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闻喜,不是的。”
贺征宇的脸越发的红了,闻喜刚说完,他就情绪有些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你的朋友圈还有微博动态,我每一条都会去看,我还买过你的很多画,而且我去过你的大学很多次,可是我没有勇气上去跟你打招呼,直到今天的聚会,我才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见你一面。闻喜,我真的很喜欢你。”
闻喜听到他的话,原本还有些尴尬的神情慢慢消散,她揪着安全带,偏头看向旁边的贺征宇,冷静开口:“贺征宇,你是不是喝酒了?”
贺征宇没有吭声。
闻喜眉心拧起,用力扯了一下安全带,对他说道:“你停车,我要下车。”
“不行闻喜,你不是着急回家吗,我没事的,我就喝了一点,你冷静一些,我马上就可以送你回去的。闻喜,我就是想多和你相处一会儿,你别这样好吗?”
闻喜已经努力在克制自己不去对他发火:“我没有不冷静,贺征宇,不冷静的一直是你,赶紧停车。”
“不行。”
贺征宇其实酒量并不好,虽然喝的相对于别人有些少,可在路上拐了几个弯,那股子醉意就涌上来了,执拗偏执的想法像野草般在他脑海里不断生长,不停叫嚣着不允许他停下的念头,到了最后,车子的速度不减反而快了起来。
远处有车的远灯的灯光打了过来,因为刺眼,他的眼睛下意识闭了闭,再睁眼时,耳边传来闻喜几乎要破音的尖叫声。
“有车——!!!”
这片路灯昏暗,在路的右侧方,有一辆货车没有注意到这边,竟直直地朝这边猛冲了过来。
贺征宇连忙咬牙猛打了一下方向盘,因为之前速度过快,车子朝侧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滑了过去,直到一声刺耳的碰撞声。他的车重重撞上了旁边的林木,车玻璃因为剧烈的碰撞全都破裂掉了下来,刺耳的警报声不停地响了起来,车上的人逐渐失去了意识。
等闻喜恢复过一些意识来,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很疼,可最疼的,却是她的眼睛。
第49章 闻四十九下
那是她这一辈子, 都不想再去回忆的噩梦。
可是,贺征宇居然还敢出现在她的眼前!
贺征宇明显也知道自己理亏在先,站在那里, 沉默着不肯说话。
可他妈显然不肯轻易罢休:“当初征宇也是好心载你回家,可你现在却转头问他要赔偿, 这有些不合理吧。”
闻喜被她话里面胡搅蛮缠的意味气的浑身发抖:“不合理?是我拿着刀逼他送我回家了吗?还是说我跪下求他赶紧送送我?这一切难道不是他的一厢情愿吗?!”
女人冷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你知道我们家征宇喜欢你,说不准你当时着急回家就让他专门送你呢, 要是你教唆着他去送你,这事故责任方就轮不到我们, 更别谈什么赔偿了。”
闻喜脸上闪过几分不可置信, 她猛地怒喊了一声:“贺征宇!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你自己不清楚吗?!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当时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贺征宇脸上闪过几分挣扎, 随后闪过几分痛色,朝她走过来,说道:“闻喜我也不想这样的, 可我家只有我一个儿子, 我们家做的都是小本生意, 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还有那辆新车我刚买上,保险还没有上完,保险公司那边也不给赔, 我们家一下子掏出那么多钱会活不下去的, 闻喜, 我知道你眼睛治不好了, 可我…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你撤诉好不好?”
闻安然挡在闻喜前面, 红着眼让贺征宇别靠近她。
可没想到闻喜竟直接拨开她,语气冷静地对贺征宇说道:“你过来。”
贺征宇以为她动摇了,连忙快步走过来,刚想说一声“闻喜……”
却没想到面前的女孩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胳膊,确定好位置后,却突然高抬起了手,狠狠挥向他的脸,清脆的一声巴掌声,几乎打懵了在场的所有人。
闻喜打的手都有些发麻,可她并没有收回去,反而稍稍往下挪了些,趁着眼前的贺征宇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猛然揪住他的领子,用力朝她这边拉了下来,然后另一只手去摸刚才放下的画笔,迅速调转了个儿,将画笔的尖端对准了他的眼睛,语气极其寒冷道:“不想赔钱,那就赔一双眼睛。”
她对向贺征宇的脸稍稍抬起些,之前那双黑亮剔透的双眸被白纱布裹住,却好似能看见似的,死死地盯着他,面色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漠然,而抓着画笔对准他眼睛的那只手没有丝毫抖动。
贺征宇看着离自己眼睛没有超过五厘米的画笔,慢慢咽了咽口水。
“闻…闻喜,你冷静些。”
贺征宇的母亲看到这一幕,顿时充满恐惧地尖叫了一声,对闻喜喊道:“你……你不能……”
闻喜没等她说完,就冷冷嗤笑了一声:“不能什么?你们有资格说这些吗?!以为我瞎了就好欺负了是吗?觉得我变成废人了,就可以随意地来欺负我们母女俩吗?!”
“不做手术又如何?你们该赔的,一分也不能少!”
贺征宇眼见着那根画笔又朝他的眼睛落下来一些,他猛然大喊了一声:“赔!我赔!”
闻喜死死咬住牙关,像是在极其忍耐什么似的,最后拉过他的领子,嗓音极其沙哑道:“贺征宇,那天车祸发生的时候,你往左打方向盘,把我暴露在货车面前,我不怪你,因为保护自己是人的本能,可是,能不能别再说喜欢我了。”
“你的喜欢,让我实在感觉太恶心了。”
贺征宇听到她的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不是……不是这样的。
他原本不是想要这样做的……
可闻喜已经用力摔开了他的领子,因为惯性,他不由得往后连连退了几步,还没等到身形稳定下来,就忙被旁边的母亲护在身后,拉着他赶紧离开,一边往外走一边转头骂道:“真是个疯子,眼睛瞎了,连带着精神也失常了……”
说到这里,她还不忘去骂旁边的贺征宇:“你刚刚胡说什么呢?!谁要照顾她一辈子?!你可不能因为一个瞎子搭上一辈子!”
一声声,都接二连三地传进闻喜的耳内。
她似是再也忍不住般,猛然转过身,将手边所有的东西全都胡乱地抓起朝说话的那方砸了过去。
“滚!你们给我滚!!”
她声嘶力竭地朝门口哭喊着,再没有刚才的冷硬劲儿,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中年女人的背冷不防被闻喜扔过来的画板砸了个正好,吃痛叫了一声,转头还想继续骂时,看见闻喜那股子疯劲儿,也不由的噤了声,拉着贺征宇快步离开。
而闻喜也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闻安然跑过来用力抱住她,闻喜埋进她的怀里,哭喊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闻安然看到闻喜这样,心疼的几乎都快要呼吸不过来,窒息地快要死过去了,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紧紧抱着她,强压着悲痛,反复去说:“对不起对不起阿喜,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她哭的浑身都发抖了起来,大颗大颗地从脸颊处滚落了下来,不断呜咽着,泪水很快浸湿闻安然的衣服,可她却丝毫顾不上。
她知道,闻喜现在内心一定悲伤绝望到了极点。
可她作为她的妈妈,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在那里痛苦地挣扎。
“对不起闻喜……对不起……”
这几天沈从越因为队里任务出的有些多,几乎没有空闲时间给闻喜打电话。
好不容易有个喘息的机会,他就连忙拿出手机,给闻喜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可过了几秒,电话那方还没有声音,沈从越就笑着问了一声:“怎么不吭声?”
女孩温和的声音透过话筒慢慢传了过来:“沈从越,我好想你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她的嗓音有些闷,还带了些鼻音。
“怎么了?感冒了?”
他皱起眉头,语气沉了下来。
“没有,可能是刚睡起来的缘故。”
沈从越这才应了声,这才把心里头一直挂念的事情问了出来:“怎么样,手术日期定下来了吗?”
电话另一边,闻喜的情绪明明已经冷静了下来,可听着沈从越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鼻头一酸。
她连忙摁住话筒,重重吸了一下鼻子,把那股子酸涩感逼退了,这才将话筒凑过自己的耳边,柔软的嗓音染上了点笑意,语气轻松道:“确定下来了,很快了。”
“几号?”
电话那方顿了下,这才缓缓说道:“30号。”
30号是案子正式开庭的日期。
沈从越叹了口气,手撑在墙上:“那天是工作日。”
这意味着他没办法抽身去医院陪她。
闻喜笑了笑,软声道:“没关系,反正也有闻女士来陪我嘛,等做完手术你来看我也不迟,对不对?”
“嗯。”
沈从越垂下眼睑,冷峻的脸上一片平静。
没聊多久,不远处的吹哨声已经响起,他攥住手机,在挂断的前一秒,缓声说道:“阿喜,无论如何,你都得好好的。”
“好。”
几乎是电话刚挂断的那一瞬间,她就压抑不住喉间的哽咽,半躺在病床上,缩着肩膀捂住脸不断呜咽出声,
闻安然坐在床边,看向她:“真的不打算告诉沈从越吗?”
闻喜苍白着唇瓣,慢慢摇了摇头,声音很是嘶哑。
“告诉他又能怎么样呢?只会一直拖累他。”
她将腿屈起,胳膊搭在上面,沙哑着声音慢慢说道:“我不想做一个累赘,拖着他的步伐。”
“贺征宇那边是什么情况?”
闻安然叹了口气:“法院那边已经起诉,可在证据上,因为你和他当时谈话的角落没有摄像头,所以他们就反咬一口说,当时是你主动去要求喝了酒的贺征宇来送你,这样的话双方都难逃责任,赔偿费可能也拿不到,所以他们便想着让咱们这边撤诉,私下和解。”
“可是他们提出的赔偿金额实在是太低了。”
闻喜用力咬了下唇:“再找不到新的证据了吗?”
闻安然眼里的悲伤弥漫开来:“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找证据,去联系你当初聚会的同学,找更好的律师,可当时贺征宇并没有明确表示出是谁主动提出来的,所以他们也不清楚,无法出庭作证。”
闻喜没有吭声,可放在床上的手却止不住缓缓攥紧。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前几天还是好好的,她以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走,怎么会这样呢?
今天在抓住贺征宇的时候,她是真的想不管不顾地刺下去的,可她不能,她还有闻女士,还有沈从越。
她不能因为一个人渣,让自己变成一个罪犯。
可她现在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不停地去揪扯着周围的身边人,让他们一步步踏入再也走不出去的泥潭。
她将被子掀起,盖住了自己的头,闷闷说了一声。
“妈,我有些累了。”
闻安然眨了眨酸涩的眼,说了声“好。”
接下来的日子,闻喜好像又恢复到了没有遇见沈从越之前的那副样子,时不时盯着某处发呆,一连坐在那里好几个小时都可以一动不动。
总感觉,别人只要轻轻一碰,那个脆弱到极点的姑娘就会碎成一地。
可她却对沈从越掩饰的很好,每次打电话的时候,她脸上都能洋溢出很轻松的笑意,柔软轻和的嗓音透过话筒,每一句,都在深层里不停絮说着对他的爱意。
她隐瞒得很好,以至于沈从越没有一丝一毫地察觉。
训练结束后,看着日历表上的那个红圈被正式勾住后,沈从越眉心一松,唇角扯了扯,然后瞥了眼手机,看向自己的那群队友们,挑了下眉,语气漫不经心道:“愿赌服输。”
宋城走过来,奇怪地看着他:“你有病啊,非得一个个单挑他们,然后要让输了的人答应赢得那一方提出的一个要求,现在搞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淤青。”
沈从越冷淡瞥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坐了下来,动作间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股子懒散劲儿,等他把脚踩在椅脚那儿懒懒地卡着,才抬起头看向宋城,说:“你知道为什么嫂子天天骂你吗?”
宋城:“为什么?”
沈从越掀了掀唇,纯黑的眼里透露出几分云淡风轻的笑,呵笑着轻轻拍了拍自家队长的肩:“因为你不如我有病。”
“你——!”
宋城被他明里暗里嘲了一顿,也没搞清楚准备干什么,直到他看到隔天早上,到了休息的点,一队的人一改往常,齐刷刷地坐在一起,手机还打开着同样的页面,他愣住了,有队友看见他,也催促着让他赶紧拿出手机,然后打开那个页面。
“这是在干什么?”
宋城满脸疑惑。
旁边队友连忙说道:“沈哥让我们帮他抢票,说怕他一个人抢不到,所以需要我们帮忙。”
“抢什么票?”
“演唱会的门票,是什么叫……五月天的,对。”
“这就是他对你们提出的要求?”
“是啊。”
这时候,沈从越走过来,找个地拉个椅子就坐了下来,扫了周围人一圈,淡声说道:“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把宋城给震了一下,一时没有分清楚谁是队长,下意识也跟着拿起手机,等着抢票。
十几秒后。
宋城猛然反应过来。
不是,他又没和沈从越打赌,他抢啥啊……
时间越发的逼近,沈从越发沉的目光不断去看屏幕上的时间,一向平稳的情绪难得紧张了起来,俊朗的面容也跟着敛住,看上去越发的冷漠和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