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口中的有人，也只会是司予。
否则司予那天为什么出站在雀漾宫。
她蹲在九公主面前，“我捡到一条璎珞，不知道要不要还给失主，九公主，你觉得呢？”
九公主眼睛闪了一下，“无人要的璎珞，扔掉。”
春儿从殿内出来，只听到扔掉两个字，“九公主想扔掉什么？奴婢去扔。”
“璎珞，你看见的那条，九公主不喜欢，让我扔了。”慕叶青虽然回复的是春儿，眼睛却看向九公主。
春儿一愣，九公主现在心理年龄在五岁，不喜爱璎珞，等恢复正常后，一定会后悔说出扔掉璎珞这句话。
但因为慕叶青之前说的话，她不敢追问，谨慎地回答：“九公主不喜欢，慕侧妃便扔掉吧。”
慕叶青耸肩，“好吧。”
她起身准备离开，九公主却抓住了她裙摆，“跟我走。”
慕叶青被九公主拉进屋中，“有事？”
九公主看了她一眼，从床底翻出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小东西，九公主翻了一会，翻出一把金色的钥匙。
她将钥匙放在慕叶青手中，垂眸，“抱歉。”
慕叶青挑眉，九公主和她道歉？
是因为装疯将她扯进来一事道歉？
这把钥匙，是赔礼？
有意思。
“钥匙能干什么？”慕叶青问道。
九公主没说话。
来了来了，避而不谈的九公主又来了。
算了，爱说不说。
这钥匙看起来很普通，一整块沉甸甸，不知道有没有藏毒，回头让齐玄胤带出去给缪钰检查一下。
慕叶青收好钥匙，看了两眼九公主，“其实璎珞最开始是司予的东西吧？”
九公主抬眸，平静如死水一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慕叶青。
她没有否认，好像早就知道，有朝一日慕叶青会问她这些。
慕叶青感叹，“从碧云殿拿东西非常困难，你知道那个宫女后来去哪了吗？”
九公主笑了一声，声音有着几乎残忍的天真，“可能是死了。”
慕叶青定定地看着她，“国师知道，对吗？”
九公主歪头，没接这句话。
慕叶青离开了雀漾宫，她想，等她和齐玄胤离开魏国时，九公主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回到殿中，慕叶青正在发呆，熟悉的信鸽落在她面前。
信鸽的腿上绑着一把金钥匙和一张纸条。
慕叶青呆了呆，连忙卸下金钥匙，从怀里拿出九公主给的那把钥匙，两把钥匙放在一起，除了图案分左右，几乎一模一样。
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慕叶青心头。
这两把钥匙，是不是打开装有龙珠盒子的钥匙？
慕叶青打开纸条，纸条上写着：三六九，九六三，祝你成功。
圆润的字体，和给她祝福如出一辙。
慕叶青忽然笑了，“司予啊司予，你真是……”
话音渐渐湮灭。
慕叶青有点难过。
司是掌握，予是命运。
司予很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吧，明明这样厉害的一个人，像是千山之巅的白雪，又像是月下盛放的红梅，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连相认都如此婉转。
可却把祝福和希望送给了她。
慕叶青想，她一定不会辜负司予的祝福。
第一百章 第二颗龙珠
等齐玄胤和魏国皇帝商量完事情回来后，慕叶青让齐玄胤想办法再带她出去。
齐玄胤用了同样的借口带着慕叶青离宫，慕叶青同样借着观赏风景困倦要去睡觉的理由，潜入水中。
因为之前下水过一次，慕叶青畅通无阻地到达龙像面前，用同样的办法打开了石壁上的暗阁，铜盒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看着铁链两端沉甸甸的巨锁，慕叶青琢磨三六九，九六三，应该是两把锁上九个锁孔各开三个。
一把锁的锁孔是三六九，一把锁的锁孔是九六三。
但两把锁长得一样，怎么区别？
慕叶青怕开错，会启动机关，迟迟不敢动手。
“钥匙分左右，锁孔应该也分方向……三六九可能对应的是信鸽送来的钥匙，毕竟自己钥匙的锁孔应该会写在前面。”
慕叶青找到相对的巨锁，数到第三个锁孔，尝试性地插进去，扭动。
寂静的空间中，响起清脆的一声“噔”，是锁芯弹开的声音。
慕叶青大受鼓舞，接着扭开第六个和第九个锁孔。
巨锁打开。
慕叶青欣喜极了，连忙打开另外一把锁。
没有锁链束缚，她很快打开铜盒，铜盒里放置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龙珠。
“成了，拿到了！”
慕叶青将龙珠藏进怀中，又不安好心地从石壁上挖掉一颗无关紧要的石珠，放进盒中。
铁链缠好，巨锁合上。
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齐玄胤拿到龙珠，漆黑的眸子划过一抹暗色。
“第二颗龙珠到手，很快她就能醒过来了。”
慕叶青惊奇齐玄胤一贯平静无澜的脸上，居然能产生激动的情绪。
但转念一想，叶若羚用了第二颗龙珠便能活过来，像正常人一样拥有呼吸，齐玄胤作为深爱她的恋人，激动一点也很正常。
她眉眼柔和地说：“等我找到第三颗龙珠，王爷就能和叶姑娘，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了。”
齐玄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声音清冽，“好，本王借你吉言，希望她早日醒来。”
慕叶青拍拍胸脯，“不是借，她一定会醒来。”
两个人回魏国皇宫的路上，慕叶青问齐玄胤和魏国皇帝聊了什么。
“城池，魏国皇帝想知道三座城池什么时候，归为魏国。”齐玄胤淡声回答。
魏国皇帝心急，也怕燕国变卦，想现在将城池收归魏国。
慕叶青睁大了眼睛，“王爷同意了？”
齐玄胤当然没同意。
他本就不同意用三座城池换一位公主，更加不可能同意现在就将城池划到魏国。
按照他的想法，文书已签，理应他们安全到达燕国时，再归整城池。
可惜魏国皇帝不同意，怀疑燕国会出尔反尔。
最后达成协议，城池在司予去往燕国的那天，更换成魏国属城。
转眼两天过去，十月五到来。
魏国上下一片喜意。
除了庆祝魏国庆国日，也是欢送“七公主”司予离开。
慕叶青坐在常秋宫，看着司予面容平和地绣着丝帕。
司予知道她认出来了，也婉转承认了，只是不愿意再和她相认。
慕叶青理解，所以她从不在司予面前问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大抵是明天要离开魏国，司予突然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非常痛苦的故事。”
慕叶青一怔，点头道：“好。”
第一百零一章 故事
司予看向窗外，声音娓娓动听，“从前有个人叫赵老三，娶了外族女人苗娘当老婆，为了苗娘，小妾也不肯纳，赵大爷为此很不喜欢苗娘，说赵老三要是执意和她在一起，就不能继承家业。”
“赵老三无所谓，说反正还有赵老四，他和苗娘一心琢磨机关术，无心继承家业，最后赵老四成了继承人，成为继承人的赵老四，求赵老三和苗娘帮忙设计护家业的机关阵，赵老三觉得赵老四是欣赏他，自然同意。”
“苗娘的妹妹喜娘来看望她时，喜欢上赵老四，一意孤行嫁给他当小老婆，苗娘一家世代守护一颗珠子，赵老四想要这颗珠子放在机关中，喜娘为爱冲动，拿走了珠子，赵老四十分高兴，继承家业那天许诺喜娘一定对她好。”
“喜娘和苗娘不一样，不会寻龙觅穴，但她很会忽悠，她骗赵老四，说找到了合适的风水位置，需要以珠子充当龙眼，生成龙气，蕴养赵家家业，其实是她留了心眼，想给珠子上锁，以防来日赵老四翻脸不认人。”
司予笑了一声，“她留下两把钥匙，一把自留，一把给了苗娘，如果赵老四翻脸不认人，就拿着龙珠走人。”
“不过赵老四没有翻脸，一切和喜娘想象中一样，生活很美满，除了赵老四老婆太多，基本没有烦心事。”
“后来苗娘和赵老三外出时不幸意外身亡，只留下一岁的女儿，赵老四将小孩过继到自己名下，喜娘亲自抚养，小姑娘六岁时，喜娘的孩子出生了，排行九，也是个女孩，喜娘挺高兴，觉得自己的孩子和苗娘的孩子也能继续做姐妹。”
“然而没多久，她发现苗娘和赵老三的死不是意外，是赵老四容不下他们，苗娘身边因嫁人离开的柳儿，也是苗娘怕有朝一日，赵老四不会留他们，才让柳儿离开。”
说到这里，司予停住，没继续说。
慕叶青接道：“柳儿一直守在赵家附近，喜娘带着小姑娘见了柳儿，而她因心生大乱，被赵老四别的小老婆算计，撒手人寰。柳儿将苗娘和赵老三的毕生心血教给小姑娘，可是一次意外，柳儿进入大牢，赵老四发现柳儿还活着，买通官吏，让柳儿病逝。”
司予弯眸，一双流光潋滟的狐狸眼，魅惑地看着慕叶青，“厉害，我没说你都知道后面的内容，叶青，不然再猜猜，故事后面的后面会发生什么？”
“小姑娘护着喜娘的孩子长到了十岁，那两把钥匙，也到了她们手中，小姑娘要离开赵家，就算赵老四大老婆对小九还行，她也不放心小九一个人，所以带着小九一起演了出大戏，装疯吓住所有人，小九有过疯病，只能静养，就算嫁人也只是去寻常百姓家。”慕叶青轻声道。
司予夸赞：“聪明。”
慕叶青想说，装疯可能已经被发现，话没说出，却突然明白那句都是疯子是何意。
因为都是疯子，所以不在意装疯。
司予声音清浅，“故事里的两个小姑娘，把一个外人卷进来，她们很抱歉，作为赔罪，这个人可以拿走她想要的珠子。”
慕叶青眼底接连闪烁几下，“不用道歉，该拿的东西，这个人肯定去拿了。”
司予点头，继续刺绣。
她满脸平静，没有一丝对未来，对未知的恐惧。
宫中喜宴备好后，慕叶青和司予一起过去。
慕叶青坐到齐玄胤身边，无精打采。
齐玄胤戳了她一下，“怎么了？”
“听到一个悲伤的故事，我在思考，上位者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利益机器，对百姓来说究竟是不是好事。”慕叶青皱着小脸，叹口气，“如果看大局，还是要比什么都不作为的上位者好一些。”
只是私德有亏，大节无愧。
所以这是司予痛苦的根本。
那是她的仇人，却也是她国家的君主。
这个国家因他得以昌盛，她不能为了一己之怨，杀了他。
只能装作不知道。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连前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齐玄胤意味深长地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自己的选择，不必替她人烦恼，你怎么知道这条路不是她的新生？”
慕叶青觉得很难，燕国皇帝对百姓都不上心，对女人能上心到哪里去？
最多是司予用美色给自己获取地位，然后辛辛苦苦稳固地位，还要跟后宫众多女人争宠，怎么想都很蛋疼。
第一百零二章 回燕国
慕叶青一直在想司予到燕国后的发展，以至于喜宴都没怎么吃。
好在，明天就要动身离开魏国，魏国皇帝同意她和齐玄胤一起出宫。
准备离开皇宫时，寂云的弟子请慕叶青去碧云殿，寂云最后对她讲了一次经。
“阿弥陀佛，慕侧妃，还望您以后多多慈悲，照顾周围。”
慕叶青歪头，“寂云国师，你是想让我护着司予吧？”
寂云面容依旧慈悲，“佛渡众人，公主也是众人。”
“那条璎珞，你知道是谁的，你却什么也没说，只度化怨气。”慕叶青摊牌，“你对司予为什么这么关心？”
除此之外，慕叶青还好奇，寂云怎么知道璎珞是被她拿走的，难不成是算出来的？
寂云眉眼一片平静，似乎在他脸上，生气这个情绪永远不会出现。
“公主心怀大爱，理应得到善果，人此一生，难免走上歧路，若有一盏灯亮在身后，便不会行差踏错，贫僧希望，慕侧妃会是那盏灯。”
慕叶青就烦听这些文绉绉的话，不肯回答她的问题，还要给她任务。
她呵呵一笑，“我这个人，做不成灯，做碎灯的那个人还差不多。”
慕叶青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着寂云，如果寂云不当和尚，也是挺帅一个小伙子。
和司予站在一起，除了岁数大一些，还挺配。
“你是不是喜欢司予？”她八卦地开口。
寂云摇头，“侧妃，世间之爱，并非只有情爱，故人之女，望她平安，仅此而已。”
慕叶青悻悻然，跟和尚说话真没意思，他们太平静，情绪一点波折都没有。
“哦，知道了，司予是我的朋友，如果她需要，我一定会帮忙，只是……”
慕叶青顿了顿，看向寂云，“我家王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怎么知道司予一定需要我照顾？”
寂云脸上神情依旧不变，只是语气更加温和，“侧妃说得有理，是贫僧着相了。”
“阿弥陀佛，贫僧在此，祝慕侧妃，一路平安。”
想着要离开，和寂云不会再见，慕叶青也行了一个礼，“多谢国师。”
第二天。
司予一身盛装，坐在马车上，魏国皇帝率领魏国诸位大臣，站在城墙上相送。
慕叶青坐马车坐烦了，准备骑马回去，骑出很远后，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那群人还没有离开。
中间明黄的身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慕叶青看不清他的神情，也懒得猜他的想法，总归不会是觉得愧对司予。
她继续骑马向前奔去，骑累了，就上马车和齐玄胤挤一挤。
也想过和司予坐一辆马车，但司予不同意。
司予说，装作和她不认识，保持距离。
慕叶青明白司予的用意。
如果燕国皇帝知道司予和她关系好，难免会怀疑司予被齐玄胤收买，为他所用。
这对司予，对齐玄胤都不是一件好事。
回燕国花费的时间比去魏国短，毕竟慕叶青也不下城游玩了。
进入燕国都城的一刻，慕叶青有点恍惚，算算时间，他们差不多走了两个月。
齐玄胤送司予进宫，慕叶青自己先回了齐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