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成了白月光——野渡云【完结】
时间:2023-08-08 14:37:41

  楚怀安永远记得那日的北城门有多惨烈,也第一次知道,原来李青松不仅医术冠绝天下,剑术上亦是一等一的高手,即便最后来的人是程英,也不是他对手。
  那一夜血流成河,最后只剩李青松一袭染血青衣挡在城门口,执剑单膝跪地,风姿飒飒,遥望着楚怀安与林宝珠离去的身影。
  总算是逃出去了。
  李青松如释重负,力竭倒地。
  楚怀安带着林宝珠一路向北而去,云谷关处有萧廷风接应,更有李青松的父亲,从前的北离大都护,后来的顺安王李崇山。
  林宝珠被安置在驿馆中,请了最好的大夫医治,很快便苏醒过来,听到第一个声音却很陌生,吓得她立刻坐起。
  楚怀宣笑眯眯同她打招呼:“嫂嫂好啊。”
  “你……”林宝珠大病初醒,惊魂未定,“你是……楚怀宣?”他不是叛国造反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说,他已经率军攻入皇城上位成功了?
  林宝珠脑子里划过无数念头,楚怀宣也不解释,好整以暇地看她脸色乍青乍白的变换,最后还是一道熟悉的温柔声音定住她的心。
  “楚怀宣,你又吓唬你嫂嫂。”楚怀安一个巴掌打在他头顶上,将人挤开,“快出去。”
  楚怀宣吃痛,抹着脑袋看他,隐隐不满,“走就走,干嘛动手。”他哼了声,转身出了房间。
  林宝珠听着他二人互相调侃,不由问,“你们……关系如此好?”算起来,两位都是她表兄,但楚怀宣身为越贵妃之子,常年在征战在外,鲜少回京,她见的次数不多并不了解,但楚怀安就不一样了,她们相熟多年,又是夫妻,竟不知楚怀安同这个弟弟感情如此深厚。
  那原先所传宣王通敌叛国一事,岂非也有他的手笔?
  林宝珠不知为何,越想越觉遍体生寒。
  “天家的事太复杂,知道太多对你无甚好处。”楚怀安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喂给她,“你只要知道,我们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更不是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只是时局所迫,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即便我想回头罢手,可那些无辜丧命者,夜夜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此仇不报,那些枉死之人,又如何在黄泉之下瞑目?还有……你的眼睛。”楚怀安向来是个心性稳重的人,可说起这些时,语气带着颤音,眼底猩红,可见他心中有多恨。
  林宝珠叹了口气,“我习惯了,看不见便看不见罢。”伸手在空中摸索,直到摸上他的脸,替他抹去眼眶周围的泪,“只是怀安哥哥,你想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此乃天经地义,你不必因此感到为难,宝珠可以理解,并且……宝珠支持怀安哥哥的所有决定。”
  “宝珠……”楚怀安抓着她的手紧紧贴在脸侧,此时此刻,方才觉得这黑暗冰冷的人生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林宝珠抱着他,学着从前他安慰自己的样子,一下又一下抚着他的背,“我会陪着怀安哥哥,不管前路多少艰难险阻。”
  外头一直听墙角的楚怀宣与萧廷风对视一眼,眸底皆是促狭的笑,就在他们转身离开之际,顺安王李崇山又一次出现在驿馆门口。
  与此同时,林宝珠也从短暂的缱绻中回神,好奇地问:“对了,李大哥呢?”
第57章 北离
  杀入北离,看看林宝珠还能往哪儿躲?
  天际一声惊雷乍响,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皇城太和殿,睡梦中的帝王猝然睁开眼。
  “醒、醒了……”李内监喜上眉梢, 连滚带爬到外头吆喝,“陛下醒了!陛下醒了!”随着他的吆喝, 程英率领一众太医赶到, 纷纷上前为沈禹州请脉, 直到太医院最为德高望重的院判确定他伤势大好,殿中人才松了口气, 齐齐跪地道贺。
  程英顺势跪下禀告,“臣等已将北离暗探李青松逮捕下狱,等候陛下发落。”
  自醒来后沈禹州迟迟不发一言, 闻言缓缓转动脖颈, 睡了这些天,身子骨都有些僵硬了, 他活动半晌, 沙哑着声, “……皇后呢?”他只在意林宝珠一人,其他或生或死, 与他没什么关系。
  程英低下头,底下人也是面面相觑, 不敢说话,良久之后, 程英才道:“娘娘她……她……”
  见他吞吞吐吐, 沈禹州立时有了不祥预感, 不等他继续说完, 掀开被子下榻, 程英急忙拦住他,“陛下!您的伤未大好,切莫再冲动了!”
  沈禹州还是不管不顾地要走,很快又有个身着盔甲的士兵进来禀报,“报――北离十万大军联合叛军集结于云谷关,连夺三座城池,还请陛下即刻派援军前往北境!”
  在场众人哗然,沈禹州高大的身形禁不住摇晃了下,勉强站稳后,他脸色铁青,“越太妃呢?既然楚怀宣不怕死,朕就将这份大礼送上!”
  那士兵更是瑟瑟发抖,朝程英投去求救的目光,无须程英再说什么,沈禹州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了,后槽牙咬得死紧,“皇后没看住,越太妃难道也没看住吗!”
  他长袖一拂,将一旁御案上的折子尽数打落在地,“你们知不知道坏了朕多少好事!”
  沈禹州暴跳如雷,气血上涌忍不住又咳了起来,太医们又纷纷上前搀扶把脉,他一把挥开众人,呵斥道:“还不赶紧上报情况!”
  前来禀报的士兵赶忙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原来当初苏家人前往慈安寺探望越太妃后,说要去北境传信只是个幌子,真正目的是将越太妃偷梁换柱带走了。等他们发现时,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下看来,苏家人当真不简单,明面上用个假皇后讨陛下欢心,实则背靠宣王谋反。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沈禹州压下怒火,坐到御案前翻看这些天的奏折军报,越看脸色越沉,太医宫人都识相地捡好东西呈上去,然后默默退下,殿中只剩他和程英。
  程英始终弯腰低头立在边上,大气不敢喘,天气炎热,寝殿里门窗紧闭,加之心中煎熬,很快额上淌下滴滴汗珠。
  许久,沈禹州终于出声,“皇后究竟是怎么不见的。”
  他语气平淡,程英却听出了隐晦的杀意,他哆嗦了下,又是跪地叩首,“陛下恕罪!皇后娘娘她……她在刺杀您之后就被一个黑衣蒙面之人带走了,属下估摸着他们是一伙的,便带了数百禁军追去,结果尽数被北离暗探李青松所拦,最终没能追回娘娘。”
  和黑衣人是一伙的……
  沈禹州搁在案上的手又一次咯吱作响,他深吸口气,“皇后……是被迫的,还是自愿走的?”
  程英迟疑了会儿,“娘娘她……一直护着他们,还说,我等若再逼下去,她情愿身死当场,也不愿回宫。”
  这话听在沈禹州耳朵里,林宝珠此举与私奔没什么差别,“可看清那黑衣人的模样?”
  “看不清面容,但属下猜测,应当是……楚怀安。”程英巧妙避开他对林宝珠等人放箭追杀一事,将祸水引到楚怀安和北离身上。
  果然,沈禹州眸色阴暗,“楚怀安……原来是他与北离勾结。”想来越太妃的事,也是他和北离人参与其中,毕竟越太妃囚于慈安寺一事只有他和心腹知道。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楚怀安潜伏皇宫时泄露出去,要么,就是那个伪装极好的北离暗探。
  “李青松……北离人,姓李……”沈禹州喃喃着,忽然冷笑出声,“原来如此,带朕去见他。”
  地牢甬道阴暗狭窄,血腥味混着着雨后的潮湿,腥臭无比,沈禹州顶着惊雷,缓步踏入其中,在狱卒的引路下直奔最深处,那里关押着南梁目前最难看住的犯人。
  李青松一袭翩若谪仙的青衫布满血痕,褴褛斑驳,尽管如此,依然掩不住那凛然贵气,他盘腿而座,闭目养神,直到听见沉沉的脚步声,才缓缓撩开眼帘。
  “北离顺安王世子。”沈禹州停在门口,一字一顿说出他的身份,“伪装得不错,朕倒是小瞧你了。”
  李青松没有移开目光,只望着虚空一笑,“南梁陛下,现在才认出我,未免有些晚了,若是想来问宝珠的下落,那恐怕要让你白跑一趟了。”
  他是懂如何伤口撒盐的,沈禹州面上好不容易漾起的笑荡然无存,他索性不装了,眸光阴沉,“朕也不同你废话了,说,林宝珠在哪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李青松看了他一眼反问,“凭你是南梁的皇帝陛下?”某种程度来说,他们是一样的人,从来不喜欢受人威胁,就算眼前的是皇帝又如何?他不说,谁也别想知道。
  “凭你如今是阶下囚。”沈禹州话音冷厉,“不愿说,朕也有一百种方法撬开你的嘴。”他踱至一旁的桌案上,上头陈列着几十中刑具,无一不带着干涸的血,他指尖轻轻划过,“想必世子殿下没见识过我南梁的刑具吧?这些,都是从前我们锦衣卫诏狱里才有的,现在为了你,特意拿过来了。”
  “哦?很厉害吗?”好看的唇扬起嘲讽的笑,“可惜我这个人肠胃不好,一向吃软不吃硬呢,对这些刑具着实没有兴趣,还不如我的银针。”语罢,嬉笑的神情一收,目光陡然凌厉,掌风穿过牢房缝隙,挟着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飞了出去。
  沈禹州对危机感天生敏锐,瞳骤一缩,险险避开,银针擦着他的衣袖而过,再回神,袖子断了半截,底下的手背上浮现一道极细血痕。
  “哎呀,丢歪了。”李青松若无其事的笑笑,看着程英和几个狱卒戒备的模样,笑得更欢,“我说了,除非我愿意,一般人抓不住我,眼下被困,不过是因为受了点小伤,但是比起你们皇帝陛下,我这点小伤还不足挂齿。”
  程英上前一步拔出剑,“你什么意思?”
  “慢……”沈禹州想阻止他,话才说了一个字,便觉头晕目眩,朝后趔趄一步。
  程英心中骇然,“你对陛下做了什么?”怎么会,明明关押李青松时他们都已经搜身了,毒药武器暗器乃至行医所用的银针尽数没收,他手里怎么还有银针?
  李青松看穿他所思所想,笑而不语,不多时,刚苏醒的皇帝陛下又倒了下去。
  看着外头乱成一团,李青松心里别提多高兴,“别忙活了,这天底下除了我,没人能救他。”
  这话不带半分虚假,所谓的银针只是他从衣服上抽出的半截丝线,上头的毒药他们就是翻遍医书也查不出,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他的血。
  习医多年,他的身体早经历了千百种毒药试炼,他的存在就是剧毒,把他抓进来,算他们倒霉。
  沈禹州跌在程英怀里,第一次重视面前这个敌人,疼痛过后,才咬牙妥协,“……放他出来。”
  “陛下!”程英不愿到手的人质就这么轻易放了,“他不仅知道皇后娘娘下落,更是北离战神顺安王唯一嫡子,有他在手,大可胁迫北离退出这场皇位之争,之后区区一个楚怀宣根本不足为惧。”
  沈禹州又重复了一遍,“放他出来!”
  无奈之下,程英只得放人,出了牢房,李青松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我对你们南梁的破事可一点都不感兴趣,至于北离南梁之间的恩怨,我更不在意了,不过嘛……杀个皇帝,夺个皇后,也挺有意思的。”
  沈禹州放他出来,一半是顾及北离,另一半则是因为林宝珠,宝珠逃了,唯一能去的只有北离,北离不是他的势力范围,他需要一个引路人,可面对李青松的挑衅,他忍都不想忍,勃然大怒,一把揪住李青松的衣领将人抵到墙上,“朕警告你,你可以打别的主意,唯独林宝珠,若敢肖想半分,朕拼死也要立刻杀了你!”
  濒死之人发起狠来,力道不容小觑,李青松被他这一提,仿佛被扼住喉咙,呼吸困难,脸都涨成猪肝色,可他仍是胸有成竹的笑,“陛下这话真有意思,听起来,您似乎对林宝珠一往情深呐……可惜了,她对你可是不屑一顾。”
  沈禹州眼眸又一次变得猩红无比,杀气滔天。
  “陛下先别急着动怒,小心毒入肺腑,死得更快了。”李青松唇边已溢出血迹,可他还在笑,仿佛感觉不到疼,那血滴落在沈禹州手背上,顺着伤口深入皮肤。
  沈禹州闷哼一声,松开手往后摔去。
  得了自由,李青松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然后朝程英伸手,“我的银针呢?再不还我,你们陛下真死了可别赖我身上。”
  他最后要往沈禹州头顶扎针时,原本奄奄一息的沈禹州突然抓住他的腕,红着脖颈:“林宝珠……究竟在哪儿?”
  李青松腮帮动了动,似乎在忍耐,最后一针用力扎下去,沈禹州彻底昏了过去,他才翻了个白眼,他傻了才会告诉他林宝珠的下落。
  程英等人察觉端倪,纷纷拔剑,可是来不及了,李青松身形如蛇般左闪右避,滑溜至极,根本抓不住,就在即将逃出地牢时,忽然有个极其高大健壮的身影堵住出口。
  李青松不得不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咽了口唾沫,眼前的男人身高九尺有余,肩膀肌肉虬结,足有两个他这么宽,两手各握一柄铁锤,气势汹汹。
  *
  两国边境的营帐中
  面对林宝珠的疑问,楚怀安低着头,许久才道:“他……他在后面,应该快追上来了。”他不敢说实话,就怕刺激到她。
  林宝珠唇边的笑淡了些,大抵猜到情况不妙,泪水终究没忍住,“是我害了他……”
  “说的不错。”楚怀安还没接话,一个杀气腾腾的男人闯了进来,楚怀宣和萧廷风跟在后头,似乎是想阻拦但没拦住。
  李崇山视线在林宝珠和楚怀安身上扫过,“我儿子就是为了你们两个,才身陷囹圄?”
  楚怀安如今是寄人篱下,不好正面与人起冲突,他挡在林宝珠前面,迎上李崇山,“此事是我欠他一个恩情,来日必报,我会想办法将他救出。”
  “不必了。”李崇山一挥手,“我儿的秉性,我清楚,他精明又自私得很,从来不会为任何人牺牲自己,除非……”说及此,他看了眼林宝珠,“算了,如今说这些也于事无补,本王来只是要个准话,什么时候杀入南梁,知会一声。”
  后面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还以为这位北离第一异姓王李崇山是来算账的,若真如此,他们在场中人谁也招架不住。
  楚怀安抱拳回应,“多谢顺安王殿下。”
  李崇山点了下头,临走时,又多看林宝珠一眼,“这位姑娘……”
  楚怀宣率先开口,“哦,这位是我嫂嫂,靖安侯与沁阳长公主独女,长乐郡主林宝珠。”既然被人主动问起,林宝珠也不好装聋作哑,在楚怀安的搀扶下落地,朝门口的方向福了福身。
  李崇山注意到她的眼睛,楚怀宣在旁帮着解释,又是一阵唏嘘,叹了口气,“原来是故人之女。”他语气缓和了些,“早些年我与你母亲也曾在战场交过手,虽然立场不同,但本王很是欣赏她,至今都还记得她那英姿飒爽的模样,不输任何男儿……你与你母亲长得像,不过性子倒是天差地别。”
  沁阳长公主从前也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军,不曾想女儿竟如此纤细柔弱,倒是他儿子中意的类型,可再看林宝珠与楚怀安,李崇山心中又不免遗憾。
  他是老子,李青松想什么,他多少猜得出,知晓眼前这位容色绝丽的少女于李青松而言不一般,只是可惜了,已嫁为人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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