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无知还请宗主莫怪!如今宗门内年轻一辈折损近半数, 还望宗主手下留情!”一旁坐着的长老之一正是这弟子的师父徐运,眼见徒弟扛不住, 他当即拱手求情。
余浦泽叹了口气,他按压着眉心,终是收回了威压。紫阳宗本就没多少人, 若是再死在他手下几个,那他这宗门怕是后继无人了。原本紫阳宗是余浦泽师父带着四个弟子一起创办的, 发展到余浦泽这一任宗主才不过是第二代。
余浦泽修仙生涯中最为得意之事有三:一是胜过了诸位师兄弟从师父手中接过了宗主的位子;二是他得到合欢秘籍残卷,成功结丹;三是他把紫阳宗扩大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虽然比不上其他宗门,但是也有了几十个弟子,成了平宁州也算叫得出名号的小宗门,说出去不算辱没了他师父的名头。
可是谁曾想,一夜之间,年轻弟子竟然就死了十几个!还是那般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残忍死法,除了蓄意寻仇,他想不出别的原因。
“去查!先查探清楚望月山那群小妖是否得了高人相助,若是事情有异,就先不要轻举妄动,回禀情况后再做打算。可倘若没有高人……”余浦泽眼中杀机毕露。
“徐长老,就由你亲自带人去。”
“是!”徐长老点了两个修为快要到筑基期的大弟子,迅速离开紫阳宗,赶往望月山。
当夜,紫阳宗加强了戒备,宗门内气氛沉闷,巡逻弟子来来往往,不放过一丝异常之处。
那死去的十几个弟子尸体正盖着白布停放在灵堂里,由两个弟子负责看守。夜露带来了些微凉意,守着尸体的弟子在灵堂待的时间越久越觉得心里发毛。
其中一个弟子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咽了咽口水,总觉得灵堂太过诡异,他用手肘戳了戳另一个,“喂!你有没有感觉特别冷啊?”
“砰——”是人体砸到地上的沉闷声。
那弟子骇然失色,和他坐在一处的弟子不知何时中了招,竟然已经死了,而他离得这么近却毫无所觉!和其他师兄弟们一样,死去的这人双目圆睁,大张的口中没了舌头,两腿之间血迹还在慢慢涌出……
弟子慌张四顾,张口就要呼救,可是下一瞬间他只觉得口中剧痛,就见一团血肉飞了出去,似乎正是他用来对那些炉鼎说污言秽语的舌头。他也同身边那具尸体一样,死前最后一个意识是不可置信,这些妖族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在如此戒严的时候再次作案……
不过两夜过去,紫阳宗年轻一辈弟子竟然死了个干净。余浦泽得知消息气得将紫阳宗大殿内的陈设全部砸了个干净,他背着手在殿中走来走去,心中气血翻涌,恼怒不已。
“徐长老还没回来?!”
紫阳宗一共不过才五个长老,徐运带着第三代中修为最好的两个弟子去望月山查探还没回来,宗门中便剩下四个长老并几十个弟子。如今第三代弟子除了去望月山的那两个侥幸逃过一劫,其他的竟然全部死亡,还是以那般屈辱的样子死去。
“宗、宗主,此妖来势汹汹,两夜过去我们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没有发现,只怕今夜死的就是我们了!”
“是啊!宗主,我们还是速速离开吧!”两个长老面色紧张,不住劝着余浦泽带他们走。另外两个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神情也是赞同的。
这些人说是长老,其实修为不过在筑基期罢了,倘若真是什么大妖来寻仇,他们绝对抵挡不住。紫阳宗地处偏僻,整个宗门修习的都是合欢秘法,无人钻研丹药、符箓之道。因此他们手中法宝甚少,能算得上宝贝的大多是从凡人手上劫掠来的凡俗银钱,对于修士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余浦泽面色冷然,无人知道身为宗主的他手中有着一个从他师父那里继承过来的玄阶下品法宝,名叫缚灵网。顾名思义,这缚灵网正是用来束缚住修士灵力的东西,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只要他的修为在金丹期以下,都能被这网牢牢束缚住。就算是元婴期修士,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缚灵网困住,想要从中逃脱也起码需要耗费一刻钟时间。
这是余浦泽手中最为厉害的法宝,连紫阳宗的这几个长老他都没有透露过。
他阴沉的视线扫过四人,寒声道:“就这样逃离,以后外界会怎么看待我紫阳宗?那些含冤而死的弟子就这么白白死了吗?!”
“可是宗主,这大妖……”其中一个长老虽然知道余浦泽此时极度暴躁,但是为了活命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劝说,心中却腹诽不已。
别说整个东大陆了,就算在又小又偏僻的平宁州,紫阳宗都排不上号,说出去谁知道啊!
他们这些人当初之所以来紫阳宗当长老,也是因为凭借他们的修为在其他宗门中只能做个普通弟子,但在紫阳宗却能混个长老当当,否则谁会愿意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说白了,紫阳宗连个小宗门都算不上,也就是散修小打小闹创办个宗门自娱自乐的程度。只有余浦泽自认为紫阳宗在平宁州有一席之地,其他长老心里都有数的很。平宁州虽然凡人众多,灵气不如东大陆其他州丰富,但是这里的宗门也不都像紫阳宗这般上不得台面。
对于修士来说,大宗门和小宗门之间区别犹如天堑,大宗门资源丰富,即便是普通弟子得到的培养资源也远远不是小宗门能比的。只是这些个长老天赋不佳,灵根劣质,年纪又大,在稍微叫得上名号的宗门都不会得到看重,这辈子只怕就止步筑基了。他们走正统修炼难以进步,便想着不如靠着余浦泽手里那很有些奇特的合欢之术来另辟蹊径。
只是余浦泽自命不凡,侥幸得了合欢秘籍残卷便总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其实他连平宁州都没有离开过,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当然这话他只敢心里想想,余浦泽一直以紫阳宗为傲,认为只要有足够的炉鼎,假以时日,紫阳宗定然能成为平宁州数一数二的大宗门。若是让余浦泽知道他手下这些长老自己都没把紫阳宗当回事,只怕他们没被大妖杀了之前就要先被余浦泽解决掉。
“大妖?”余浦泽冷笑不已,“若它真是大妖又何必藏头露尾,只敢在深夜下手?我看它分明是用了什么法子藏匿了气息,实则修为说不定还不如你们。”
“宗主乃是金丹期的修为,自然不惧,可我等不过筑基期,如何抵挡得了?倘若宗主不愿弃紫阳宗而去,那我也只好先行离去了,还望宗主恕罪……”其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拱了拱手,竟然当真一甩袖子就要离开。
余浦泽表情阴狠,抬手一道灵力化成飞刃直直刺入那老者背心。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如何是筑基期可以抵挡的?老者当即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倒地,气绝而亡。
“老不死的……你算什么东西?!在我紫阳宗混吃混喝多年,如今一遇到事就想跑?”余浦泽骂完仍不解气,用灵力化为数十尖刀,在那老者身上刺了数百下,直把他刺成了个蜂窝一般,这才恨恨停手。
剩下三个长老不说话了,他们互看一眼,眼中皆是恐惧。怎么说大家一起在紫阳宗相处也有数年光景,这长老不肯共患难确实不妥,可宗主竟然说杀就杀,实在是……
“怎么?”余浦泽视线转向他们,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你们也和他一样,想抛下紫阳宗先逃?”
“不!不!宗主误会了,我等自然和紫阳宗共进退!”三个长老不敢看地上死状凄惨的尸体,忙不迭的解释道。
“那就好……”余浦泽毒蛇一般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把他们战战兢兢、冷汗直流的样子看在眼里,然后咧嘴笑道:“今夜我们一同守着,定叫这妖孽有来无回!”
与此同时,望月山中,徐远从昏迷中醒来,就见他和两个弟子正被五花大绑,面前乌泱泱围着几十个小妖,正用一种仇视、憎恶的眼神看着他们。
“……”徐远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发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心里的恐惧,“你、你们想做什么?”
徐远心中惊惧不已,他带着两个弟子还未踏进望月山,只刚到望月山附近一座小山停下,打算歇息片刻,恢复气力再去望月山查探。谁知一个不留神他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就出现在这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招的,只知道在他暗自警惕的情况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三人掳走,那妖必然修为高于筑基期!
徐远背困在身后的手暗暗调动灵力,可是却连一丝一毫的灵力都无法聚起,他心中一沉,只怕是金丹期的大妖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小妖们没有理会他,仍旧死死盯着他,忽然妖群后面传来一阵骚动,小妖们默默让开一条路。一个美貌绝伦的鲛人走了进来,正是陆琉和凤聆音从柴房救出的那个濒死鲛人。此时他的鱼尾虽然可以化为双腿,但是伤口没那么快恢复,每走一步都让他感到一种像是走在刀尖一般痛苦。
看见鲛人,徐远脸色骤然苍白,这鲛人他也曾“享用”过……
鲛人名叫水素,他被海妖族抛下后无处可去,辗转来到了望月山,他作为水中妖族和望月山一众陆生小妖却相处的很好。因为水素性情柔婉,天生爱笑,见了谁都是都是一副温柔纯真的笑颜。再加上他容貌出众,即便是在人形大多貌美的妖族中也是佼佼者,所以小妖们都很喜欢他。
可是现在,水素不笑了。
他往常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神中是一片空白,即便是对着徐远这个虐待过他的人修,眼中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恨意。
“散了吧,凤前辈说这几个人要等狐前辈回来之后再处置。你们不要在这里围着,有时间就多去修炼。”
水素声音淡漠,无悲无喜,可其他小妖看着他不知为何眼中都有几分怯意,总觉得这位水族朋友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变得好陌生,让他们有些害怕。可是想到水素的遭遇,他们对水素免不了带上几分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勾起他的伤心事。
小妖们向来乖巧,也知道如今修炼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慢慢散开,不再围着徐远三人。
水素被凤聆音从紫阳宗带回来后,所有小妖都出来看望他和其他五个妖。见凤聆音只带回了六个妖,小妖们明白了其他妖的命运。那花妖花涟见活着回来的妖族中没有自己好友的身影,当即崩溃大哭。而其他人被这几个妖身上骇人的伤口和奄奄一息的状况吓到,皆是啼哭不止。
除了水素之外的五个妖也和小妖们抱头痛哭,哭他们不幸的遭遇、哭被救出来的感激、哭见到族亲的庆幸、也哭其他死去妖族的悲惨……
只有水素没有哭,除了一开始在柴房中见到陆琉和凤聆音之后流露出些许惧怕之意,被救回来之后,水素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表情。
“被绑起来的滋味好受吗?”水素望着徐远淡淡道。
徐远不敢回答,他不敢想自己激怒这个鲛人之后会有什么下场。而在这时其他两个昏迷的弟子慢慢醒来,见到自己的处境和面前的这个前几天还被宗主和长老玩弄折磨的鲛人,他们明白自己被绑到了妖窟。两个弟子还年轻,远不如徐远镇静,当即就大叫起来。
“你这畜生干什么?!放开我!你知道我们宗主是谁吗?竟敢把我们绑在这里!”
“快放开我们!否则我们宗主定会将你们这妖山夷为平地!”
水素望着这三个前几日在他看来就如同恶鬼般可怖的人修,眼中划过一丝忍耐,他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缓缓流了出来……
“啪!啪!啪!”一连三个巴掌重重打在三个人修脸上,直把他们打的头晕目眩,嘴角流血。
不知何时溜达到望月山的羽奚揉了揉打的有些发疼的手掌,他垂眸扫了一眼水素染血的掌心,然后抬头道:“你傻呀?!这几个人修这么讨厌,想出气就尽管去,别忍了!”
“我家主子虽然说他们要等狐月回来之后再处理,可没说不能折磨他们,放心动手,只要留着一条命就行!”
水素静静看了眼羽奚,他知道这个小鸟妖是凤前辈的侍童。
“你!你个开灵初期的小妖竟敢打我!”一个弟子从晕眩中回过神,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二妖。
见他还没认清形势,徐远忍不可忍用力踢了那叫嚣不止的弟子一脚,“够了!你叫唤什么?还嫌死的不够快吗?!”
见徐远这般疾言厉色,那弟子再蠢也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徐长老,我、我们……”两个弟子试图调动灵力,却发现体内空荡荡,此时知道慌了,终于收回了色厉内荏的表情,眼神闪烁。
一旁的羽奚见水素没有动作,以为他是不敢违背凤聆音的命令。一时间他心里又是骄傲又有些不忍,骄傲是觉得自家主子是这些妖族中实力最强的,小妖们都不敢违抗他!不忍却是觉得水素在紫阳宗的遭遇太惨了,现在仇人在面前他却连报复都要忍耐。
想了想,羽奚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匕,伸手“唰!唰!唰!”利落的给三个人修脸上划开了又深又长的口子。
两个人修弟子立时痛的想要在地上打滚,却因为被绑着无法动作,只能发出阵阵哀嚎。
羽奚望了望四周,怕把自家主子引过来,便恶狠狠地瞪了眼三人:“小声点!否则我划的就不只是脸了!”
三人想到宗门中那十几个弟子凄惨的死状,登时裆下一凉,他们紧紧夹住双腿,不敢吱声。哪怕脸颊剧痛也死死咬着嘴唇不敢说话,生怕这小妖也给他们双腿之间来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