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包,警告用的。
书杬被这动静声给吓了一跳。
“不怕,没事了。”陆见淮因为体力不支而靠坐在了石壁上,他抬起一只手捋了一下面前小姑娘耳边的碎发,笑着安慰道,“杬杬,你已经安全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书杬转过头,才发现身前的这个男人伤得有多严重,不止嘴唇,他的整张脸都和白纸一样惨淡。
“你……陆……你受伤……是你受伤了。”
话都卡在喉咙口里出不来了。
那股血腥味似乎裹挟了她。
警察已经扑倒了那个刀疤男,给他带上手铐和脚铐。
书杬张大着嘴巴,想要求救。
泪水沿着脸颊两侧,滚烫滑落。
陆见淮似乎有话想要对她说,书杬小心翼翼地把耳朵靠了过去,他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有气却无力,“别哭,我没力气给你擦眼泪了。”
“没事……陆见淮,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书杬摁紧着男人肩膀上流血的伤口说道,她不停地回头,想要那几个拿着担架的人再跑快点。
蓦地,手被男人拿起,然后套上了那个粉红色的橡皮筋。
在头晕目眩,即将昏迷的那一秒里,陆见淮还是勾起了唇角,轻声说道:“我爱你。”
“还有杬杬,对不起……”
手里的大掌失去力量,因重力而往下滑落的那一刻,书杬的心也跟着一起下坠了,她整个人都好像被一辆重力货车狠狠碾过。
陷入昏迷之中的陆见淮被几个人抬上担架,她都忘记一起跟上去,双脚都被灌了千斤重的铁浆,僵硬住了,动弹不得。
直到她自己的父亲站在她的面前。
书杬这才感觉身体里有一丝血液涌动,她怔着神,嘴唇都仿佛被黏在了一起,焦急地问道:“爸爸……”
“陆见淮他会有事情吗?”
眼泪早已经掉的不成样子了,浸湿领口。
第124章 “我的小公主”
陆见淮在当地的小医院里止住血之后,陆父陆母立马联系了私人直升机过来,将他转运到京市的大医院里。
到底是后者医疗水平更高一些。
但由于他还伤到了侧颈,那一块遍布了全身上下很多重要且致命的神经血管,所以即便他肩膀上的伤口缝合好了,人也陷入了深度昏迷。
主治大夫说:“如果病人超过一个礼拜还不能醒过来,就有生命危险了,得考虑转移到ICU病房里进行观察。”
一晃过去,这已经是陆见淮没有睁开过眼睛的第四天。
书杬几乎无时无刻不守在病床前,连她自己的一日三餐都顾不上吃了,每一天都会拉起男人冰凉的手,碎碎念叨着他们小时候一起经历过的好笑的事情。
她总瞎闯大祸,害得他要一直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无辜顶罪。
“见见,对不起,我总是让你替我背锅,害你被伯父伯母骂,还要挨打。”
“对不起,我还特别爱对你使小性子,明明都是我的错,但是我就是想要你哄我,你怎么这么好呀,一次都没对我发过火过。”
“你再不醒来我就要和你生气了,圈圈还一直在家等着我们两个一起回去带它去公园里遛弯呢。”
“你到底还要睡多久嘛。”
书杬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病床上安静躺着的男人有任何要动的迹象。
离第七天越来越近了。
蓦地,身后的病房门传来了被从外面推开的声音。
回过头去,书杬才发现来的人又是她自己父亲。
这也不是书父第一次来这间单人病房里了。
不过他的目的并不是来看望陆见淮有没有醒,而是目光死死盯紧自己这个陪着好几天没有吃饭,甚至水都不喝一滴的女儿。
“你这样下去,身子比他还先一步垮了,怎么办?”书父厉声厉色地质问着,声音大得把一旁窗边花瓶里插的几支康乃馨都要吓蔫巴枯萎了。
闻言,书杬颇为埋怨地皱了皱眉头,“你的声音可不可以小一点?还有,我是一个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怎么样,饿了我会去吃东西的。”
关键是,她就算想吃也吃不下去。
只要陆见淮一日没醒,她就一秒钟都不想想其他的事情。
这话委实是让书父给硬生生的气着了,他在政治官场上,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每每都在这个亲生女儿的身上吃瘪。
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还这么叛逆,就爱跟他叫嚣,反着干。
爆脾气一上来,他也不管不顾地大声吼道:“害你被绑架的人就是躺病床上的这个混小子,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不吃不喝,就光守着他?”
书杬愣了愣,一瞬间有很多想要反驳的话冲上了喉咙口,但是看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中年男人,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没什么好吵的。
更何况这还是在陆见淮的面前,不想让他看到刚好好保证以后都不会不懂事,乱发大小姐脾气的她,又说话不算数。
然而面对女儿这般无声的沉默,书父反倒是慌了起来,他也很清楚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有多么过分。
毕竟如果没有陆见淮,他的女儿可能这会儿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书父再度出声解释道,“小陆他为你做了很多,绑架这个事情谁也不想的,不怪他。”
至少他这个当爸爸的,不怪。
书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到什么下文之后,她才掀了掀眼皮子,回应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了的话,那您就先去忙吧。”
“爸爸……”书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放下手中带过来的营养餐,压低声音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桌子上有吃的,你饿了一定要吃。”
病房门又是开了又关。
房间内寂静无声了好一会儿之后,书杬才慢慢转过了脑袋,盯着不远处触手可及的保温盒,抿了抿唇。
她轻声问道:“见见,我刚才那么说话是不是又做错了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的,我想谢谢他特地来关心我,可是我也不x知道该怎么说……”
“陆见淮,你怎么还不起来教我怎么做?”
“而且什么你害我被绑架这种事情,太子虚乌有了,别人那么坏,和你有什么关系呀,更何况你为了救我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就算真的是你害的,我也还是好喜欢好喜欢你的,你可以再害我一次……”
中午时分,陆母来了。
这位平日里总是保养得当,打扮精致的贵妇人,这几天也真的憔悴衰老了不少,耳鬓白发都冒出来了好几根。
她走进来,看到病床上躺着的儿子,脸上仍然是毫无血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转眼看坐在椅子上的书杬,低声说道:“杬杬,和伯母去天台上坐坐吧?”
书杬“嗯”了一声,动作迟缓地起身。
说实话,她这是第一次在这位一直都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的陆母面前,感到害怕。
不管怎样,她应该恨自己才是对的吧?
先有她不想领证不想生小孩这一系列荒谬决定,然后陆见淮怕她难过,所以才会去那个鬼地方,以至于后来深受重伤,昏迷不醒了。
原来她才是这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
天台风很大,蝉鸣声渐起的初夏马上都要来临了,可这破天气还是时不时的冷上一遭,让人不爽。
书杬有些紧张地坐到了白色的塑料高脚凳上,像是要被判处死刑一样,抿紧着嘴唇,脑袋也低下去了。
对面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声,不知道在干嘛。
“我听见淮说了,你关于你们两个人未来的那些想法。”陆母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语气很淡薄,像是零下十几度的湖面上结的冰。
书杬抬起了头,仿佛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自责地咬了咬下嘴唇。
她应该道歉吗?
或者面前这个妇人,会直接让她和陆见淮分手?
正当怀揣着无限不安与恐惧时,下一秒,陆母忽然很温婉地对她笑了,还抬起一只手捋了捋她额头上的碎刘海,轻声夸赞道:“杬杬,你很棒。”
“我和你陆伯父都是无条件支持你的一切想法的,于我们而言,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就像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一样,我们也不愿意你去吃生孩子的那份苦,那太辛苦了。”
书杬的眼眶一下子就灼热了,酸涩感涌上鼻尖,紧急着眼泪流淌而下。
这些话真的太让她感动,心口处都是暖暖的。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又很快被陆母用纸巾给温柔地擦掉了,后者有些哭笑不得,眉目温润无奈:“我的小公主,你哭什么呢?”
“说实话,是伯母要好好感谢你,即使你父母离婚了,你也有一个人好好地长这么大,漂亮还懂事。”
“谢谢我们这么优秀的杬杬,选了我们儿子,陆见淮有你,从始至终都是他的福气。”
书杬这下是声音都忍不住了,颤抖吸气的哭腔呜呜噎噎地放了出来。
还和小时候那样,哭的时候喜欢张大嘴巴,仰起脑袋,把西北风都灌进肚子里。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一家人的。
她做的这些决定,他们甚至一个人都没有主动问过原因,仅仅只是无条件的支持而已。
要知道,能做到支持这一点,就已经是很难的了。
“别哭别哭。”陆母也慌了,急忙又从手提包里拿出好几张纸巾递给面前坐着的小姑娘,她又低头,把那碗应该凉得差不多了的鸡汤小馄饨往前推了推,说道:“吃点东西吧?”
书杬本身下意识是想要摇头拒绝的。
她真的没有感到饿,胃也不疼。
直到陆母轻声说道:“你得养好见淮拼了性命护住你的身体呀。”
书杬动容了,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然后舀起了一个皮薄馅多的小馄饨塞进了嘴巴里,鸡汤的香味很快在口腔内发散开。
温度正好,不烫也不冷。
奇怪的是,本来没有什么感觉的她,吃了一个之后,竟然感到饿了。
见她开始吃东西,陆母也逐渐放下了一点心,她微微靠在了椅背上,目光瞥向远处,感叹道:“当下所做的任何选择,你们都要允许有后悔的可能性,我想陆见淮醒过来之后,肯定也会有无数个懊悔的瞬间。”
怎么当初就把事情做的那么死。
怎么就没有更快一步留个心眼。
怎么在当时没能想到更两全其美的解救办法……
“可是杬杬,遗憾的是,这个世界本身也不是完美的,你们都在慢慢长大,以后还会一直在后悔和错过中反复横跳,但是这些都没关系,人生本来也就是这样的。”
书杬怔了怔,这番话让她明白了不少。
她当下所做的选择,可以后悔。
那就足够了。
因为后悔是个很了不起的权利。
殊不知此刻的单人病房内,也有动静声。
陆见淮抬不起沉重的眼皮,喉咙口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变得火烧火燎的,他只能沙沙叫唤:“水……给我水……”
声音和七老八十,早上一口痰没有吐掉的路边老大爷一摸一样。
然而就这么叫了老半天,也没有一个人来搭理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没力气,肩膀上的伤口还特别特别疼。
一些记忆的片段在脑海之中穿插而过。
他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
那这不能吧,病房里一个看护都没有,连他醒过来之后,水都不给喝一口。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还不如不醒,继续做一个植物人算了,至少那样每天还有个营养液可以喝呢。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关心在乎他!
第125章 老婆
陆见淮一直都没有等到有人来给他倒水喝,嗓子眼又实在是烧灼得受不了了,他只好先把眼睛给睁开来了,入目一片神圣的雪白色,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在医院里。
不过这边病房内并没有什么刺鼻的消毒水味,相反,还时不时有阵阵淡淡的花朵清香扑鼻而来。
窗外绿叶摇曳,斑驳的光影落在墙壁上,层层叠叠。
双腿长时间没用过力,下床的一瞬间,陆见淮差点儿跌倒了,坐在床沿边,缓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有力气重新站起来。
不过也只能扶着东西慢慢走到茶几前,拿起杯子开始接水喝。
“咕嘟咕嘟”跟一头老水牛一样不停地灌着冷水。
书杬吃完了午餐,和陆母一起,一前一后地从天台上下来,推开门,因为是背对着的关系,她们都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认出这道忽然站在茶几前的身影是谁的。
还以为是某精神病友窜访,想呼叫楼层保安了。
结果陆见淮听到动静声,一回过头,六只眼睛互相瞪着,哪一方都没有能够先开口说话。
半晌之后,陆母凝起眉头,不确定地喊道:“儿……儿子?”
“妈。”陆见淮也回应了一声,又转头去看边上张大着嘴巴的小姑娘,见她全身上下都是完好无损的,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落地。
而他自己则是因为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半躺在了软沙发上稍作休息,嘴上力气倒是很充沛,矫情地埋怨道:“我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了,你们一个人也不留在我的病房里照顾啊,真寒心。”
“看来一个肩膀,还是伤得不严重啊,没人爱没人疼的,这日子真是不好过……”
闻言,陆母仿佛是从大梦中惊醒一般,走到自己的这个儿子面前,掐了掐他的脸颊,直到听见了他喊“疼”,才敢确信一切都是真的。
——陆见淮真的醒了!
“你别瞎说,这几天杬杬都不吃不喝地守着你的好吧。”陆母同样坐到了沙发上,为女儿解释道:“我带她去楼上吃个小馄饨,谁知道你会那会儿醒来,只能说你自己醒得不太凑巧了,怨不得别人。”
本来还跟个窝瓜似,憋着一腔傲娇火的陆见淮,一听到书杬这几天都没吃东西,当即担心上了,眉眼都耷拉下来。
他伸出手,把小姑娘的腰给揽进了怀中,嗓音哑哑的,充满了心疼:“乖乖,怎么东西也不吃的,是担心我吗?”
书杬闷闷地点了点脑袋。
又要不争气的掉眼泪了。
不过还好这个男人醒过来了,度过了危险期。
她主动示好,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小声地询问道:“你还要喝水吗?”
“不喝了,已经喝饱了。”陆见淮摇摇头拒绝,兴许是为了逗这个小姑娘开心吧,他皮了一句:“你怎么能不吃东西呢,饿坏了咱妈得多心疼你,不像我,孤儿院里领回来的,就算是死了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