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吃的又是野菜糊糊,吃过白米饭和红烧肉之后,宋知雨已经不大能接受这种东西了。
她想了想说道:“隔壁北河不是给了咱们钱吗?能不能看看可以跟谁换点粮食,爹娘,我想吃白米饭,再不济,也吃个干饭吧。”
然而话音刚落下,就听见李春兰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她夸张地瞪大眼睛,“谁不想吃白米饭、干饭,你以为是人家吃不起吗?那是吃不上啊,哪里来那么多粮食供应?”
宋二成也朝她的方向瞥一眼,“你娘说得有道理,就算有钱,想换粮食还得看运气。”
宋知雨:……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样。
所以她以后想吃饱吃好,唯一的途径真的是要将南河生产队的粮食产量提高?只要粮食产量提高,那么她们家分到的粮食就会多一些。
宋知雨:……
真是一条漫长而充满艰险的路。
这件事可以暂时放下,宋知雨心念一动,想起路上遇到的人,她开始旁敲侧击,“娘,以前有没有跟我走得比较近的男同志?”
李春兰闻言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她与宋二成对视一眼,随即轻咳一声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
宋知雨也没想隐瞒,直接就将在路上遇见步文山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你们知道是谁不?”
话音落下,宋二成“啪”地一下放下筷子,李春兰见状赶紧按住他的手,着急地安抚:“他爹,冷静冷静,知雨这不是都忘记了吗?”
宋二成气得直瞪眼睛,声音恼怒地说道:“倒也庆幸她不记得,不然现在都不知道被人哄到哪个方向去了。”
宋知雨还是第一次见到宋二成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她十分爽快利落地表明立场,“你们放心吧,不管我以前跟对方什么关系,现在都不记得了,也不会再有什么来往。”
“你最好是!”宋二成重重地哼了一声。
李春兰也松了一口气,担心他被气坏,不大情愿地帮宋知雨说道:“知雨当然说的都是真的,自家闺女都不相信,你还想相信谁。”
没想到她这么一说,宋二成更生气了,指着宋知雨说道:“那你也不想想她宋知雨干过什么好事?”
宋知雨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二成一听,顿时一口气噎在胸口,更难受了!
虽然经过一场兵荒马乱的闹剧,不过宋知雨还是从宋家二老处知道了她与步文山的过往。
步文山是城里来的知青,不过怎么就跟宋知雨认识了,两人开始偷偷来往,而且来往越来越密切,被李春兰察觉到,逼问之下,才知道她居然跟一个男同志走得那么近了。
宋二成与李春兰原本坚决不同意闺女跟一个城里人的知青在一起,然而宋知雨哭得要死要活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李春兰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母女俩站在一起阵营,对于宋二成来说,根本没有回寰的余地,李春兰哭个几回,他就不得不同意了。
然而就在此时,最戏剧性的事情来了,山桥生产队传出消息,步文山要跟公社团委书记的侄女结婚,而且当他们知道这件事的事情,人家已经去办结婚证书了!
此事犹如当头一棒砸下来,宋知雨感觉天都要塌下来,宋二成更是气得想拿刀去宰了步文山。
但是不行,他们要顾及宋知雨的名声,于是李春兰夫妇二人生生咽了这口气。
至于宋知雨,终日以泪洗面,原本就瘦的人看起来更瘦了,李春兰心疼闺女,实在看不过眼,松口让她去见步文山。
也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总之宋知雨去见人回来之后,又回到从前的模样。
……
宋知雨:……
原主跟步文山谈了什么,宋知雨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无非就是会跟许翠娇离婚,到时候跟她在一起。
不过这些事没必要让宋家两口子知道。
宋知雨看向忧心忡忡的李春兰,“娘,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犯傻的,再说我现在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情。”
殊不知李春兰担心的就是这个,“万一你以后再想起来呢?”
宋知雨想都没想,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步文山长得那么丑,我又不是眼瞎,不会看上他的。”
李春兰:……
宋二成:……
宋知丰:……
不知内情的三人,此时心里都一个想法,那她可不就是眼瞎吗?不过谁也没敢提。
倒是李春兰突然好奇地问:“那你觉得那个男同志好看,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
宋知雨不知为何,听见李春兰这个问题时,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在公社修配厂见到的,那个穿白色衬衫的男人。
不过这个画面只在宋知雨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便销声匿迹了,连个水花都没有泛起。
之后的两天,宋知雨南河生产队与公社修配厂两点一线,她很快便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徐县长你不行啊!(指指点点感谢在2023-03-15 21:20:47~2023-03-16 21:4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蜡笔大爆炸 20瓶;猫酱 10瓶;慢悠悠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天◎
两天的时间里,不管步文山还是许翠娇,都没有找过来。不过宋知雨也不在意,她从来不是一个说话不算话的人,也不是一个会暗自吃闷亏的人。
第三天下午,临近下班时间,修配厂其中一个工人走进来对她说:“小宋技术员,外边有人找你。”
因为她年纪几乎是厂里最小的,所以大家都叫她小宋技术员。
宋知雨看向来人,感谢地朝对方微微一笑,“好,谢谢你。”
“没事,正好看见了,也就给你带个话。”那人连忙摆手,说着转身就走开了。
宋知雨又笑了笑,随即专心将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完,这才起身走出去。
门外的人不出她所料,并非许翠娇,而是步文山。
宋知雨早就知道,步文山不会把找她还被反威胁的事情告诉许翠娇,所以来找她的人一定步文山。
“宋知雨,你到底在做什么?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步文山一见到她就不耐烦地说道。
宋知雨表情淡淡地“哦”了一声,“你可以不等的。”
步文山闻言顿时一噎,他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可以看出他硬是咽下一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知雨,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不等你?”
宋知雨心下一阵不耐烦,也懒得应付他,“你有事就直说吧,我们并不是很熟,要是不说,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真的转身要走,因为确实对步文山很不耐烦,说一句话都觉得在浪费时间。
步文山一看,顿时就着急了,他想要说的事情一个字都还没说呢。
这般想着,他想都没想就伸手,脸色难看地拦住宋知雨:“等等。”
宋知雨神色淡淡望向他,面无表情挑眉。
步文山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脸上的情绪,他说道:“知雨,你前两天说会举报许翠娇只是说说的吧?你这么善良,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是在故意骗我的吧?”
宋知雨突然就乐了,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缓缓摇了下头,“不是哦,举报信我都写好了。”
话音落下,步文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着急地上前两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不!宋知雨,你不能这样做!如果你敢举报,我就……我就……”
步文山“我就……”了几下,最后实在什么都想不出来,遂只神色极为难看地瞪着宋知雨。
宋知雨没什么情绪地瞥他一眼,“话我已告知过你,若你真的担心我去举报,不如先去找许翠娇。”
步文山闻言面色又黑了一度,他咬着牙齿,看着宋知雨的眼神中,带着愤怒不甘和受伤,“你真的一点也不看我们情谊,非要做得这么绝?”
宋知雨略带讽刺地看他一眼,轻笑着说道:“我还真不知道我们有什么情谊,不瞒你说,我前段时间生过一场大病,以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你说什么?”步文山震惊地看向她,反应过来又冷笑一声,“何必找这种借口?”
宋知雨点头:“没错,并不需要找借口。”
说着她也不看步文山什么反应,转身就回修配厂了。
步文山也是在她走后几分钟,脑袋才骤然转过来,她不需要找借口应付他,所以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宋知雨真的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记忆?
步文山想到这一步,并没有一丝一毫担忧与关心,反倒内心被巨大的恐慌淹没。宋知雨失去了记忆,代表着对他没有情分,所以真的会去做举报这件事。
***
宋知雨没有再留意步文山,回到车间,又开始继续先前的工作,她最近在南河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红旗公社使用的拖拉机不太适合耕地。
先不说别的生产队,就南河来说,南河唯一的拖拉机,轮子是坦克链条做的,十分笨重不灵活。
具体来说就是,一旦拖拉机下了地,杂草很容易被搅进轮子里,轮子也很轻易地只需要动几下就能陷入土里。
除此之外,还特别耗油,保养成本很高。各种问题可能会出现,效率又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当初南河的犁即使坏了,也没有人提过要用拖拉机耕地。
宋知雨知道这件事之后,又去李胜利的院子里看过拖拉机,心里多少也有点谱了。
她想做一个耗油小又轻便的拖拉机,不过这个拖拉机到底也得符合时代特性,不能太过超前,所以宋知雨没有直接去做,而是在修改研究。
很快,转身就到下班时间了。
许翠娇并没有来修理厂,宋知雨也不在意,收拾好东西,去食堂拿了属于自己的晚饭,随即就回南河。
宋知雨这两天都是直接从修理厂食堂打了饭就回家,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所以南河的人一路都有看见,引得一众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宋家现在过得可真好,知雨去修配厂,不仅能拿工资,还能每天带饭回来。”
“也不知道那饭里有什么菜,会不会有肉?”此人说着甚至咽了一下口水。
“咱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有肉吧,修配厂那么多工人,要是有肉的话,那支出不得很大吗?”
“谁知道呢,知雨是技术员,可能吃的跟普通工人的不一样呢?”
“哎,真是太羡慕宋家那两口子了,什么时候我家那几个也让我享受一下?”
“哈哈,想得美呢!首先你得供他们上完高中,再不济也得上完初中,像国良一样,而且我听说技术员还得会洋文。”
此话一出,立马就有人发出惊叹,“怎么还需要会洋文?那知雨岂不是也会洋文?”
“可不是嘛,要是不会洋文,什么时候咱们祖国从国外带回来一批设备,技术员都不会用,怎么教咱们老百姓用,怎么研发新的设备?”
“哇,有道理,那知雨真的很了不起啊,为咱们南河争气了!”
“……”
宋知雨丝毫不知道自己又成为话题的中心人物,回到家吃过饭,她就回到房间画图纸了。
次日,宋知雨早早起床,吃过早饭,她坐上最早的一趟班车去兴阳县,将已经写好的举报信递交给马厂长。
“马厂长,这事儿就麻烦你了。”宋知雨对马厂长说道。
马厂长没想到宋知雨突然遭调查回家的隐情居然是这样的,一时间他觉得办公桌上的信封都有些烫手。
“小宋技术员啊。”马厂长面色复杂,隐隐带着些为难说道:“你确定这件事跟红旗公社团委书记有关?”
宋知雨理直气壮地摇头说道:“我不确定啊,这事儿难道不是需要组织去调查吗?具体怎么样不是我说了算,是要看调查结果。”
马厂长:……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我还没看的举报信,但是按你说的,整件事不仅涉及红旗公社团委书记,还有卢书记,你真的确定要我将举报信提上去吗?”
宋知雨闻言深深望他一眼,随即义正词严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那是必须的,作为一个有觉悟的好同志,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投机分子搞阶级斗争!”
话都说到这了,马厂长还能说什么呢?
难道他要说,他就是要眼睁睁看着投机分子搞阶级斗争,他就是一个没有觉悟的坏同志?
马厂长心累地摆摆手,“好,我知道了,你也去忙吧。”
宋知雨朝他微微一笑,“那就麻烦厂长了。”
微笑是真心的。
其实宋知雨知道马厂长考虑什么问题,无非就是她举报的两个人都是红旗公社的,而宋家无论如何都在南河生产队,而南河生产队又是在红旗公社。
马厂长担心举报的事情被泄露出去,大家知道是宋知雨举报的,届时现实可能会对宋家不太好。
不过马厂长不知道的是,举报的事情她早就跟步文山说了,所以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时间很快又过去几天。
步文山自那天从修配厂离开后,心里便一直很忐忑,每天坐立不安又犹如惊弓之鸟,但凡听到一点小动静就反应很大。
他如此担惊受怕几天后,一直没听到传来关于举报的消息,也没见到许家有不同寻常的动静,步文山开始慢慢放下了心。
“宋知雨个贱人!肯定是在故意吓唬我,她有什么胆子敢举报!”步文山没忍住恶狠狠地暗骂,不过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想到,他的一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因为第二天调查的人员便上门来了。
听说许团委书记被约去谈话,步文山当场被吓得脸色发白。
当然,许家的其他人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他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突兀,倒是枕边人许翠娇多看了他几眼。
“你知道怎么回事?”许翠娇将他拉到角落,话是询问,语气与表情确实笃定的。
步文山心口猛地一跳,不过也只一瞬,他勉强扯起一抹笑,用以掩盖慌乱的思绪,“你们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许翠娇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步文山悄悄深呼吸一口气,兀自镇定地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露出一个笑容,“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许翠娇见状,顿时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脸。
她先是往边上看一眼,见没人注意他们,随即羞涩地瞪了步文山一眼,“说话就说话,少动手动脚的。”
步文山又笑着哄她几句,知道她彻底将方才的事情忘掉。
应付完许翠娇,他又趁没人注意,匆匆去修配厂找宋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