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钳着何四的脖子把他拽得只能蹬腿后退被带走。
经过保安队长身边时,陈景泽还朝他点了点头。
保安队长:“……”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有些事,他在这夜场做多了,其实见得不少。
何四确实什么都没做。
但如果不是那个女孩能叫来陈景泽这么个人物,他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从远处角落里骤然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很快又像是被堵住了嘴,声音一下变闷,但还是没有停歇的隐隐传来。
孟洱清楚感觉到身边女孩被吓得抖了抖,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
“怎么?吓到了?”连漪从她身前探出头,对白恬笑了笑。
“不是的……只是……”白恬被这她突然开口问住,下意识结结巴巴否认,但说到最后自己便沉默了。
她不是觉得陈景泽的做法过分。
到了这个年纪,尽管有很多社会上成年人之间的规则她还不懂。
但白恬还是明白一些道理的,那个看起来很有来头的男人凭什么无缘无故地为她们出头?
说到底,这件事情是因她而起,现在却要让两位姐姐来承担后果,甚至为此欠下很大的人情,白恬知道自己的自责没有一点用处。
但她还是忍不住感到自责,为自己的没用而难过。
“别怕。”
连漪往后一仰,随意道:“看在你是孟洱妹妹的份上,我就好心好意和你解释这一回,也只说一次。”
“别给自己套些有的没的的那些约束。”
她没看白恬,总是笑着的眼眸此刻略弯,但不见多少笑意地望着茶色玻璃桌上的蛛网纹。
“如果你现在觉得自己很没用,又不甘心就这么平庸,那就记住现在的感受,而不是约束自己,给自己制定更多小心翼翼的规矩。”
“恶人不会因为你的退缩,就忽略躲在角落自认安全的你。”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都无能为力,但是——”
连漪懒散道:“总会长大的嘛。”
她不否认,自己在看到女孩换上与她青涩面容完全不契合的性感着装,化着浓妆时,内心升起一股难以熄灭的火。
但这怒火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对着白恬去的想法。
白恬没有大号的家世背景,也没有小号的能力与优势。
她只是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小孩,没有父母呵护、没什么底气的活着,还在憧憬着能通过好好学习改变命运,让自己以及在意的人过上好的生活。
她没有错,这句话连漪已经说过。
陈景泽很快就走了回来,在保安队长的示意下,两名保安火速拎着医疗箱跑过去。
他没在意,拍拍身上衣服,笑着走到连漪面前,“走啊,吃宵夜去?”
“你再安排人陪她们去一趟警局录个口供吧。”
连漪朝旁边看了眼,“记得跟你的律师说清楚,我们是正当防卫,具体怎么定性就看他们对不对得起每年从陈家领的薪水了。”
陈景泽脸微黑,眯着眼看她,“连小漪,真把我当小弟使啊?”
“前段时间,有人送了我爸一个军机模型,好像是什么特殊定制不在市场流通的机型来着?”连漪装模作样地皱眉道:“啊,我爸也不是军事迷,这东西在他书房里摆着也有点突兀啊——”
陈景泽顿了顿,一边掏手机一边看在还有外人的份上收敛着骂骂咧咧地拨通号码。
“你说的最好是真的,别拿十几年前的模型糊弄我。”
他这边打着电话。
连漪对白恬招招手,示意她凑近点。
白恬看了眼孟洱,忽然感到有些奇怪,从开始到现在,两个姐姐就几乎没有交流,甚至连个眼神互动都没有。
起初她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关注,但随着连漪几次说话,让白恬不由得注意到了这一点。
但看见孟洱没有什么反应,她还是乖巧地往前倾了倾身,做出聆听的姿态。
“待会儿去了警局,你把这几天的情况说出来就好,不要感到羞耻,这不是你的问题,明白吗?”连漪道。
白恬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么反应不够明确。
她抿抿嘴,小声道:“我知道的,姐姐,如果我不站出来,他们很可能会逃脱掉责任对不对?如果这样的话,还会有其他女孩子遭遇这种事,对吗……”
“我不会退缩的。”白恬声音很轻,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退缩的。”
连漪少有的怔了怔,旋即露出笑容,眉眼弯弯地看着她,“真聪明,也很勇敢。”
她能不能说出口,都不影响横七竖八躺在卡座里大气不敢出的那几个人最终要承受的结果。
连漪向来不喜欢给人生路走,既然出手了,就一定要让对方再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但女孩愿意作证,对于查清诱骗她并将之‘卖’给这几人的团伙,能够起到很大帮助。
白恬有些害羞地低下头,随后又抬起脸,看了眼孟洱,最终看向连漪,认真道:“姐姐,谢谢你。”
“孟洱姐姐,对不起。”她说着又要红了眼眶,努力地吸吸鼻子,低声说,“谢谢你。”
“噗……哈哈哈哈!”
站在不远处打完两个电话的陈景泽刚走过来,就听见她由衷的感激,一下就乐了。
迎着连漪看过来的危险眼神,陈景泽轻咳一声,“不是,这么些年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对你表示感谢,实在不习惯,噗——”
“是吗?”连漪故作疑惑地哦了一声,“这点我倒是不如你,是了,陈少爷多善良啊,猫猫教教主和狗狗教副教主的名头,还得是您啊,才配得上吧。”
“连小漪!”
陈景泽鸭舌帽底下微黑肤色的俊朗面容浮现恼怒,咬牙切齿道:“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吗?!”
“行行行。”
连漪懒洋洋地站起身,敷衍道:“不提就不提呗,你急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是吧,起驾吧。”
说罢便摆了摆手,往大门走去。
陈景泽压下胸膛被她气得起伏的羞愤,沉着脸看了眼孟洱。
语气倒是缓和不少,“待会儿会有人来和你们接头,是天锐律师事务所的人,叫方靖淮,你们是连漪的朋友,只要信得过她,就可以全权信任这人,尽量听他的安排。”
孟洱点了点头,他便转眼看向一旁的保安队长。
“刚才我已经和你们老板说了这里的事,他倒是会用人,接下来的时间还要麻烦你再帮忙照看我这两个朋友,没问题吧?”
保安队长闻言立马表情严肃,站姿都要比先前挺拔不少。
他知道陈景泽来头不小,但还不至于让他上赶着点头哈腰的程度,原本这事闹到最后,何四要是不肯松口私了,他也只能选择报警。
但他没想到,陈景泽和自家老板原来也是认识的,打工人的天性让他一瞬间甚至还想敬个礼来展现自己的职业素养。
陈景泽古怪地看了眼这个保安,估摸着这句话的重量足够让他上心对待,便微微颔首,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背影怎么看怎么都带了点火速逃离的意味。
走到街道上,陈景泽一眼便瞧见倚在自己车边上的连漪。
陈景泽过去拉开车门,也不招呼她,等人坐上副驾驶后冷笑着哼了一声,“连小漪你真够可以的啊,我们的君子协定你说撕就撕?”
“怎么了,这名头多可爱。”
连漪挑挑眉,“要不是看到那两个锦旗,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呢。”
“得。”陈景泽踩下油门,跑车怪兽咆哮般的轰鸣声在这嘈杂街道炸开,他翻了个白眼,“说不过你,行了吧?”
连漪呵呵一声,蹬了蹬有些逼仄的车座空间。
“下次能不能别开这破车来接我,你自己开着不嫌难受?”她满脸嫌弃道。
“祖宗,谁家好人开别的车型去飙车啊?”陈景泽无语地扶着方向盘,随后又忍不住贱嗖嗖地挑衅,“再说了,我这腿长的都没觉得难受,你还嫌挤?”
“陈景泽。”连漪勾起嘴角,语气平淡寻常地叫了他一声。
“嗯?”陈景泽心底浮现不好预感,戒备着看她一眼。
“听说那个模型能拆卸。”
连漪啧声道:“你知道的,我这个好奇心啊——”
“姐,冷静。”
陈景泽奔着前方一家烧烤店开去,嘴里不住往外蹦词,“您就是我姐,别搞,求你了。”
跑车轻盈又稳当地停在路边,连漪笑着打开车门下了车,对着另一头露出敢怒不敢言表情的陈景泽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刚才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深知她本性的陈景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一米八几的个子在这夜色中莫名有些萧瑟。
“在您面前,我哪敢称桀骜不驯啊——”
但凡关车门的动静再小点,这话都更有说服力。
坐到摆在道上的折叠方桌边,陈景泽熟练地冲那头烤着一把串的烧烤店老板报起菜名。
“少放点辣啊,今天上火!”最后他夹带私货地确定辣度。
老板头也不抬地点了点头,忙得团团转的服务员拿了两瓶开好的玻璃瓶橙汁汽水过来放到桌上。
“你多久没来禾城了啊?好像是从你上高中以后吧。”陈景泽喝汽水的时候,老喜欢叼着吸管有一搭没一搭地咬。
“一来就闹出这么个事,不愧是你。”
连漪抽了张纸巾无聊地撕着玩,语调懒散道:“忙呗,我不来,你不也过得挺滋润?”
陈景泽笑了笑,目光微露探究道:“听说……你们家要和顾家联姻了,这事真的还是假的,要是真的,顾一屿那小子怕是又哭天喊地了吧。”
“陈景泽,一段时间不见,你什么时候学会明知故问那套了啊。”连漪都懒得抬眼看他。
他自嘲一笑,随后低声道:“我只是没想到,连伯父会安排你联姻。”
在很多人包括陈景泽看来,连家父母对连漪的溺爱,是不用质疑的。
无论她在外惹下多大的乱子,连家父母从来不会责骂,第二天连漪就又是那副我行我素的姿态活蹦乱跳地出现。
但联姻,而且选择了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的顾家。
连漪又是女孩,这几乎是在宣告外界一个信息,她将失去未来掌控连氏的继承人资格。
“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趁还来得及,赶紧跟哥提。”陈景泽吸了口橙汁汽水,眯着眼道:“能帮多少不好说,总之尽力而为,你知道的。”
连漪挑眉道:“怎么,你体检查出绝症了?”
“能不能盼我点好。”陈景泽脸一黑。
“哈。”
连漪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性格,不思进取、好吃懒做、废物纨绔,我爸真要给我个公司管,今天接手,明天我就能让它倒了。”
“知女莫若父,你别搁这阴谋论了。”
陈景泽沉默了一瞬,旋即呵笑道:“不信。”
连漪顿了顿,瞥他一眼,嗤笑道:“爱信不信。”
“那次我们被绑架……”他想证明自己说的不是没道理,但话刚开了个头,就对上连漪似笑非笑的眼神,清楚她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便没再说下去。
两人之间沉默了有一会儿。
陈景泽还是忍不住道:“连漪,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家就你一个孩子,别说只有你一个,就算还有兄弟姐妹,你想争就争,凭什么不争?我真不信你一点野心没有。”
外界很少人知道他和连漪是朋友,甚至还有人以为他俩之间多不对付。
就算有知道的,也都只当他们是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
但陈景泽很清楚,他能信任连漪到什么程度。
是小时候偷偷抱着零花钱去流浪动物保护协会捐献,将协会送的锦旗如获至宝藏在保险箱里,都能被连漪知道的程度。
所以这些话,换做别人,他不会说,没必要管别人死活,更没必要和人推心置腹。
但她是连漪,所以不同。
“我争了啊。”连漪笑道:“所以这次联姻不就被我搅黄了吗,放心,你也说了连家就我一个孩子,我这就是典型的有恃无恐。”