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雨朝他笑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刘主任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真心了,“小宋技术员,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还是你够意思。”
话音落下,宋知雨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高主任的声音就传进来:“什么放心够意思?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咱们可不兴搞小团体的。”
宋知雨顿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刘主任:……
带他一个人去都让宋知雨为难了,要是再多加一个人,那可真是难上加难了,所以不让搞小团体,他偏要搞!
这般想着,刘主任笑着望向高主任,打哈哈地说道:“你听错了吧?小宋技术员方才在打电话。”
高主任当然知道这件事,他正是因为这件事过来的,宋知雨现在明明在他农具车间工作,偏偏打电话就往农机车间跑,仿佛他是个什么人似的,仿他像防贼一样。
而且他分明听见刘主任跟宋知雨说着什么,他一走进来就没了声音,高主任对他们的排外很是生气。
他也不掩盖,很直接就点开其中的话题,“你们是不是在讨论去省城的事情,小宋技术员,难不成你要带老刘一起去?”
刘主任:……?
他顿时就生气了,语气不大友善地对高主任说道:“老高,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要我一起去,难道你就不想去?”
高主任一听他们果然在讨论这个问题,也变得生气起来,他眼睛瞪着刘主任说道:“你们可不能搞小团体啊,要是去省城研究所,我也得跟着一起去。”
“凭什么啊?凭什么要带你一起去?”刘主任恼怒。
高主任不甘示弱,“凭什么我不能去?我哪点比你差了,凭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宋知雨很是无语地看着他们,深深舒出一口气,然后转身就离开刘主任的办公室。
等刘高二人反应过来,办公室内早就没有宋知雨的身影。
两人强忍怒气,狠狠地对视一眼,随即甩手走开。
刘主任倒也还好,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但是高主任越想越生气,宋知雨的态度,明显是跟刘主任更近一些。
高主任现在也在后悔当初阻止宋知雨直接录取,要是知道她有这造化,就算当时有多么不合规矩,他也得让宋知雨进来。
不过高主任还算好的,真正后悔到无法呼吸的王厂长。
毕竟宋知雨是公社修配厂技术员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却被先前的卢书记横插一脚,导致她变成了县城修配厂的技术员。
王厂长每每想起这件事,就是窒息的后悔,特别是每回看到宋知雨修整出来的农具,公社修配厂目前没有人有宋知雨的水平。
想到这些,王厂长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宋知雨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东西。
***
宋知雨收到省城研究所邀请的事情传出去,南河生产队的人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于是南河又展开了一轮以宋知雨为话题中心的讨论。
南河许多人都是看着宋知雨长大的,从前他们都以为了解宋知雨是个怎么样的人,现在都开始茫然了。
而那些曾经嘲笑宋二成两口子傻,明明都要吃不上饭,还要供宋知雨去读书的人,更是脸疼到不行。
晚上,宋家。
宋知雨简单向宋二成李春兰说了研究所的事情,直把李春兰乐得合不拢嘴,宋二成更是饭都不在家里吃了,直接端着饭出去。
“你爹可真是的。”李春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向宋知雨抱怨,“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年轻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闺女出息了。”
宋知雨瞥了她一眼,没有附和,心想,要是她将自己脸上的笑容收一收,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李春兰也不在意,开始一门心思地吃饭。
没过一会儿,她将碗往桌上一放,看向宋知雨:“自留地的菜还没浇水,我得赶紧去浇水,等会你吃饭把碗收一收放盆里,等我回来洗。”
说着她没等宋知雨反应,匆匆往后院走,挑起一对木桶出门。
宋知雨抽了抽嘴角,要是她没记错,李春兰一下工回来就去自留地了,哪里会没有浇水?
这般想着,她没忍住轻轻叹息一声,怎么感觉宋家人都不大聪明的亚子。
吃完饭,宋知雨并没有如同李春兰叮嘱的那般将锅碗放着,而是直接蹲在压水井旁,菜盘子没有油水,随便冲一下就干净了,很是快速。
一天很快又过去。
宋知雨刚到修配厂没多久,马厂长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去省城的时间已经确认好。
她问道:“我一个人去吗?”
话音落下,宋知雨听见电话那头,马厂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急促笑声,随即又像是突然反应多来似的,猛地收住。
宋知雨:???
“马厂长?”
马厂长轻咳一声,“不是你一个人,县里有个同志会跟你一起去。”
宋知雨“哦”了一声,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想太多。
她左手拿着话筒,右手无意识地拨着电话线,“那我们要如何会面,在火车站?”
“对,他会在火车站等你。”
“行。”
两人很快挂了电话,马厂长既然不去,宋知雨也歇了带刘主任去的心思。
宋知雨去省城的车是傍晚的,所以不用很着急。
不过李春兰很是激动,早早起床去找村里的其他人家换白面和鸡蛋,又割了一茬子韭菜,包韭菜鸡蛋饺子和包子,让宋知雨提着去省城吃。
南河有想跟他们打好关系的,也给宋知雨送来了东西。
狗蛋娘拿来几颗大白兔奶糖和两个鸡蛋,“知雨,我听说坐火车到省城要一夜呢,这些你拿着在车上垫垫肚子。”
青草娘也放了两个西红柿两根青瓜在桌上,“我家没什么好东西,就只有这些自家种的,你要不嫌弃就拿着解渴。”
宋知雨忙不迭躲开,不愿意接她们的东西,“两位婶子,你们还是拿回去吧,我娘都被我准备好了,你们拿回去给狗蛋和青草吃。”
狗蛋正眼巴巴地看着那几颗大白兔奶糖,闻言立马收回眼神,傲娇地撇开脸颊不去看,“我不要,那是我娘给你的。”
青草也板着脸摇头,认真地说道:“对,我娘给你就是你的,我不要。”
宋知雨听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她看向两位婶子,“那就按狗蛋和青草说的,给了我的就是我的咯。”
狗蛋娘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她点点头,笑着说道:“那是自然。”
“对啊,本来就是拿来给你,都给了你,当然是你的啊。”青草娘也笑着说道。
那边的李春兰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眼神示意宋知雨不要拿。
然而没想到宋知雨已全部接过,她对两人说道:“我也不能白拿你们的东西。”说着她走进厨房,从里面拿出四个包子,一个给一个。
狗蛋娘和青草娘当即就推拒。
而狗蛋和青草则是巴巴地看着。
宋知雨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面不改色淡淡将包子塞到两个孩子手上,“如果你们不要包子就将拿来的东西拿回去。”
狗蛋娘连忙说道:“那我们还是拿回自己的东西吧。”
青草娘此时已动作麻利地将东西揣回自己怀里了。
宋知雨见状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走了。”
“等等,包子要还给你们。”狗蛋娘突然出声,她一把拿过狗蛋怀里的两个包子,想要放到桌子上。
青草娘默不吭声打算从另一边放下。
宋知雨一把拦住,她神色淡淡,一本正经地说道:“包子你们拿着吧,我不太能接受别人抓过的食物。”
狗蛋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原本雪白的两个包子,此时身上都有一道黄色的印子,一看就是狗蛋手脏抓上去的。
狗蛋娘顿时十分尴尬,面色变得通红通红的,只能干巴巴地解释:“没事的,只要将外面的一层皮撕掉就可以了。”
青草娘却是没有她的烦恼,她将两个依然雪白的包子递过来,:“我这两个包子是干净的,你们拿回去吧。”
青草再老练也不过是个孩子,她以为没人注意,悄悄咽了咽口水。
实际上在座的大人都看着呢,青草娘的表情瞬间闪过一抹心疼,李春兰到底是个母亲,想也没想上前那两个包子,一把塞给青草。
“拿着,这是伯娘给你们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李春兰说着又拿过她们二人带过的东西,“吵什么呢,你们给我们送东西,还不兴我们拿给你们,俗话都说有来有往,我们又不是白占便宜的。”
狗蛋娘和青草娘被说得毫无还口之力,于是来送东西莫名变成来换东西。
之后的事情宋知雨就没关系了,因为她在屋里收拾东西,不过李春兰几人的谈话,她多少能听见一些。
李春兰问青草:“最近怎么不见你们跟梅花一起玩呀?”
青草说道:“梅花被她爹打得起不来床,现在在家里休息呢。”
宋知雨闻言下意识皱起眉头,诧异地往外面看一眼。
只是李春兰几人仿佛见怪不怪般,唏嘘感叹一圈,又开始说起别的事情。
宋知雨听了几句便又专心收拾东西了,只是梅花的事,也记在了心中。
下午。
宋知雨直接从修配厂出发,前往兴阳县火车站。
坐上摇摇晃晃又破旧的汽车,一个小时后,到达兴阳县。
七十年代的县城极具年代特色,街道两边随处可见张贴的大字。
很快到达火车站门口,宋知雨见到了跟她一起去省城的同志。
男人一袭白色衬衫,如同白杨树般站在火车站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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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天◎
“宋同志你好,我们上次见过的。”徐延年嘴角含笑走上前打招呼,“我叫徐延年。”
宋知雨也没想到会是他,毕竟前几天脑袋里就闪过这个白衬衫,此时乍一见到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也稍稍扬了下唇,“徐同志,你好。”
徐延年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大包,露出略有些诧异的眼神,他委婉地指出:“我们就去两个,应该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宋知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没办法,我娘生怕我饿着,非要我拿着一起去。”
徐延年闻言嘴角抽了抽,朝她瞥去一眼,倒也没有拆穿她脸上隐隐带着的得意与炫耀。
他很是配合,微微露出羡慕的表情,“宋同志真幸福,不像我背井离乡,什么都只能靠自己。”
“徐同志不是本地人吗?”宋知雨诧异地望向他,又用不加掩饰的目光打量他一番,“听口音没听出来,看样子倒是看是出来了。”
兴阳县日照足,太阳整日直直落下来,导致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皮肤普遍黑一些,而徐延年不仅看起来白净,身高也比兴阳的男性要高一点。
徐延年显然也是知道这点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是淡定而又无比自信地点头:“对。”
若是其他人见到徐延年这套自我感觉良好的操作,就算不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也会有些奇怪,毕竟跟沉稳厚重的县长身份不相符。
然而此时宋知雨听见,只是很自然地点头,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眼神,并不是因为她不知道徐延年的身份,而是真真切切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劲。
两人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边走进车站。
车站里的人更多,徐延年走在前面,半天都没能移动一步。
宋知雨实在看不过去,直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跟在我后面。”
徐延年猝不及防,他只感觉手上传来一阵不可抗拒的力道,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站在宋知雨身后了。
随即手被钳制着,根本无法反抗,被对方一路带着往里走。
徐延年:???
他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不会转动了般,只剩下身体反应,直愣愣地跟着往里走。
直到上了火车坐在座位上,徐延年停滞了的脑袋才慢慢恢复工作,他难得表情管理失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腕,眨了眨眼睛。
到底是宋知雨力气太大,还是他力气太小?
要知道他自小在军营中摸打滚爬着长大,要说力气小,怎么也过于牵强,所以真的是宋知雨力气大?
徐延年这般想着,目光落在对面斯斯文文的人身上,细胳膊细腿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力气大的样子,真是、真是个奇怪的经历。
宋知雨并不知道对方怎么想自己,她拿了两个布包,一个布包装着衣服行李,另一个布包是饺子包子鸡蛋等吃食,身上还背着一个老旧掉漆的军绿色水壶。
坐到座位上之后,她就将装着吃食的布包放到桌上,宋知雨打开水壶看了下,又抬头望向对面的徐延年,“我想去打点水,你可以帮我看着东西吗?”
徐延年听见她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依然有些心不在焉,略带怔愣地点点头,“可以,你去吧。”
宋知雨见状没忍住皱了皱眉头,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这么一想,行李交给对方好像也不太安全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既然组织能安排他一起去省城研究所,又怎么会是不聪明?
宋知雨只是去装水,虽然大家都是刚上车,但装水的车厢已经很多人了,她耐心排了好一阵子队,这才轮到自己。
徐延年将东西看得很好,因为他们旁边座位是一家四口,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年纪小又调皮的小孩。
许是担心桌上的东西被孩子调皮打翻,延年直接从桌上拿到自己身前抱着。
宋知雨回到自己的座位,向徐延年伸手,“谢谢你,我回来了。”
徐延年脸上闪过一抹纠结,并没有将布包地给她,“你行吗?感觉还挺重的,要不摆地上,这样都省事。”
宋知雨神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淡淡地说道:“没事的,我能行。”
“哦。”徐延年双手拎起布包,往宋知雨的怀里放。
他原本以为,宋知雨再怎么也会稍稍露出吃力的表情,然而对方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就是拿着一壶水般。
而就在这时,他骤然想起宋知雨方才就是拎着这些东西,还拉着一百六十多斤的他挤上火车,甚至没出一滴汗。
徐延年:……
不得不说,宋知雨又刷新了他对她的印象。
他嘴角的弧度都快要维持不住了,“宋同志,我发现你的力气还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