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难撩——临江有月【完结】
时间:2023-08-06 23:05:03

  他们之间总有些特别的默契,知道分别不易,就干脆免了这个过程。
  可不辞而别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习惯,闻澈觉得终有一日得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说上一说。
  徐舒看戏似的:“又闹别扭了?”
  闻澈冷哼:“没有,是本王腻了她了。”
  总得嘴上硬一些,才能挽回一些面子。被人睡过后扔了,这种事可不是头一回了,闻澈此刻恨不得咬上她一口,问问她的心是什么做的。
  “呦!”
  闻澈不悦,抬眼瞪他:“怎么的?”
  徐舒抱臂而立:“硬气啊……”
  闻澈哼笑了一声,挥着拳将他推到一边去了。他现今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亲和了,徐舒如今都敢嘲笑到他的脸上了。
  真是荒唐,真是荒唐。
  “果真是硬气呢,我算白来了。”
  听得熟悉的女声,闻澈的动作一滞,心口忽然就空了。猛然抬眼,看到元蘅之时甚至不敢相信。
  她裹着厚实的狐裘,遮挡风雪的帷帽被风吹开,露着一张未施粉黛,被冷风拂得微微透红的姣好面容。
  闻澈哑声唤着:“元……”
  元蘅将帷帽放下,遮住自己的面容,牵着缰绳转身就要往后走。
  他两步追上她,从后抱上她的腰肢,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侧。闻澈没松手,将无限的眷恋毫无隐藏地表露出来。
  “你怎么来了?”
  元蘅将他的手掰开,语气不好:“不来不知道,凌王殿下早就腻了我了。我还想着你会途径此处,巴巴地连着两日往这里来了。别碰我……”
  闻澈讨好似的笑:“我呛他的话你也信?”
  “听见了,就信。”
  元蘅毫不留情地翻身上马,垂眸看他:“我也不好在这里讨人嫌了,告辞。”
  “别走。”
  闻澈同样去牵自己的马,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荒原之上是一望无际的雪,最西端的燕云山绵延至远处,与保原山脉勾连相间,在雾蒙蒙的天际处留下一道虚影。马蹄没入积雪之中,只发出簌簌的声音。
  元蘅将马驾得飞快,闻澈几乎是费尽力气才勉强追上。两匹骏马趋于并排之时,闻澈勾唇一笑,喊道:“行啊,马术如今精炼了不少,怎么还背着我偷学呢!”
  元蘅的帷帽被风吹得完全散开,与长发交集在一处。她微微侧首来看他,道:“就许你逮着人就往马上抱,不许人学驾马?”
  这是多久前的账了,今日闻澈才知晓,这人也是个记仇的。
  他见元蘅放缓了骑马的速度,几乎是骑着马在行走。闻澈找准了时机,掐着她的腰将她抱了回来。
  成了。
  他得意地笑着:“学会了也得被人逮回来。”
  他炽烫的吐息没被风雪减弱分毫,就这个毫无顾忌地落在她的侧颈。
  “宁可猜着我何时打此处经过,每日来瞧,也不肯与我好生辞别,然后互通书信么?”
  元蘅冷笑:“你不是腻了我了,通书信不是惹人烦?”
  “想得美!腻了你,你好去找旁人做夫君么?元大人……”
  元蘅扯着他肩上冰凉的硬甲,迫使他低下头来。她道:“那必须得貌比潘安,不然不要。而且一个不够……”
  “你还想要几个?”
  闻澈手下微微用力,捏紧了元蘅的腕骨。
  元蘅道:“如今三州都在我手,养几个小郎君,不为过罢?模样得比容与俊俏,脾气得比你好。而且,敢说腻了我的人,剥了皮扔雪堆里去。”
  “好狠的心啊。”
  “怕了?”
  “怕了怎么做元大人的内人?你不是说过,想进你元家的门,得不可善妒么?”
  记得倒是准。
  只是这醋坛子绝不情愿说出这种话,还没等元蘅想出哪里不对劲,她已经被闻澈抱在臂弯之间,两人一同滚下了马。他将她护在怀里,两人都沾了一身的雪。
  他的虎口按在她的下巴处,抬起她的脸便吻上了她的唇。
  一觉醒来人不见了,这仇得报。
  元蘅枕在他的小臂上,被他吻乱了心绪。冰凉的唇齿磕碰地撞在一处,她有些疼,便毫不留情地咬了回去。乌发散在雪地上,漫天的大雪尽数落在闻澈的背脊,半点没有沾到她。
  绵密雪里,背风之处,他们紧贴着。
  “阿澈……”
  元蘅的眼睫上落上一片雪花,晶莹剔透的。
  闻澈伸手拂去,然后应了声。
  闻澈道:“这回真的要回江朔,不敢回去见你。”
  怕走不了。
  元蘅看着他如上好墨玉般的透亮眸子,道:“知道有些人薄情得很,所以我来拦你的路。”
  抚摸着她柔滑的发丝,闻澈轻啄吻在她的眼睫处,笑道:“你不光倒打一耙,还学得一身匪气。是你拦我的路,还是你羊入虎口,想清楚没?”
  元蘅没答他的这话,而是正色道:“江朔生乱的事我听说了。启都如今将你我视作眼中钉,指望闻临来帮忙是全然行不通。我们没反,却在他心中形同反贼。可是公道自在人心,做好应该做的,别为了这些权争,让百姓受苦。”
  闻澈坐起了身,但仍旧将她抱在怀里,任由她抵在自己心口处。
  “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久留。但我走了,我怕他们欺负你。我真的……”
  他没说完。他经常想,为何就没个两全的法子?他只是想与心上人长相厮守,这又算什么过分的祈愿?
  后来他明白了,他的心上人是元蘅。
  是北成第一位入仕朝堂的女官,是衍州元氏的嫡长女,是德高望重的褚清连唯一的女弟子,是燕云军如今最听信之人。
  因为她不会退避,所以这些情分就得往后排。
  元蘅亲了下他的眼尾:“他们怕我怕得要死,谁敢欺负到我头上?当初我奏请让你去江朔,我不知你恨不恨我,但我却觉得,那里最好。鹘鹰就得在最阔的琼宇飞,而不是困在启都镶金砌玉的楼宇里。”
  闻澈心口酸痛,但又由衷地笑了:“可是……”
  “有我在。”
  元蘅道。
第95章 棋子
  夜雪压枝。
  细弱的枝条经不住厚实的雪, 被一只雀撞了一下,雪就这么翻落,压得这只雀扑扑楞楞地飞了起来。
  捧着手心里缓缓变凉的清茶, 看着茶叶上来,又被她探着拇指按下去。
  无心饮茶, 漱玉只这么反复按着, 直到这茶全然凉透,她才看向了一直沉默无声的宋景。
  “我……”
  “你……”
  宋景顿了顿, 道:“你先说。”
  漱玉盯着他看:“你变了很多。”
  “是么?”宋景重新递给她方才煮好的新茶, 然后轻轻叹出一口气, “变成了我最讨厌的模样。我不会逼迫你面对我的心意了。我这样的人, 连自己都护不住, 何谈……何谈男女情爱。我今日将珠子还给你, 日后, 我们就没有牵扯了。”
  他转身去锦盒里取珠串,原来的绳子断了, 如今串系的红绳是他补上的。握紧了那一串珠子,分明冰凉, 却又灼得人胸腔闷痛。他忽然觉得, 元蘅曾经告诫他的话是对的。
  一个连自己都护不了的人, 一个连侯府都撑不起的人,如何值得旁人托付终身?
  递还珠子时, 他赤红色的广袖轻轻地拂过了漱玉的掌心。
  她顺势轻扯了一下,抬眸看他:“宋景。”
  宋景将袖子抽回:“我知道自己不成器, 如今还将侯府弄成了这副破败样子。”
  “这不怪你。”
  可宋景并不听她说。
  房内的烛火很暗, 他寻到火折子,将所有角落处的蜡烛全都点亮了。屋子里就这般一层一层, 慢慢地亮起来,热起来,晃眼起来。
  而他的背影,却沉郁而落寞。
  转身看过来时,他终于瞧清楚了漱玉的面容。
  他们自幼便有婚约在身。若是没方面的那些事,此刻他与漱玉只怕已经是夫妻了。
  夫妻。
  宋景想到这个词之时无力一笑。
  漱玉却终于忍无可忍一般,将宋景重重地推到了房门之上,抽出袖间藏着的一柄短刀,硬声道:“宋景!我的家都没了,也没有如你这般自怨自艾!”
  被抵在此处,宋景陡然凝住了呼吸,看着贴在自己鼻尖处之人,那些骤然袭来的难过旋即就被冲散开了。
  “我不是在自怨自艾。”
  “你走不走!”
  漱玉将刀刃抵上的脖颈。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这人脾气倔,她觉着自己脾气更不好。侯府都要被人赶尽杀绝了,这种无谓的坚持归根结底没有任何用处。
  宋景声线微颤:“不能走。”
  侯府百余口人,都在这里,他不能弃之不顾。
  忽地,门被人急促地叩响了。
  还没等宋景出声,小宗直接地推开了门,见着漱玉还在,有些话就滞在了嘴边,不知如何说出口了。宋景明白他的迟疑,便支开漱玉说自己去去便回。
  两人在门外不知说了些什么,宋景忽然折了回来。
  漱玉有些急:“是有何要事么?你脸色不好。”
  宋景眼底的郁色敛去,掀起眼帘时又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明朗,摆了摆手落座,将漱玉唤到自己跟前,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指腹。
  漱玉并未设防,任由他将自己的短刀抽去了。
  “待会儿,宫中有人要来,别让人知道你在此处,怎么进来的,你就怎么悄悄出去。”
  这番话听得漱玉不明白,但她知道此刻宫中来人,宋景还这副神色,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他们为何这个时辰来?”
  宋景唇角扯了下:“想来是问我爷爷的病情罢。”
  绝不可能。
  漱玉朝他走近一步:“你既不走,我也不躲。宋景,你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一直很容易被看穿。”
  即便如今的宋景总是稳妥持重的模样,也改变不了他心思单纯。过往翻墙玩乐被人捉了,他也是尽可能岔开话题哈哈一笑,然后转身就溜。安远侯罚他抄书,他虽嘴上骂骂咧咧,看着也不情不愿,但该抄的书,一页都不会少。
  心思如净水,才会骗不了人。
  她的坚定出乎宋景的意料。
  他的心似乎漏跳一下,整个人都放空了。良久,他妥协,启齿:“那你可以留在此处,与小宗一同躲在柜子后面。但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宋……”
  “听我一回话,漱玉,当我求你了。”
  如果注定会很狼狈,那这种狼狈至少不要被漱玉亲眼瞧见。意气风发无限风光的侯府世子,终有走到绝路的一日。
  来人是陆钧安。
  宋景没想到。
  当初启都城中的两个纨绔是死对头,几乎无人不晓。陆钧安仗着陆氏的势力,也压根没将安远侯府放在眼中。两人但凡在茶肆酒馆中遇上,也多半都是宋景吃亏。
  安远侯的教养不允许宋景在外欺负人,因此大多数时候都是宋景被陆钧安欺负。
  每回两人打了架,宋景回侯府,也没得到过安远侯的宽慰。大部分都是被罚跪祠堂抄书。
  当初听说闻澈从俞州回来,他最高兴的就是,以后陆钧安再也不能处处压他一头了。
  陆钧安即便如今在朝中谋了一份差事,也仍旧改不掉他那一身轻浮气。
  推开门瞧见抿着唇半点笑意也没有的宋景,他敷衍地行了一礼,之后便毫不见外地在椅子上坐下了,随意地抖着腿,把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椅子晃得吱呀响。
  见宋景捧着杯盏饮茶,陆钧安觉得好笑:“喂,你是被老侯爷揍乖了?连性子都转了?饮个茶都装模作样。”
  杯盏落在案上,宋景抬眼看他,“不知陆三公子有何贵干?”
  陆钧安愣了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叫我什么?诶呀……风水真是轮流转。”
  他走向宋景,将折扇轻佻地拍在了宋景的肩上,“你也有唯唯诺诺敬称我的时候?”
  以前两人遇上了就打架,宋景被揍得鼻青脸肿,也要骂骂咧咧地唤他“陆三狗”。两家大人都不怎么管,只当小孩子不懂事。
  只是现下两人都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
  拂开他的扇子,宋景弹了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冷眼上挑地对上陆钧安的视线:“侯府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若是无事,陆三公子请回罢。”
  陆钧安的手僵在半空,旋即将扇子收回了袖袋,袖手而立:“谁说无事?今日是有陛下口谕要传。你也知道,如今陛下是我妹夫,对我妹妹云音那是千恩万宠。我呢,也算稍微沾了那么一点光。今日你这侯府,我踏进来,也算底气足。”
  “底气足?”
  宋景轻笑,拍了拍手,府中的家丁全都聚了上来,个个手执长刀。
  看到这副场景,陆钧安的笑凝住,舔了干裂的唇,将笑收了回去:“怎么?要动刀?宋景,你也不瞧瞧如今府外的羽林军。我死在这里,你们侯府都得陪葬。”
  宋景没有什么表情:“侯府陪葬了,你的妹夫也得给我陪葬。你不信,就看着。”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之言,陆钧安气不打一处来,神色渐狠:“你还不知道罢?你那元蘅表妹,看上了内阁次辅的位子,如今正在往启都来,以表归顺。江朔是个烂摊子,闻澈不死在那里已经不错了。你,拿什么让陛下给你陪葬?”
  守在外头的羽林军听得里头的动静,其中一些已经持刀而入,两波人就这么僵持着。
  侯府不肯归顺新帝,是新帝的心结。巧取行不通,便只有强夺了。
  宋景道:“所以你带来的口谕到底是什么?不说的话,慢走不送。”
  陆钧安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一个眼神,羽林军中为首之人已经抽刀,抵上了宋景的脖颈。
  “十二卫如今快成你侯府的私兵了,不见调令,竟连陛下都使唤不动。今日陛下要我来取调令。你也不想血溅当场罢?我们好歹一同上过学,也算有些情谊,别逼我把事做绝了。”
  果真是强夺。
  宋景一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
  “我若不给呢?”
  陆钧安轻笑:“苏太后是陛下生母,陛下孝顺,担心苏太后在深宫无人说话,太过于寂寥,便将你母亲传去了。你若不给,你母亲……不好交代啊。”
  宋景捏紧了指骨。
  今日他被传召进宫原来个幌子,只是想将他给引开,好借此机会带走他的娘亲么?
  “我娘从不过问朝政以及军中之事。”
  宋景的肩膀在颤抖,尽力才维持冷静,“你们有事冲我来,何故伤害无辜妇人!”
  陆钧安挑眉:“交出调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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