羽墨心中所有的顾虑。
林珍别墅内
林玉珊的房间内,一片漆黑,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直到一阵剧烈的拍门声响起,林玉珊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扔掉了手里的空酒瓶子,揉了揉因宿醉而疼的厉害的太阳穴。
“林玉珊!你快给我开门!快点!”
林珍的怒吼从门外传来,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拍门声,仿佛一秒也不愿停歇。
林玉珊皱起眉头骂了句脏话,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身来,打开了门,林珍果然就站在门口。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喝酒?昨天又跟你那群狐朋狗友去酒吧了?真是块扶不起的烂泥!”
林珍嫌恶扇了扇扑面而来的酒气,对林玉珊毫不留情的大声怒斥道。
“呵呵……”听了这句话,林玉珊却只是冲林珍冷笑了两声。那双一贯对父亲的威严有所忌惮的眼睛里,却罕见的写满了不在乎。
“你听好!家里马上要出大事了!这张银行卡你拿好,我已经给你买好了飞往澳大利亚的机票,你现在就出发!再也不要回国!”
林珍并不在乎她的态度,反而从自己的西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一把塞进了林玉珊的手掌里,对她语速极快的交待道。
那双平日里老谋深算,从不透露出情绪的眼睛里,此刻却流露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但林珍将这种情绪,在林玉珊面前尽力藏的很好。
“什么意思?你看我结不了婚,嫁不了富二代,就嫌我丢脸!所以让我滚去国外?”
林玉珊低头凝视着手里那张银行卡,轻蔑的笑了一句,讽刺自己父亲道。
“林玉珊,你是不是疯了?非要在这种时候发疯吗?”
林珍被她的话激怒了,赤红着脸大骂林玉珊。与此同时,他突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林玉珊很是陌生,仿佛自己从未认识过自己这个女儿一般。
林玉珊何时会对他这样说话?如此没有礼貌,如此粗鲁?
“林珍,我就问你,你让我去澳大利亚,我妈去不去?”
林玉珊握紧手里的银行卡,睥睨了一眼林珍,向他径直问道。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扇在了林玉珊脸上。林玉珊白皙的脸上瞬间出现几条红色的血痕,林玉珊却捂住自己那半张脸,仿佛对林珍的行为一点也不惊讶。
“谁让你对我直呼其名?这点礼貌还让我教你吗?”林珍怒视着林玉珊,出口对她教育道。
“怎么?对了,是不是我忘了说明,是哪个妈?是中国的这个妈?还是澳大利亚的妈?哈哈哈……”
林玉珊却并不害怕林珍,反而直视着他的眼睛,疯子般笑了出来,继续朝林珍问道,直到笑到眼泪流下来。
林玉珊从小就知道,自己和林羽墨也好,和周围的人也好,最大的区别是什么。那就是,她没有妈。
林珍从不愿意告诉她,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哪里。他只会隔三差五的带回来不少替代品,让她叫妈。
一会儿带回来一个苏州女人,说这是你妈。一会儿带回来一个西北女人,说这是你妈。甚至更离谱的是,他带一个所谓的“妈”去了澳大利亚度假后,带回来一个外国女人,说这是你妈。
这些妈隔三差五就会随着和林珍的分手而消失不见,而她也成了家长会上的一个笑话。
因为就连老师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有几个妈,不少人还会围着她转,笑话她是个没亲妈的孩子。
说来也可笑,那时在小学里,第一个站出来,制止那群围着她不停起哄的同学的人,是林羽墨。
而上了初中以后,林玉珊就学聪明了,她用零花钱雇了一个专业演员,长期扮演她妈。林珍也图省心,并未反对。
可这个秘密终究像是纸包着火,林玉珊始终担心,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林羽墨会将她这个秘密透露出去。令她高傲的自尊心从此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一泻万里。
而偏偏她和林羽墨的孽缘如此之深,同校的情况,一直从初中维持到了高中,最后又同上了一个大学。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你妈已经死了吗?”
林珍的心里一阵刺痛,他不明白为何林玉珊就过不去这一关,明明以前都还好好的,现在偏偏要拿这件事来折磨他。
“我妈死了……对,章如慧确实死了……”
听了林珍的话,林玉珊喃喃说道,一粒豆大的泪珠从她眼中滑下。
“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突然听到章如慧这个名字,林珍惊了一下,脸色惨白,扶了扶身后的门框,差点跌倒在地。他不明白林玉珊是如何得知这个名字的。
“我朋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凭借着蛛丝马迹,给我找出来的。”
林玉珊冷笑了一下,从地板上,捡起了那张这几日来自己抱在怀里睡觉的,褪了色的发黄照片。
那张照片上有一个笑颜如花的女人,而令人惊讶的是这女人身上,身穿着洁白的婚纱,照片的另一边是不规整的剪痕,似乎是另一边被她挽在手里的男人被剪去了。
很显然,这是一张婚纱照。
“你把照片拿过来!”
林珍立刻扑上前去,想将林玉珊手里的照片夺过来。林玉珊却早有防备,将照片牢牢的抱在了怀中。
“林珍,你真是真是无耻!你和一个有夫之妇染上关系!让章如慧婚内怀上了我!”
“我的人生早就被你毁了!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场败局!因为你,我成了阴沟里的臭虫!永远见不到光!”
林玉珊一边躲闪,一边将心里的话,头一次在父亲面前大声喊了出来,她掷地有声,说出来的每一个字落在林珍心上都仿佛有千斤重。
天知道,因为这样的处境,她惶惶不可终日,比一般人都要敏感多疑,吃了多少苦头,又废了多少功夫来维护自己那强装出来的自尊心。
在别人嘲笑她之前,她先学会了嘲笑别人。在别人动手欺负她之前,她先学会了动手欺负别人。
在这一刻,林珍终于明白了,真相总有必须说出口的那天,而自己也终究吃上了当时亲手种下来的恶果。
林珍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那张冷酷的脸,头一次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泪水失了控,不断从他混浊的眼中滑下,他不再掩饰,径直跪在了自己女儿面前。
“玉珊,是我的错!当时全怪我一时冲动!对不起!”
林珍在女儿面前低下了自己那颗高傲的头颅,将对不起这三个字说的异常清晰。
林玉珊呆住了,父亲竟然会向她道歉,听到父亲头一次说出这三个字,迟到了二十多年,可她却并未如预料中感到开心,反而心底是一阵说不出心酸与难受。
“玉珊,你听爸的话,现在赶紧出发去机场吧!这次事情太紧急,无论什么事情,你都暂时放一边去,你只需要记得,爸会永远爱你!”
林珍抹了一把眼泪,握住了林玉珊的胳膊向她声泪俱下的哀求道。
看着父亲这幅苍老的模样,连头发不知何时也接近全白了,林玉珊将伤人的话生生吞进了肚子里,决定听父亲的话,先去机场!
“你们是来找谁的?请不要私闯民宅!”
楼下,一阵喧嚣声却在此时响起,随即繁杂的脚步声闯入别墅里,有人走上楼梯的声音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